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时间,9月22日,11:17
“不太对。”
霜星从王座上站起,东方入口处“沸沸扬扬”的火海在她冰冷的眼中燃烧着。
“「公主」,如此看来,对方也有颇具异能的术师啊。”
不知何时,利维坦已从王座之后走上前来,在风口下压低了雨衣兜帽的边缘。
那副名贵的小提琴已不知所踪,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拄着那熟悉的黑色拐杖。
“门口各机动小队注意,”霜星拉高了衣领,偏过头去对着它发话,“即刻出塔向敌人发动进攻,塔内人员继续留守。”
“遵命,「公主」。”
霜星用大拇指在袖口处按动了三次,藏在里面的指示灯也跟着变换了三回。
“狙击小组,即刻击杀敌方术师……狙击小组?收到回话!”
霜星咂了咂嘴,少顷放下左手,眯起眼睛望向火海深处,右手已在不经意间碰上了腰侧金属法杖的握柄上。
“如何,「公主」?一切顺利吗?”
“你可以继续试着用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说话。”
“我哪敢……”
——看看下次实验能不能在这只臭脾气兔子身上动手脚。
“入口处狙击小组失去联络,大概是已被敌人全歼。”
“怎么可能,就算立即发现他们的存在,罗德岛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灭掉身在高处的狙击手。”
霜星阖上眼睛,深深呼出的白雾散乱在风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我们也遭到对面的埋伏了。”
“……”
利维坦没有回话,只是颇有兴趣地盯着躁动不安的地面。
塔底的大门被打开了,整顿已久的整合运动士兵正激昂地向前冲锋。
但看来罗德岛那边……
——等等。
利维坦睁大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好让自己确信那不是一时眼花或是被大雨模糊的幻觉。
有一个熟悉的黑色影子从火海底下冲了出来。
利维坦差点笑出了声。
甚至拐杖一滑,差点从三百米的高空摔下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高兴些什么,但我会非常乐意看到你真的摔下去。”
“不是、我没有……请「公主」不要在意。”
——非常好,实在是太好了。
——登上这座塔,向我证明,你有站在我面前的资格。
——正好,要是你能活着上来,我倒也可以把那份「礼物」给你,届时,你又会是什么表情?
利维坦施加在把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冰面上的裂纹自拐杖底部开始滋生。
——实在是,喜不自胜啊。
“……视情况而定,”霜星挥起衣摆,身后的王座悄然沉降,复归于冰面之下,“我会自己下去战斗,到时候,瞭望台就由你来驻守。”
“可能是我年老体衰,记性不太好,似乎…不久前某位大人还……”
“或者,我现在就把你扔进罗德岛的人群里,看看你是不是能以一敌百。”
“……听凭「公主」差遣。”
霜星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罗德岛的方向,她不可能没注意到,
那个不自量力,微渺至极的黑色小点。
“有人过来了。”
“我看到了,「公主」。”
“你是因为看见那个,才觉得高兴?”
“还是被「公主」看出来了吗……”
“熟人?”
“难得见到「公主」对我的事感兴趣。”
“要是抓到你叛变的证据,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掉你了。”
“哈哈,那我可得谨言慎行。”
利维坦垂下眼帘,双手撑着拐杖,拄在身体中轴线的位置,深蓝色的眼睛躲在「雨衣」兜帽昏暗的阴影下。
“就如「公主」随时随地都期待着杀死我一般,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
狂风呼啸,大雨嘶吼,
他的身子不曾晃动一下。
“抹开他的脖子,沐浴在他血雨下的同时,刺穿他的眼窝,捣碎他的大脑,掀开头骨,将内容物全部用剑刮出来。手脚分别用四根绳子绑住,另一端接着四匹健康壮硕的上等好马,硬生生扯断四肢。剖开胸膛,取出心脏,踩碎;打开腹部,掏出肠子,剁烂。将最后一点不成人形的残躯扔进沸腾的锅中,煮熟后将肉一片片切下,混进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中。”
脚下镜面一般的冰层病态地笑了。
“实在是期待不已,期待——”
裂纹乍现,笑脸破碎成千万片扭曲残缺的鬼影。
“杀死他的那一日到来。”
…
……
“德克萨斯,老板怎么说?”
