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京警署。

周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刚刚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洒进办公室的地面,像是礼花一样迎接着从办公室门走进的活力女警员。

“龙姐早上好!各位也早上好!”

助手大声地对龙恭岚打着招呼,吸引了办公室内其他所有警员的注意。

对此助手并没有感到尴尬,她朝着所有看向自己的同事们露出了代表着问候早安的可爱笑容后,那些被繁重工作所束缚在座位上的人像是得到了治愈一般,也以微笑回应。

不过与热情洋溢的早安声产生了反差,龙恭岚一如既往地早早地坐在了办公桌前,校对着手中的案宗。

“早。”

于是乎就只简单地草草回答了一句。

“龙姐这是又在忙什么呢?是星期六的那个街头枪击的案子吗?”

助手将随身携带的包包放到了自己的办公座上之后,便凑到了龙恭岚的身边,探头看向龙恭岚案上放的文件页。

“嗯。还有昨晚上的站前广场纠纷......虽然已经交由辖区内的派出所接手处理了,但还是需要做一份报告过去的。”

“这种属于治安案件范畴的不是应该由市警组管理的吗?怎么龙姐接手了?”

“没有,不算是接手。站前广场纠纷算是正好碰上,所以人被我给抓了。至于街头枪击的案子......因为正好与那起案件有点关联,所以作为协助组介入了而已。”

“关联?”

意识到里面应该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助手便直接从旁边拉来了一张滚轮办公椅,坐在了龙恭岚的身边。

“枪击事件的受害者......就是你的线人——你的那个记者朋友,丁酉申。”

“咦?!他被枪击了?这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啊?!”

“周五时候的事情,他没有通过报警中心报案,而是直接打电话给我了。”

“诶?!龙姐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了呀。”

“关于这点忘记跟你说了,警署规定在下属住院期间,工作名下有登记的所有情报网、线人、以及经手负责的案件都一律转交给直属的上司代为负责,所以后来是由我直接跟丁酉申对接。”

龙恭岚的解释似乎没能让助手满意,丸子头的少女像是被姐姐抢走了玩具的小女孩一样,不自觉地嘟起了嘴。

“怎么?还有意见啊?”见状,龙恭岚轻轻地在助手的脑门正中间给上了一记手刀。

“没有......只是......龙姐不是已经都有线人了嘛,再负责一个忙得过来吗?”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线人只是负责提供情报而已,又不是要发展交际关系。我还希望多发展一些线人,好能够及时地搜索和掌握情报。不过说起来我的线人也不多,唯一的一个还......”

说着龙恭岚望向了窗外,虽然有百叶窗挡着,但是初升的朝阳仍旧有些许的刺目。

“还......?”

“走了。”

寻找了一下措辞之后,龙恭岚觉得还不如就这么简洁地回答。

“走了......?啊对不起龙姐,请节哀顺变......”

助手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刚刚开玩笑的小脾气十分的不合时宜,因此连忙道歉,但是却马上收获了今日份的第二记手刀。

“我有说过是去世了吗?”

“咿......痛痛痛......可是龙姐你不是说‘走了’吗?”

“对啊,‘走了’,字面意思,就是走了,离开了。”

“可是听起来还是像......”看到龙恭岚再次抬起的左手,助手连忙立即改口,“不不不,不能怪我嘛,怪就怪人类语言博大精深,产生理解歧义不是我的责任哦。”

“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龙恭岚转而用抬起的左手端着桌上的马克杯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热香四溢的咖啡。

“不过说到龙姐的线人......刚刚你说只有一个,不会就是那个,helianthus的小老板,叫高熙原的小帅哥吧?”

龙恭岚没有出声,只是放下了马克杯后点了点头。

“咦?他怎么走了呢?离开了琳琅京?”

“大概是吧。”

“离开琳琅京会去哪里呢?”

“不知道。”

“等等,他好像高中还没念完呢对吧?”

“嗯。”

“龙姐你怎么不拦着他呀!”

“那是他的自由吧。”

龙恭岚的回答一下将如同连环机关枪一样发问的助手堵住了。接着龙恭岚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刚刚手边放下的案宗,补充说了一句

“......也许他是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唔......现在的少年少女们在想什么还真是难懂......”

助手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了前面被撂下的重要问题,于是紧接着问:

“那么丁先生怎么样了?枪伤严不严重?”

