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拓无所顾忌的大踏步向前,不是出于他的身后所倚仗,只是因为他无论对谁,都向来如此。
“你们要是对他动手的话,你们会后悔的。”
蔺拓再一次重复了他先前说的话。
混混四人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蔺拓,又看了看被逼倒在地的欧阳理沙。
“你说的他,是指他?”
为首那个龇牙咧嘴的男人指着欧阳理沙说。
其他的四人也是想都不敢想。蔺拓在这一带虽然不算霸道的人,但是至少在街上混活大闹的人基本都听过他的名字。尤其是在前两天之后,蔺拓带人找校卫队的麻烦结果后来被警察驱散这件事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蔺拓是什么人?如果说在校外的人眼里看起来仅仅只是区区一介高中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虽然体型正常,并不算特别奇怪或者高大出众,但是蔺拓天生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爆发力,许多自诩单挑王的青年混混们甚至还拜倒在过他的手下,同时沾了不打不相识的缘分,蔺拓因此认识了许多校外的“朋友”。
如此因为“义气”而集中在一起的青少年是不为真正半混“道上”的人放在眼里的,因此像是呲牙佬那样的人对像蔺拓他们那样聚集起来的“学生团体”较为抵触。
也是因为听到了蔺拓在给治安队下马威这件事上铩羽而归,再加之有人出酬劳相请,左边是干成事后传出去以“学生哥就是学生哥,唬个人都不会”来让像蔺拓他们那样在街上混的学生添个笑柄,右边是数额诱人的酬劳,本着兴趣和“拿钱干事”的目的,这四人才会提前来到这里“阻截”欧阳理沙。
可是现在蔺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保欧阳理沙。
无法理解。前天才发生那样的事情,这俩人不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池?
照呲牙佬的脾性,不管有什么阻拦,按单干事的时候总是先把能拿到酬劳的部分先解决掉,如果换做别人来制止,那早在听到“住手”两个字的时候刀子就已经扎到欧阳理沙的手腕上了。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蔺拓和他带着的那一班“年轻仔”。蔺拓那一边的人数众多,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人少的一方,在这一片街区摸爬滚打了许久的呲牙佬对人数就是胜算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深信不疑,所以在面对就算是年龄看起来明显比他小的高三少年,他也只能放低了身段像对待长者一样。
可是呲牙佬也不想放过眼前这一单“生意”,毕竟好做报酬又高这样天上掉馅饼事可不是天天都有。
“怎么个说法,小哥?叫咱们停手就停手呗,什么叫后悔?”
原本呲牙佬想要说的是“老子tnd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然而看了看蔺拓身后那群来势汹汹的弟兄,他即使有百般不爽,也得忍住因为看不惯别人在自己面前嚣张而出离的一肚子火气。
“老哥,你误会了,我没有阻止你,只是提醒你。”
蔺拓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在他们那种有话就说没话动手的交际圈子里,像酸秀才一样咬文嚼字的总是被打的最惨的。现在的蔺拓就是这幅样子,不同的是他在有恃无恐地咬文嚼字。
这下难题就来到了呲牙佬四人的头上。
这人啥意思?
他想干啥?
他不是来要人的吗?
不不不,看他那个鬼样子就是来要人的吧?
“小哥,咱们都是明白人,你把话说清楚点,要商量咱们就好好说话,被整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
呲牙佬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在悄悄观察蔺拓的表情变化,虽然他也知道很多哦时候像他们一样在街上混的人变脸比六月的孩童天还快,还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就圆睁起眼地一板砖朝别人脑袋上呼,但是从对方的表情之中多少还是可以揣摩得到自己话说的如何,好让接下来所采取的行动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糟糕的境地。
“我话说的很明白了不是吗?我说,慢着,对他下手的话你们会后悔的。”
“这......”
“伙计们都听明白了吧?还要我再重复一遍?”蔺拓手插着口袋,海老反倒着头看向身后那一班“兄弟们”。
“是!”
身后齐刷刷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不过一呼众应的声势还是让呲牙佬那一头的四个人心率加快。
“嚯,就是这样,你动手你就动手,要干什么随你便,慢慢来,想好再动手,不然就会后悔的。”
蔺拓说话的身后瞟了一眼欧阳理沙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实际上是在看什么,不过制住欧阳理沙行动的另外三人在感知到 了蔺拓那凶虎恶鹰一样的视线之后像是被吓得无力似的,欧阳理沙能感觉到他们反擒自己关节的手松动了不少,如果欧阳理沙想的话,他现在已经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了。
那么蔺拓这么一说以后,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呢?
动手他不拦着,按照金主吩咐的来干,拍照留证,回去领赏钱就完事。
但是动手之后,蔺拓说的“后悔”又是个什么玩意?
再看看那身后一大队人,这“后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告诉你,只要你敢动手,我必让你后悔。
呲牙佬能仗着人多压着欧阳理沙挑断他手筋,蔺拓他们也可以仗着人多打他们一个全身残废。
明面说的话是那样,其实是阴阳怪气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没阻止你干,爱怎么干随你,干了你就后悔,问题来了,你敢不敢动手?
这时候说不动手撤了的话,就算是怕了,怕了蔺拓口中所说的“后悔”。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容易说出来但是不太容易做到,现在在呲牙佬面前的是一帮黄毛小子学生哥,其中带头的还站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跟他讲着怪话......
