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江路路口人头攒动,根本让人分辨不出已至深夜,人们也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在地铁站已经停运的街区附近依然有这么多行人流动。
然而他们丝毫不会感到有任何地违和感,不知道是从几时开始,近来这街道附近就一直是这样。
“你早会预料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呀,怎么会,在这之前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哟!而且完全是在事情开始之前......”
直江路路口红绿灯的安全岛上,海伦和玛尔杨与准备通行到对面的行人站在一起。
路灯亮起数回,他们却没有从安全岛边离开的意思。
很显然,因为站在这里,只需要通过转身,便大概可以掌握街上人们的大部分动向。
“那你为什么把‘随言’的碎片带走,而不是交还给......”
玛尔杨小姐想要向海伦询问的最令她不解的部分还没说完,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海伦便止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随言’当然要物归原主,但是首先,必须先处理掉一个问题——”
“是......恶意?”
玛尔杨回想起海伦说要留在琳琅京一段时间的理由。
“准确的说是两方的恶意——‘随言’的,还有残留下来的‘罪’的。”
海伦的回答让玛尔杨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场暴风雨夜里。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随言”的时候。
——妖刀,随言。
街道上人们的叫喊声重新将玛尔杨从那场风雨肆虐的夜晚中拉回到了当下,她转身向着背后望去,许多经常在街上能够看到不良少年团体像是盘旋的秃鹫群在空旷的荒地上发现了腐尸一般,朝着地铁站方向涌去。
在揪心于现状的玛尔杨面前,海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他只是一副对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保持着期待的神色。
“随言的能力......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忧心忡忡的玛尔杨在不安的驱使之下挪动了脚步,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海伦再次问道。
“担心,当然担心啦!能够让非异想化的目标异想化,并且只要自身的纽因足够强大就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被影响到的目标,这样的能力谁不害怕呢?——不过正因如此,才要在物归原主的时候更加谨慎。”
“谨慎?如果是指你现在的做法的话,我没有明白。”
“因为这一任随言的主人不像以往,以前持有随言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人类,终究会生老病死,留下的就只有这一把刀,可是这一任的随言主人,就是随言本身,只有自己明白了自己的意义才能真正的作为随言承担起管理者的责任......我想你应该在清楚不过了,因为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哦,就像老师一样引导着的玛尔杨小姐。”
海伦半眯着眼,玛尔杨知道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透过了这些事情的因始而看到了终末。
也许接下来只需要将一切交给时间,像海伦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等待结果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随言的恶意是什么吗?”
海伦忽然露出一副兴意十足的笑容。
这是他在刚才的回答之中提及到的东西,在玛尔杨似乎忽略掉了他回答之中的解释后,重新被他提及。
“恶意......”
对着双眼圆睁的海伦,玛尔杨稍有些困扰地重复着那一个关键词。
“呀,关于这一点,我忘记说明了。”
海伦摆出一副这没什么的表情,特意地轻咳一声,然後倚靠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开始诉说起关于“随言”的“恶意”。
“如果你的影子对你充满了恶意,那么它想要对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与墨上霜熟悉的每一个结束了兼职工的夜晚一样,当他走出便利店的门口时,夜已至深。
不过不一样的是,往常都是独自一人从三角港港口街区回到自宅所在的开发区街区的墨上霜的身边,此时正有一名少女——同班,同学,并且是与墨上霜同居的少女。
她为什么会来借住在家中、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该如何从她目前面临着的困境中帮助她......
完全没有头绪。
同居了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两人之间的交谈都仅仅止步于最低限度的日常所需交流。
这样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仅仅是借住的同居房客的关系而已......
墨上霜在心里苦笑着。
不过墨上霜明白,每一个人都有着难以言说的过往,没有到真正可以解决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暂时埋藏在心底而已......
至少,在面对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点头了......
沿着路灯照出来的明带,脑海里不断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墨上霜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从三角港街区走到了直江路路口前,直到在地铁站的门口,他撞上了某人——
“对不起!十分抱歉!”
墨上霜顾不得去捡掉到了地上的眼镜和被撞得生疼的鼻梁,因为很明白是由于自己分心没有看路而撞到了别人,所以他连忙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
“下次多长几双眼!”
伴随着被撞者同伴们在周围发出的嗤笑声,被墨上霜撞到的青年大声呵斥,不过墨上霜诚恳的态度在前,所以并没有感到被冒犯的对方就算是有怨气也还是止步到此。
正当对方没有打算继续与之纠缠,一行人准备错身离开之际——
“等等,跟在他后面的人,有点眼熟......”
青年同伴们之中的一个女生说的话,让墨上霜隐隐感觉到不安。
墨上霜的身后,尹伦雅也刻意地侧过脸避开对方的视线,可是斜射的路灯却将她的面容照得更清楚了。
“是......0205班的尹伦雅啊!”
这名女生做出了一副认了很久才辨别出来的样子,从语言中可以判断,她也是直江三高的学生。
女高中生在这么晚的时间里和几名社会青年一起结伴在外,即使因为还没戴上眼镜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墨上霜也能够想象的到那名女生现在的脸上正露出一副怎样的笑容。
“不良”——这两个字让墨上霜想起了在地铁站的时候欺负尹伦雅的那几名学姐。
“诶?真羽酱,她是你的熟人吗?”