“只是子弹穿伤了肋侧,没有危急到内脏,只不过看上去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静养了。说起来这次隔壁刑侦组追的那起悬了好久的枪支遗失案件,还是靠着那位记者先生提供的线索才找到了突破口,也正是因为是与线人对接负责的这一关系,我才会被调去帮他们这个案子。”龙恭岚说这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说道。

“喔......那龙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现在倒是没有,在最后收尾完这一点点,录入案库记录之前,你就待机吧。或者——去医院看看丁先生,你住院的时候,他不是经常去看望你吗?你出院以来好像还没与跟他联系过吧?”

“诶嘿嘿,我感觉他一直都挺忙的,怕打扰了他,而且也是想给丁先生一个惊喜......”

“我就知道。行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要去就快点去吧。”

龙恭岚对着助手摇了摇手,做了个表示“无事退朝”的手势之后,助手便像坐着游乐场滑杯一样,转着工作椅朝自己的办公桌一边滑去。

“哎哟,很抱歉告诉你们,你们的预定行程似乎是要取消了喔。”

“?”

龙恭岚循着这一男性的嗓音抬头向侧面看去,只见一名有着男模特一般标准身材的警员拦在了助手的旋转椅面前。

“咦?宋警官?”

助手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因为来者算是稀客。

“早上好啊助手小姐,看起来你精神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

“啊,噢,那个......谢谢关心。”

助手在不擅长的寒暄之中勉强挤出了几个字之后,之后的话权马上被龙恭岚接手。

“所以楼上机要组的宋洵理宋警司是为什么来的呢?负责琳琅京政府和警署各部门安全工作的要员专程打招呼来的话应该会带着烫手山芋当礼物的吧?”

“哈哈,龙组长的直觉还依旧是那样敏锐。”

“呵,倒不如说你们楼上的人每次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来干什么基本都可以猜出个大概——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急案。”

说着,龙恭岚放下了手中的案宗,以闭目养神的姿态贴到了座椅的靠背上。、

然而对于龙恭岚直截了当的干脆态度,宋洵理却显得有些扭捏:

“这一回......其实......还是副署长要求的任务,说是‘上面’的指令......还是找人......”

“‘还是’?”

听到这个突出的词汇,龙恭岚睁开了眼,狐疑地看向脸不知道该向哪一处的宋警司。

“该不会?”

“是的,龙组长......就是那个‘该不会’。就请你再去找一次她吧。”

在旁边听完了一整段对话的助手一会看看龙恭岚,一面又瞧瞧宋警司,完全不知道在她不知所欲的对话之后,已经预示着又一个事件的开始。

*

十多分钟之后,从琳琅京警署的办公室内出来,龙恭岚与助手已经来到了车水马的三角港街区。

因为现在仍处在七点到九点的早高峰时段,因此能看见车辆在拥挤的行道内大排长龙。

“龙姐,我们要找的到底是谁啊?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坐在机车的车后座上,助手再次发问,前面几回提问不知道是因为行车过程中的迎风声太大还是龙恭岚有意回避而忽略了助手的问题。

“好吧,说起来你也应该认识。”

望着蠕动的长龙的远端,表示着“可以通行”的绿灯再一次变黄,然后变红,龙恭岚有些无奈地将摩托机车的脚架踩下。

“我认识?”

助手开始在自己的社交范围之内搜索所有可能的对象,但是怎么想都不明白会有谁能在琳琅京闹失踪。

“是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

“啊呀龙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助手从后面把住了龙恭岚的肩,撒娇似的摇晃起来。

“行行行,别闹......”

龙恭岚回答之前,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确定了周围都在焦躁地等待着信号灯改变的人们没有注意自己这一边的闲心之后,悄声对助手说道:

“洛月圆。”

“谁?”

“洛月圆。就是......那个挺人气的偶像,洛月圆。你知道的吧?那我就不重复了。”

然而听到了回答之后,车后座却没了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静得让龙恭岚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乎龙恭岚扭头向后座看去。

只见助手正极度努力地在捂着自己的嘴,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尖叫出来,憋得通红的脸说明了为此十分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应。

“啊?”

龙恭岚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因为......是洛月圆啊!”

像是挤塑胶玩具一样的,助手从嗓子里发出细小的尖锐声,要不是就在龙恭岚的耳边说话,几乎就要被马路上的大分贝音量给淹没了。

“好吧,我懂了,你果然是她的粉丝。”

确认完助手只是反应过激之后,龙恭岚放心地往地面上踢了一个擦脚,将机车的脚架收回,转动把手油门后跟着顺绿灯亮起而行进的车流往前。

“其实早在前两周的时候,你还在住院那会......我好像有跟你提过有那么一个案子。”

顶着晨风驾驶机车向前加速,龙恭岚说话的声音传到后座的助手耳朵里后其实已经不太清晰,但是助手仍旧分辨出来了话语里面的意思。

“之前的......寻人案件?”