怕了。
呲牙佬现在明白了蔺拓是来干什么的了。
“你......你......你别欺人太甚了我告诉你,行,你叫我慢慢动手,咱就慢慢动手。”随后呲牙佬一转身招呼了在自己身后一愣一愣地三个社会青年,“走了,慢慢动手,不急,下次再来。”
“呵呵。”
先是一声冷笑。
不知道是谁先传出的,好像是蔺拓,又好像是他身后那些兄弟们。
然后是更多声的嗤笑,看着呲牙佬灰溜溜的背影不断“噗嗤噗嗤”的传出来,听多了分不清楚究竟是放屁还是在笑。
呲牙佬迈开步子准备走的时候,那群笑声最终还是憋不住,爆发成了狂笑。
“嘿!老哥,下次见喔!”
甚至还有人说出了这样可以让呲牙佬心态爆炸的话。
“wdnmd,等老子回来慢慢整你们这帮gdx,慢慢整,让你们看看后悔是什么玩意。”
面对耻笑,呲牙佬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心理暗骂,他甚至没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控制不住把板鞋给脱下来扔过去。
“等等,我改变主意了。”
看着呲牙佬的背影,蔺拓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尽兴,嘴里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确信呲牙佬可以听得见,这种社会上混街的成年人不敢说有恩必报,瑕疵必究那是一定的,呲牙佬现在虽然是背对着自己离开,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心胸狭隘的猥琐家伙一定在竖起耳朵把这一刻听到的每一个字记下,等回头报复的时候再倒酒回敬。
蔺拓看见,呲牙佬在听到了他说出的那句话以后愣了一下,由此他更加确信呲牙佬必然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别人可能看不见,蔺拓在刚才那一瞬间还因为呲牙佬走路顺拐了一下的动作而准不住喷笑了出来。
呲牙佬确实听到了那句话,他也确实愣了一下,不过他确定了自己心里骂的话并没有真的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忽然碰了碰自己周边的兄弟。
“跑!”
压低了声音对那三人说完后,呲牙佬快步走了起来,很明显是准备跑路的姿势。
“啥玩楞?”
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还没从蔺拓的话和他们大哥的反应之中明白过来。
蔺拓那么说,接下来肯定是还要找茬。
“等你们动手完了再后悔没意思,不管你们动没动手,我觉得还是让你现在后悔比较来劲。”
话一出口,身后的众人手持钢管棍棒就冲着呲牙佬四人追去。
顺着在街道铺砖路上“踏踏”作响的跑东声,四人回头一望,二话不说也撒开了丫子跑起来。
“哟嚯,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蔺拓眯着眼看了一下,似乎是因为人行道上摆着违规停放的自行车,呲牙佬那四人像是在障碍跑赛道上并跑不了多远。
走到欧阳理沙的身边,捡起了那把被掉落在地的怪异水果刀,蔺拓放在手上掂了掂。
“真轻啊。”
接着他没顾欧阳理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关节二段捏住了怪异水果刀的刀尖,曲肘,抬手,后侧仰臂,整个身体的动作就像是在喊“预备”——
然后发射!
飞刀从追赶着呲牙佬四人的众人头上飞跃穿过,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回转弧线,以抛投锚点定位一样的方式落下。
“别瞄准头和身子,会死人的!”——对那把切割时“反物理法则”般锋利的怪异水果刀的威力深有体会的欧阳理沙想这么喊来着,只在“小心”在这两个字刚出来,那把飞刀就扎到了呲牙佬的小腿根上。
刀尖刺中,切入右小腿的腓肠肌,刀尖刀身刀柄一体相连的怪异水果刀就这样毫无阻力的整把贯穿,在中间切裂了小腿的腿骨之后,再从小腿前侧穿出,若不是呲牙佬跪倒在了地面,也许这把怪异的水果刀会就那样连同刀柄一起从小腿的前侧穿出。
“啊!!!!!!”
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呲牙佬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大腿,可是他发现这把怪异的刀和其他的刀完全不一样,“反物理”的锋利刀刃只需要他轻轻碰一碰刀杆,那一把怪异水果刀就会沿着他伤口的裂缝一直线完美的把他的小腿切开。
原本相貌就龇牙咧嘴的男人现在因为疼痛,眉毛、眼睛、鼻子和上嘴唇全都拧在了一起,嘴角吊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冷汗热汗混杂在一起从头上留下眯得他睁不开眼。
“大哥!”另外三人见状,倒也还算是讲义气,他们都停下来先拉了一把呲牙佬,不过就以那状况来说,只要停下,再想跑就不可能了。
身后的“追兵”赶到,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手持着棍棒将四人团团围住。
接着,蔺拓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仿佛是想再多欣赏一下呲牙佬那疼痛不堪的表情。
“老哥,何必跑呢?你看这不是后悔了吗?”
走到了呲牙佬的面前,蔺拓两根手指夹着怪异水果刀,几乎没有在他有用力的意识下,轻轻一扥把刀给抽了出来。
——也许说是因为有人拿,所以它很轻松地从插在呲牙佬小腿的伤口上掉了出来更合适。
“我.....”
