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申握了握手中公文包的拎环,确认公文包还在自己的手上。
安心了许多......
他看着前方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与初次见面的时的穿着打扮没有区别。风衣,圆礼帽,除了脸以外,几乎把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覆盖得密不透风。
——一个符号化了的人。
要是像认识这么一个男人的人提起他,首先浮现出来的就一定是这个男人如此的模样——如同二战时期西方第三帝国的地底密探一样的装束。
“先生,上次在下可是承蒙您的照顾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丁酉申说着的时候摸了摸脖子上的颈托。
“一个失误。”男人有些意外地回了丁酉申的话。
无需再多说些什么,丁酉申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高大男人,被人们称作地铁恶灵的高大男人,此次一定抱着见者必杀的决心。
“这次,不会再失误了。不被正义庇护的人,无处可逃。”
高大男人说完这句标志着处刑开始的台词,丁酉申即刻做好了准备。
进攻要来了。
依照经验,高大男人会用人类肉眼所难以跟上的极快速度冲过来发起突击。主要战斗方式......就体验过后来说十分的单一——只有拳术,霸道且常人无法正面承受的拳术。
与丁酉申预想到的毫无差池,男人几乎是闪烁一样地出现到了丁酉申的面前,然后照着丁酉申的头部来了一记朴实无华的重拳。
这一瞬间似乎似曾相识。
丁酉申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选择用公文包挡住了攻击。
现在他也当然可以采取同样的防御动作,普通人无法招架的拳头,这个特别的公文包可以。
但是丁酉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公文包只有一个,而对方的拳头,有两只。
无法招架随之而来的连打,这就是上一次败北而不得不在寻求依旧的“真相”面前落荒而逃的理由。
如果说上次的失败还可以归结为缺少经验,那么这一次在总结了教训,预想了许多假设,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
没有再失败的理由!
所以回到眼下的这个瞬间——
面对对方只来的冲拳,丁酉申只是稍微的侧了一下身子,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躲过不太恰当,应到说,看起来更像是偶然错过。
他仿佛化身为了纤细的一杆苇草,在对方的拳头到来之前,被拳风扰动了身形,所以得以“错过”那样的攻击。
接下来男人的连打也是如此。
长拳,短拳,摆拳,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肘击......
全攻击miss。
丁酉申全部躲过去了。
这不可能是人类应有的反应速度——高大男人在每一次进攻被完美的闪避之后都迟疑一念——然而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人类无疑。
最终男人停下了手上的攻击,重新拉开了与丁酉申之间的距离。
像是但一方面的回合制游戏。
对方是在重整态势,准备新一轮的进攻?或者是在思考些别的什么?
对于丁酉申而言都无关紧要。
他推了推胸前因为刚才身体的晃动略微有下滑的领带结,重新把它拉紧实。
“如果要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的话,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像外面的人一样称呼您为恶‘恶灵先生’?还是说以您自身的意志来命名‘正义先生’?”
丁酉申充满礼仪性地对对方伸出了示意握手的手势。
“对犯罪者,结局只有死亡。对你这种犯罪了还不清楚自己身上罪恶的人,就必须让正义予以降罚!”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像是儿童动画里面才会有的场面性台词,再一次冲到了丁酉申的面前。
——交涉破裂,只能放倒他再让他好好听话了。
这是丁酉申想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执行的方案之一。
但是情况并不完全由他所想,只有开头的变化假设,是他猜对了。
高大男人的速度比起之前又加快了几个层次,丁酉申已经完全无法看清高大男人挥动双拳之前的身体动作。他好像就只是站在自己的身前,无形的“替身使者”就代替他做出了攻击一样。
凭借着本能的闪躲,丁酉申发现“错开”时自己身处的位置和拳击路径路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完全是预料不到的。之前的假设丁酉申都只是建立在一对一目标不变的情况之下。然而现在,像行动速度这样的基础指标,那个高大男人都能够在现场面对战斗需要时自如地提升。
正所谓愈战愈勇的对手是无可匹敌的。
在高大男人真的追上自己“错开”攻击的摇摆频率之前,丁酉申用公文包挡下了一发拳击,借以拳击产生的超大冲击力,丁酉申向后撤开,与高大男人拉开了好一大段距离。
不过丁酉申知道,这一段距离连让自己多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争取不到。
下一秒到来之前,高大男人就又已经闪现到了丁酉申的面前。
三指屈弓,合力向前——是一个爪形手势。
擒拿!
