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图书馆内,魔晶灯有气无力地闪着温暖的橙光。
“第一位使徒开辟天地,第二位使徒治愈万民......”
腐朽的木桌掉下几粒渣滓,安娜眨了眨眼。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时间在密斯卡托尼克失去了意义。安娜每天早上为躯体冰冷的索菲娅大师擦拭身体,之后读书到深夜再回到旅馆。两点一线的生活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唯一意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能看到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灵体,它们有的像小孩子一样顽皮,有的如同梦魇一般暴戾。但无论如何,它们影响不到这个世界,起码暂时如此。
她拂去这些日子的回忆,开始集中精神,《死灵之书》的信息跳跃进她的脑海里。
“第三位使徒和深渊之物相联系,第四位使徒......第四位使徒尚未出现,亲爱的安娜,请不要着急。”
安娜瞪大了眼睛。
——这本书,是活的!
......
艾米莉亚登记完已经是第二天黎明了,她身心俱疲,但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到了军营,起床号还没有吹响,无数盏帐篷延伸到视野尽头,除了哨兵向她敬礼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
银发女人突然听到一个小声又猥琐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布里索伯爵撩开了一盏帐篷的帘子,对她焦急地挥着手。
看他眉头紧锁,眼眶泛红的样子,也是一夜未睡。
“伯爵,我正要找您呐。”艾米莉亚边说边踏着青色的软草走了过去,“被害情况已经统计好了,能不能麻烦您批准一下......”
伯爵打断了她的话。
“买下这种小村子只需要我一天的流水,好啦,快过来!”伯爵手里晃了晃一封信函,“有更重要的事情。”
刚刚感到开心的艾米莉亚心又提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于是营地再度回归寂静。
伯爵的帐篷平凡无奇,甚至连床都没有,只在青草上有一个简单的睡袋。但是折叠桌上摆着一大摞书和纸片,看的艾米莉亚心生惭愧。
“你看看这个。”伯爵把信函递给了艾米莉亚,女人连忙装作四处打量的模样,“啊”了一声接过信函。
......
威廉·克雷德心里百味交集,不知道应该对自己的表妹说些什么,她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希望她平安。
“尊敬的艾米莉亚,我是威廉·克雷德,黑鸦骑士团团长。”他放下笔,扶住自己的额头,银发顺着脸侧飘了下来,从侧面挡住了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他又动笔写到:“温莎领主在不久后将会来到前线,我方希望您立即释放被拘束的布列塔尼亚继承人莎莉娅·温莎·科尔涅利乌斯,让她们父女团聚。她的未婚夫也随军来到前线。虽然我们的家庭一团糟,但是我们仍然可以让莎莉娅小姐过上幸福的日子。毕竟这场战争与她无关。”
为了防止艾米莉亚误会,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笨拙,他省去了很多慰问的话语,直奔主题。
“每一个家庭都是阿基坦尼重归和平的火种,我希望您尊重莎莉娅小姐的选择,放她自由。”
克雷德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写上自己对她的思念和关切,最终只是在夜风也不拂过天空的夜晚下,在信件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的哥哥威廉·克雷德”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关切都会被她认为是欺骗和虚伪吧。克雷德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误会自己。
他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个温暖的午后,自己第一次扒在摇篮边上,看着艾米莉亚鼾睡的小脸时幸福的感觉。
......
艾米莉亚拿着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布里索伯爵一声不吭地站在她的身边,等待着。
良久,艾米莉亚声音干涩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我们在虐待莎莉娅一样?还有,最后......”她颤抖着晃动信件,“威廉·克雷德是谁?他为什么和我一个姓氏?”
布里索伯爵撇了撇嘴,慢慢说道:“你的父亲有一个妹妹,叫克蕾莎·克雷德你知道吧?”
“父亲说她很早就去世了。”
“年仅二十四,生下了威廉之后就去世了。”布里索伯爵叹了一口气,“她的丈夫是一位帝国贵族,威廉在弗拉基米尔的宫廷里呆的时间不久,你没有见过他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他还记得你。”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艾米莉亚张了张嘴,把这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咽了下去。
已经很久了,她认为自己的父亲死去之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是孤身一人。她孤身一人和世界上的庞然大物进行抗争,虽然有不少伙伴,爱人,但并不能弥补失去家庭带来的空虚。
现在她知道自己有一位哥哥了!但是却从对方的口气中感觉不到任何家庭的温暖,有的只是例行公事的冷漠。
对方根本没有拿她当回事!
更何况在两年前的顿河边上,黑鸦骑士团杀死了无数解放阵线的将士!
冷漠和刀剑相向就是对待家人的方式吗?
——什么哥哥?别开玩笑了。
愤怒的火焰吞噬了刚刚燃烧起来的,温暖的篝火。
艾米莉亚的脸冷了下来,就连布里索伯爵也没有想到。
“艾米莉亚?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肥胖的脖子观察公主的表情。
“没事。”艾米莉亚控制不住地冷笑起来,看的伯爵连连眨眼。
“我去问问莎莉娅,我尊重她的想法。”
信中有几个字眼不能不让艾米莉亚感到烦躁和焦急。
——未婚夫是什么意思?
艾米莉亚说完用力拍开了帐篷的帘子,走了出去,清晨寒冷的风吹在她面若冰霜的面孔上,无声地散去。
——真的要和莎莉娅说这件事吗?
她突然犹豫了,站在原地,只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她心跳沉重了起来,砰、砰地跳动着,震的胸口发痛。
——只要烧了这封信,只要烧了这封信......那么莎莉娅就会留在我的身边吧?
艾米莉亚想起这些日子莎莉娅焦急的面孔,想起她温暖的笑容,想起她黑色阿基坦尼校服随着走动晃动的披肩,第一次感到了退缩。
——有人想抢走我的莎莉娅?
胸口一阵刺痛,艾米莉亚面孔上的坚冰融解了,露出来一名刚刚成年女孩,与年龄相称的困惑和迷茫。
“啊,艾米莉亚。辛苦你了。怎么站在这种地方?”
突然,茱莉娅从帐篷之间的小路中走过来,看她一身戎装,应该是刚刚结束守夜换岗。
艾米莉亚把信藏在了自己的身后,摆出淡淡的笑容:“没事,只是有些事情和布里索伯爵商量。”
“哦,早点休息吧,我先去睡了。”
“嗯。茱莉娅姐!本来约好了,抱歉哦。”
“啊,那件事啊,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
女孩拿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