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等我的伤势恢复到可以自由走动的时候,已经是又过了三天。伊原小姐一看我能拿脚踢她了,就催我赶紧出门,去找那位筑波大学的教授。
教授名叫岩田有恭,在筑波大学任职理工科教授。原本打算去他家里找他,但是狡猾的伊原小姐说对方肯定连门都不给你开。他不会傻到让陌生人进入自己家里,更不会让已经没有权利要求他协助办案的警察来找他麻烦。毕竟,岩田教授最初可是不愿意寻求警方帮助的,于是我们决定直接去筑波大学岩田教授的办公室找他。
原本还担心在校门口给保安看警察证之后,会不免提到来访的理由,要是保安通知岩田教授是警察来了,那可能会回避我们。结果伊原小姐又扯了个谎,说情况紧急,要保安配合我们,不要让岩田教授知道警察来找他。那保安被伊原小姐看上去十分紧迫的表演唬过去了,告诉了我们岩田教授办公室的所在地,还给我们加油。
“那个保安真的不会告诉岩田教授吗?”
“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至少确定了岩田还没失踪,虽然保安可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学校,但如果有一个教授去向不明的话,学校肯定会通知到保安的。”伊原小姐走得很快,像是要补上这六天都呆在我家里的运动量。
“但是,伊原小姐……”
“别问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三天里我跟你说了好几遍,等和岩田见面,你的问题都会有答案。”
我闭上嘴跟在伊原小姐后面,希望到时候真的能和她说的一样,把我的问题全部解答。我现在连找到岩田教授之后要问什么,要怎么问都不知道。但是我早就不再怀疑伊原小姐的判断,即便才刚发生了我被赫格拉绑架的事件,我却很不可思议的对伊原小姐充满自信,相信她不仅能找到这次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连续杀人和失踪案的破解方法,在未来肯定也能解决一切只有她能洞察真相的怪奇事件,连赫格拉的面具最终也会被她扯下。
‘希望你能好好回应我的信任啊,伊原小姐。’
岩田教授的办公室在理工科大楼的三层,而楼梯口的张贴栏上贴着关于他的海报,看上去似乎在学校里颇有人望,专业水平也相当不错。多亏这个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办公室,伊原小姐敲门之后里面传出回应,我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推开了门。
“你好你好,岩田教授,看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伊原小姐大跨步走进办公室里,岩田教授明显被她吓了一跳,“别怕,我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你是谁?”岩田教授拿起电话,“你给我出去,我要叫保安来了!”
说得也是,突然冲进来一个陌生人大喊大叫的朝你走过来是会警惕起来啊。我赶紧走上前拍了一下伊原小姐的后脑勺,“你正经点!”然后对着岩田教授微微鞠躬,拿出警察证,“你好,我是文京区警署搜查一课的佐藤,她是伊原,请让我为她的无礼道歉。”
“警察?为之前的事情来的?”岩田教授皱着眉头,但姑且是放下了听筒,“我那时候去警署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你。”
“因为她主要是负责外勤的嘛,好啦,这种废话就不要说了。岩田教授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就行了,说正事吧。”伊原小姐自顾自的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和岩田教授对视的,因为那里只有一张椅子,我只好拿出笔记本坐到茶几旁的沙发那。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就不要再来找我,我有权利拒绝你们的调查。”岩田教授取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他肯定料想过现在这个情景,“我在警务部*有熟人,你们再不回去的话,后果自负。”
(警务部:警视厅里负责监督警察的部门。)
“别说这种在心里背了好几遍的台词嘛,说说真话。”伊原小姐探出身子,伸手抢走岩田教授的眼镜。
“喂,你做什么!”