能天使单膝跪地,双手虚握抵在额前。屋外是阴暗晦涩的落雨天,淅淅沥沥的深色雨点从窗前转瞬即逝,屋内却得她头顶光环的好,至少能有些光亮,
“……”
德克萨斯没有回话,她将没入面具之内的剑锋抽出,眼神遮掩在两侧垂下的发丝之后。殷红的流体从白色面具破碎的间隙中淌出,甜腥的气味让人发腻。
她看到,血液积蓄的红色小河里倒映着白色的光和一副灰色的影子。
她拨开面具的碎片,合上那双惊恐扭曲的双眼,慢慢脱去尸体身着的雨衣,这一件递给了刚祷告结束的能天使,然后以同样的步骤在另外两人身上取下雨衣,为自己也披上一件。
三具尸体上都只有一处显眼的致命伤,从双眼之中穿透颅骨,直捣大脑。精准而高效,雨衣没有半处破损的迹象。
“他让我们送他登上塔顶…以挑衅我的方式。”
“诶~嘛、确实像是老板的说话方式。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老板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所以,你打算怎么——”
刚扣好最后一粒袖扣的能天使放开双手,在面前忽地合十,将德克萨斯不动声色便抛过来的小东西合在手心里。
些许凉意硌着她了,她翻开手掌,发现那是一发源石子弹。
就和德克萨斯刚刚推进自己剑柄接口处的两枚,一模一样。
能天使苦笑一声,从腰间取下她珍视的拉特兰铳,在枪管侧面轻轻吻了一下。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愿主拯救你。
“要接这个单子吗?看起来,可不轻松哦。”
随后她熟练地取出弹夹,退出多余的子弹,倒在地上,灵活地安上德克萨斯刚给的那发子弹。
而德克萨斯仅是沉默着走近窗前,望向下方。
一件黑色风衣从在半空中激烈翻滚的火海与迷蒙的白雾之中蹿出,不消多少时分,就有通透纯洁的黑色冰晶凝在风衣表面。
然后她再次抬起眼,向着那塔的方位。
一大群朦胧的白色鬼影在塔底蠢动着,它们如漫开的积水的一般,从打开的大门里向外涌出。
一百五十人左右。
德克萨斯粗略估算了一下,松了口气。
她知道,想要将那座塔从下到上填的满满当当,十万人怕是还有些勉强。
当然,整合运动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兵力,否则,他们也无需考虑什么战术战略,像蝗虫过境一般踏平龙门便可。
所以,现在冲出来的这一群,应该就是对方的主力部队。不排除塔内存在留守人员的可能,但应是稀疏分布在塔内,总数不会超过五十人。
“博士和整合运动都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动作得快点……现与塔的轴心相距五百米,但算上塔自身半径,应是三百五十米左右。这个距离,你没问题吗?”
“嗨呀,又不是要精确射击,只要打中塔的外壁不就可以了吗?倒不如说,那么远的距离,德克萨斯你的「能力」还能正常发挥吗?”
能天使也靠向了窗边,右手持枪对准雨幕之后那虚幻而巨大的黑影,左手稳稳端在枪柄下,光环与光翼的亮度骤减,原先鲜艳惹眼的酒红色头发镀上了一层昏暗的杀意。
“我们只有一个失败的可能,那就是你竟然打不中这么巨大的固定标靶,而绝不是我失手。”
“唔—我可是全拉特兰最好的神射手哦!”
“上次是谁麦酒喝上头了,差点打掉可颂的角。”
“都、都说了那次是意外啦!”
德克萨斯离开窗沿,绕到能天使的身后,接着张开双臂,将少女揽在怀中,模仿能天使的持枪姿势,手心轻贴在后者白皙如雪的手背上,十指微扣,包住那纤细却充满力量的双手。她将脑袋搭在少女的肩侧,下巴隔着衣物轻轻摩挲着。
她们像以往那样紧紧依靠,只是雨衣阻断了温暖在二人之间流转。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体验。
陌生的体温,陌生的感悟,陌生的一切。
“你觉得我为什么决定要陪博士走这一趟,能天使?”
“因为企鹅物流的口号是:使命必达?”
俩人的手指共同搭在扳机上,可迟迟没有扣下。
再等等。
等万籁俱静,
等世界上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等世界上只剩下一种呼吸声、心跳声。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宗旨吗?”
来了。
能天使感受到了。
奇妙的暖流穿过德克萨斯的手套,流经自己手掌的皮表,向着枪膛内汇聚。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灼热情感。
——德克萨斯也会有这种感觉的吗?
