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面前,伫立着一座相当高大的西式庭院,周围的喷泉、雕塑和花草,都只能说明这是一个富贵人家。门前,只能用密密麻麻来形容的由衣着豪华的佣人组成的集队排在铁门前,看上去好像是簇拥着国王的皇家卫队。
“这……这是什么……”
初次由东京来到本地的琉那,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问地看着樱子慢慢上前,摆开证件,到佣人中间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子跟前说了一些什么。那老头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招呼着他们进来。
“前辈……这是……”
“大空梅子经营着我们当地最大的重工业企业,而且还到海外去兼并了多个公司,虽然营业额在东京排不上号,但还是能够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出名的——刚刚那个管家,是名古屋出身的,所以我用名古屋方言和他说了我们要来取证的事宜。”
“没想到小少爷进了贵族学校还没有半年,就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做仆人的,也是痛在心头。”
一点点跟着她们踩着地毯,进入屋中,管家操着不标准的日语,朝她们解释着情况。而此刻琉那注意到,即便说着痛心的话,管家那皱纹纵横的脸上,却只是做着欲哭无泪的样子。
从电梯升上不知几层的高楼,管家颤巍巍地带着她们拉开了只有他分得清楚的一个特定号码的房门,在那里,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穿着办公服,正翻阅着文件,她办公椅旁的垃圾桶里,满当当的卫生纸揉成的团,包围着被撕成碎片的白纸和封面。
“您好,我们是——”
“警察是吧?你们现在就给我过去逮捕了那个杀了我儿子的女人!”
见到两人身上的制服,那个女人站起来,气得哇哇大叫,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大空女士,您先冷静一下……我们是来取到足够的证据的,在证据不足之前,我们没有能力随便逮捕——”
“还要什么证据!那张照片不就是证据吗!?……我可怜的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从小没让他受过一点风寒,没想到一离开我的视线,他就……呜啊啊啊啊!”
暴跳如雷的大空,一下子宛如断奶的婴儿一样哇哇大哭起来。被一时的变化弄得哑口无言的琉那,忽然看到樱子站起身来,朝着大空瞪圆了眼睛。
“我们是来取证的,不是来看您撒气的,还请您认真对待!”
樱子恭敬的话语里,明明白白有着一股寒气,将大空那愤怒的火焰,削去得无影无踪。感觉到手臂上挣脱的力量已经消失,樱子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看着控制的目标像一摊软泥一样“哇啦”瘫了下来。许久,从那个瘫倒的身体里,冒出了无精打采的招供。
听不清那因为愤怒口齿不清的话语,琉那只望着对面那气得打抖的牙齿,默默记录下了疑点,复述了一遍方才的口供。
“……昨晚还在办公,大概是快要八点的时候,一张照片忽然传到了您的手机上,看到儿子和他的朋友被杀死的您,气得晕了过去。出于凶案现场和小说内容的吻合,您在醒来之后,发出了那个恐吓电话,对吗?”
泪流满面的脸,颤巍巍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之后,琉那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阵灵光。
“请给我过目一下您的手机联系人。”
还没等大空反应过来,琉那便从大空的桌子上拿过电话,打开了【联系人】的栏目。但令她惊讶的是,联系人只有寥寥几个。
“奇怪……为什么这么少?一般来说大公司的人日理万机,需要和很多人交流吧?”
“办公的事情,我都是交给固定电话来做的……因为我需要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我没有公开我的联系方式,手机上带着的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太郎他爸死的早,所以我都是交给朋友们来打理他,这个电话上的联系人只有太郎的朋友的家长,还有他的同学。”
端详了一眼手机,快笔记下几个电话号码,琉那站起来就要转身离去。
“已经不需要取证了,前辈——我有大概的搜查范围了。”
“我明白了。”
慢慢走出大门,在警车的驾驶舱里扭动车钥匙,樱子对着车舱里的琉那提问:“为什么草草地就出来了?”
