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的面前是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可以说他从未见过有像这样的小女孩。
特别。
不是单纯的指外表独特或者相貌令人印象深刻,而是内在。
海伦很清楚地感觉得到。
就像是一个过于成熟的心智塞进了一具小小的年幼躯壳之中。
她坐在长椅上,淡然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海通该有的神态。
然而另一方面对于海伦而言,这个小女孩却并不陌生——或者可以说是十分的眼熟,用秦央比较接地气的说法就是“面善”。
然而这仅仅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接触。
小女孩也看着海伦很长时间了。
海伦一直在地铁站的候车长廊里,像是无所事事,却又左顾右盼。
此外,海伦身上还令小女孩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和力。
就像在那莫一天看见的漂亮姐姐一样......
说来正巧,那位漂亮的姐姐和现在眼前的大哥哥一样,都是外国人。
所以小女孩发问了。
“大哥哥,你是在找人吗?”
“是的,我在找人。”
“那大哥哥找的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呢?”
“我找的是......异想化。”
轻声向小女孩回答完之后,看着小女孩一脸好奇和疑惑的眼神,海伦也坐到了长椅上,就在小女孩的身边,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异想化......异想化是什么?”
小女孩侧着头,听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词,小孩子总是会像这样好奇地发问。
“异想化......”
为了想出一个能让小女孩轻松理解的解释,海伦抬眼望了望地铁长廊天花板上的照明天灯,又看了看步履接连不断的人流......
“异想化是由异想产生的生命。”海伦最终决定如此回答道。
没有更加简洁明了的回答了。从最广泛的概念上来形容异想化,这虽然不是最准确的答案,但是是最能体现出异想化特点的答案。
由异想而生,孕育出来的新生命——
异想化。
“生命?”
在抓取关键字眼上小女孩毕竟还是个孩子,大人说话的最后一个关键词总会成为小孩子最先抓取的重点。
“异想化是动物吗?是植物吗?还是说和我们人类是一样的?”
小女孩凑过头来问,她无意中拉近与海伦在长椅之上的距离的同时,脑袋两旁的双股辫也在活泼地微微摇动着。
“哈哈哈,是个很形象的比喻。”海伦为眼前孩童的天真举例而感到有趣。
诚然异想化也是生命,如果从这种角度来看的话,将异想化作为生命放在同一条分类线集合中,那么异想化的确是和正常事像中的其他生命是平等的。
不过异想化作为偏离了事像的生命存在,和其他生命并不是等价的。
“异想化和其他的动物、植物、还有人类一样,都拥有生命,但是异想化有一点最大的不同。”
海伦没有把话说完,留下了一个微笑作为悬念。
“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小女孩问。
“异想化是依附于异想存在的。异想化的生命存在,依赖于异想。”
考虑到小孩子的理解习惯,海伦特意将他想让小女孩注意到的关键字眼放到了最后。
“那大哥哥,异想又是什么?异变......异常......怪异的想法吗?”
根据“异想”之中的“异”字,小女孩联系起自己所知道的组词和联想知识尝试性的去解答这个陌生名词所指的含义。
“怪异的想法......你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嘛。”
对于不了解事像这一形容存在的方式的词语的小孩子来说,无法通过语言让其意会的内容,用能让他们更易于接受的方法来解释说明,效果自然会更好。
“那么那么,大哥哥,异想既然是怪异的想法,那也就是不好的想法咯?”
虽然从词性来说,“异常”、“怪异”等跟“异”字沾边的词其实本身并不带着什么样的感情色彩,只是使用的语境多在一些不太好的情况,所以自然就给人们留下了“异”有关的,“非常”的负面印象。其实就秦央的中文语言之中,也经常有“优异”和“异于常人”这样的词语来作为夸奖他人的褒义。
“并不是哦。怪异的想法有很多,不能单纯的从一个想法是否古怪而给它贴上好坏的标签。”
“所以说异想就不分好坏了吗?”小女孩对于海伦的否定甚为不解,眼神中还露出了表示质疑的目光。
“呀......举个例子吧。就像你所说地,有坏的异想,也就是对人类而言那些‘不好的异想’。比如说总会有人想不劳而获,总会有人损人利己或者指示单纯的想要伤害他人,也总会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就像是因为嫉妒别人家小朋友的自行车太漂亮而诅咒人家的车子坏掉或者是咒人家摔断腿没法骑车,想要别人家小朋友的玩具就想着那个自己想要的玩具会自动飞过来......