“我们,是搬运生命与死亡之人。”
“我和你,完成了各式千奇百怪的任务,送物、送人、送尸体,这些都不少见。”
“跨越了无数超乎想象的艰难险阻...还记得去年帮老板——我是指皇帝先生,送他的个人典藏唱片去维多利亚吗,我们还顺手消灭了个大型国际地下组织。”
能天使噗嗤一笑,“啊啊,我记得超清楚,为什么一个唱片会惊动到那么巨大的地下势力啊。”
“你回去后要是敢问他,保准会被扣工资。”
“那我就说是德克萨斯让我问的……所以,这和你的决定又有什么关系呢?”
德克萨斯罕见地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博士他让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让我觉得,他将是我迄今为止所送的货物之中,最为特别、最具意义的一件。”
德克萨斯越说越快,像是这些话有点烫嘴。
“我以前做过的所有任务,与他相比,都沦为不值一提的沧海一粟。他会超越、会颠覆我的认知,为我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虽然此次行动凶险万分,可我实在是太想以身犯险去见证这个男人到底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我已是竭尽全力才不让全身兴奋地颤抖。”
枪膛里的子弹在发热。
能天使能感受到。
是后背传来的愈发激烈的心跳在催促着子弹。
甚至快要点燃自己全身急躁的热血。
要扣下扳机。
快扣下扳机!
不然会被「她」烧着的。
会被「她」那股遏制不住、源自血脉深处最为纯粹的天性,
那股喷薄欲出的狂野和血性,
给撕成碎片,吞噬殆尽。
“别着急,能天使,”她的话舔着能天使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沿着优美的弧度慢慢爬至耳根,“我还需要几秒钟完善对「子弹」的操作。”
“我竟然如此不理性,可能是受了拉普兰德的影响,可能是疯了,你说呢,能天使?”
可能天使做不到,她还没有同意自己扣下扳机。
能天使甚至没有意识到早在二人相互紧靠的那一刻,
自己就已经屈服在她的怀中,
屈服在她的狂热之下。
“接下这一单,不只是为了他,也算是…为了我自己吧。”
“我也想见识一下,我的极限在哪里。”
“我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我确实有些难以控制——”
灼眼的赤红点着了德克萨斯的发梢,红色沿着她灰蓝色的发丝向上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原来,德克萨斯,也会有这种情感的吗......
——这种,欢呼雀跃、按捺不住的躁动之情。
“体内那无止尽的狼嚎。”
说完这句话,德克萨斯将双唇贴上能天使的耳朵,将裹挟着朦胧热量的话语,吹进少女的耳中。
“开枪吧,能天使。”
火焰自脑海里升腾而起。
“该我们,闪亮登场了。”
火焰在枪膛里砰然炸裂。
…
……
我看到了啊,我可看到了啊。
整合运动的人都跟蚂蚁一样涌出来了诶!
要死要死要死。
我要是就这样冲过去,就算不被冻死,也要给对面砍成意大利千层面肉酱。
啊——!我要掐死上一秒的自己啊——!
反正都是要死,能不能让我和凯尔希告个别后再死啊!
让我想想,考虑到现场气候环境对视线和射击条件的干扰以及整合运动的弓弩配备,他们能有效且较为精准地射杀我的距离大概在……
一百五十米左右。
也就是说,十秒之内,我们英俊潇洒冷酷帅气迷人的德克萨斯同学要是再不出来救场,待会儿我就可以纠结便当口味是选照烧的还是香辣的了。
然而,与我预期不相符的是,我已见到对面前排之后有数名狙击手端起便携式弩弓,对准我的方位。
即使我不进入有效射击距离,也要尝试强行射杀我吗?
……我改口,我应该冒着被凯尔希打死的危险拥抱一下她再去死。
我试着压低身子,以减小被射中的可能性。倒不如说,越来越沉重的身躯和背负的冰块使得我难以再挺直脊背。
我的鞋子渗进了太多「雨水」,脚趾已失去知觉,裤脚已经完完全全地黏在小腿上,每一次拖动脚步都会扯下不少皮肉,膝关节僵硬难耐,像是在拧动一个年久失修的生锈把手。裸露于外的皮表发白或发紫,低温症在剥夺中枢神经对身体的控制,也在一点一点消磨我的意识。
太冷了,
实在是太冷了。
这是迟早的事,
我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在地上,完全冻死,
只是迟早的事。
我抬起眼,弩弦紧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啊不对,在冻死之前,我应该会先被射成刺猬。
……该死,为什么要在这么个时候想到「刺猬」。
别想了。
快别想了!
......为什么,就是挥之不去?