“熟人?——熟!当然熟,特别熟悉,在直江三高的女生之中她可是鼎鼎有名呢!”
被称作真羽的不良少女身后那与之相衬的霉绿色和她说话时阴阳怪气的声调让墨上霜感觉十分地压抑,不过比起自己,墨上霜更在意的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尹伦雅。
“你们光看就能看出来了吧?尹伦雅在我们学校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美少女哟。”
随着真羽的话,围绕在她身边的青年们都纷纷打量起尹伦雅,看到那优美的身段和冷艳的姿容,一时间让他们转不动自己的眼球,被他们簇拥在之中的真羽在这一刻瞬间黯然失色。
“喂喂,真羽酱,有这么好看的熟人你居然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就是就是!一起玩人多才有趣不是吗?”
青年们转过头来对真羽提议道,他们具体想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叫我介绍我就能介绍吗?我又不是联谊的小姐,你们想认识,自己去问不就好了吗?不过人家尹伦雅可是个大忙人,多半是没空搭理你们这些家伙。”
“你们不都是学生吗?怎么你不忙她忙?”
“她是忙着做生意呢!不信你问问他。”
真羽说完后将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向了墨上霜,同行的几名青年立即“懂得”地露出会意的微笑。
“喂,我说朋友,看来你也是花了钱的吧?”
被墨上霜撞到的青年站到了他的身前,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墨上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我......我不明白你们说的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吗?都是点‘服务’的,还跟我们装作不懂吗?”
青年对两边的同伴们挤了挤眼眉,另外两名青年便装出很自然地样子走到墨上霜的身边,将他夹在其中。
“明白了吧?我们没别的事情,你‘点’的那位小姐姐,让给我们一晚怎么样?”
尽管不想向那个方面的事情去想,但是话说到此,墨上霜知道如果自己再一味地故作不知,只会惹恼对方,让自己的处境更加难堪。
可是尹伦雅......
“不......”
“什么?”
“......不!”
低下头,墨上霜用余光扫到了尹伦雅苍白的脸上。
要帮助她——是的,是下过这样的决心。
哪怕她没有说出口,墨上霜知道,也许确实有人不知道如何像别人求助,但不会没有人不期望自己能得救。
“不行!”墨上霜用颤抖着的嗓音说出态度强硬的话语,“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放学后打工结束顺路结伴回家的同学。”
该说的已经说了,墨上霜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会放过自己和尹伦雅的打算。
如果他们还是蛮不讲理为其所欲的,那么就必须考虑一下能够自救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墨上霜开始从被阻挡的视线周围期待着能看到附近站警的身影,或者是能有看出端倪的热心人来帮忙解围,如果不是在晚上的话,兴许治安校卫队的人就可以来搭救他们......
“啧,早说嘛,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出乎意外,青年们不再纠缠墨上霜,这时候墨上霜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里有误。
说明白了关系,同时也就表明了自己是外人,从立场上也就和面前的这些人同等了,那么对方既然是来找尹伦雅的,自己又以何种理由去干涉对方?
“可是......”
墨上霜的解释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再没有耐心听他多说些什么的青年们便开始慢步将尹伦雅围在中间——
“小姐姐这么晚还没回家,一个人在街上很无聊吧?”
“是啊是啊,不妨我们一起去玩玩?今天周六晚上,黄金时间可不要浪费了!”
“我们请客,想去哪都可以......”
面对青年们的纠缠,尹伦雅只是默不作声,她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没人知道她那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究竟在看着什么。
渐渐地,尹伦雅陷入了一种彷佛自己是遥远世界之居民,并从遥远的地方观看现在这个状况的错觉中,把自己眼前所见的世界当成在画框里发生的事情。搭讪青年们的说话声,听起来全都像是出自画框中的画一般。
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画,讥笑,嘲讽,辱骂,欺凌,毫无底线的骚扰与纠缠,一切都薄得像一张纸。
所以无论纸上描绘的是怎样的画面,那都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习惯就好,习惯了,一切就都会过去。
正当自己兴起放弃的念头,决定放任事态发展时,画框中的世界突然产生变化。
“请不要再缠着她了!”
声音从侧方传来。
“她很为难不是吗!”
尹伦雅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拉回现实,她感觉到的是画面中的人从画框当中跳了出来,站到了自己的这一边。
声音颤抖着,清晰而又有力。
是墨上霜。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喊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站在附近的真羽露出了厌嫌的神色,原本缠着尹伦雅的青年们,扭头准备集火到墨上霜的身上。
“你怎么还没走呢?!”
“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你不只是她同学而已吗?”
青年中个子较高的一个推搡着墨上霜,另外两人则把他逼到了街角的墙边。
“如果别人没有意愿,就不要在纠缠了。”
墨上霜郑声说道,此时再面对这三名青年,他因为做好了觉悟不再感到怯懦。
“小子,我是看你没有挨过打,让你走不走,周末假期好好过会死吗?”
“行了,这种人说再多也没用,来次实在的教训但愿能让他记住。”
墨上霜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结果肯定会惹怒对方然后挨一顿皮肉之伤,但是这对墨上霜来说,比起以前要好的太多了,这大概也是他的一种“习惯”。
如果这样可以帮到尹伦雅的话......