呲牙佬似乎是想骂些什么,只是那份疼痛很有可能让他一张嘴说话就咬断自己的舌头,所以一直没能骂出来。
“想说啥慢慢说,老哥,因为嘴巴太紧的话,我可以帮你撬开再让你说话——你还别说,这把刀真JB好使,切生骨肉跟切纸一样。”
捏着刀尖,蔺拓在手里颠这把怪异的水果刀,更奇怪的是,刚刚“黑”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它现在刀身上没有沾着一点血迹,反倒是蔺拓的手上流满了血渍。
这幅奇异的场景也不知道把眼睛眯得死紧的呲牙佬能不能看得见,好在痛觉并没有把他的听觉感官一并剥夺,蔺拓说了些什么他还是全都能听得见的。
“这叫什么来着?”对方没有像刚才一样有言语上来往的回复,蔺拓的兴致瞬间低了不少,他有些感觉没意思的摇摇头。
“嘿,拓哥我知道,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不是不是,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周边的人一口一句的把家喻户晓的文言文重复得最后不知道哪个字句才是正确的。
“反正意思就是他想对别人干的事情干到他身上是伐?那就对了。”弹了弹手中的刀,用刀身拍了拍呲牙佬的脸,蔺拓接着笑了笑,“改了主意是,让你后悔倒不会变,只是等你动手完了再让你后悔就没意思了,在你产生那样的鬼念头的时候就让你后悔,才够劲。”
“那个......蔺拓......学长。”
开口之后,欧阳理沙的言行习惯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在蔺拓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学长”量子。他拄着拐走到了蔺拓身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正常人考虑的话刚刚直接趁乱回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唷,学生会长来了啊——喔,这个你的。”
蔺拓捏着怪异水果刀的手轻轻一扔,像是给同学递一支笔似的朝欧阳理沙丢了过去。
即使是一把正常地水果刀,这种递法也不是正常人敢接的,所以待到灰黑的刀尖点地插在了地砖的缝隙上后,欧阳理沙才将它拾起。
“谢谢学长。”
欧阳理沙点了下头表示谢意,除此之外在这微妙的气氛之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接着就能离开那当然最好不过,全程虚惊一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过看了看蔺拓,又望了望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呲牙佬,欧阳理沙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走掉又似乎不太好。
是单纯的街边混混之间的乱斗,还是说,蔺拓就是为了帮自己而来的?
想到这里,欧阳理沙把目光停留在了呲牙佬的身上。
“怎么了?觉得他可怜?”蔺拓手插回了口袋,看见欧阳理沙凝重的神色,他轻松地笑了笑,“常有的事,拄个一两月的拐就好了,死不了。”
“可是......”
欧阳理沙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可是他是因为你才整成这幅惨样的?呵呵。”蔺拓拍了拍欧阳理沙的肩头,“你也太高看你自己的了学生会长,他们盯上的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也会教教那群家伙怎么做人。”
“诶?”欧阳理沙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不良学生会说出来的话,但是仔细一想像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倒也挺符合这个年纪的不良们对“仗义”与“侠道”的追求,这么一想,欧阳理沙倒也没觉得是那么的奇怪了。
“现在我是有些理解了,有可能我跟你只是方法不同,不过要做的事情可能是一样的——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明白吗?”
蔺拓双手插着裤袋从欧阳理沙的身后走过,因为腿上有伤不变跟着转身的欧阳理沙只能尽力扭头看着说话的人。
“我只是想创造出一个安稳的日常校园环境,治安校卫队就是为此而建立的,并不是为了去阻碍谁,让谁不好受。
欧阳理沙忙着解释道,不止蔺拓,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蔺拓口中说的理解,是理解什么?理解我的用意?还是理解了其他什么方面的东西。
在虚惊一场之后又有一头雾水盈入欧阳理沙的脑袋里,他一时间不太明白蔺拓究竟想要说的是什么,如果是在双方理解上产生了一些什么误会的话,欧阳理沙觉得趁现在能好好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全部挑明了讲最好
“是这样?”
望着欧阳理沙明澈通透中带有真诚的双眼,蔺拓其实已经明白了,这一问句只是在再向欧阳理沙再次确认。
“是这样。”
欧阳理沙的坚定和他紧握在手的双拳一样足以打动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要做的事情那我就完全明白了。”
意识上是希望蔺拓如此回答,然而当蔺拓真正如此回答以后,欧阳理沙却有些难抑自己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建立治安校卫队以来遭遇到的所有非议、否认以及不理解所带来的压力和苦涩,在这个时候全部化为了他心中一团软糯的蜜糖。
“但是——”
紧接着蔺拓的转折让欧阳理沙再次揪起十万分的紧张。
“我希望你做出的实际行动能够和你说的内容一样,不只是画饼空谈。”
面对着再次确认自己决心的话语,欧阳理沙没有即刻应口称是。
他需要深思。
这是真正涉及到信任时,正常人都会怀疑的问题——
你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时候的回答,不但是需要对自己,还是需要对他人负责的。
沉思片刻,欧阳理沙抬起头,他眼中的夕阳甚至比午后的烈日要灼目,那一份不再迷茫的耀光照亮了他前方看到的一切道路。
“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做到......”