拜托,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快阻止我继续想下去。
一闪而过的箭簇寒光帮了我这个忙。
我几乎已经看到银光划破长空,在我身上溅起一朵又一朵血花的画面。
提前闭上眼吧,死不瞑目可就太难看了啦。
枪声响起。
一秒经过。我前进了四五米。
两秒经过。这次大概是六米。
三秒经过。这回是四米吧。
……不是。
子弹飞的这么慢的吗?一般枪弹射速都应在音速上下,这么点距离,早该打在我身上了。
等等、子弹?
对面用的不是弩箭来着?
我重新睁开眼,讶异地发现原先一直端持着改良弩的四五名狙击手现已倒在了地上。
而他们身上无一例外地插有一根通体赤橙的「源石剑刃」,鲜血如注地从创口涌出。
被来路不明的攻击打乱阵脚的整合运动士兵慌张地左右顾盼,心思已不在我这个看起来就毫无作为的家伙身上。
这、这个招数是……
“博士,丢掉大衣,别往上看。”
耳麦之中,她的声音印证了我的猜想。
清冷如常,淡漠似往。
但她的声音不同于眼下这砭人肌骨的寒意,只是透着不着喜怒的平静。
呼——
果然啊。
你从未让人失望。
我将风衣甩向一旁,颔首俯下身子,张开双臂。
既然要我丢下大衣,那想必你已经准备好了「那个」,对吗?
那就来吧。
“砰——”
响亮而振奋人心的短促落地声,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我的后脑勺被人用什么事物按住,接着,那件东西覆盖住我的后背,为我隔绝了那些冰寒彻骨的雨滴。
“久等了,博士。”
“超级英雄落地!我一直都很想做这个动作来着!”
能天使与德克萨斯从天而降,屈膝缓冲后落定在我的两侧,二人合手将雨衣盖在我的脑袋上。
那一刻,我们三人保持着同样的,躬身屈膝的姿态。
如三只蓄势待发的蛮勇野兽。
额、可能我那个狼狈样子不太像就是了。
我也没那种凶蛮的气场……
“啊、啊,正正好,你们刚好赶上电影的最高潮。”
但我还是用张开的手轻轻拍了拍俩人的肩膀。
“别走神哦,好戏、可不等人!”
…
……
八秒钟前。
“怎么回事。”
霜星发觉了,地面之上发生了异动,她垂眼俯视,朦胧之中只望见四五束晃眼的橙色影子。
她拉起衣领,同刚才一样地问话。
“地面小组,向我报告。”
“是、是!「公主」,我们遭遇了方式诡异的法术攻击,狙击手被从天而降的「剑刃」刺穿胸膛!”
“「剑刃」?怎么可能,对面无人进入这附近的高空,只可能是远距离射击,可没有哪个狙击手会拿「刀剑」当「子弹」。”
“可是、「公主」,这真的……”
“好了,不要慌张,尽快对敌,你们——”
霜星话未说到一半,瞳孔却骤然缩紧。
在她偏过头去使用对讲机时,有一匪夷所思的现象闯入她的视野。
那是……
那是两个人影,两个在空无一物的高空中,
全力奔跑的身影。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空气」上奔跑。
不对。
霜星立即将目光转向「终焉之塔」的外壁上,几轮扫视之后,她终于发现了。
在大概一百余米的位置,原先漆黑无暇的光洁冰面上,多出了一个抢眼的橙色污点。
那是一把「剑」,一把深深插入冰层之中的赤橙色「源石剑刃」。
而在那「剑刃」末端,连接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丝线」。
那「丝线」真的是太细了,若不是「寒天之雨」落在其上,凝出些许冰花,否则,哪怕凭霜星的眼力,她也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下看见那根「丝线」。
而「丝线」不是短短一截在空中飘扬着,它一直向东方不断延伸着、连系着,
经过那两个奔跑身影的脚底,
直至东面入口处一栋不起眼居民楼的窗户里。
但霜星是知道那栋楼的,不需要点数也清楚那扇窗在多少层。
毕竟几分钟前,她的狙击小组就在那和她作过汇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人,是如何,
将「线」连接在「刀」上,
隔着三百余米的距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刀」插在冰墙上,
说到底,那么细的「丝线」怎么可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
......
五十米,
那是与敌人前排正面交锋前的,
最后一段距离。
但我们的速度反而是愈来愈快了。
仿佛都在期待着那一刻早点到来。
我听见身后有额外的呼声正在靠近,这其中也包含着那名兔儿少女熟悉的呼唤,只是此时染上了惊惶不安的色彩。
阿米娅也开始行动起来了吗?