“你们不要再为难他了,和他无关。”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冰冷声音毫无感情地传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了站在路灯之下的尹伦雅身上。
“你们是来找我的,他和我无关,不要再为难他了。”
尹伦雅没有直面墨上霜,然而就算她看着墨上霜说这句话,墨上霜也无法得知她现在正带着怎样的表情。
墨上霜能够看到的,只有那一抹像是黯淡的紫水晶光芒,在焦黄的灯斑下,怎么也显示不出自己的颜色。
“可是......”
墨上霜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做好要付出某种牺牲的觉悟之下,一切又回到了事与愿违的方向。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尹伦雅顿了一拍,声音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感情的痕迹,“我已经习惯了。”
青年们听到了尹伦雅的话,如愿以偿的窃喜让他们放过令他们扫兴的墨上霜,只留这个像是呆木偶的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尹伦雅任着这几名带着卷烟臭味的青年贴近自己,对自己动手动脚,在青年们勾肩搭背的裹挟之下,朝着街道下方的方向开始迈步。
不是万念俱灰的放弃,也不是自暴自弃的心死,更不是走投无路的绝望。
是习惯,对一切都漠然看待,仿佛置身于事外的习惯。
不要再牵扯上别人,不要再给别人带来不幸,只要自己能够承受的,习惯就好。
“是啊,可以习惯,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能适应得了的啊!!!!!!”
吼叫声传来,周围路人们都纷纷向这名独自一人在这里像是发泄着什么情绪的少年投来怪异的目光,就连准备离开的青年一行人也回过了头来。
“如果不适应,那就反抗!‘去习惯’,是啊,很多事情只要习惯了以后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是自己不愿意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去习惯?习惯不能是为了适应而去习惯,习惯是为了在自己不适应的困境之下帮助自己争取到适应的生活才有意义!”
没有连断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把这一番话说完,墨上霜静静地将自己的眼镜收回了制服校服的内袋里,确保它在之后的激烈冲突之中不会被损坏。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不会是疯子吧?”
也不知道是青年当中的谁在说话,反正墨上霜也并不打算理会这些杂色逆光之下的人影,他只顾着对那快要在黯淡中消失的紫色继续大喊:
“去习惯,没有错,但是去习惯以后,站稳了脚跟,然后再去挣脱这些不适应的枷锁!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尹伦雅!”
最后喊出了尹伦雅的名字后,靠着墙的墨上霜顺着墙壁慢慢滑下。
该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墨上霜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了。
到底怎样帮助她,完全不明白啊......
现在,墨上霜有些理解了当初听高熙原谈及尹伦雅时,木埃言所说的那句话——
“一个人只有自己才帮得了自己,只有想要得救的人才会获救。”
如果尹伦雅的“习惯”,是在找到解决困难的方法之前委身求全的方法、是在得到救赎之前赖以支撑心灵的支柱,那么在现在自己愿意成为她摆脱困境的力量的时刻,她就应该把握住从那不适应的环境中挣脱的机会。
只要给她一个能够让她相信的理由......
“喂,小子,你像个怪人一样冲着我们大喊大叫会搞得我们很难堪的你知不知道。”
三名青年之中领头的一个走到了墨上霜的跟前,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把这个瘦弱的男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看在今天多了一个小姐姐陪着,心情好的份上,随便给你点教训,要是换作平时,你看我不把头都给你打爆!”
说着青年就把无力反抗的墨上霜摁在了墙边,也不顾路人们的目光,狠狠地照着墨上霜的肚子来了几拳。
“咳——”
剧烈疼痛让墨上霜无法再保持刚才的思考,脑袋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和从腹部传来的火辣痛感。
唯一清醒的意识,就是墨上霜庆幸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尹伦雅就可以脱身逃跑了......
可是接着,墨上霜就听到了那名本应逃跑的少女肃声制止:
“住手!我已经说过了,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对他?”
“可是小姐姐,是他先缠着我们不放的,蚊子在耳边绕来绕去,难道你能忍住不伸手去打吗”
“先绕着别人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尹伦雅苍白的脸上依旧是冰冷的神情,但是隔着这一层寒意,青年们都能感觉到她的怒火。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猥琐的笑容很快又重新浮现上来,那三名青年再次放开了墨上霜靠近了尹伦雅。
她本应该用来逃离这里的机会都放弃了......
报警的念头闪过墨上霜的脑海之中,之前看作是不良青年搭讪直接报警的话比较过分,但是现在对方已经施暴的情况下,报警自救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正当墨上霜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号码的时候——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齐起了人。
街上的不良少年们纷纷向这附近靠拢,不是朝着自己,而是向那三名社会青年。
墨上霜现在才发现,因为此时没有戴着眼镜的他眼中看到的人理应都是打着逆光的轮廓,然而眼前聚成群的不良少年们却没带着代表他们“颜色”的光,或者说是墨上霜看不到他们的“颜色”。
看不到对方的颜色——
墨上霜想起了同样是他无法看到颜色的杏音......
