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混乱的审讯室里挤着数个杂七杂八的人头,杂乱的叫声不绝于耳。
“你们这些警察脑子是不是短路了!抓我来审讯就算了,居然抓我孩子来!?”
其中一个额头上长着两只大疣,稍有秃顶的中年男子,朝着坐在审讯室椅子上的科长大喊大叫,那两个大疣,仿佛牛的犄角,似乎下一秒就要化成奔牛冲撞过去。
“请冷静,工藤先生,我们只是需要花一点点时间来证明你的清白,如果您积极配合,提供足够的证明,我们保证!我们保证会在揪出犯人的情况下,护你周全。还望您不要顶撞审讯。”
“爸爸……我怕……”
“儿子……不要怕……我们一会就可以被释放了……”
看着科长在灯光照射下,刀刻一般瘦削清秀的脸,工藤手边一个稍稍肥胖的男孩正搂着父亲的肩膀,依偎在工藤手臂边颤抖。这便是记录上的第二人【工藤弘树】。
调整了一下台灯的位置,用着眼睛狠狠扫了一下两人。科长的眼睛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让两人瞬间便哑口无言了。
“尊夫人呢?”
“她在海外工作,已经大概有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这样啊……您的妻子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那么,该问问这位小女孩了。花和?你有在听吗?”
有着粉色头发,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像是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睁开那红玛瑙一样的眼睛,呆呆地望了一下科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嘀咕了一下,走出了审讯室,然后朝着另一边的办公室吆喝了一声。
“真是的……我有这么可怕吗——审讯的工作还是交给你们吧!”
“那科长呢?又要忙里偷闲去摸鱼?!”
“我还不是在给你们历练的机会,少废话!尤其是你,新人,别以为有一点工作的经验就可以在这里混吃混喝!这是法医赶到现场弄的尸检报告,拿去!”
“是!”
和外头的人乱七八糟地聊了几句,科长转身便走到了外头的警亭里抽起了烟。几个女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纷纷走进了审讯室的里头。
“好了好了,几位稍安勿躁,先吃点东西冷静一下吧。”
爽朗的笑声,伴着三碗猪扒饭放在桌上的声音响了起来。与审讯的气氛毫不融入的清濑,带着爽朗的笑容,让那几人紧张无比的心情舒缓了些许。
无奈地看着清濑孩子般的神气,樱子坐在被审众人的对侧,将手中的本子递给琉那,示意她做好笔录。
“从另一头的法医的判断结果,结合我们手中的证据得知,两位死者的遇害时间与死者家属收到电话的时间近乎同时。经过联络,两位死者的家长都有公务要忙,晚上七点快八点的时候是不在公园的。所以,还请你们说出自己七到八点的时候,是在做什么的。”
小心翼翼地抄下笔录,在思虑案件的同时,琉那不由得想到另一件更令她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科长不让她们去现场搜查尸体,而是委托另一个人?
不过在她思虑这些事情之前,她还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在了手中的事情上。
“我和儿子吃完晚饭之后,便来到森林公园散步。但这期间我并没有让他离开我的身边,我们也并没有进入密林深处,更不用说什么杀人了!”
“……清濑,联系科长调一下森林公园的监控摄像——那么……小妹妹你在做什么呢?”
转头朝向那个女孩,樱子发现,她的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滴。四下摇晃的脑袋,吞吞吐吐地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是却难以出口。
“我……我……”
捏紧着双手默默无语,花和似乎是思虑着什么东西。
“好啦好啦,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正当清濑伸出手,想要安抚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忽然感知到,什么东西正在全力接近着自己。下意识夹住了那快速运动的物体,惊讶的她,发现那居然是一把刀。
一把捏在瘦弱女孩手上的美工刀。
“小屁孩,不打自招了啊!”
气得上头的清濑,扭住那持刀的手,反手从腰带上拿出一副手铐,将花和的双手拷住了半边。
“两位快走!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赶忙起身的樱子,猛制住女孩乱动的手,但只铐住半边的手铐,却像锤子一样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捂住鼻尖的她,忽然间看到丢下笔录的琉那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左手肘环抱着,禁锢住女孩的腰肢,然后以右手掌猛击女孩的后脑,一瞬间,那个女孩便晕了过去。
“呼啊……吓死我了……该说不愧是战力部队出身的吗?真厉害啊。”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就在她们收拾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心的时候,科长忽然冲进了审讯室的大厅。
“那对父子有不在场证明,现在要抓住的是——”
“那个女孩对吗,科长?”