丁酉申在设计动物相关方面的取材时曾经看到过,飞鹰掠食就与此相似。
盘旋于苍穹之上的飞鹰如脱弦的急箭直冲而下,向着猎物的颈部重爪回扣,刺穿猎物的颈动脉,切断猎物的气管,割开猎物的喉咙。
现在丁酉申就是那飞爪之下的猎物。
目标自然是他的脖子。
重爪击碎了颈托,再往前一厘米,就能捏碎丁酉申的喉结。
在那之前,丁酉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最有效的方法......
特殊的公文包被甩了出来。这个连丁酉申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公文包像是大型叶镖一样飞了脱手而飞,切实地命中了高大男人的腹部。
也因为这样,高大男人停下了进攻的动作。他看向自己的腹侧,因为那只奇怪的公文包,男人用以护住腹部的手以及他的侧腹被整齐地割裂开一块。
他受伤了。人们称为“地铁恶灵”的高大男人受到了创伤,会给犯了罪的人类带来无可抵抗死亡的“正义处刑官”被人类击伤了——用的是一个形状奇特的公文包。
高大男人没有多看自己的伤口,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公文包上,那个就显得无比怪异的公文包。
丁酉申虽然没有看到高大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任何的变化,但他它可以想象的出对方那感到不可思议的心理。
——前提是他是人的话。
能够给“恶灵先生”造成身体上的伤害,说明至少“恶灵先生”不是真正意义上虚无缥缈无实体的恶灵,这对于丁酉申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是那样一个伤口,如果是正常人类,从侧腹像是开罐子一样开出一个大口子,那肯定满腹脏器都从里面流出来然后死掉。
然而这个眼前的这个高大男人没有,他仍旧站着,仿佛受伤就只是身体上单纯多了个伤口,一滴血都没有流,没有受伤之后应有的严重后果。
很确定了,“恶灵先生”不是真正的恶灵,但也绝对不是人类。
丁酉申是相信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存在的,在面那些人作为对手的时候,至少还是要遵循“人类”的道理。
现在对手不是人类......
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丁酉申激昂脖子上被撕坏剩下一半的颈托一把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顺手丢到了一边,再次整理了一会自己的衣领,让自己的仪容显得十分地正式。
随后他抬起了手,像是要等着接住些什么东西——也的确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手中。
纽扣?还是衣咸?
是细微得让高大男人都看不清楚的东西。
——是一粒。
丁酉申称它“种子”。
落地生根,发芽攀升,出枝开叶,就结果而论,称之为“种子”是最为合适的。
在扔出公文包之前,丁酉申将“种子”从公文包中取了出来。那是他保存在公文包之内的一张底牌。
落入丁酉申手心之中的种子植入了他的体内,显著的变化开始发生了。黝黑的像是须线一样的“藤蔓”从丁酉申的手中以放射的方式四散开来,延伸出了一定长度之后,转而纠缠在了丁酉申的身上,
如春蚕吐丝,成茧覆身、
黑色的丝线严严实实地将丁酉申全身覆盖住了,从头到脚,不留一丝缝隙。此时的他就像只是一个黑色的人体轮廓模型。
这一个黑色的人体轮廓模型的表面轻微地起伏着,如同一层或者的、会呼吸的皮肤。
从人类,变成了另一种类人的生物。
不,应该说是某种胜负附着在了丁酉申这名人类之上,所以才艺人类的外形呈现出来。
被这层种下种子后长出来的“活体皮肤”覆盖了全身之后,在外形上这个生物比原本丁酉申的体型大小增长了不少。
几乎是和作为对手的高大男人一个体格。
高大的男人没有轻举妄动,面对同样做出了变化的对手,贸然出击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失误。
所以这一个回合,是由漆黑人体先发动进攻。
它用手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身体组织像是搅和泥巴一样撩在手中,以普通乡下小孩打泥巴仗的方式向高大的男人扔去。
是攻击?尽管飞来的“泥巴”速度堪比炮弹,但是对于高大男人来说这样的攻击方式未免太过于儿戏。只消一伸手,高大男人就可以把飞来的“泥巴”用自己无坚不摧的拳头打个稀烂。
然而当他高大男人的手触及到泥巴的时候,他发现了异样。
那团泥巴是活的,它面对遭受到的攻击作出了自己的反应......