可是紧接着他发现,这些不良少年们和杏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的眼睛,都冒着诡异的红色幽光,像是暗夜中的猫眼,接着血月反照出来的猩红。
此时的青年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认为这群少年只是集群偶然经过他们的青年们直到被红眼的不良少年团团围住,他们才感觉到事情不妙。
“哎......什么情况这是?你们又招惹了谁了吗?怎么这多人?”
真羽扯了扯领头青年的袖子,躲在他的身后弱弱地问,丝毫没有了起初见到时的张扬跋扈。
“我......我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这么多小鬼,而且还有的穿着你们学校校服的,应该是跟你有关吧真羽酱?”
“可是......我都不认识他们啊!”
红眼的少年们没有理会青年一行人说的话,也没有像平时的不良少年团体找茬前都会说明来意。
每一个眼中泛着红光的人口中都念念有词:
“犯错的人......”
“不配合的人......”
“不理解的人......”
“伤害了别人的人......”
......
细听,能够听到每一个人口中所说的话,但是当这些话语汇聚成能浸死人的河川,就没有人能够明白他们话语中的意思了。
在这语言夹杂的海浪之中,每个人的手中都亮出的东西——
棍棒车叉,尖刀铁锤......
现在没有人不会不明白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人群中的话语声也慢慢变成了同一个词眼——
“死吧。”
与此同时,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附近的一条小巷的拐角之内,并没有发现外面街道上的异变的高熙原,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约会”。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紫檀山的人!你是来杀我灭口的对吧?!呵,为了吃琳琅京的这一块独食你们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倒在地上的男人以手代脚,不断地向后退,直到在深黑的死巷之中把自己逼到墙根之下。
“遗憾,猜错了,我并不是什么紫檀山的人,只不过我的确是在紫檀山的情报网找到了已经被他们跟踪锁定的你而已。”
高熙原擦拭小刀,他在刀身上呵出的热气凝结成水雾后,又被纱布轻抹干净,着借寒月的光辉,刀尖映得明晃亮眼。
“不过嘛,你的后半句话我是同意的,紫檀山肯定会遭到报应。”
听到高熙原说的话,男人在颤抖之中生出了一丝侥幸的心理。
“不是紫檀山的人......那你不能杀我!”
“喔?为什么?”
“因为......因为......紫檀山都是我们的对手,使我们的敌人!既然你也痛恨紫檀山,那你可以放过我......哦不,或者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对付紫檀山!”
男人从高熙原的话可以很明显判断出高熙原的立场倾向,判断如此,本着“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的道理,男人开始试图拉拢高熙原。
“哦?你说你们?你们又是哪个名号?据我所知在琳琅京能和紫檀山明着作对的可没有第二个。”
高熙原用手上尖刀的刀背贴到了男人的脸上,即使是在黑暗之中,男人也能看见他的笑容,只不过男人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会错了意。
“是......我是向日葵的!我们是向日葵的人,向日葵想要抢回在琳琅京的生意——啊!!!!!!”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突如其来的惨叫声贯穿整个死巷。
是高熙原原本贴在男人脸上的小刀忽然翻转了刀面,朝着男人的嘴下一刀重划,切开了他的脸皮。
“向日葵可没有你这种人。我说了我是讨厌紫檀山,但是本质上还是讨厌你们这些毒贩子......现在你还没死,说来你得感激一下紫檀山,要不是你在他们今晚的行动计划安排上......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么留着你也就没有用了。”
从所认识的那位身为紫檀山堂口主的女儿的学妹身上,高熙原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许多情报,而其中和他所料想的大部分相同——紫檀山确实在盯着那些其他在琳琅京内贩运毒品的家伙们,而且被他们盯上的许多目标,都被他们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高熙原当然也知道时下“正义执行”的怪异风气,可是究其原因,高熙原觉得很明显是人们解读错了那发生在地铁站中的怪异杀人事件。
琳琅京的地铁站本就是毒品走私交易猖獗的地方,但是直到几周前名为“地铁正义”的家伙出现,并且把地铁站毒品走私的内幕翻到了公众台前,才让琳琅京警署像是最近一样下决心政治地铁内的治安。
这样一来,被断了生意线的紫檀山当然会气急败坏地想要把暗地里跟他们抢蛋糕的家伙们全部搞定,至少在把碍事的家伙们处理掉之后,紫檀山才能放心的重新规划不让他人侵用的走私路线,就像之前所划的地铁路线一样。
虽然不知道后面冒出的地铁正义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某种程度上,对亏了他们,以往只是暗地里不顾把其他民众搅进黑道纷争而肆意妄为的紫檀山才得以付出台面行动。
把一切都套到紫檀山的头上来说,的确都可以说得通。
一切的开始都是紫檀山为了把抢毒品生意的竞争对手排除而开始,然后渐渐扩大到现在这个局面。
有了这样的结论之后,高熙原想要知道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紫檀山,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那些人杀害的?
高熙原想要刻意避免去回想那三年前的一切,然而现在,同样的事情又摆在了他的眼前。
必须弄清楚!
不能让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事情再次重演!
“废话不用多说......反正你现在也说不出话了,那就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吧。”
高熙原拿着刀弹了弹男人的脑袋,让男人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么......就第一个问题——你应该也认识有其他不属于紫檀山的‘走货’家伙吧?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死了的?”