伊原小姐看他激动的样子居然笑了一声,真是个超级大混蛋啊,我应该先逮捕她才对。不过,还是等她把话说完吧。
“岩田教授,你们怀揣着一个秘密,对外人守口如瓶。所有人都视其有与自己的生命等重的价值,某些时候为了这个秘密,天平甚至会将性命放轻。你们的纪律性超乎想象,绝不会有人仅凭一时冲动或是失言暴露端倪,即使锒铛入狱也绝不动摇。只有极为偶然的情况发生,外人才有一丝机会触及你们保护的秘密。”
伊原小姐把眼镜放回桌上,岩田教授拿过它,表情看上去十分镇定。
“你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空客研发员、红十字法律顾问、金融分析师、年轻的东大助理、总工程师、历史神学博士、还有你,筑波大学的理工科教授以及袭击你的那位出版社总编辑。最有趣的就是这个了,你们所有人都有值得信赖的学历,在各自的领域皆有作为,无论是否热衷于此,但你们无法否认自己的人生远远充实过他人。和明明生活不顺还要假意自己过得比别人好的蠢人不一样,你们精神世界上的空虚有数不清的手段可以填补,你们也有拥有那样的头脑去规划人生。所以,能这样坚决的共同保护住一个秘密,或许你们渡过的几十年人生就是这份坚持的基础。”
“呵呵,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岩田教授戴上眼镜,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拿起桌上的保温瓶开始喝茶。
“嗯,看来你不打算把我赶回去了。”伊原小姐笑了,她肯定说中了一些东西,勾起了岩田教授的兴趣,否则早就打断伊原小姐不明所以的长篇大论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这些案件的死者和凶手究竟有没有关系,是死者和死者同属于一个组织,而凶手属于另外一边的,双方起了冲突吗?凶手无一例外,都用了‘溺毙在空气中’这个描述,那么,死者或许都曾给某个地址用希伯来文写过信,其背后连接着让人离奇失踪的真相。”
岩田教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伊原小姐身上,眼睛眨动的频率很不自然。因为伊原小姐连续提及事关秘密的字眼,我想他快撑不下去了。
伊原小姐伸出两只手,一手握拳一手张开,“一边是‘溺毙空气’一边是‘人间蒸发’,这是两种神秘力量支配着不同的人群互相对抗吗?”伊原小姐突然把两只手撞到一起,发出的声响吓得岩田教授整个人抖了一下,“不是的,岩田教授,还好你出现了,让我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不认识凶手,与他毫无瓜葛,而你自己行事磊落,表里如一。那你为何不让目击者报警?那是因为凶手在袭击你时使用的方式你了如指掌,你知道是什么人来袭击你了。而在他失败后,你想保护他,不仅仅因为你们是属于同一边的人,更重要的是你被他以那种形式杀死,对你而言有更重要的意义。你希望他不要被警察抓捕,好让他察觉你的用意,再次回来继续使用同样的手法,让你溺死在空气中。”
我忍着发问的冲动,将伊原小姐说的话记录在笔记本中,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心烦意乱,‘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被陌生人杀死?他们都是疯子吗?可岩田教授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已经疯到会希望被人杀死的样子,而且也没有放弃当前生活进程的迹象。’我越想越混乱,无法理解他经历了什么才能如此颠覆自身的价值观。
‘不行了。’
我伸手打开背包,拿出放在里面的小圆镜,只有手心大小。我稍稍拿远它,好让它映着我的脸。岩田教授注意到我的话,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好多了。’
“岩田教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相互联系的手段。如果有,你就当我重复了一遍你已经知道的事情。”伊原小姐收起的笑容,盯着岩田教授,“到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我不管你们对自己的死有什么看法,但是没留下遗书的‘自杀’,会浪费大量的社会资源去处理你们的案件。同时,你们死后留下的空位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人填补的。明白吗?所以我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再发生,为此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不,我——可是。”
岩田教授一定从伊原小姐的话里感受到了某种社会责任吧,这次案件里的死者和犯人都在社会里具有相当的地位。时常我们会被比作社会的齿轮,就算你不在,也很快有新的齿轮可以填补。但是,这并不适用于他们这样的精英。如果岩田教授能出于责任感而被说服的话……
