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啊,结果到底咋样啊?”星熊身高体壮、虎背熊腰,原本就是个粗人,但是成为警员后却格外遵纪守法,特别是对于长官之间的礼仪非常看重,所以她跟别人说话时总是会微微弯下身子,好让双方的目光能够平等对视,但是又不会做到让人发现的地步,否则又会丢了警察的面子。但是陈对她来说着实是矮了些,就算尽可能最大限度地弯腰也才勉强能只是对方的眼睛。
“还能怎样,白雪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等我们来收拾,也不知道魏彦吾怎么想的。”陈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无论办案还是做人都讲究快捷迅速,绝不容忍一丝犹豫。她跟星熊两人尽管外貌作风都大相径庭,但是在协同办案时却总是意外地合拍。
“哦,是这样啊。”
“你为什么不吃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是说你跟白雪他们是一伙的?嗯?你傻笑什么,你以为你那张脸能瞒得过什么东西?”
“不是啊,老陈。”星熊无奈地挠了挠头,“不是你让我去调查天台的事吗,实际上这件事也说不上调查吧,因为已经好些子人都知道了。”
“哦,是嘛,那我倒不知道了,你可给我好好讲讲。”陈的语气总是严肃而果决,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一直在刁难对方一样,但是这实际上就是陈一直自认为的最高效办案态度,表面上咄咄逼人,实际上对事不对人,就像现在,她虽然在凯尔希口中听说了白雪的事,但还是希望能够从自己最信赖的部下口中得到这件事的完整细节。
“是这个样子的哈。”为了适应自己的老拍档,星熊也着实努力了很久来尽量在最短的话语里说出最详实的案情,但是那口粗人的语气却是怎么也无法改正的,“白雪给老魏传信,被白金那小姑娘给发见了,两人干了一架,没分出啥结果,最后白雪跑啦,给留下一封子信,不知道说的啥。”
“这些我都知道了,信上写得什么无关紧要,主要是带着的盒子里装的东西,他们明天会告诉我们,还有,我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哎哟,这个难为星熊俺了。”她又摸了摸后颈,仔细想了片刻,“白雪那小妮子别看平时吃得不多,又矮又小的模样,但力气还挺大的,她那把巨型手里剑居然在地上划拉出那么大的痕迹,真了不得。”
“你又犯病啦?要不要让你知道我力气有多大?”
“啊,不不,俺知道了。嗯...不过那也不晓得算不算疑点,那手里剑划拉过的地方有一片黑漆似的东西,俺用手摸了摸,居然给蹭掉了,但手里却一点儿黑色儿都没得,那小妮子平时不是在练书法就是在保养武器,也不见得武器会掉色儿啊。”
“武器...掉色?”陈将右手握拳,拖到下巴处做思考状,“那摊‘东西’还在吗?”
“啊,那摊啊,俺不信邪,又用手摸了几把,竟全没咧。哎哟,别打别打,俺又不知道,俺错了不行嘛。”
“你这头蠢鬼,这么多年了还没学机灵,以后让你升职,让你独挡一面,看你怎么办。”陈嫌弃地盯着对方的脸,但是却不得不抬头,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让她仿佛气得更股了。
“嘿嘿嘿,俺才不要升职,俺也不想独自去办案,俺要一辈子做您的副官,没了您,咱吃饭都没法香甜了。”星熊傻呵呵地说着,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严肃了起来,“对了长官,老魏要做啥子咱不知道,但是白雪这么一走,俺们可就算是入了虎穴了啊,而今他们罗德岛要杀要剐都是名正言顺的啊。不行,不能这样,俺们还是赶紧拉上诗怀雅打出去吧,现在他们都去找博士了,正好空虚,您打头阵,俺来殿后,保证一个人也别想近您的身。”
“亏你想得出来啊,那老太婆如果真是想那么做我们早在你明白之前被杜宾捆成粽子了,恐怕到那时你还得问‘陈警官,这到底咋回事儿’,唉——”陈叹出一口粗气,语气也温和起来,“凯尔希还是识相的,她认为我可以信任,还让我去调查这件事,只不过要我帮她做一件事她才肯把所有情报跟我共享。”
“那到底是啥子事啊?”
“嘘,隔墙有耳,这边走。”
罗德岛,它既是一个组织的名字,又是一艘庞大的移动城市,为了保证夜晚的采光需求,几乎每一段路都无死角地覆盖着明亮的灯光。但是到白天的时候,罗德岛上方穹顶的保护层会展开,露出一层巨大的特制拱形玻璃,以满足罗德岛上层区域的采光需求。一般来说但凡是月色明媚的时候也依然会展开的,但现在显然不是那个时候。
罗德岛通道长廊内,一高一矮的身影在灯光下行走着,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也睡不着,稍微走几步就能碰见一些面色惊慌的人经过,而当他们看到警官时,面色仿佛都更加凝重了。
“到了,就是这里。”两人的步伐停在了一件宿舍的门前。
“这里是...那个小兔子的房间?”