男人再次点头。
“那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因为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的高熙原,男人想要点头,可是对具体情况毫无了解的他只能做出摇头的回答,他知道现在自己这幅惨状就是刚刚没有如实作答的下场。
“不知道啊......唔,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么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将小刀收回了口袋内后,高熙原伸了伸懒腰,这个意思很明显,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恐慌重新降临到男人的身上,他明白着“完事”这样的概念在黑道的审讯之后意味着什么,随即他“呜呜呜”地发出了哀鸣。
“别吵了别吵了,我不会真杀了你行吧?你带好你的货,然后乖乖地等着警察过来就行了,一会我报警,还有力气吭声的话那就留着去和警察解释吧。”
高熙原把装着matrix粉末的一大袋塑料袋子砸到了男人的脸上,抓着男人已经被打断的双腿,作势就要将他拖出死巷外。
本该是放心于自己不会立刻在此丧命的男人,看到自己要被拖出死巷外后,居然激动地闷声大叫起来,就好像要被拉出去处刑一样。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不是说了不会杀你了吗?去警察局也不一定死刑,你这个量的在琳琅京认罪态度好一点的话可以判个死缓或者终身监禁,不也挺好的吗?”
不解失控男人惨叫声含义的高熙原只顾拖着他向外走,同时手中还拿出了手机,在通讯录上滑动到L一栏,找到了他最为熟悉的一个警察......
“‘正义’!外面的‘正义’!!!!!!!”
侧脸明明已经被割裂的男人艰难地喊出了这句话,眼神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但是现在让他感到害怕的对象不再是眼前的高熙原。
从死巷中走出后,高熙原看到了早已围堵在巷口的不良少年们。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带着血一般的诡红。
同一时刻——三角港教堂
——混沌不再笼罩心头,像是拨云见月一样的清明心境。
杏音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堂,从未感觉过心中有如此之多想要言说的情感。
即使是此前三番五次遭遇到让人惊心慌乱的意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立难安。
她轻轻抚摸着摆在教堂讲台边的竖琴。
——“如果是玛尔杨小姐的话,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如果是木埃言的话,又会告诉我该怎样去做?”
像往常一样在竖琴长弦的面前会想起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这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个人的话语此时萦绕在她的耳边——
一刻钟被搭救了自己的龙恭岚小姐送回教堂的路上,那短短步行途中的交谈,杏音无法忘却。
杏音发现自己的心里的激昂情绪正在慢慢地化作某种动力。
有着坚定意志的人就能够毫无迷茫地朝着灯塔所示的路前进,那么没有方向的人又该作何选择?
——自己是为了谁?
在激昂冷却过後,杏音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如果自己不知道应该为了别人去做什么,那就去为了那个人而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原来答案竟如此简单。
守护着他安稳的日常,守护着能让他幸福的一切,组成能让他幸福的一部分......
原来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
——“你既然也喜欢他的话,那就行动起来啊!公平竞争,我可不想被你让着呢!”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杏音明白,只光顾着为别人着想的她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当时杏音没有说出口的是——
“一个不会选择的人,到底要怎样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做些什么呢?”
现在杏音知道了,要做的事情就像她曾经做过的一切那样——
在她不在的以后,就应该那样......
感伤让杏音垂下了眼眸,有一件事她知道自己无法像已经不在的她那样坦诚。
唯独这件事,不能让她一直守护着的他跨到这一边。
一切,都要在再次上演之前阻止。
不能再让他失去了......
正当这么想的瞬间,教堂的门吱呀地响起,夜色从门缝之中穿进,于烛光之中消散。
不是玛尔杨小姐,也不是最近常到教堂来的海伦,更不是刚刚才离开不久的龙小姐。
——一个男生
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年。
稚气未脱的青涩脸庞之下是连成年人都少有的成熟气质,步伐与举止中都透露出令人难以言喻的英姿。
——是欧阳理沙。
“晚上好,杏音。”
杏音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欧阳理沙则展露稳重的微笑,以温柔的声音向她问好。
就只是问好。
“晚上好,欧阳理沙。”
深夜直江路路口红绿灯下的安全岛——
“取代?”
“呀!果然特意诱导的解释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哈哈哈。”
“......?”
“人的影子如果‘活过来’——且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活过来——这个影子必定会有‘属于谁’的这个问题。假设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你的影子如果充满着恶意,他最想要干的事情就是取代原来的主人......这样‘自己的影子就是自己的敌人’的推论是否能百分百成立我并没有依据,主要你现在已经认识到了,它的确就像是影子一样,想要取代原主。”
“可是随言不是......”
“我知道你想要说的是什么,随言并不是异想化,它作为妖刀的概念虽然和异想相近,但终归是属于为人们所接受的‘概念’,只是这样的概念可以直接作用与事像上,对异想化产生效果罢了。然而你有没有想过,随言是从何而来的?不仅如此,其他具有‘概念’的妖刀又是如何产生的?”
“异想发展到被人们所接受的地步之后,逐渐异化形成‘概念’......”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吗?随言的恶意是谁的恶意?”
“持有者......”