“刚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伊原小姐靠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别人我不知道,反正社会责任这种东西在伊原小姐身上连一微米都不存在,更不会期待用这个说服岩田教授吧。我懂的,我懂的,“说实话你们想怎么死我都无所谓,反正凶手都会被抓,然后关进监狱里待它个十几二十年的,司法体系靠你们的事件也能算有活干,也多得是从那尸体里获益的人。但我还是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这只是因为我想知道。”
岩田教授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扶着脑袋,我好担心他的头会掉下来,‘不行不行不行。’我瞄了眼镜子。
“你不只是一个警察吧。啊不对,这跟你是什么身份没关系。你知道很多事情,刚才说的那些话里透露出你思考的角度和常人不同,是生活于正常世界里的人不可能找到的角度。我,我们也一样。”岩田教授承认了,他们是有一个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的方法存在的,“但是,我可能已经被他们排除出去了。”
“排除?嗯,嗯。”伊原小姐的手指头在大腿上拍着,接下来她听到的肯定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事物,而她要一边听,还要一边迅速思考它们的本质,“原来如此,你没有再收到联系了对吧,从你‘自杀’失败之后。”
“对,你很聪明。但说联系的话有些偏差,我们只是单方面的接受信息,要想和它对话,就要靠寄信。没想到你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我们寄信的方式和收信地都是极为谨慎的。”
“它?嗯,它是用文字的方式和你们沟通的吧。”岩田教授点点头,伊原小姐的眉毛突然上挑,“我明白了,在梦里,你们能看到它写的字,借此知道些东西。”这是船井侦探说过的,但是……“但是,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它是通过什么方法在筛选人吗?”
我聚精会神的听着,下意识探出身子,生怕自己记漏了什么。
“你连这都知道了?难道你也——不,不是,你不是我们的一员,否则你绝不会怀疑我们的所作所为其绝对的正当性。”
“对,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们一群聪明人坚守秩序后,却突然开始谋杀同志,还不认为这是错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快告诉我。”伊原小姐人都快凑到桌子的另一边去了。
“我们——”
岩田教授才刚开口,我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那两人同时回头看着我,我低头瞄了眼手机屏幕后,发现是相马警部打来的电话。于是起身,一边说失礼了,一边离开岩田教授的办公室。
“喂,相马警部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打电话吗。”
“啊?我这——算了,有一封寄给你的信送到了警署这。”相马警部停了一会,我想象他正翻过信封,看着发信人的信息,“从晴海码头送来的,寄信人姓足立。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巧合,你腿怎么样了,走不动的话等我这里事情办完我把信给你拿过去。”
“没事,我之后自己去拿。”晴海码头这个四个字让我感觉很熟悉,好像最近才在哪看过这个词,“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啊,对了,你和伊原还在查岩田有恭的事情吧,有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什么特别的。”
“好吧,那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该休息就休息啊。”
相马警部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也赶紧回到办公室里,想知道岩田教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伊原小姐站着,“怎么了,伊原小姐?”
“是我高估你们了,还以为这样由精英组成的组织会被蛊惑,一定是亲眼见到了实在的事物,没想到只是臆想。”
“这绝不是臆想,命运是真实存在的!你明白吗?从古至今有无数人都见到了我们所见的真相,亚里士多德就是我们的先驱,他正是古希腊的精英,所以他才会提出四因说*。”岩田教授十分激动,也站起身子,“所以,后来的荣格才会提到非因果性的有意义巧合*,千年的沉淀到今天,让身为后继者的我们看到了世界本质,不仅仅是我们的自性,更明白了世界的自性,无人格神赋予全宇宙的生灵以形式因,框定了我们最终会达到的路径。你不会明白的,你并未与我们共有同一集体潜意识,无法在梦境中得到揭示!”