回答完了之后,顿了顿,欧阳理沙看了看蔺拓的表情,这位不良学长的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他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是带着把一切都当做儿戏来对待的态度。
“但是我还是会去做,我会让其他人也理解,也明白我想要要做的事情,至少这样,可以不断接近我的目标。”
因为紧张到口口干,欧阳理沙咽了咽嗓子,不过他想要说的话,早已经拟稿腹中。
“学长愿意理解我......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欧阳理沙壮声说完后,坚定中带着烈日般灼热的目光让周围的人都不得不在这一瞬间都从那一股认真之中感到热血沸腾。
没有窃笑,没有私语,即使在场的都是不良的学生和校外青年,但是他们所有人都读懂了这气氛之中的严肃。
不是一介良好学生会长在与不良学生头子与虎谋皮,而是在相互平等的立场上,想要实现目标的一方在向理解了自己的一方寻求携手。
“呵,你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难。”蔺拓抖了抖肩笑笑。
“我知道。”欧阳理沙紧蹙的眉头在告诉蔺拓,他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从治安起手改变环境什么的,说起来好听,直江区的警察忙活了几十年都没整治好的问题,你一个学生是哪来的信心?”
“无关信心,因为我想去这么做,至少能让直江三高的大家都能有一个安稳的学园日常。”
“为什么?”
“这是......学生会长的职责。”
“啧......我再问一次,为什么?”
“......因为,为了我喜欢的人。”
欧阳理沙没有低下头,手中握着怪异水果刀的他此时就是众人眼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持匕勇士,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和庐中定三分的谋识。
就连蔺拓这样平时不太把乖乖学生仔放在眼里的不良少年都不禁在欧阳理沙的气场之下折服。
这位学生会长,之前是如此犀利逼人的吗?
就好像那把无坚不破的怪刀一样,拦在他目标之前的阻碍,也都会被他一并切开的吧?
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有理由相信,这位学生会长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是空谈,似乎那都是即将编序为现实的言灵。
只有相信,并且随之而行。
“呵,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总不能我也加入你的那个什么治安队吧?我可不喜欢处处被人管着的感觉。”
蔺拓很自然的说了个懒腰,虽然看起来还是十分地慵懒散漫,但是欧阳理沙明白,现在这位学长心中也和自己一样有一股想要大干一番的热血与冲动。
“治安队只是一种方式,如果要解开一道复杂的题目,要用的方法不止一种。”
“别卖关子,说话最好说痛快一点,我有心情听,我可不保证我的伙计们听完了会长讲课不会打瞌睡。”
“请学长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学长继续像这样保持‘教育’一下像他们这样不把秩序放在眼里的家伙就可以了,只是......不要太过火就好。”
欧阳理沙说完之后瞟了一眼仍在躺在地上的呲牙佬,眼中原本带着的那一丝同情在一瞬之间荡然无存。
挤着下班晚高峰,倒腾了两趟地铁从琳琅京警署到三角港港口站的龙恭岚和助手,跑到三角港教堂的时候勉强没有错过饭点。
明明这是一座外表上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教堂,可是为什么每次来都有一种像是进私人餐厅的感觉?
说是教堂,但是进去里面之后,除了成排的祷告席座椅和位于红毯上最尽头的一尊讲台以外,其他关于教会影子的设计元素倒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违和感。
教堂窗上的彩色琉璃画上是不知名的图样,穹顶的壁画描绘着的也不是圣经的内容,四周镂空的灯壁里摆放着一截一截的蜡烛灯,明明是自然火的蜡烛,但是他们的长度却都完全整齐划一。
会让人出神的是,神父讲台上的旁边,放着一架漆黑得如同棺材一样的大三角钢琴,做到祷告席上时,仿佛在取代讲台正中央的应该是它才对。这到底是置身于祷告的教会?还是弥撒音乐会的正厅?
龙恭岚印象之中并没有见过玛尔杨小姐弹过这一台钢琴,但是每次见到它的时候,钢琴琴键盖总是打开着的,琴键上面的反光隐约可见。
说到弹琴,龙恭岚倒是想起来了,玛尔杨小姐会弹竖琴,曲子总是龙恭岚所没有听过的不知名曲目,实际欣赏起来的时候却会给人一种若置仙境的美感。
“说起来,玛尔杨小姐哪里去了?......还有平常在教堂里的樱桑古风的姑娘也不在诶?”
助手走进了教堂之后,习惯性的沿着红地毯走到了讲台前,坐到祷告席第一排左侧靠通道的位置上。
“今天周一,杏音在学校,今天在巡查高二年级的时候我看到了。”
龙恭岚跟着一起坐到了助手的旁边,有些事情不得不让她愈发地在意起来。
“玛尔杨小姐的话......”
以往来教堂,龙恭岚也不是每次一进来就能看到玛尔杨小姐,再说了作为修女要被禁锢在教堂里面也有违人理,所以玛尔杨小姐不在教堂的话,通常龙恭岚都会表示理解。
或许是去千金角商业街那边添置东西了?或许失去城港菜市场买菜了?或许是有其他私事?