“你看,这不就明白了吗——不过,如果事情再掺杂上别的东西,就不那么简单了。”
“难道说......还有‘罪’的恶意?!”
“持有者本身在自己无自觉的恶意下行动,随言又在因为‘罪’的消失而无人管束的异想化的‘恶意’之下行动,这两者相加,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不过没想到的是,随言的恶意与‘罪’的恶意相互影响得这么快,现在就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了吗.......”
“等等,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罪’的恶意,到底是如何介入的?”
“这可就不是眼前的局面就能说明白了的哟。”
“不在眼前......”
“你要知道,在托盘上放砝码的人,你往往看不到他们是谁,因为他们就和你我一样,是站在局外的。”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必知道。”
“那为什么......”
“要是你手中的砝码,能够让天平向你所想的任何一方倾斜,那么和你同样是站在局面外的人,就都无关紧要了。所以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的手中的砝码,有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重量就好,亲爱的玛尔杨小姐。”
“只需要信任......”
“没错,就算是现在,随言的恶意和‘罪’消失后留下的恶意同时行动,你也只需要相信一切都能够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偏转就好,因为该置于天平之上的东西,都已经放好了。”
三角港教堂祷告厅内。
“杏音同学,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晚来到这里吗?”
中间夹着一排排长列的祷告席,杏音与欧阳理沙面对面,一人在主讲台上,一人在座席之下。
欧阳理沙的脸上像往常见到他时一样浮现轻松而阳光的笑容,相对地,杏音的神色则在平静中略带有充满困惑。
欧阳理沙——是今日下午的时候,他还曾与他有过交谈,然而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
杏音想不到除了找自己以外,他还会为何而来,然而更进一步的问题是,他为何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呢?
虽然杏音的确也有话想要对欧阳理沙说——必须挑清楚说明白的话。
第一次于直江路口地铁站的出站口,治安校卫队意外遭遇到高年级学长胁迫时,看到欧阳理沙在自己的面前挺身而出与不良青年拼死相搏的那个瞬间......
第二次,作为监察组成员在齐箍小街的巷道内......
即使详细情形杏音并不清楚。
虽然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然而一直都无法开口。
但是——有个契机。
就是欧阳理沙本人方才所问的事。
为何他会来拜访杏音的住所。
一想到这里,就只有一个共通点。
“是因为我看到的东西吗?那把刀,怪异的刀。”
杏音下定决心说出,欧阳理沙露出像天使般的微笑,点头示意。
看见对方肯定的回覆,杏音接着开口:
“我并没有想过向任何人提起那把刀——还有与你有关的事情。”
“嗯,我想也是,我相信杏音同学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因为欧阳理沙干脆地回应,杏音抚着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
却在此时——
“可是,我觉得这样并不好,你不觉得吗,杏音同学?”
欧阳理沙低下了头,像是在翻阅着靠椅而放的一本福音书,没有再将视线放到杏音的身上。
察觉到对话的不对劲,杏音静静问道:
“你是担心我不会为你保守秘密吗?”
“秘密......是秘密啊!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非常抱歉,杏音同学。”
欧阳理沙带着恍惚的神情凝望虚空。他大概一面在脑中回想过去,一面向杏音解释吧。
可是那表情似乎突然蒙上一层悲伤,声音逐渐变得像嘶哑的他看向杏音。
虽然是清彻而明亮得像是宝石一样的眼瞳,却因为同时让人觉得不知道在看哪里,眼神无法对焦而感到有些可怕。
“因为觉得是不可告人的东西,害怕他人不敢接受,才会当做是秘密吧?其实杏音同学也不理解是吗?”
直江路路口红绿灯下的安全岛
“随言持有者的恶意和罪的恶意交织在一起,同时行动,随言的持有者将会把自己所想的付诸实施在对方身上,而罪的恶意则会将随言本身所想的实现。相互影响之下,持有者慢慢地便会在恶意交织的影响下为之行动,随言也根据持有者意志的所希望的改变而产生相应的效果。”
“这就是随言在恶意之下行动的......局面吗?”
“对。持有者本人所想的,随言会帮其实现,而随言恶意的最终目的,也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影响持有者。持有者想要将自己的意志灌输到别人的内心里,这是最符合随言能力的愿望,契合度如此相近的随言在这种已经近乎于异想的加持下——现在你看到的那些失控的孩子们,就是随言效果之下的‘杰作’啦!而在恶意放大的随言效果本身,现在持有者手上的随言想要干的事情,自然就是成为真正的随言......”
“所以他们会自行去找.......”
“没错哦,他们的目的很纯粹,无论怎样,他们都会自行跳到台面上来......毕竟随言并不是真正的异想,就算‘罪’的恶意作用在随言上,它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异想化,它只是在持有者的身上,凭借着持有者扭曲的意识来行动的、充满着‘恶意’概念的妖刀罢了。”
听完了海伦最终的解释,玛尔杨长舒了一口气。
“咦?奇怪…咦咦——?”
海伦仔细端详起站在身边的玛尔杨的表情,她居然放下了所有的担忧,闭上了眼。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会着急地在原地跺脚呢,不过仔细一想也是,你已经是过了那个年纪的玛尔杨小姐了,不再是玛尔杨小妹妹啦。”
“嗯,这是你教我的。”
对半开着玩笑的海伦,玛尔杨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教的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一样?”