(四因说:即揭露世界一切过程全部来源于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目的因)
(有意义巧合:指共时性,即人的一生中多次发生相同的巧合,难以用概率作为解释。)
糟糕,岩田教授说的话我几乎听不懂,虽然他提到的人物我都耳熟能详,但是他们的理论和其背后蕴含的道理与来源我是完全不知晓的。事后得让伊原小姐好好给我讲一遍,再写入笔记本里,‘说不定伊原小姐自己也不懂。’
伊原小姐重重的叹气,伸出食指,但是很快又放下。她在组织语言,也在思考自己是否有必要说出她正思考的话。见状我立刻开口,“伊原小姐,我想知道。”
她转头看着我,双目圆睁,过一会突然笑了。接着看回岩田教授,开口说,
“从人类身上还都长着毛的时候开始,就多得是相信非人格神存在的现象,到今天也有很多人坚信直觉,信命运,信老天有眼,信善恶有报,这些都不是明确指向某个神明的。但是,岩田教授,我要说但是,你们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真的得到了什么来自宇宙本源的启示,认为自己的生命对世界的进程会产生影响。”伊原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把话头转向我,“佐藤,你知道吗,就人类这一物种而言,接触到超过已知理性能解释的生物,或是来自深邃宇宙,拥有超乎想象的质量、能完成人类无法企及的行为的生物,又或者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神秘现象,能持续的产生不符合已有定理、甚至是产生新规则的特殊影响。面对这些事物,人类的选择分为三种,一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进而丧失理性导致毁灭,或者极为幸运从中脱身,带着残缺的精神直至寿命终结。二是将这些事物视作危险与收益并存的特殊存在,认真思考,做好准备,慎之又慎的从中汲取知识,以保护自己和他人,或者像赫格拉那样只满足自己并伤害他人。三,便是把那些事物立于崇高的境地,以身试险或是引诱不知情的人涉入其中,宣扬他们的正当性合理性,围绕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物,期许对方降下恩赐,这样的人通常会形成组织变为狂信徒。”
伊原小姐说完,盯着岩田教授,“我起初以为你们作为精英阶层,头脑比大多数人要清晰,就算是一个盲信的组织,也应有极高的标准,即,是亲眼见过某些能让你们甘愿以生命为门票的事物。并非让世界陷入火海这样无意义的承诺,也不是期许得到超越常人的肉体,不会是物质世界的极大满足,也不相信能让深爱的人重回人间。”伊原小姐的声音里满是遗憾,我能听得出来,她真的很失望,“还以为,你们会是见到了能带领你们通达真理的存在,不过也对,若是有某种存在能引领你们,那追求的不是真理,而是那个存在本身。”
对真理这个词我没有任何理解,我从头到尾都是个相信科学,相信眼见为实,没有一点形而上成分的人。伊原小姐自己则几乎是理性与逻辑的化身,我也从没想过她会追求所谓真理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我感觉有些兴奋,我似乎窥见了一丝伊原紫这个人的本质,她的目的。拥有这样超凡头脑与洞察力的她,在接触那些我只会用恐怖,怪奇,亵渎,厌恶这样的词去形容的事物时,她所做的思考,我似乎能感受到一些。
“真理?我们看到的就是真理,一切事物的运转,一切它所期许的结果,都会以合理的方式,以所有人都会认同的巧合呈现。”岩田教授的表情极为满足,“不相识的四人用同样的方式,说了同样的话,杀死了四个不相识的人。这是巧合,却又是被不可视的目的因操纵的。”
我虽然手里拿着笔和本子,但是却迟迟无法动手,我真的要记下这些话语吗?这样天马行空的,隶属神秘主义的句段?我又想起赫格拉跟我说的要好好保管这个笔记本,心中涌起莫名的火气,‘记就记,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岩田,你一定读过斯威登堡*的书。他说升入天国后,以为能与神明天使们对谈,结果语言不通,天使们只好创造了一片人间的荒漠让他独自在其中继续苦修沉思,而他那时的信仰已经不够强烈。”伊原小姐转身,示意我准备离开这里,“在我看来,你们和崇拜的对象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你们自以为是的采取行动,最终只是白白死去。”
(伊曼纽·斯威登堡(1688-1772):瑞典科学家,有许多极为超前的科学成果,如认为人类的灵魂位于大脑皮层。五十岁后开始研究神学,成为神秘主义者。)
“我不会与你争辩,你走吧。”岩田教授坐回椅子上,闭上双眼,“但是你也一样,你的结局和你人生的意义早已经被注定,如果你被赋予伟大的使命,那在你达成之前你绝对不会死去。若是相反,或许你命不久矣了。”
“不会的。”我冲着岩田教授喊道,他睁开眼看着我,想必是没猜到我会突然说话,“伊原小姐不会死的,只要我还在她身边,什么命运什么形式因这些我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是不能阻止我保护伊原小姐的。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事物那就更好,我会让它们离伊原小姐远远的。”
啊啊啊,佐藤咲良,你说什么呢,你是来抓她的呀!
