刑警们面面相窥,用古怪的目光看向李寻。

“这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没有理会刑警的疑问,李寻继续说道。

“不过在我对这次的案件进行全面的讲解前,首先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在场的各位,想必你们对刑事责任这种事很了解吧?

而我的问题就是——所谓凶手究竟怎样才算是凶手呢?”

“哈?你这小鬼在说些什么——?”

“嗯,抱歉,是我的问法有问题,是呢,让我们举个例子吧。

比方说有a,b,c三个人。a与c先是发生争执,在激动的情绪下刺伤了c,然后b则是给与了c致命的一击,导致了c的死亡。a和b两人并没有勾结起来,a也不知道b的所作所为,那么——从结论上来说,a与b两个人,哪个人才是凶手?”

刑警们鸦雀无声,只是冷淡地看着李寻。

啊,糟糕,该不会没有人搭话吧,这样岂不是不妙——正当李寻这样想时,一个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李云看过去,发言的是之前那位和他们交流颇多的刑警小姐。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应该会按照两次独立事件处理。先是a与c的斗殴问题,然后是b和c的谋杀问题。按照你说的情况,绝大部分的罪过会被归咎于b的身上。而a虽然也不是毫无责任,依旧需要针对他造成的伤害等级来判断,但是与b相比的话,就只有简单伤人的罪名而已。”

李寻露出感激的笑容,冲对方点了点头。

“很好,和我所预料的一样。如果是聪明的各位的话,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没错,我所要说的就是,我所说的abc的事情就是指这场案件。而你们所认为的重大嫌疑人近泽其实并非是造成决定性后果的b,而是与c——也就是近海先生发生了斗殴的a而已。”

“哈,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凶手吗?!”

“根本是胡说八道!”

刑警们纷纷表示反对。

领头的周波洛则是皱了皱眉头。

“你会这么说,是有什么证据吗?如果让我听到你是凭空想象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自己的话,并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对小孩子放什么狠话吧。

他身边的一名刑警则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可能,毕竟透过住宅和园内的监视,我们既排除了外来人员犯罪,也排除了宅中其他人员犯罪的可能。”

对此,李寻只是笑着摇了摇手指。

“我当然不是说真正的凶手b是来自于外边,又或者是女佣和近江姐姐她们。好了,不卖关子了,我要说的就是在这场案件中,虽然存在着abc三种行为,但实际上做出这三种行为的却只有两个人而已。”

李寻停顿了一下。

“在这场案件中,a毫无疑问就是近泽先生,而b和c则是同一个人。”

听懂李寻意思的刑警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是说b和c,都是近海先生自己,近海先生,是自杀的!”

可能是由于李寻的判断太过于惊人,惊讶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驳她。

看着震惊的众人,李寻却有一丝惭愧。

其实是我疏忽了,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其实就是受害人自己这种桥段,明明是很多小说里都出现过的嘛!我作为侦探小说的爱好者却没能在一开始想到这种可能,真是太丢脸了。

台下的周波洛回过神来,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该不会是为了哗众取宠而做些匪夷所思的推测——”

“不不不,完全没有这回事。”

李寻连连挥手。

“要证明我的观点很简单。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你们警方的推论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你们在这次案件中对近泽的行为的推断。”

“我们的推断,有什么问题吗?”

“唔呣,前半段关于两人的冲突是对的,但那之后的事就出错了。啊,近泽先生,你也在这里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走进这个塔楼的时候应该是相当惊讶的吧。因为,在你记忆中本应该位于二楼的父亲的尸体,现在竟然出现在了一楼,对不对?”

进门起就一脸苍白地看着自己父亲尸体的近泽张了张嘴。

“……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在二楼将父亲——”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李寻的问题,但他的话毫无疑问证实了李寻的推论。

其他的人,无论刑警们,近江小姐还是女佣都对他的话大吃一惊。

“你们应该很吃惊吧,因为近泽先生自从犯下了过错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使得你们之间没有交流,所以才会让这最重要的一点错漏了。”

李寻得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在近泽刺伤自己的父亲,回过神逃回自己的房间后,近海先生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移动能力。事实上你们警方应该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吧,那就是近海先生的身高问题。”

“近海先生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三厘米。我们是专门测量过的。”

“不不不不, 并不是这种身高,而是他的实际站高。你们应该没有发现近海先生其实是有严重的驼背的吧?”

“严重的驼背?”