抱歉啊,我老是擅自行动,老是给你添麻烦,
莽撞又愚蠢,任性又恣意。
可是这次,我不得不勉强自己直面那个巨大的黑色噩梦,
我不想退缩,不想后悔,
不想原谅懦弱的内心。
“告诉我,博士,我需要你的执意和觉悟。”
“我们非要过一段这么中二的对话吗……”
我迅捷地套上衣袖,原先消散的体温正渐渐回归我的体表。
德克萨斯没有回话,只是和能天使一左一右在我前面领跑。
算了。
反正我也挺中二的。
“我要获胜。强与弱与我无关,生与死不值一提,我只要那唯一的胜利。”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我大概也差不多疯了,明明全身痛的要死,
可那种极致的狂热与真切的欢愉却也实在地让人情难自已。
也好,唯有「疯子」才能打败「疯子」。
你就是想要我的这句话。
来为你的「疯狂」找个理由,不是吗,德克萨斯?
“哪怕拼上我的一切。”
“很好,博士,很好。”
德克萨斯抽出剑柄,擦指“点燃”子弹,源石剑刃鲜艳若火。
“赌上企鹅物流…不、赌上「德克萨斯」之名——”
我看见了一匹奔驰在茫茫荒原上的灰狼。
孤傲、坚毅、凶狠、强悍,
夺走了我的心魂。
“定护送你登顶高塔,不辱使命!”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罗德岛数据库〕
—请输入您的ID和密码
—认证成功·权限等级:9
—请选择要访问的区块
——〔罗德岛干员资料详情〕
———〔先锋干员-德克萨斯(七)〕
恩?想问我有关德克萨斯的事?
好啊,不过我得要十个苹果派作为报酬。
嗨呀,德克萨斯她,是真的好厉害呀。
她曾与我说过,她源石技艺的本质好像是...唔,该怎么说,「解析源石」?恩,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可以「解析」源石的晶体结构,并通过自己的源石技艺对源石的原子组构进行重新排列。我也说不清楚原理,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比如说,她可以「解构」子弹大小的源石晶体,然后再度组合,将其变作一把坚韧强劲锋利的源石剑。
恩?你问我这违反了质量守恒?......嘛,我也很疑惑,那么小的一颗子弹怎么可能变成那么长的一把刀的呢?德克萨斯给我的解释是:源石内含丰沛的能量,在她「解构」的同时会不可避免地释放出一部分,而她可以利用这部分能量,将稳定的能量转化为相应的质量,用于塑造源石刃的剑身。她说具体原理涉及很多深奥的专业知识,说了我也不懂。
什么嘛,她是在小看我吗。
而且,她不需要直接接触源石,哪怕戴着手套,她也可以通过触碰源石发动自己的能力。
她所需要的,只是「触碰过」,这样一种概念。
她最为人所知的技能,「剑雨」,是她源石技艺的多种运用方法中,最为简易的一种。说白了,就是把藏有源石子弹的手背在身后,趁敌人不注意抛向高空,重新「解构组合」形成源石剑后落下,刺杀敌人。
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没有数年的辛勤练习,不可能做得如德克萨斯那般行云流水。不明真相的敌人往往会以为那是德克萨斯某种奇异的术法。
德克萨斯还与我说过,源石重新组合的形状不是她随心所欲就可以决定的。就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惯用手一样,德克萨斯在将源石「重组」成两样物体时,最为得心应手。
其一,就是她时常拿在手中的「剑刃」形态。
其二,她很少在人前展示,只有在必需之时,她才会放手一搏。
那就是「丝线」形态。
她还可以将源石转化为韧性与强度极高的「源石丝」,经过测试,单根丝线最高可承受三百公斤的重物而不断裂。
很不可思议吧!那可是三百公斤诶,都可以站六个人在上面了。
而如果将「源石丝」缠绕在身上保护躯干,近距离射击的霰弹枪子弹都无法完全穿透。
所以每次德克萨斯生气时,我都不敢和她顶嘴的......
其实,她一开始都是拿天然源石石块来作为自己施展技艺的道具,源石含量更高,体积更大更易于发挥能力。只是后来,我们合作久了,她慢慢改为使用「源石子弹」来配合我了。
我将「子弹」射出后,她便在击中之前将其转化为「剑刃」,穿透力与杀伤力远非普通弹药可比拟。
我每晚都能见到她独自一人在企鹅物流办公楼的天台练习将「子弹」变作「剑刃」,她从未松懈,从未放弃,直至筋疲力尽,直至额前汗珠被天边的第一缕晨曦点亮。
我知道的。
我可什么都知道,德克萨斯。
——狙击干员-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