正常人适用的理由龙恭岚还能给出很多很多,可是现在她觉得,无论哪一个放在玛尔杨小姐身上都像是——
借口。
“等等吧,平常也不需要等多久,可能玛尔杨小姐在忙一些事情。”
龙恭岚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这几天她的思绪太过于凌乱,在今天又有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的思考神经快要抽筋了。
“行吧,那我就当餐前放松了,嗯——唔——啊——”
助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练过瑜伽的柔体会在腰间盘的地方发出咔啦的声音。
好在只是过于劳累之后活络筋骨的常见现象,不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提前退休了,明明才上岗没半年而已。
“近段时间辛苦了。”
龙恭岚低声说了一句,让助手愣了愣。
“哪里哪里......唔——好吧,说辛苦确实是有一点,但是跟着龙姐查案我感觉很充实呀!这才是我心目中警察应有的样子!啊——倒不是说我希望出现地铁恶灵啥的会威胁市民们生命的家伙......哎,这么一说的话,警察还是越闲越好,等真正天下无贼了,我们就可以失业了——哈哈,开个玩笑哈龙姐。”
看到龙姐只是像在打坐一样面无表情,说到兴奋之余的助手感觉有些尴尬,勉强打了个哈哈。
“天下无贼吗......我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只不过世界上很多的事情,很多的案子,不是能不能抓到贼归案就可以解决的。”
龙恭岚没有睁开眼,反倒是因为这样,她能够理清挡在自己思路之中的每一个疑问。
“咦?还有这种说法吗?”助手有些不解,伸完了懒腰之后她又重新坐到龙恭岚的身边,像一个等待着姐姐答疑的小妹妹。
“去年涩虹区的一个案子就是,一个老实男人出差提前回家,结果发现了自己的妻子有外遇,一怒之下把奸夫连同妻子用菜刀给砍了。他确实是犯罪了,但是你能说这是贼不贼的问题吗?所以啊,很多事情不能够单纯的用好坏定性来概括,我们只能借助法律从结果来判断,它究竟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说到了这里,龙恭岚叹了一口气。
这么一说的话......还确实是那样。啊!要是人人都像是敬神佛的信徒那样畏惧法律就好啦!阿弥陀佛,保有世界上不再有犯罪事件发生——”助手以滑稽话剧演员的腔调先双手合十,句末又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阿门。”
“能够为世界祈愿是很好,够不够诚心暂且不论——你那不伦不类的祷告方式是个什么?前面是不是还要加上一个‘无量天尊’?”
即使是闭着眼,龙恭岚的手刀依旧能够不偏不倚的精准命中助手的丸子头。
“啊哟——可是龙姐,这,这教堂别说神像了,连个十字架都没有,哪怕有个教会标志也行,不然谁知道这是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伊斯兰教佛教还是秦央道教啊?西欧罗马式的穹顶教堂,又弄着像是土窑佛寺的灯窟,还整个道教的道袍挂在后门口,这不能怪我嘛!”
听了助手的话后龙恭岚猛然地反应过来,回过头环顾了一周教堂内的所有设施,的确都如助手所言,根本看不出这是哪一个教的教堂。
连圣礼唱弥的神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教堂,真是有够奇怪的教堂。
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全部搜寻了一遍,龙恭岚只知道这一座教堂据本地人说,早在琳琅京成市以前就有了,甚至早在西欧那边新兰人的坚船利炮攻上三角港的时候就有了这么一座教堂。
此外,关于这座教堂背后的一切,龙恭岚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哪一个宗教的教堂?
为什么这样一个迷一样的教会没有进行过什么宗教仪式活动,却一直有相关的宗教职务人员来维持?
越来越多的疑问新生在龙恭岚的脑海之中,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不等龙恭岚把它们按顺序排好,就又被新生的疑问打乱。
一切都围绕着那另一个关键词——
“奇怪的教会”。
“龙姐,好像有人进来了喔。”
在助手提醒之前龙恭岚就已经注意到了教堂的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
“诶,怎么是你?”
与龙恭岚的预料恰恰相反,来的人不是玛尔杨小姐。
“阿门,愿好运与你们同在。”
来人打招呼时,用的是像结束礼拜时才会对信徒们说的祝福语。
“海伦?怎么是你?”
龙恭岚回过头,看到了身穿牧师长袍的金发异国男青年,她瞬间又理解了。
他和玛尔杨小姐相识,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和玛尔杨小姐一样正是教会中的一员。
“近来可好啊?龙警官,还有助手警官。”
海伦笑眯眯地在说完了像在散弥礼后的结束语,接着热情地与坐在祷告席上的两位打上了招呼。
“嘿嘿,挺充实的。”
龙恭岚默不作声之下,助手抢先朝着海伦回答。
“呀,看到你们还这么有精神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以为现在这复杂的情势会让身为警察的你们闹得头大。”
说着这位牧师沿红地毯走上了前台,没有选择站在讲台之前,而是做到了一旁的钢琴椅上。
“咦?情势?”
每当在别人的口中出现自己一时间无法消化的信息,助手就会像现在这样扭头转向龙恭岚以望求助。
“喂,龙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情报和线索还不知道的?还是说有什么情报和线索是只有我不知道的?”
龙恭岚仍旧没有回答,她在看着坐于钢琴椅上的海伦,海伦在看着眼前黑白尺错的琴键。
“哈哈哈,助手小姐的反应还真是可爱......这么说吧,如果把琳琅京的警察们比作一盏驱散黑暗的明灯的话,那么灯下黑的是什么呢?”
在预料之中走进了预料之外的人说出了预料之外的话,所有的一切却又都在情理之中,这一份欧亨利式的巧合之中完全无法让人忽略的违和感让龙恭岚有些按捺不住而站了起来。
“海伦,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来也不太对,那就是字面意思吧,你把这句话当做疑问句就好了。”
得到了像是敷衍一样的回答,龙恭岚坐回到了祷告席的椅子上。
我们是灯的话,那么灯下黑的又是什么?
龙恭岚尝试着用自己的话去翻译其中的意思。
我们身为警察,黑暗相对的就是犯罪的事件,那么“灯下黑”,就是指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件吗?