得意洋洋地指了指昏倒在座椅上,带着手铐的花和,清濑苦笑了一下。
“那么事不宜迟,为了庆祝结案和死里逃生,咱们今晚去吃烤肉——嗷!!!”
正当不合时宜的话进入尾音的时候,清濑的脑袋,又狠狠地挨了科长的一个手刀。
“凑,你不要脑子里只想着吃的,这桩案子还没结呢!——至少我们还有一些东西要知道。”
“作案动机对吗?”
直视着科长的眼睛,琉那回答道。
“新人回答正确!如果不知道作案动机,我们也只不过是没证据乱抓人,而且工资也会被分走一大部分……总而言之,在那个女孩醒来之前,你们就自由活动吧!”
“是!”
收拾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琉那走到了更衣室里,望了一下镜子前的自己。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美工刀割出了一道痕迹。
“哇……血流了好多……我去拿纱布!”
随行而来的清濑,小跑着冲到了柜台旁边,拿起医药箱里的纱布,像蜘蛛吐丝似的将它绕在了琉那的手掌上。尴尬地笑了一笑,琉那转手将自己的头发盘开,随后又扎成了一束。
“只是一点点小割伤,两下就会好了……”
对着镜子解开制服的扣子,琉那露出毫无遮拦的腹部,也让自己身上的东西,被其余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白皙的腹部上,有着几道扎眼的伤痕。虽然它们已经愈合了许久,但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而琉那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暴露的皮肤。
“那个……两位前辈……这是我在工作的时候留的伤口,不要往奇怪的地方想……”
“……能抛掉危险的工作,来到我们这里,真是太好了!”
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清濑一把搂住琉那的腰,将头靠在了她的背上。
“凑前辈……”
“叫我清濑!……以后随便点叫都可以哦!”
就在更衣室里传出吵闹之时,在办公室的科长,翻出了那份记载着【杉田太郎】这个人的犯罪记录的文件,虽然部分的文字已经不知道被谁用笔涂抹掉,但是他还是依稀认出了上面的内容。
“在十三岁的时候,这个小孩,好像曾经和一个叫做神户太阳的人发生过肢体冲突。这个人,很可能和这个抓到的小女孩有关系。说不定是为了给报仇,这个女孩才下了杀手——你不用想着给那个女孩开脱,监控录像里显示着,就是她杀了那两个人,然后再穿上幽灵的衣服,发了那张恐吓图片。”
“我知道,但是神户这个姓氏在我们这里很常见,也可能两人完全没有关系。刚刚我调查过了,这个女孩有谈话障碍,不能用一般的方式去审问,也就是说,真相现在还是未知数。”
“切……真是投鼠忌器……那调查重点,就放在神户的家庭好了。辛苦你了,明神,去和她们一起休息吧。”
默默地放下那份犯罪记录,科长等待着樱子走出那狭窄的办公室,然后架起一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居然不破坏摄像头就要那个孩子的命,宁可赌上自己的自由,真是深仇大恨呢……”
淡淡地叹了一声,科长翘起二郎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此时,琉那已经换好了便服,想要走出警局去逛上一圈。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和那个关在牢房里的女孩相遇了。
见到琉那,花和忽然间跑了过来,紧捏着铁门,似乎有着什么需要说出的话语。
“那个……你不能说话吗?……那么我就用手机来——”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花和一把抢过了琉那手中握紧的手机,然后噼噼啪啪地在屏幕上打下了一串话,转手把手机递回了琉那的手边。
“我认罪,但是,我杀死的人比我犯的罪更厉害……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能够逃过法律的审判,但是如果看着那群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会更加痛苦……警察姐姐能够帮我调查出那些人的罪吗?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拜托了!”
在阅读完手机上的话之后,震惊的琉那,看到面前的犯人,已经泪流满面。
“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我们拉钩。”
在两根细嫩纤细的小指交勾在一起时,琉那的眼前,忽然现出了自己的父亲。
“在你穿上这身制服开始,你就要和黑暗的虚假战斗了,答应爸爸,遇到什么迷惘,都不要退缩啊。”
听到面前的父亲的这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她低着头,对面前的女孩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