“要试着去相信——”
三角港教堂内。
“理解......是要理解什么呢?”
感觉到对方异常的气氛,杏音的手心开始直冒冷汗。
欧阳理沙依旧挂着开朗的微笑,继续淡然说道,似乎完全没有听进杏音的疑问——
“可是其他人都理解了啊,他们都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没错,就像她一样,就像是太阳一样......”
“不......那个.....”
“这也是她内心中所想的,想要像太阳一样温暖所有人,最终一切隔阂的坚冰都会融化在那温暖之下......”
他依旧挂着笑容,只有话语中充满疯狂的气息。
杏音感受到这一点,就连背上也似乎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汗水。
“可是就是那样一个人,她消失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不知道太阳是如何落下的,但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升起过......”
“咦......”
“杏音同学,无论你理解与否,都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就足够了,她没有完成的事情,由我来完成。”
听着满溢疯狂的话语,杏音默默退后,她本能地感觉到,再继续站在这里会很危险。
“杏音同学,我不会向你道歉。因为……我相信你最终也会理解的,如果你也能记起她的话......只是想要像太阳一样为大家付出,这并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如果可以,杏音真想立刻逃出去。然而坐在眼前的欧阳理沙似乎不会轻易放过她。
“......”
杏音已经放弃和欧阳理沙沟通,她明白那只是徒劳无功。
凝视着那样的杏音,欧阳理沙开口道:
“在一切都过去了之后,你就会和他们一样理解我的,我想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如此简单而已,为了给不逾越规则的人一片温暖的净土,为了这个校园,为了做她没有完成的事情,就像她还在时一样,去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最终大家都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没错,肯定是这样。”
直江路路口红绿灯下的安全岛。
“所以那把刀,你将它给了谁?”
忽然想起了这一个需要确认的重要事实,玛尔杨睁开眼问道。
“只是一个想和你一样在天平上放砝码的人......不过就决定最终结果的作用上来说,我把刀给谁了都并不重要吧?”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现在那把刀在谁的手里?”
“是个......学生?说起来好像是和你家那位小姑娘同校的同学。”
三角港教堂内。
“我还以为就亲身遭遇过了那么多意外事件的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看来我完全想错了......我本以为,杏音同学,为了身陷欺凌的墨上霜同学而意外被卷入地铁恶灵事件中的你,因为参加治安校卫队捍卫校园治安而遭遇到不良学长胁迫的你,这样的你会从一开始就理解我......是我完完全全想错了——所以我现在必须要让你理解才行。”
——他到底在说什么?
杏音最初完全不了解欧阳理沙话中的意义——
然而透过对方的下一句话——以及表情,便完全理解个中含意了。
完完全全,充分了解——
“所以我要,亲手地,让你理解......”
语毕,欧阳理沙从祷告席上站了起来——在他的手边,有一把毫无光泽的怪异水果刀。
这把没有任何金属质感的刀,杏音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原来先前坐在祷告席上从欧阳理沙手中磨出的沙沙声响并不是福音书的翻页声,而是他在用粗布,轻轻地摩擦着这一把刀。
持刀的人,在今晚,杏音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了,然而比起行凶未遂的歹徒和刀不出鞘的龙小姐,他要更加的恐怖......
“它比任何语言都来得更简单有力,它能把一切含义只穿人的内心,随着我的想法去理解吧,它叫做‘随言’。”
真要解释原因,是因为在拿起匕首的同时,他的双眼……
比方才的红眼男还要深上好几倍好几倍好几倍——
好几倍好几倍好几倍地染上无比的鲜红。
直江路路口街区的附近。
“所以,看起来情况有些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哟,我的半身。”
一路小跑着从位于直江新区的住宅区的家中跑到了直江路路口的红绿灯前,如趁着木埃言的影子还在微光之下,从燃起的灰焰中出现。
“啊,是,有点不妙。”
远望路口那一边的景象,黑压压一片的人群让木埃言无意再等待长亮的红灯。
“妙乙她在地铁站里对吗?”
能够看到,直江路路口地铁站的入站口大门紧闭着,但是想到无比熟悉地铁站的妙乙仍旧可以从其他的通道自有出入,木埃言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底里蔓延。
“往常没有我陪着的话,她都会和她的‘爸爸’留在地铁站里,里面反正也都有必要的生活设施——”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妙乙的‘爸爸’还没有动手,情况还来得及——只要他们不再踏入地铁站的范围内刺激到妙乙的话。”
木埃言所担心的是万一这样的局面之下,这个数量的人和妙乙‘正义’的异想化起了冲突,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更令木埃言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是从他的身边经过的这些人们,全都带着荧红的血瞳,与如的完全不一样,那红色就好像是阴翳云层之后的暗月,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
他们的方向,全都是朝着地铁站,一群人朝着左,另一群人朝着右。
“分两边,如。”
正当木埃言准备顶着红灯踏出安全岛前,一通电话从他的卫衣口袋内响起,他无心听铃声是来自《惊愕》的哪一个小节,只顾着快速地滑动绿色按钮接听——
电话那头是粗重的喘息声:
“是......是木埃言吗?太......太好了!”