想到这一层,龙恭岚无法绕过今天中午撞见的那一起事件。
直江路路口地铁站,银发少女与红瞳人影在地下通道之中乱战......之后在地铁站捉到了两名涉嫌贩卖毒品matrix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仅仅是指普通人所知的犯罪的话,那走私毒品可以说正是那“灯下黑”。
在站警、辖区警卫和琳琅京警署的三重封锁之下,像这样猖獗的走私活动在一座没有地下街的城市还如此猖獗,不正是灯下黑吗?
龙恭岚始终坚信警署是灯,警署有驱散“黑暗”的能力。
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对于那“灯下黑”而言,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只是刚刚开始。随着那两人的陆续醒来,警署内负责跟进毒品相关刑事案件的其他案组的警员们肯定会有相应的清剿行动。
解释到此,龙恭岚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那么问题又出现了,作为一个警察面对像是暗语着针对自己的问题——
海伦为什么会提出这样子的问题?
他又知道些什么吗?
如果海伦说的灯下黑,指的不是、不仅仅是普通的“黑”,那又会是什么?
“中午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里发生的事情,你知道?”
龙恭岚忽然跳跃性的发问让在一旁旁听的助手吃惊得跟不上对话的节奏。
“今天中午......直江路路口地铁站......”
海伦双手放在琴键上,他也没打算按下去,只是仰头朝着穹顶,一副忘了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的人正在很努力的回味中午饭菜味道的样子。
“喔——今天那里确实挺热闹的,原来龙警官也在那里吗?”
“很不讨巧,那桩警是我出的。”
“是这样啊,那么是不是身处事件之中不如身在事外的人看的全面,也算是一种灯下黑呢?”
海伦落在钢琴琴键中部的手指似乎是意外地稍稍用力摁了一下,一声清脆但是在整个因谱之中相当反人类的升fa从琴箱中响起。
“事外的人?”
海伦所说的事件之内和事件之外的界定,龙恭岚不是很清楚,她只感觉跟这个人谈话好像是能谈得下去,但是却总觉得像是在跟神棍聊天一样让人不知所以。
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甚至每一个字都要揣测。有时候句子分开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句连成话以后,又是另一个意思,到底是人类说话达意的艺术本来如此,还是一个外国人太精于钻研秦央的高级语境了。
如果对龙恭岚个人而言的话,这事内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事外则是她想警局里上报的关于那两个走私毒贩的案子。
“呀,其实就是后来从网上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人们啦。”
照海伦的回答,龙恭岚可以肯定了,这个事内的人指的是经手办案的警局,事外则是琳琅京市民。
可是这今天刚刚发生的案子,怎么网上忽然就这么多人知道了?而且明明她在现场临时联络当地辖区警员处理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不要张扬的......这更不可能是警署自己曝光了说地铁里有猖獗的走私毒品犯罪现象。
“网上是怎么传出去的?”
龙恭岚问的同时顺手掏出了手机,因为最近先后有“地铁恶灵”、“超能力生命事件”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她打开锁屏键的时间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跟着大众热点搜新闻了。
“你看看吧,反正我看到的时候就是铺天盖地的在说这么一件事情了。”
说完后海伦低头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琴键上,十根手指蠢蠢欲动,却依旧没想好要弹什么曲子,犹豫踌躇的样子反倒是让人觉得其实他是个不会弹的人在上面装腔作势罢了。
“真的诶,龙姐你看看!”在一旁一直专心地从两人的对话之中捡拾细节的助手早已很灵性地掏出手机打开了热搜和城际网络社区,看到了许多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言论之后她赶紧把手机递到龙恭岚的眼前,“这两个人,不就是今天中午我们看见的那两个人吗?躺在地上......诶,怎么光线还有点暗......这是开了闪光灯的吧,不过还好没有调滤镜之类的,拍的还算真实......喔像素好高!连matrix的小颗粒都拍出来了。”
晕倒的两人,散落的matrix,昏暗的场景,完全一模一样。
龙恭岚一把抢过手机,食指和拇指对角在屏幕上拉开滑动,放大了图片,想找到更多的细节——
背景是一片单调的水泥灰,墙面是高压防震的设计,看起来已经有许久的年代感,毫无疑问图中的场景就是那一个地下通道......
同时灯光昏暗,但是说明那里至少有灯光。龙恭岚记得在她刚赶到现场的时候,通道里一片黑暗......也就是说,照片在拍摄的时候,战斗还未开始......
两人已经晕过去了,同时也就是说,拍照的正式那第三者。这样一来,报警的会不会也是那“第三者”?可是那“第三者”究竟是谁?
龙恭岚不免想到了另外在场的两个人——
驱使灰焰的银发少女,手持打刀的红瞳人影。
如果真的是他们之中的一人......说不清缘由,龙恭岚觉得银发少女是那“第三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如果是他们之中的一人的话,那么“第三者”又为什么要那样做?
“管理者”——第一个关键词又从龙恭岚叠栈的问题堆之中浮到了最上层。
“这里说......这两个人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里面交易毒品,是不法分子,警察在之后的不久就会把他们缉拿归案......还真是,这两个人不是被龙姐你抓住了吗?......等等!那么那个紧急报警岂不就是那个撂倒了这两个毒贩子并且拍照发网上曝光的热心市民报的吗?”