相对的,有坏的异想当然就会有对于人类来说是好的异想。比如为了帮助别人想要风险自己,希望世界上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流血、不再有饥饿、不再有仇恨与离别。就像你们秦央古人美好愿望里也有提及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还有像小朋友想让全世界都过上甜蜜生活二巷流星许出‘每天都下糖果雨’的愿望......
这些都是异想,都是理论上很难实现或者根本没有实现可能的,偏离了人们所认知的实际的想法。但是这么一举例子,你就应该可以知道了吧?好的异想,或者是坏的异想,并没有决定性的论调哦!”
海伦尽可能地想要解释清楚,但是奈何自己的中文水平有限,在过于长的立论型台词上,想要向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解释清楚得花不少功夫。
不过他看着聚精会神听着自己讲解的小女孩,海伦相信她可以理解的。
“唔姆......好难懂......”小女孩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小眉微微皱起,似乎就像在全力解开老师所布置下的阅读题。
“异响什么的,就不能像好人坏人那样彻底分清吗?”
小女孩抬起头把问题又抛到了海伦这一边。
“那你是怎么样分清好人和坏人的呢?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要是一一分辨的话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很简单啊!”像是说到了小女孩擅长做的题目,在她的得意领域之中,解决这种问题是信手拈来,她就是带着有如这样的自信回答道,“好人全部好好地,坏人全部必须死,把坏人全部杀光,那剩下的就都是好人啦!”
原理和挑苹果一样简单粗暴。
一个篮子里面有许多苹果,怎么挑出哪些是好苹果,哪些是烂苹果?
——把烂苹果全部挑出来扔掉,剩下的就都是好苹果啦!
世界就像是一个篮子,人们一个个就都像是苹果。
好的留下,坏的丢掉。
天真,但是天真之中又充满着无法中和的偏激。
正常成年人对于好坏的判断标准是怎样的?
人都不是单纯得像是一个个苹果,只有好坏区分。
而且就算是苹果,也没有单纯的好苹果和烂苹果。好的苹果光鲜亮丽,烂的苹果蛀虫缺口——这样刻板的印象只会存在于幼稚园或者低年级小朋友的生活常识课本里。
苹果也是会渐变的。
没有一个烂苹果从一开始就是烂苹果。
“世界上虽然有一份的好人和坏人,但更多的是坏中有好,好中有坏的人,这又怎么办的?”
海伦笑着从兜里拿出了打火机和万宝路的盒子,他拿出了一根卷烟叼在了嘴上,打火机盖子盯一声得叩开又盯一声地合上,似乎就是为了迎合着自己的话语表演“其实我并不只是一个外表亲切的大哥哥,我还是个不了的小青年”。
“不,好人和坏人们必须得分开!”小女孩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主张,“干好事的是好人,干坏事的是坏人,这样就可以区分了。”
还是回到了烂苹果的比喻,好的就是好苹果,烂的就是烂苹果,从表象中简单粗暴的评论,不管是否是好中有坏的部分还是坏中有好的部分。
挑选商品一样的,只留下好苹果。
“呀......既然如此,小妹妹又怎么解释好人会干坏事,坏人又会去做好事呢?”