接话的警察,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是的,你们当然没有发现。毕竟在近几年里,关于近海先生的照片就只有正面照和上半身而已,还多半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你们想当然的把尸体上测量出的一百七十三厘米身高当成是他的正常身高,也没有对他脊椎上呈现出的挫伤多加思考,只以为是他翻滚下来时受到的伤害。”

李寻顿了顿,把自己的手机小心地抛给下面的刑警们,让他们看屏幕上的照片。

“理所当然的,在你们看来一个有着一百七十三厘米身高的老人,和你们自己的身高相差不大。所以下意识地觉得二楼平台上的栏杆太过矮小,所以近海先生在受到来自于近泽的撞击时,他才会在冲击之下从栏杆上翻下去,从而倒在一楼。

可是由于忽略了近海先生的真实站高,你们彻底搞错了前提,那就是这个栏杆的高度对于近海先生来说是非常足够的,而从匕首的插入角度能判断出他受到的是来自水平方向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跌下去。”

验证过照片的刑警抬起头,一脸迷惑的问:

“真,真的有驼背!可是,如果不是被近泽的冲击撞下去的话,那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在一楼?”

“所以就像我说的那样,近海先生虽然受到了来自于短匕首的近乎致命一击。可是近乎致命并不代表真的致命,至少在近泽先生那一刺之下,并没有立刻死亡,甚至还保有清醒。”

“难不成你想说……在那之后,是近海先生自己从二楼跳下去的吗?”

周波楼沉着脸问道。

“正是这样。”

面对诘问,李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老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而且他有什么理由跳下去?你这完全是胡编乱造。”

“不不,完全没有这样事,我的推理可是有着十足的证据的。相反,倒是你们现在能够解释得出来,为什么近海先生的尸体会出现在一楼吗?”

一名戴着眼镜的刑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对于近海先生的身高,确实是我们调查中的一处遗失,没有注意到近海先生的身体问题。可是你所做的判断太过匪夷所思了,从更合理的方向来考虑的话,果然还应该是近泽先生将近海先生的尸体丢下来的吧?原本我们猜测近泽在行凶后立刻逃回自己的房间,但现在看来,他应该还对尸体进行了泄愤——”

“注意你的话!这位刑警先生,我不认为我的哥哥是这种凶暴的人!”

近江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目光中带有愤怒。

旁边惨白脸色的近泽也用力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样做。

“那个,确实,只从外表来看的话,近泽是很瘦弱,不像是拥有这种力气的人。但是在犯案的时候,凶手通常会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别说是把尸体抛下去,更莫名其妙的事都有发生过,对吧,周队?”

被近江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这名刑警草草解释后,把脸转向周波洛,寻求他的认同。

周波洛点了点头,把脸朝向李寻。

“在突发案件中,即便是平时和善的凶手也常会展现出独特的攻击性,他说的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然而李寻却只是笑了笑。

“很遗憾,看来你们,因为急于反驳我的推论,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近海先生摔落的方式。”

“方式?”

“是啊,请仔细看看,如果说这具尸体是被近泽从二楼丢下来的话,那它现在的样子不会显得太过平整了吗?”

被李寻的话所指引,周波洛看向近海的尸体。

像这样双臂张开,面朝下,两腿并拢的姿势,确实是有些不自然。

“如果是从二楼被丢下来的话,尸体的手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吧。一般来说,物品在从高处向下掉落时,除非有极大的力道使然,否则都会在半空中因为重心而产生翻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平台下到尸体的这段距离里,应该会有在半空中旋转时外溅的血迹吧,可是你仔细看看——”

周波洛向四周扫视过去,确实没有呈现散落状的血液痕迹。

“更何况,在二楼争执时,近泽与近海先生两人应该是面对面的。即便近泽在刺伤自己的父亲之后,拥有你们所说的肾上腺素带来的巨大力量,能够用极大的力量使得尸体在半空中没有发生翻转,那他也应该会是——面对面的举着自己父亲,将他丢下去。那么在下面呈现出的尸体应该是面朝上,而不是这种面朝下的样子的,不对吗?”

刑警们半张着嘴,喘着粗气,其中几人犹豫着张开嘴,但又很快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只有周波洛镇定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竟然会从小孩子口中听到这种流畅有条理地推理,确实让人很难反驳。”

他皱着眉毛盯了一会儿李寻,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一边的白侦探。

“看来你们有十分充足的推理准备。”

难道对方要认输?

李寻兴奋的想。

可惜在她的注视下,周波洛摇了摇头。

“诚然,和我们那种——凶手在犯罪后,作为发泄的方式将尸体摔下的判断比起来,你们的判断更加合理。

不过你们只是提出了相对合理的推测,而并没有绝对地反驳掉我们的推论,对吧?无论是尸体的落下还是血迹,都不能说百分之一百不可能产生现在这种状况。

你们的判断虽然说有一定合理性,但是有一处极为匪夷所思的猜想——你是想说,近海先生在受到了来自于自己儿子的刺伤之后,没有求救,而是选择从二楼跳了下来,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我实在无法理解,在你们的推论中近海先生到底是怎样思考的。他的这种行动模式根本远远是荒谬至极。”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这样问啦,对于这一点,我的推断是,”

李寻的看了一眼楼下近海的尸体,还有沉默着看向他们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