随便让一个大概知道了这一走私案件全貌的人大概都会这样想,所以类似这样的曝光楼下面都附着“楼主真勇士”、“lz什么时候来个直播正义出击?”类似于这样的发言。
当然质疑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相信在众舆论之下,没必要为此承担压力的琳琅京警署肯定也会在之后曝光这地铁毒贩走私的案件。
“喔,我看到这里好像有个时间比较早的署名......”助手仔细看了看发帖时间,确信那是自己看都的最早的贴子,比较记忆中的时间的话,差不多就是警署报警中心接到紧急报警的那会。
“什么署名?”
“诶,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樱桑的动画片嘛......这署名‘正义’,跟咱们五六十年代秦央人那会做完好事署名‘红领巾’或者是‘雷锋’一样嘛!不过他做这事情的确挺正义的,制裁了罪犯,交付给警察处置,于情于理似乎都无可挑剔......啊,就是放在联邦的话可能会被指责曝光人权隐私,不过秦央人嘛,有恶必究的,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仔细看了看后,龙恭岚确实看到了,只有这最先发布的这一篇帖子下隔着大段的空格,最后署名“正义”。
意思是什么?
表面上很明显,他做的是正义的事情,所以署名“正义”。
那么背地里的意思又是什么?
“管理者”——这一个词在龙恭岚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似乎是掐准了时机,知道龙恭岚正在因为着一些什么东西困扰着,一声糙重的琴音从钢琴之中响起,sol、sol、fa、fa、mi、mi地断断续续了几个音符之后,像是钢琴初学者生疏地弹奏下产生的开头才好不容易连续起来。
龙恭岚和助手都被此转移了注意力,秋尽时节的夜来的分外地快了一些,然而宽阔的教堂正厅之内的一切却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交相辉映。
坐在钢琴椅之上,双手轻轻地拨弄着这巨大的庞然大物,海伦就像是一个坐在炉火房内对着黑炕擦拆烧火的老农妇,潮湿的柴火不容易点着,这稀稀拉拉毫无节奏的开头音符就像是弄出的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本着伤害到自己的听力,助手还是打算开口叫停。
然而就在围观者因为这满屋子的烟熏之下想要退出房间的时候,火柴点着了,接着黑炉里的柴火映出了暖色调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曲长曲,复奏音符开头,往下之后,助手准备开口嫌弃的表请变成了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是......理查德·布莱德曼的!”
曲终之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的龙恭岚忽然听到了一旁的助手发出的由衷赞叹。
“是的,《秋日私语》,符合两位小姐的口味真是再好不过了。”
海伦侧过身,很难想象他会像绅士一样地朝着女士微笑着点点头。
“海伦先生原来还会弹钢琴啊!我以为死灵驱逐师只是会施法之类的......不得不说弹得太棒了!”
助手的眼神从赞叹变成了由衷的羡慕与钦佩,最后转变为了崇拜。
颜值和才艺都点满了的话,这种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还有什么缺陷?
“很久没弹了,有点手生,才疏学浅还请见谅。”
“海伦先生这么客气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诶话说回来海伦先生很久没弹了吗?看起来海伦先生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啊,如果不是像朗神那样一直勤于练习的话,是达不到你刚刚那种......境界的吧?”
助手说着把注意力放在了海伦的手上,那双手和普通的手没什么不同,只是作为男性的一双手,那简直白净得让作为女生的助手都有些嫉妒了——该怎么说呢?血统优势?
“不不不,确实很久没弹了,大概有.....嗯,老实说的话大概有好几百年了吧,呀哈哈哈哈哈。”
“噗嗤。”
海伦先生果然还是海伦先生,话不超三句话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了——所以助手小姐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龙警官,你像在感觉如何了?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结束完了与助手的对话,海伦把目光转到了龙恭岚的身上。
“也许我还需要再想想。”
自顾自的轻声念叨,龙恭岚比起刚才为问题所困的样子,似乎有了些许的不同。
最初的自己是想要来干什么了?
不管是为何,要做的事情都是寻找答案。
龙恭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些在她的内心里织成了一捆乱网的句子,全部散成了有序的长线。
那些组成长线一般句子的文字,又重新组合成了那样的话——
——很多时候,就问题而言,答案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
——是提问者本身。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问题?为什么需要去解决这样的问题?
——只有存在提问者,才会出现问题。
——只有出现了问题,才有寻求“答案”这种说法。
——如果没有问题,答案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我知道了——龙恭岚想这么说,不过她知道为时尚早,因为一切,都要等到真正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能下定论。
“那么,祝你好运了,龙警官。”
坐在钢琴椅上的海伦站起了身,朝着龙恭岚和助手划了一个十字,默默地目送着两位警官沿着笔直的红毯离开了教堂。
“谢谢,海伦先生,那我们就先离开了——顺便替我们向玛尔杨小姐问一声好,”
丁酉申走进了大客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可是每一次来他都无法习惯。
蒙上眼睛,必须要对身边素不相识的人无条件信任,上车下车上车下车再上车再下车,甚至还有搭船的过程,总之每一次乘坐的交通工具会有所不同也是让人无法习惯的一个点——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气氛然人根本无法安心,就算是死在了这里,恐怕也会变成一只无法解脱的厉鬼吧?