“嗯,我们进去说。”铛铛铛,陈在铁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我是陈,开门。”
等了片刻,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陈感到一丝不耐烦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里面,监控设备已经拍到了你进宿舍的录像了。”
大门还是死死地关着,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迹象。
“星熊,准备爆破。”
“慢着,老陈,这小家伙俺还是很熟络的,看俺的吧。”
陈半信半疑地看了星熊一眼,最后还是选择退出一步。星熊走上前去,贴在门前,轻声细语地说道,“暗锁小姑娘,俺们你也很熟了,大家都是老相识,以前在龙门也没少碰面。你来这里是老陈亲自推荐来的,现在你也有饭吃,有房子住,有工作这也少说有咱们一点功劳。现在罗德岛遭了难了,博士平时待你不薄,你难道要在这里对你两边的恩人都给闭门羹吗,就算匪子也要讲点义气,你说是不?”
又等待了良久,门内终于传来钩锁碰撞金属的声音,“...请...进吧。”星熊用力推了一把,门果然缓缓敞开了。
走进室内,两人发现房间内灯火通明,不光头顶的大小电灯无一例外地亮着,甚至所有的插座上也都放满了台灯。而在各色的灯光中,暗锁却将被子包裹住全身,只留下一双狐疑地眼睛小心地看着陈她们的方向,显得异常地诡异。
陈重新关上大门,又在门上仔细停了一会儿才回头。
“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你也许知道吧...”陈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星熊就站在了旁边。
“呃……”暗锁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飘忽不定,似乎面露难色。
“还是那句话,罗德岛待你不薄,现在如果你能早一步配合我们也能早一步做出行动救援博士。”
“博士的事我...我当然知道,我也想让那个傻瓜平安无事...只是...她...”最后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裹覆住的小小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这...”
“你不用怕,”星熊坐到床边,一只粗壮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暗锁的背,“俺们都在这里,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别伤害你,你陈警官的实力你还不相信,她可是有‘鬼见愁’的外号的人呐。”
“咳咳...我回头再收拾你。”
“嘛,看来鬼见愁这个外号是总没错的。”暗锁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不少,“只是这件事...嘛,算了,为了那家伙我豁出去了...罗德岛里...有鬼...”
“对啊,不就正在你面前吗?”
“不是指大块头啦,我说的是...那种吓人的鬼...”
“啊,原来俺不吓人吗?”
“星熊别打岔!”
“嗯...事情是这样的...几个钟头前我做完一票后想到博士那里顺点宵夜,但是走到半路时就突然停电了,我心想不妙,就赶紧跑到控制室那里去,要知道我可是习惯了黑暗的人,换了别人肯定早就吓跑了。当我摸到控制室时,房间里没看到博士,只看到阿米娅像是虚脱一样地躺在地上。当时我可急了,虽然很想上前看看阿米娅的情况,但一想到医疗部就在不远处,她们肯定很快就回来,那我也不来添乱了吧。当时最重要的肯定是找到博士,问清状况吧,嘛,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看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然而刚走到门边就看到有什么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我用钩子勾过来一看,居然是阿米娅的戒指...”
“戒指?就是阿米娅平时带着用来抑制矿石病的吗?它现在在哪里?还在你手上吗?”
被这么一问,暗锁突然就消沉起来,她焦虑地四处看着窗外,用手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
“...是...是...不...我没有...”
“你慢点说,没事的乖孩子,你星熊姐在这里,没东西敢来害你的。”星熊将那被子里娇小的身体轻轻抱入怀中,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部。
“我...我可没在怕,连条子我都能应付,这有什...什...”暗锁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可...可是...这是货真价实的鬼啊...我刚想拿了戒指就走,但是...但是有个黑色的东西,阴嗖嗖地出现在我背后,我刚想回头,就...就感觉身体被什么牢牢抓住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慌...慌乱之中,我赶忙把手里的东西一撇,那玩意居然就跑去捉戒指去了,我...我就慌忙跑了。走了一段路后,我本以为已经摆脱了,可...可是谁想‘它’,‘它’又追上来了,这...这次好像变成白色的了,而且速度居然比条子还快,一...一不注意就飞到我的前头,然...然后才...才...”大滴的泪水从惊恐的眼睛里汩汩而下,滴到了星熊的手臂上。现在暗锁已经泣不成声了。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老陈,今天看来只能问这么多了,具体你怎么看。”
“嗯,”陈默默思忖了片刻,“暗锁确实是被什么给攻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疑点是为什么是戒指?那不是一种治疗工具吗?”
“也许还有别的啥子用,但是凯尔希医生没告诉咱吧,反正她要求的事咱们也做了,之后逮住她问就行了。”
“嗯,没错。但我在病房看到阿米娅时...”
砰砰砰,突然一阵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暗锁在吗,快开门啊!”声音沉闷而深邃,仿佛是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的。暗锁用被子包住了头,全身都激烈地颤抖起来。
“谁在外面?”陈站起身来,右手取出了腰间的佩刀。
“是我,博士啊,我平安归来了,凯尔希让我来跟你谈谈。”说完,又是一阵令人发狂的敲门声。
“老陈...这...”
“嘘,星熊,护住那孩子。”陈手中的刀逐渐散发出赤红的色泽,一股气流在它周身蔓延。陈贴近了门,感到阵阵寒意逐渐侵蚀着全身。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红色的气流逐渐成型,汇聚成一股涓流灌注进刀身,房间里的物体四处乱飞,各种灯泡在不停地闪烁,整个空间都被印成了一片猩红。星熊架起了一面大盾。
“赤霄——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