人总不会是固定的。
维护正义执法为民的粗犷警察有可能会有随地吐痰的恶习,而贪赃枉法无恶不作的贪污人员有可能会意外地在意善待小猫小狗。
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事情的立场上去看待做法的合适与否。
人的本性就应该是这样由一件一件的事情堆叠起来,最后在人一生中的最后再作评价,千古帝皇,王公将相盖棺之后都尚不得定论,何况芸芸众生。
也就只有孩子的眼中才会认为,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
“好人如果做了坏事,那好人就变成坏人了。坏人已经做过了坏事,就算之后再去做一百件、一千件......不!一万件好事也变不回好人。所有的坏人都应该死,不是好人的,都应该去死。”
小女孩只是很冷静地说着自己所坚信的“常识”,对于她而言这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真理”。
她的真理,就是她的苹果篮子。
好苹果会变成烂苹果,而烂苹果是绝对无法变成好苹果的。
这的确是普遍的真理。
正确得不能再正确。
小女孩说完之后再看向海伦,她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哥哥正带着表示欣赏和赞许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距离已经臂侧相贴。
“呀,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小妹妹。”
海伦转过了头去,闭上眼说,仿佛要开始了他的思考。
“大哥哥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
下一秒,海伦又缓缓睁开了眼,面向这个让他觉得十分“面善”的小女孩,面向这个每次他在地铁站里协助警方巡逻的时候都会偶然从人群中发现的小女孩,面对这个每一次事件发生的时候都会在现场的小女孩。
说:
“我明白你的异想是什么了。”
说完话后的海伦笑着站起了身,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背。
他的手背上,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白人应有的洁净肤色之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印记。
像是英文字母中小写的a和e贴在了一起,又像是数学符号之中的∞。
印记从悠悠的蓝光,变得无比的闪耀。
小女孩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不知所措,然后到释然。
她很快地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你的异想,还有你的异想化所拥有的力量吗,小妹妹?”
海伦手背上的印记闪光过后,地铁候车长廊之内,只剩下了他和小女孩两个人。
“像是以现实为锚点,开辟出一片虚境,并把目标对象带到这里来......”海伦将双手插回棒球服的口袋里说道,“这样一来为什么在地铁诡异自杀事件之中死去的人总是在周围的人毫无察觉之中忽然出现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
“大哥哥想要做什么吗?”小女孩问。
“我?我是中立主义者,主要事情还在平衡之内,我就不会行动。你才是,小妹妹,你想要做什么吗?”
海伦再一次伸手想要去摸摸小女孩的头,不过这一次,他的手被小女孩略带着一些厌嫌的表情毫不客气地甩开了。
“呀......因为我突然行为生气了吗?不好意思喔小妹妹。”
海伦嬉笑着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明明是个外国人,怎么看起来对秦央的文化挺上道的?”
小女孩说话的口吻一转,真就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说话应有的语气,她之前一副小孩的模样倒像是用于掩饰原本真正的自己所用的人格面具。
“这个嘛......说实在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算哪一国的人了。获得太久了,经历的变化多了,自然也就对很多东西缺少一种......归属感。”
海伦仍是笑着,笑容之中多了些尴尬与无奈。
“那......大哥哥......你应该不是人类,对吧?”小女孩坐在长椅上,翘起小脚问道,话语中所指的“大哥哥”已经不再是敬称,而是用于不知道海伦名字时的代指名词。
“我应该还是人类。”海伦手插着口袋耸耸肩,似乎像是额外说了一句“抱歉猜错了”。
“可是你拥有......‘力量’。”
“对,我拥有你所认识的那些力量。所以我应该还是人类。”
“莫名其妙......”小女孩撇过脸,直接将不满全部写在了脸上。
不过她的态度却引得海伦禁不住“哈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
“笑什么?”心情极度不好的小女孩恶狠狠地瞪了海伦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就是我落在你手上了,想要做什么随你便,我才不怕。”
从形式上来看明明是身处在被动的立场,但是语气上却仍然气势压人,尤其是再加上这样一句又一句毫不给人好脸色的话语是由稚嫩的童音说出来的反差,让海伦笑得喘不过气。
“呀......不好意思,抱歉抱歉,不好意思......我真不会做什么。你是要做杀光坏人的正义使者,还是要做地铁恶灵,这都与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还......”
“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异想化这种存在,不是只会由你一个人的异想来决定存在的。当它由单独的异想联系的异想化转变成了众人所指概念之下的异想化......”
海伦故意把尾音拖了很长很长。
“会怎样?”小女孩从长椅上跳起来问,她无法再强忍住内心之中的慌乱和无措感。
“具体会怎样我不知道......”
海伦看了一眼,正在小女孩准备准备开口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发展成了破坏事像平衡的存在,那我就不得不管了。”
来着似乎外表不靠谱,但是他的确有与说出这样的台词相符的实力——小女孩从直觉上确定了这一点。
“对了——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我忘记问你名字了。”
海伦背对着小女孩准备离开的时候,开了最后一个话题。
小女孩本不想回答。
海伦背对着她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不变,等待着回答。
“......妙乙。”小女孩只吐出了两个字。
“妙乙?姓氏呢?听起来并不像秦央的传统名字......秦央人取名一般不都会冠以家族姓氏的嘛?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
“没有姓氏,没有......就叫妙乙!”