“佐藤!”伊原小姐伸手揽住我的肩膀,个子高我许多的她不得不弯下腰来,整个人靠在我身上,“看到了吧岩田,对抗一切因果最强的武器就在这里啦,非人格神能理解这个吗?这名为人类的感情的,世间最为难解的东西。”
“能不要贴这么近吗,伊原小姐。”我抖抖肩膀挤开这个趴在我身上的大高个,在陌生人面前说这些话真的太丢人了,希望他不要当回事,一回头就忘掉,“这次来打扰,给您添麻烦了。”
岩田教授点点头,“你们走吧,我能说的都说了。事实上,我现在也感觉十分无力。”他转动椅子背对我们,“我已经不会再梦到那些文字了,就算那是真理也再与我无关,我的终点就是现在了。”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抬头看向伊原小姐,她面无表情,双眼里映着岩田教授的椅背,接着,她开口,“你还活着,我认为这就是你的命运。”
2.
原本想直接前往警署取相马警部说的那封信,但是考虑到路途的方向,决定和伊原小姐一起先去我家,把这六天里她带去我家的文件、书籍之类的东西拿回事务所,再去警署,这样能正好顺路。而在路上我和伊原小姐提了那封信的事情后,她直接说晴海码头就是纱华要坐的那艘邮轮停泊的地方,这让我不禁对岩田教授提过的非因果性的有意义巧合产生了些许实感。
然而,巧合并未停滞于此。
我和伊原小姐到家之后,有一封信放在我房门的信箱里,而且信封过大,直接插在信箱的入口,半个信封暴露在外十分显眼。而信封上赫然写着,寄信人足立,来自晴海码头。
一时我以为是相马警部拿过来的,但是他没有理由特意拿来这里还不通知我,而且我也说过之后会自己去拿了。事有蹊跷,我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时,伊原小姐直接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那封本应属于我隐私的信件。
我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信上的内容夺去了所有沉着与冷静的心理成份,只留下疑惑与恐慌。伊原小姐立刻拉上我,赶往事务所,结果就如她预料的,事务所也收到了来自足立,且发信地是晴海码头的巨大信封,同样显眼,不可能错过。而信封里的内容和我收到的完全一致。
那不用再猜测了,我们到警署后,拿到的信件也与之前两封一模一样。
这当然不是巧合,是有人怕我和伊原小姐收不到这封信,抱着让我和她一定要看到信件的决心,寄出的这三封相同的信件。那个人不知道我们的电话,无法亲自与我们见面,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却十分可靠的方式给我们传达信息。
最终,因为信件里描述的情况是如此紧迫,提供的回报又是如此诱人。我们不得不严肃对待,且亲身赶往现场,像伊原小姐说得那样,要做好准备,面对危机同时得到期望的收获。于是在藤堂总监的帮助下,我和伊原小姐在3月1日这一天,和纱华一起登上了水晶邮轮,开始经历为期五天的航行和我现在还无法预想的恐怖事件。
一切,竟是这样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