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真的有想杀死女儿的母亲吗？
世界上真的有想杀死女儿的父亲吗？
在苍白之血与献祭之物构成的新世界中，旧世界的伦理已经不再是约束神明的信条。
艾米莉亚朦胧眨着眼，使徒的视野自天上投到地下。
在雾霭缭绕的大地上，她隐约看到了一名高挑的少女穿着祭司之服抬着头，面对着形神不定的旧神，它庞大的身躯在新世界投下无数道光芒。
女孩高昂着修长洁白的脖颈，面无表情，口吐讽刺之语。
于是像每晚一样，飘离不定的神明用长枪贯穿了她的心脏。
于是她变成了傀儡，只有在夜晚才能苏醒。
只是她从未停止反抗。
——她是最初的反抗者。
......
艾米莉亚从噩梦中惊醒，张开眼看到了帐篷绿色的顶棚。
“我，我在哪？”
她猛地坐起身，浑身是汗，粘稠的衣服黏在锻炼后仍然白皙的肌肤上。女孩慌张地摸向自己的胸口，然后长舒一口气，接着打量起周围来。
除了地铺就只有一站没燃尽油的昏暗煤油灯，这里毫无疑问是军队的宿营地。啊不对，还有一个烤架，昨天考的鱼糊了，晚饭都没有吃好。明明莎莉娅也是这么烤的！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刚要继续躺下，然后两只纤细的胳膊却马上撑住身体。
她看到了立在床边的隆基努斯之枪。
贯穿那名女孩胸膛的，就是这把长枪一定没有错。
“但是反正是噩梦，也不用管它了。”她嘟囔着躺下，虽然浑身是汗，但是她并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随后女人刚闭上眼，起床的号角就响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号角惊飞了沉睡的鸟儿，树梢一阵骚动，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响了起来。也许其中还混杂着满脸不高兴的粉眼乌鸦。
她叹了一口气，嘟囔着：“烦死了。”然后不得已掀开了温暖的被子，打开脚边的盒子，开始一个人穿戴坚硬的皮甲。
帐外已经能听到士兵相互聊天的声音、脚步声、马匹打鼻响的声音。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今天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也许现在谈笑的人有很多就会永远闭上眼睛，埋葬在冰冷的土地中。
艾米莉亚扣紧护胸皮甲片，拽了拽很坚固，然后甩了甩头发，打起精神走出了帐篷。
周围的士兵停止了谈笑，虽然远处仍然能听到士兵们的声音，但是附近拿着毛巾、手里抱着刚拆卸下来的帐篷柱子的男人、手持弓箭守夜的人全部停止了谈笑，带着畏惧又尊敬，夹杂着爱慕的眼神打量着银发的后裔。
艾米莉亚一阵失落，拉下了脸，为了让士兵们能够再次开口说话，加紧脚步向小溪走去。随后银发飘扬的脑后听到了士兵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
冰凉的河水打在她的脸上异常刺痛。周围还是没有人说话，上游的士兵停下了手，唯恐污染河流。
于是她又匆匆站起身。
心里焦急难忍，就好像是昨天杀死伏击者的一幕被谁看到了一样。
她走回露营地，一边努力拔起帐篷周围的木桩一边反复对自己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是他们想要杀死我，我为了自保才杀死他们的！我有什么错！”
费力地拔出最后一根粗壮的小木桩，她恼怒地把帐篷棚子卷起来。这样的话说服不了自己，只能让自己与自己的争执越来越大。
“公主殿下，殿下，我来帮您吧！”鼓起勇气搭话的阿基坦尼士兵带着畏惧而害羞的神情。艾米莉亚停下手中的活，望向他。
士兵二十多岁，如果没有战争应该还在上学，他又说道：“让您这样尊贵的人来做这种事，实在是......”