“墨上霜?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我没事,只不过,其他人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
此时埋在木埃言内心里的不安随着他听到那一句“不对劲”之后,开始生根发芽。
“你现在在哪?”比起花时间听解释,不如赶到来电者的身边要来的直接,所以木埃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出站口的这一侧”
果然!
“等我,不要乱动,千万不要擅自去做有危险的事情,一定要等我!”
木埃言交代完之后,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挂断键的按钮上,就差做一个滑动的动作,然而对方却在那之后追加了一句,让木埃言难以再保持冷静。
“另外......就在刚才......我先打了高熙原的电话,可是没有通,我也向helianthus打电话了,看店的酒保也没有说他在酒吧里......”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指不定又是在哪里玩去了呢。”
木埃言敢于这样说,是因为墨上霜看不到他在电话这头的表情。
“是吗......”
“稍微等一下,我就在附近,马上就到!”
来不及等到回应,木埃言挂断了电话,随即马上知道了自己应该去的方向。
“出站口的方向,我去,另一边交给你了。”
“可别死了哟。”
如站在原地,望着绿灯后踏下了安全岛,走上人行横道线的木埃言。
“放心,遇到了什么我处理不了的事情,会马上叫你的......倒是你,千万小心。”
“呵,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呢?我的半身。”
朝着回过头来的木埃言致以一个轻笑之后,如从安全岛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人有点多啊,不是这么好对付......”
一根钢管朝着高熙原的后脑勺毫不留情的挥过,在冷风之中晃出的响声让人听了之后心跳都为之加快——
是在死亡的边缘上与暴力共舞。
半蹲下身,高熙原躲过了那单调的一击后,用手中已经被染红得黏手的小刀在进攻者的小腿上划裂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然而,遭到了重创的人并没有倒到地上抱腿呻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他面无表情的又朝着高熙原挥来一棒。
侧面闪躲?不行,旁边也有人——那么后退?拖着这一个先前被自己打残的贩毒男人不方便行动。
——那么。
高熙原一咬牙,伸出左手,硬生生用掌心接住了落下的钢管。
“淦!!!!”
被震得生疼的虎口让他忍不住喊了出来,但是痛感并没有麻痹他的动作,在握住了钢管之后,他用小刀的刀柄朝着持棍者的臂弯快速一击。
那条无力的手臂松开了五指,高熙原轻而易举地夺来了另一把可以傍身的武器......
然后没有停下动作,高熙原直接以转身的动作惯性,往身旁的位置棒打,将想要从侧面袭击他的人撂倒在地。
可是没完,没完,这些不知道疼痛,看不出感情,只是带着恶意的人不断紧逼着高熙原,朝着高熙原的他们像是机器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单调的进攻。
一拥而上,毫无体术可言,就是像低龄儿一样有着进攻意识但是毫无进攻目的的挥打着手中的武器。
除此之外,更让高熙原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他们每个人眼里那像是溢满了血的眼瞳。
不是病理的血丝般迷红,而是尖红得如同一个嵌在眼眶里的血球。
不自然,太不自然了。
这一份不自然的感觉......
筋力慢慢耗尽,高熙原却越发地将自己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从在死巷口“审问”完贩毒男人出来之后,高熙原便遇上了这样的异况。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异况。
很明显这群红眼丧尸一样的人是冲着高熙原和贩毒男人来的,但是高熙原并不知道理由。
如果要猜的话......
虽然此前的一切推测都没有证据,可是一切局势又恰好朝着高熙原所推测的方向发展。
那么即使是没有证据,高熙原心中也有了答案。
愤怒,使得高熙原内心之中的战意更浓,哪怕现在同时面对上百个人,他也丝毫不露惧色。
然而单枪匹马的打斗是一回事,身边带着一个累赘又是另一回事了。
痛恨毒贩子没有错,不过高熙原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毒贩子被人打死,因为一会还要把这个家伙交到警察的手上。
所以现在,高熙原一面在保护着身边的这个毒贩子的情况下,一面在应付着那些不会倒下的“行尸走肉”向他发起的进攻。
万幸的是这群红眼的人看上去的确就跟催眠了一样,没有多少可以用于思考的智力,像是这个人数的不良少年们,只要稍作配合,高熙原肯定只有被制服的可能性。
可是毕竟还是以一敌多,最终高熙原的力气总会耗尽。
喘着粗气,高熙原挥出了最后一棒,将钢管迎头砸在一个朝他扑过来的胖子身上,把对方的脖子都打歪了。
至此,已经是困兽犹斗,束手无策。
现在高熙原总算明白了,出到巷口之时的这个男人,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抱歉,警察局我是没法带你去了,估计一会我们可以在太平间见。”
高熙原笑着对目露恐慌的男人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刀。
面前的人潮涌一般开始扑杀而上,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棍械——
接着在一声清脆地挂铃响声之中,成排成片的仰翻在地。
“诶?!”
一时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的高熙原立刻向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摩托的引擎声犇然作响,来者跨坐在上,一条长腿斜支着身姿,单手握柄,刀合在鞘,黑长的马尾辫随着寒风侧扬。
当然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骑在摩托车上的女性沉声报道:
“龙恭岚,出警,抵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