不,不是这样。
高大男人察觉到了异常之后即刻收回了自己出拳的动作,但是那团泥巴没有停止自己的变化。
像是为了变化以达到产生某种效果的目的才被漆黑人体扔到了这里......
高大男人再把视线的一部分转向自己对面的漆黑人体时,他才发现——
漆黑人体在原地消失了。
没有任何移动位置的动作,也感觉不到它换位的气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唯一在运动的就只有即将飞到高大男人头上的那块“泥巴”。
——那是漆黑人体的一部分!
高大男人的战斗直觉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退后了数步以躲开接下来那防不胜防的突袭。
飞来的“泥巴”发生了可以称作“巨变”的变化。它急速的膨胀,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扩张成了漆黑人体的本体模样。
随后是迎头的一击,漆黑人体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地想高大男人的降下一记重拳。
如果高大男人不预先退后几步的话,在原来的位置,漆黑人体会采用的攻击方式就是膝撞。
高大男人双臂交叉在头顶,架住漆黑人体的重拳。
绝对蛮力之间的碰撞,将周围震激得尘土飞扬。
然后是漆黑人体的滞空连打,在跃起还未落地之前,冰爆暴雨一般铁拳重重地叩击在高大男人的双臂之上。仅仅是单纯的肉体之间的搏击,力与力之间的击打,高大男人用以防御的双臂出现了许多的拳痕,痕印相叠,直到把手臂上的皮肉打烂。
高大男人感觉到了差距。
无论就速度还是力量上而言,漆黑人体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高大男人根本无法在防御的时候以更快的动作向漆黑人体发出反击。
只能一味的防御,迟早自己的双臂会像锤断木竹一样折开,然后漆黑人体的必杀拳击穿透自己的身体。
必须要再次拉开距离。
借击打的冲击来拉开距离的方式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运用过了这一个小技巧的漆黑人体本体当然非常熟悉这一点,所以漆黑人体在连续击打的过程中一直是采取的跃起滞空的方式。这样一来,冲击力的方向只有由上直下,根本没有后退的机会。
挪动步伐的时候,高大男人发现自己已经像是被打桩机夯实了的木桩一般,双脚死死地嵌入了地面。
漆已经数不清多少轮次的进攻了,漆黑人体就像是也行丛林当中的猫妖人一样,跃起,跳到目标的头上,乱击,使对方无法反抗......不断地重复这样的进攻方式,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绝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黑人体再一次跳了起来,滞空连打。
高大男人这一次放下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双臂。
脸接重拳?
不,高大男人整个人身体往后倾倒,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没有任何凭依的魁梧身躯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在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漆黑人体明显因为高大男人一样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而就算有所犹豫,它那比思考速度要抢先一秒的万钧拳速还是先行砸了下去。
数拳,因为刹不住的惯性——
打空了。
如果原本高大男人是站着的话,那么漆黑人体的连打照例会招呼在高大男人的身上。
而现在高大男人往后一倒,原本位置上的“木桩”没了。漆黑人体这数拳连打全部锤在了地面上——限制住了高大男人双脚的地面上。
高大男人得以从中解放出来。趁漆黑人体抽身的间隙,高大男人将自己的双脚从地坑之中抽出,沿地一蹬,成功地拉开了与漆黑人体之间的距离。
又是一个回合。
经过上一回合的攻防,双方大概已经对目前的优劣对阵心理有数。
对漆黑人体而言,如果不再有其他的变数,那么必胜的将会是力量上更上一乘的自己。
对于高大男人而言,漆黑人体是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对手,已经可以说是非人类的存在了,作为裁断人类罪恶与正义的审判者而言,这明显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漆黑人体还有怎样的能力,还会有什么样的招数,究竟有多么强大,这些都是未知数。
进攻,对于弱势的一方来说向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面对强大到足以碾压自己又没有任何破绽的对手。
高大男人只能原地等在着漆黑人体来袭。
不过就刚才的过程来看,漆黑人体的移动方式已经不是通常物理范畴内应有的移动方式了,无法应对他的近身那么结果就只会像刚才一样。
被削减了体力之后,高大男人十分清楚自己已经再无余力去防御住如此蛮横的消耗战。
反观漆黑人体,既然刚才的进攻奏效,那它自然是选择故技重施,以最简单的方法来最有效率地达到目的。
又一次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扒下后,黑黝黝的“淤泥”再一次由漆黑人体的手中掷出。
“淤泥块”在空中划过了完美的弧线,再一次落到了高大男人的头上。
这一次高大男人没有选择调整自己的位置。
硬接?