艾米莉亚忍着心头万般情感和脑海中莫名的恼怒，努力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就像自己以前那样笑，说道：“那就交给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顿，克里顿·布里索·斯汀克。”
“谢谢你啦，斯汀克先生。那我正好去前方侦查一下。”公主殿下温柔地微笑道。
女人叫出从小相伴自己的梦魇，扭曲的生物感知着女主人的情感，差一点就烧死了这个好心的年轻士兵。
“请您小心，公主殿下！”
在士兵们崇拜的眼神中，女人骑着梦魇飞上了树林的上空。在没人看到的树梢阴霾处，林间的叶子痛苦的卷曲了起来。
为了防止后文遗漏克里顿的名字，我们在这里稍微讲述一下这位士兵的遭遇。这位士兵活到了阿基坦尼战争结束，复原回到家乡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英雄。但在接踵而来的疯狂清洗中为了保护女儿逃向天马帝国而不幸遇害。
在几百年后的斯汀克村——那时已经改名叫克里顿村，仍然保留着克里顿质问女王的雕像。
......
艾米莉亚在天空中看到地平线上飘扬的帝国旗帜和绵延到视野尽头的袅袅炊烟，心情不悦地驱动梦魇飞了过去。
那是一片祥和的村庄，虽然只有几千户人，但是已经有了战争来到的觉悟。
村庄由高大尖锐的木桩围起来，只留下了四个入口，每个入口都有数十名民兵把持着，艾米莉亚让梦魇飞的更高，于是旧神的视野越能审视地面的人们。
守卫队有的人穿着帝国军服、有的人穿着猎户的简单皮甲、有的干脆拿着草叉，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只受过训练的帝国军队。艾米莉亚翱翔了一圈，发现麦田也并没有被践踏过的痕迹，帝国军应该没到过这里。
女人思量了一下，也许可以让部队在这里获得补给。
她拍了拍可丽儿的脖子，梦魇不耐烦地向下飞去。
在岗楼上的守卫看到了天空中下降的黑点，早早就大叫了起来，旧神教堂拉响了警钟，在咚咚咚有节奏的声音中，艾米莉亚落在了村子的木门口。
面色苍白仍然有勇气举起武器的村民，恐惧而坚强地望着她。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身穿帝国铠甲的大汉冷着脸质问道。
“那个黑色的天马，是，是弗拉基米尔的女儿！”有人叫到。
——父亲的名声传的可真远啊。
艾米莉亚翻身下马，学着自己以前的样子温柔地笑道：“你们好......我确实是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女儿，艾米莉亚。”
大汉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我们听说过你，阿基坦尼解放阵线的领导者......你不是来强征我们粮食的吧，对吧？”
“啊，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银发女人摆着手笑道，“我只是想......”
“那就请回吧。”大汉面色僵硬，礼貌地打断道。
艾米莉亚心头生出一股怒火，但是她仍然带着笑容问道：“请不要误会，我们的军队过些日子会路过这里，我只是想和村子里公平地交易来获得给养，能否让我见村长一面？”
“我们的村子不会和叛军做交易的！”旁边的人插话道，艾米莉亚感觉自己的笑容要维持不住了。她眯着眼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再次回过头看着大汉。
“不好意思，殿下。”大汉礼貌而疏远，僵硬着面孔说道，“任何和你们做交易的村庄都会被帝国屠村，皇帝大人已经下过这样的诏书了......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不敢冒这个风险。如果您是真的要来解放阿基坦尼的......请回去吧。”
艾米莉亚艰难地维持着理解的面容，点了点头：“感谢您和我说这些，我明白了。”
她翻身上马，梦魇不悦地打了一个鼻响。
“我了解情况了，再见。”
梦魇冲上上空之后，双翼和蹄子开始愤怒地燃烧起来。
——胆小鬼！连这都不敢，还谈什么解放！解放谁，解放这样的人吗！
艾米莉亚恼怒地想着，沉重地穿着粗气，迎面吹来冰冷的风。
......
“呼，吓死我啦，看起来是一位亲切的大人。”
“是啊，和帝国军就是不一样。”
“也许他们能赢过帝国，那我们就去效忠这位大人好了，长的是真的好看啊。”
“别胡说，好好站岗！”
“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