“快八点的时候,大空女士的手机收到了恐吓短信,而不是来自固话,这本身就说明了犯人本人有着她的联系方式。再加上不公开电话号码,我觉得可以把搜查范围缩小到这几个电话号码上。”
“帮大忙了,月坂,回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可以用上。”
正当警车开往警部之时,松阪家的破屋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有着黑色直发的黑人女性,拉开了松阪的房门,见到身穿警察制服的清濑,她不禁吓了一跳。
“这……松阪,你这是被……”
见到玛丽的脸,松阪笑着对对面的清濑介绍起来。
“警察小姐,这位是我的妻子玛丽,从美国来到这里工作的镇医院的精神科医生——玛丽,这位是我的小说的读者,只是来办案的时候顺便聊上一下而已,毕竟你也知道……”
“原来如此——时间差不多到了吧,喂鱼的时候注意别弄湿了衣服。”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露出办公服的包裹下高挑的身材,玛丽坐到了椅子旁,拿起一杯咖啡喝了下去。在提醒之下,松阪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忽然间站起身来,奔出了房间的门口。
一脸疑惑的清濑,看了一眼玛丽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个……请问玛丽小姐,老师是有什么病证,为什么会……”
“在她开始写作不久之后就患上的病症,我也是在婚后才开始治疗她……她好像有着一种要在特定时间完成特定事情的强迫症,今天也是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接受了您来办案,本来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必须要开始创作了。而且,在《幽灵鬼影》出版不久之后,这个病症又加剧了。”
说着松阪的病症,玛丽的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愁绪。
“要治疗这个病症需要安静的休息,但是前些夜和《幽灵鬼影》里杀人现场吻合的案件发生以后,骚扰电话就让她变得心神不宁,治疗的难度又上去了……真是担心死了啊。”
为了安抚玛丽的心情,凑猛地站起身子,拍了拍胸脯。
“我明白我明白,作为粉丝,我的心情和您一样糟糕,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毕竟,我也想知道栽赃陷害老师的人到底是谁——话说回来,您知道大概七到八点这个时间段,老师都会做些什么吗?”
忽然间的提问,让玛丽犹豫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她的脑子里慢慢浮出了答案。
“七到八点……她应该在吃晚饭,然后阅读一段时间,然后在大约九点出门散步。”
“这样啊……感谢您提供了老师的不在场证明。”
用电脑记下笔录,清濑歪了一下脑袋,然后将电脑再一次收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的耳朵,忽然听到“呜啊呜啊”的警笛声,朝着老屋一点点靠近。
“祝您和老师生活幸福,还有老师早日康复。”
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她朝着楼下急匆匆奔了过去,“轰”地扣上了房门,跳上了警车。
她因为面见尊敬的作家激动不已的心情,在科长的一脸严肃前“刷”地冻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个作家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那样就可以有不在场证明了,还有新人你做的不错,给我们进一步缩小了搜查范围,今天上午算是有大进展了。你说的搜查范围,就是这几个电话号码吧,凑——”
“啊……是!”
朝着奇怪的窗口输入了电话号码,清濑噼噼啪啪操作了几下,电脑屏幕上,蹦出了几个人的头像。
“这几个人……分别是受害者杉田太郎和牛久龙威,还有他们各自的家长,还有两个孩子,神户花和和工藤弘树,都是杉田太郎和牛久龙威的同学。值得一提的是,神户因为家庭原因,是通过福利上的贵族学校。而工藤大概也是属于富家的那一类,曾经有过因为和杉田攀比而受罚的记录。”
“原来如此……看来搜查的重点要放在同学身上了。毕竟交往更密,更容易产生杀人动机。”
“我有异议!”
正当科长将烟头放到烟灰缸里猛戳的时候,樱子忽然间猛地站起身来,被吓了一跳的科长,烟头滑落指尖,一大片烟灰飘进了鼻孔,让他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明神,请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就随便排除那几个家长的可能性,公司贸易间的摩擦,也有可能成为杀人动机——”
“好的!因为证据不足,我们就先到这里散会,之后我会对这几个人的简历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加油干吧大伙儿,说好的慰劳,我可不会放了鸽子。”
“烤肉……科长万岁——嗷嗷嗷!”
猛地站起身来的清濑,脑袋狠狠撞上了樱子的手刀,捂着疼痛的脑袋,她看着科长一点点远离了办公室,趴在桌子上闹了起来。
“开会就要严肃,这是你自找的!”
“最讨厌你了樱子酱……哇啊啊啊啊……”
“两位前辈不要吵架啦……那个……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好说的……”
在她们吵闹的时候,科长面对着一大片的白纸,叹气起来。
“真是乱七八糟的幽灵案件啊……不过这才像【超搜科】应该去做的事情……嗯?”
嘀咕之时,他忽然疑虑起来。
因为就在那一大叠歪歪斜斜堆成小山的“犯罪记录”里,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摆在一个大概十三岁的孩子的相片旁边的【杉田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