高大男人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挡在面前。除此之外他就只是等待着漆黑的淤泥到位,变化展开。
像是在决斗之中认命后做好了接下对方最后一招的觉悟。
不需要再考虑多少,因为双方都清楚这就是最后一回合。
“泥巴”落点到位,在高大男人的正上方,展开成漆黑人体时产生的强大风压掀飞了高大男人的圆礼帽。
漆黑人体的乱拳,这一次高大男人挡无可挡。
然而漆黑人体出拳的这一侧,对方也有拳点互穿而来。
拳峰相擦而过——
高大男人放弃了防御,在漆黑人体的乱拳之中,全力一击从拳雨的缝隙向上冲去。
不求存生,只为同归。
“犯罪者不能留存于世。”
高大男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句话传入漆黑人体耳朵的同时,高大男人的刺拳也贯穿了它的身体。
致命的心脏部位。
高大男人遭受了漆黑人体全力的乱拳连打,在他打出了全力的一击之后,也失去了再做任何动作的能力。
漆黑人体倒地了。
说到底还是具有生命的东西,因为贯穿了活体皮肤之内人类本体的心脏,所以漆黑人体死去了?
不,没有,漆黑人体表面的活体皮肤仍在蠕动着。在被贯穿的伤口处,无数的黑线交织着缝合了缺口,漆黑人体再一次严丝合缝地被活体皮肤包裹了起来。
自愈完成,漆黑人体站起身。
它走到了高大男人的面前。尽管经历了激斗,高大男人身上的确有不少伤痕,但是伤口上却不见一点血迹或者是淤青。
漆黑人体将罩在头部的活体皮肤扯去,丁酉申的脸从里面露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高大男人。
那就是他想要找的“地铁恶灵”。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位“正义先生”的身上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似乎是死了?
不过他不是人类,自然也就不能用一般人类的眼光来判断......
安全起见,还是将他回收了再说。
丁酉申走到一旁,捡起了被扔到地上的公文包,打开搭扣。
这是他的第二张底牌。
只要偷取到躺在地上的高大男人最重要的秘密,关于真相的线索,哪怕是只能窥之一角,对于丁酉申来说都已经是天大的收获。
从怪异公文包的开口,无数黑色凝胶质感的手臂伸出来,用手指在地面爬行着向高大的男人蠕动而去。
丁酉申设想过了遇到“恶灵先生”的时候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也假设过了与“正义先生”交战之时会出现的各种意外,对于种种左右事情结果的可能性,丁酉申全都有了对策。
万全准备也不过如此。
但是就在他认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他没有想到过的情况发生了。
在打败了高大男人之后会发生的种种可能性。
他早该想到的。
在丁酉申发现地铁候车长廊的灯光又开始不断闪烁、地铁电子站牌也跟着眨起屏幕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考虑得有所欠缺。
为什么打倒了“正义先生”,而“正义先生”所带他来的“特别空间”——也就是这个无人的地铁候车长廊——却还依旧存在着?
丁酉申警惕着四周发生的一切,虽然他内心在不断告诉着自己,现在底牌的“武装”还在,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必担心。
在密闭的地下空间,也就是地铁候车长廊里,起雾了。
雾气夸张得像是舞台剧营造氛围时用的干冰升华效果,看不见的迷雾模糊了一整个地铁候车长廊。
就在这迷雾之中,候车长廊内的灯光忽明忽暗。
然后丁酉申惊恐地发现——
躺在那里的高大男人消失了,连同圆礼帽一起。
地铁长廊还是这条地铁长廊,然而在表示这里曾有过战斗的痕迹却全部消失了。地砖是完好的,地面没有任何破损,就连地上被丢开的烂颈托也没了踪影。
彻底的未知情况。
是“恶灵先生”的新能力?
丁酉申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这一个。
忽然,从地铁长廊的那一头传来了声音。
一阵轻盈而又缓慢的脚步声刺激着丁酉申的神经。
来人正在靠近。
是谁?