“呀,好吧,单从音感上来说是一个很棒的名字呢......那就这样吧,多有打扰了,去找你的爸爸吧。”
说完之后背对着小女孩的海伦打了一个响指,寂静得如地狱通道的候车长廊里暗淡的灯光不停地在闪烁,周围原本缭绕着的雾气也忽然一下全部连同海伦一起消失了。
候车长廊的模样似乎发生了改变。
小女孩的前方,距离长椅的不远处,塌陷的地面,破损的地砖,还有一个倒在地面上的男人。
一个穿着风衣,提醒魁梧的男人。
小女孩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
小女孩高喊着向那个倒在地面上的高大男人跑去,哭声回响在这空荡荡的候车长廊里......
能力置换之下,如果是像这样的幻境类型,要是和复制源同时使用能力的话,取消能力之间必定会和对方的幻境进行交错。
这是海伦的习惯。
他只见到了异想的产生者,实际上并没有见到异想所产生的异想化。
也许那个被小女孩认为是正义的异想还有着其他的能力......
现在目前可以证实的是,由小女孩——妙乙的异想所产生的异想化切实地是在按照她的“烂苹果”理论在行动。
妙乙......
上一次见到像这样能清楚地认知自己的异想化并加以控制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着了?
海伦摇了摇头,反正也是一些陈年旧事,不去想也罢。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地铁恶灵”使得人们汇集纽因对概念的影响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刚刚对小女孩所说的,使得她的异想变成众人误认为的概念只是其中的一种假设。
最不济的是,因为人们对“地铁恶灵”这一概念的误认,会导致新的概念型异想化的产生——依托于地铁这个本体,以人们对“地铁恶灵”的恐惧所产生的纽因为养料,茁壮成长的异想化。
那可就真造了一个地铁恶灵出来了。
不过真到那个时候,就算有麻烦大概也不会有多大,毕竟琳琅京现在同时存在着两把妖刀,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即使是龙警官小姐的刀解决不了,那不是还有赤瞳的异想鬼嘛。
再说了,除了两把妖刀之外,琳琅京还有曾经被称作最强的异想化的存在......
他们面对这样的事情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是挺叫人期待的。
在思考之余,海伦发现自己取消了幻境之后,居然直接回到了人山人海的地铁站候车长廊里。
也是原来的位置,旁边的便民长椅上没有人。
可能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吧?导致自己直接跳过了幻境交换的过程,也可能是妙乙异想相关联的异想化提前取消了它那一头的幻境......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算是腾出了时间让海伦再去干另一件柔然发现的事情。
然而在此之前,他又在地铁站之中发现了一个熟识的身影......
和往常一样,如会混入人群之中感知“地铁恶灵”这个异想化的动向。
“混入人群”的说法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外貌的原因,她总是会吸引周边诸多人们的目光。
原因是为什么,杏音自认为已经非常清楚了,所以每次出门的时候,他都会特意地打扮得十分低调。
不过往往却适得其反。
首先人们是会被一个人群之中打扮极其土气的人所吸引注意力——“哇这个人怎么穿的这么俗?”。
然后注意一看的时候,“诶似乎像是个少女?”、“而且还是个银发的外国美女?”。
打量了身材,最后再去看脸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被如的外貌美所震撼到。
所以尽管如认为自己外出的打扮已经照着木埃言所嘱咐的那样“尽可能的不要引人注目”,可是来向她搭讪的人依旧不少。
碰运气搭讪的花花公子,情窦初开一见钟情上来就表白的懵懂少年,路人星探,经纪公司的经纪人......甚至还有折服在如的魅力之下的女生向她索要联系方式,以交好友。
不管怎么说,琳琅京这座城市的人们,其热情之高,如算是有足够了解了。
然而她外出到各个地铁站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找到“地铁恶灵”这个异想化,是她最近在做的事情。
虽然在之前身为异想化“罪”的时候,四处寻找“肇事”的异想化也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情况......立场,完全不同了。
“罪”是基于“罪”的异想而行动,为了贯彻异想,将所有罪恶的异想化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如是因为自己而行动的。
自己,指的自然是木埃言。
从异想之中解放之后,不再作为异想化的如,以“最接近异想化的人类”这样一个身份活着,没有异想束缚的她正如木埃言所说的那样,“可以自由地享受自己的生活”。
可是对她而言,“自己的生活”具体来说又是什么呢?