“欢迎欢迎,丁先生,很抱歉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迎接你,原本我是打算大摆宴席再拉八抬大轿把你请过来的,可是现在你看......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说话的人为丁酉申解开了蒙在头上的厚厚黑布条,说着近似于谄媚的话,给丁酉申揉着肩锤着腿。
“您大可不必在意,在下并不是什么拘于礼节的人,再说了区区在下一名无名小辈,岂敢劳烦紫檀山的严组长。”
摘下了蒙眼的黑带之后,丁酉申并没有在恢复视觉的瞬间感觉到强光对眼睛的冲击,反倒是因为这厅堂本来就很暗,刚刚从黑暗之中恢复过来的丁酉申反倒是能在这种环境之下看的十分清楚。
他身后被他称为严组长的男人名叫严泽相,正是紫檀山的龙头老大,至于“组长”,则是道上的人对他的称呼,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称谓,丁酉申没有兴趣去深究太多。
今天这男人的审美趣味还是一样的差劲,与现在这一套不伦不类的运动装相比,还是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他穿的那一身夏威夷T恤衫要来得顺眼一些。
“好,就喜欢像丁先生你一样重礼但是从不拖泥带水的痛快人,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哈哈哈。”
也不知道杯子里倒的是什么,只看见他像是牛饮水一样用着大口杯子把里面的东西一口喝完之后,像是咽下高度白酒一样长吁了一声。
“你知道我大老远地请你来是为什么吧?”
放下了杯子,严泽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周围的几名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便四下退去,中东风格装潢的会客厅就只剩下了对座房间内的丁酉申和严泽相两人。
“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的了,明白的不用重复,直接跳过,省事又省力,怎么样?”
把在扶手上,这个丰满男人说完舒舒服服地卧上了靠垫,对丁酉申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谈公事。
“好。”
丁酉申坐的则是一张正经的会客椅,不过面对众多客户后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可以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保持从容的姿态。
“所以丁先生肯定是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得咯?”
“在下到此处,无非就是为了之前的委托,关于线路中断的情报。”
“对对对,你既然记得,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那你既然记得的话,就是故意不回复咱们了?”
“是的。”丁酉申没有否认,他也知道这个回答可能会让自己遭遇到什么样的囧境。
“哦?那我问问为什么好了。”躺在卧椅上面的严泽相忽然来了兴趣,抬起头眯眼看着丁酉申。
“出于对客户的负责。”
这似乎是丁酉申提前想好的答案。
“负责?怎么个负责?”
“对于提交的情报,我必须保证情报的准确性还有可信性。”
“很好很好很好,丁先生我就是中意你这样诚意满满的态度,和别的那些唯利是图的情报屋完全是两个样,和你合作真是太棒了!——那么现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了吗?”
每当严泽相说出最后一句,话语都会转调为充满着不信任感的疑问,前面的场面用语,夸张的表现以及过于不符身位的言行,都是为了在这一刻拉开落差,一种叫做“你信不信我下一秒就翻脸”的态度落差。
“可以,但是条件是......”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丁先生可真会说话,能在我说话之前谈条件的人你可以说是第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稍作停顿之后,无视了严泽相的大笑,丁酉申继续说了下去:
“不需要任何报酬,只是之后贵方针对之后所作出的行动,我希望我都可以加入。”
严泽相的笑声停止了。
“丁先生,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要加入我们吗?”
“暂时加入,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呢?”
“为了寻找我想要的真实。”
“真实?”
“阻碍了贵方路线的家伙,不管贵方信与不信,它是‘地铁恶灵’,对此,在下有着同贵方一样的敌人。”
丁酉申说话的时候,眼神严肃得让被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这么说,丁先生和我们利害一致?”
“可以如此认为。”
“那丁先生,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凭我的行动。”
对话在此戛然而止,没有发问方再做询问,也没有回答方再做补充。
“哈哈哈哈哈哈,好,爽快,既然如此,日后的事不如我们再从长计议,丁先生还请暂且下去休息如何?”
严泽相忽然的大笑作为本次话题的终结,丁酉申也知道,这可能会是开始,也是结束。
“好,在下就悉听尊便了。”
一声唤铃响起,门外进来了几位保镖,似乎和先前出去的已经不是同一批了。这一次他们带着丁酉申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给他蒙上眼,走出会客厅后,丁酉申便被他们安置在了客房。
关上了会客厅的大门,厅中只有严泽相一个人。
他从卧椅上起来,手持顶灯遥控,把吊顶的灯打开,灯光照亮的整个会客大厅,一扫先前的阴暗。
强光之下,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大厅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卧椅之后的屏隔背后,隐约有一个人影。
“您怎么看,大师?”
一改之前的态度,严泽相从卧椅上下来,毕恭毕敬地对着屏隔之后的人影问道。
“无妨,利害一致,是可用的棋子。”
声音是一个不算老的男性,像是只比严泽相要年长一些的中年男人。
“可是那个‘地铁恶灵’......好像是确有其事的样子......”
对于自己最担心的部分,严泽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无妨,区区小害,不足为惧。”
“那大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大师明示。”
“各取所需,即可。如同你我之间的交易,你和他之间也可以交易。”
“就像我和大师您一样?难不成说那小子?”
想到这里,严泽相忽然有些后怕,他一直隐约觉得丁酉申不是一般的人,可是就是说不上来,经大师这么一暗示之后,这个精明的男人现在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和他搞好关系的话,总是没错的......是这么个说法吧,大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届时,谁是棋子,谁是下棋的人,见分晓之前或许都还未可知。”
说完,屏隔背后的那道人影随着笑声一起消散于虚无,仿佛刚刚在此的都是严泽相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