丁酉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候车长廊的那一头逆着光,从雾气缭绕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一名异国的少女。
一名体态婀娜、美如西方神话静月诸神的银发少女。
与那份美丽的容貌很不相衬的是她穿着一身运动卫衣,还有刚过膝盖的七分窄裤。
然而看清了她的面庞之后,丁酉申瞬间明白了,就凭那份不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美貌,他可以断定那名少女绝对不是人类。
尤其是她那双湛红得就好像能够淬出血来的双瞳......
那双眼睛正在看着丁酉申。
少女的粉唇略带笑意。
“是.....是谁?”
恐惧,激动,压抑......以及好奇心。
丁酉申已经忘记了自己应有的为人习惯,他在本能的驱使之下问出了这句话。
“你是谁?!”
“呵,顺着最近展开的领域来看,果然发现了可以称得上是有趣的东西。”少女没有回答丁酉申的问题,说的话让丁酉申完全不明所以。
“所以说你是谁?”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自己除了头以外全部覆盖着活体皮肤,丁酉申早就巴不得把头上冒出的汗全部擦掉了。
“是个能够用语言沟通的对象吗?不过看起来你并不像是想要好好沟通的样子哟。”
少女轻笑着说,她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打开手掌,一团银灰色的火焰跳动在她的手心之中。
现在丁酉申的神经极度敏感,也许是因为周遭环境的刺激,也许是来不及应对心理上的变化,也许是和这身底牌的“武装”结合时间过长,总之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头脑快炸了。他想尽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但是他又理不清现状。
来者究竟是谁?和“正义先生”同样的出场方式的话,难道说是“正义先生”的同类?那么也就是说可以算作自己的敌人?
丁酉申看着银发少女手中静静燃烧着的灰色火焰,他只能判断的是,来者不善。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人类吧?”
银发少女话中所指的样子,自然就是现在身盖活体皮肤的丁酉申现在的外表。
人类的面庞,两米来高的漆黑人体,就像是“变种合成人”的怪物。
面对银发少女的话,丁酉申不知道如何打开交涉的窗口,他的基本思维功能此时有些过于混乱。
“等等!”丁酉申大喊道。
然而银发少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她手中的银灰色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升腾而起的焰浪冲开了四周的雾气,以银发少女为中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释放出来,直向丁酉申迎面冲去。
“既然是异想化,那就没有好说的了。面对异想化,只有战斗这一条路可选。”
随着冲击波接踵而至的是银灰色的满天火雨,从地铁长廊中的各个角落,触物即蚀的银灰色火点飞向丁酉申。
无法抵挡。
刚刚触及到那如同点亮冥界银魂灯所用的火焰时,丁酉申身上覆盖着的活体皮肤像是干涸的地块,一片片的龟裂从身上脱落。一点火星沾到了他的脸上,感觉就如同浓硫酸滴下一般在灼烧。
那名少女绝不是丁酉申能够对付的存在,他很确定,就算自己拿出所有的底牌,都无法在她这一招之下生还。
如果说那名“正义先生”是地铁恶灵,那么这名少女,就毫无疑问是恶魔这种程度。
不!魔王!
银发少女依旧站在原地,她不打算靠近一步,也不打算转身离去,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就只是为了在这里亲眼见证丁酉申这个异类物种的死亡。
不对,她在微笑着,那种不屑的微笑——丁酉申知道,当人们打死了叮咬过自己的蚊子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样的微笑。
哪怕好奇心再重,即使真相就在自己眼前......
现在是恐惧在和银灰色的火雨一起侵蚀着丁酉申的身体,是本能让他做出了接下来的行动。
必须逃跑!
情况不同了,必须要逃跑,重整旗鼓,重新准备,重来寻找真相。
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离“真相”还十分的遥远。
自己只是停留在知道“真相”的存在这个阶段。
在探索之路上,他甚至没有迈开一步。
他一直站在起点上。
所以不能倒在起点上,只有留住生命,才有继续探寻的机会。
这不是终点,自己还不能死在这里。
丁酉申忍着剧痛,再次拉开了公文包的口袋,大声喊道: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我的生命!”
无数的紫黑色手臂在这一声呐喊之后伸出,奋力地拉扯着丁酉申的身体。公文包随之变形,化作了一个像是黑洞的虚无形状,从那里面伸出的手将丁酉申拖入黑洞之中,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方式消失了。
独留银发少女在原地。
她挥了挥手,停下了周遭的黄金雨。
“跑了么,怪不得。”
她的语气中略带有一丝丝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