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想要实现一些什么目标,想要享受一些什么乐趣......
忽然间从天而降的自由有时候确实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迷失方向的时候,人总会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如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有想要做的事情。
木埃言有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事情,能帮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所以如会替木埃言去做他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
这就是如的立场。
这一点如知道,木埃言也一样明白。
当如有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木埃言也会像这样拼尽全力地帮助“自己”。
想法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代替木埃言做的事情,一直没有结果。说是代替木埃言做,其实也就只是在木埃言的计划之后代替他去执行。
守株待兔,地铁恶灵。
如像往常一样走在地铁站内。
时间不早不晚,十点刚过,在三角港地铁站。
就木埃言的分析来判断,如觉得在这种时候能找到地铁恶灵的几率相当渺茫。
就当做例行公事。
走在人群当中,她还能看到站在保安岗上的警察和穿着工作服巡视的地铁安保人员。此外,还有带着警署直派标签的人在巡视。
对于最近习以为常的人景,如没有过多地在意。
忽然像是传来了一股直冲心脏的震动一样,如感觉到了纽因的剧烈波动。
这是——
大范围的异想化展开领域的动作!
如加快了脚步,为了避免吓到别人而不能直接凭空虚化消失的她只能快速地从拥挤的人群之中穿过,不管是插队也好还是猜到了别人的脚也好,她只想尽快的抓住那条大鱼好不容易露出的尾巴。
波动就只有一瞬间,纽因变化给如带来的触动就消失了。
等待了许久的垂钓者在浮标疯狂弹跳的时候,错过了拉杆的机会。
抱着算是有一点线索算一点的想法,如走到了地铁站候车长廊。
前脚刚下自动扶梯,那股纽因变化而产生的波动又再一次传来。
这次的更为强烈!
很明显,这表示要找的目标就在附近。
如调整了自身纽因与波动相共鸣,果不其然,她发现自己随着波动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这里还是地铁站内的候车长廊,但是灯光却昏暗异常,像是废弃的地铁站。
周边缭绕着不知由何而来的迷雾,将前方的物景遮掩在朦胧之下。
前面好像有什么人?
如向前走,将自己的感知能力放到最大,尽可能地辐射到周边的每一个角落。
再向前,她的确看到了一个人。
从迷雾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一个巨大的漆黑人体。
与之不相符的是,漆黑如生化人一样的躯体头部,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头颅。
漆黑人体朝这边看了过来。
它在问是谁。
它不断地重复在问。
保持着理智,拥有语言上的交流能力在异想化之中是一件极其常见的事情。但是身体结构异化成了这样一个形态,就算对如来说也是相当少见的。
不过确实,它这幅样子和“地铁恶灵”的名号十分契合。
如没有打算与它做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因为她再明白不过——面对异想化,没什么好说的。
否定他,并且消灭它。
这不就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这不就是木埃言要做的事情吗?
在他伤害了“自己”的那些重要的人之前,在它伤害木埃言的那些重要的人之前......
在它造成无法让人接受的后果之前......
切实地消灭它。
如抬手,无论要付出多少纽因为代价,这场银焰之雨都必将消灭它!
如是抱着这样的决心而来的。
但是对方,那个“地铁恶灵”,直接从她眼前消失了。
由此,如算是明白为什么地铁恶灵一直能将踪迹隐藏得如此只好。有着这样金蝉脱壳的手段,当然逃生有术。
维持着幻境的纽因波动消失之后,如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很自然地回到了人头攒动的候车长廊之中。
虽然可惜,但是如觉得遇上了“地铁恶灵”这件事,肯定值得让木埃言大吃一惊。
正当她想要直接向木埃言所在之处移动的时候,有人从她的身后叫住了她。
——是搭讪的?
是一个轻浮青年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如......小姐?”
能念出她名字的人除了自己,还有一个自然是......
如转过头——
是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