“嗯,那时候你还开我玩笑呢,说专案组闲到去做治安组该做的工作了。其实那次也是副署长直接委托我的。一句话就是没人能接这种麻烦事,所以才找到我。”

龙恭岚说着狠狠地又拧了一把车把手,不过她想要将油门一口气加到底的闷气在她注意到了路口处的限速标志后便打消了。

“所以龙姐,那一次失踪案找的......”

“是的,也是那位偶像小姐。”

“啊——”

此时的助手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当中。

然而龙恭岚没有回头看,需要直视前方驾驶着机车的她只是将需要告知下属的情况继续娓娓道来:

“这种有保密的级别的特别指明委托案件,一般不太可能是刑事案件,所以绑架和诱拐的可能性基本排除了。副署长第一次找我的时候借口说‘现在整个警局都在忙着群聚械斗案件的当下,有能接下这个案子的职务级别的警员就只有你了’,然后就把这个案子挂在我这了。排除了一些比较不可能的答案之后,我一开始判断是不知道哪个‘上面人物’家里的大小姐又发脾气出走了,跟家里人闹失踪。但是实际上找到人以后我才发现事实跟我想的不一样。”

“咦?不一样是......”

“在找到她的时候,之前的一切关于她走失案件的起因的猜想,全部都是错误的。既不是被人诱拐绑架,也不是她赌气出走玩失踪。”

“那是?”

助手从震惊之余缓过劲后,身子往前倾了倾,贴在龙恭岚的背上,想要听得更清楚。

“是单纯的‘走失’,直白一点的说就是‘迷路’。就和小孩子一样,走到了自己不认识的地方。”

“这......也太牵强了吧?”助手显然对这样的结论有些不满意,“洛月圆怎么说也是个少女嘛,粉丝都知道,洛月圆上个月八号刚满十九周岁,这种幼稚园小朋友才会犯的问题怎么会......”

“......但是‘迷路’,可不是单纯的‘走到陌生的街道’这么简单。”

“咦......?不是在......街道迷路?”

“嗯。”

龙恭岚轻声回应道,在助手思考着的同时,她也在思忖着其他的事情。

“难不成龙姐你刚刚说的‘不认识的地方’是指......”

“嗯,看来在专案组任职时间长了,你的思维也慢慢开始转变过来了。就是你猜的那样,‘不认识的地方’不止是地理位置上的‘不认识’,也许就连那样存在的‘本身’,我们都不认识。”

“这么说......”

“没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上头知道这么一件事所以才将这个案子交给专案组的,但是在第一次找到洛月圆之后,我把随案的几个疑点一同提交请求后续立案调查,结果副署长那老顽固对那之后就不感冒了,只扔下了一句‘随便’。现在看来,果然应该是上次的事情没有收尾,才又出了一次这样的‘失踪’。”

“那么龙姐,这个案子就是我们专案组误打误撞捡到的咯?”

“可以这么说......不过是幸运呢,还是不行呢,就得看结果来定论了。”

说完,龙恭岚抬头,发现高悬在下一个路口对面的信号灯刚刚由闪烁的绿点变成黄灯。

“啊哦,差一点没能过去。”

助手也抬着头,闷声抱怨道。

“不,刚刚好。”

“咦?”

助手对龙恭岚的回答颇感意外,接着马上她就从机车头的转向明白了龙恭岚那句“刚刚好”里面的意思了。

“龙姐,咱们不是要先去西虹区找洛月圆的经纪人吗?直走呀,怎么往左转了?左转方向是玟苑路呀!”

“就是去玟苑路。”龙恭岚干脆地回答。

“?”

“琳琅京博物馆,第一次我找到她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

“人形自走兵器”——

这样形容“他”的男人如是说道: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称呼很俗气,就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科幻元素的题材刚刚在世界里的文化产业内兴起的时候的取名一样,外星的人形怪物就叫个外星人,机械的人形怪物就叫个机器人,非人形的怪物直接就叫怪兽......总之是十分象形化的命名方式。不过从这种简洁明了的命名方式来看,这样的名字放到今天看久了反倒是意外的在俗气里有一种复古的美感。当然,也就只有这种简洁明了的胜过了一切花里胡哨修饰的名称才能够一语中的地表现出他的强大吧。”

据说“他”在秦央内地的时候相当活跃,以至于问到有秦央内地的五部议会内阁之中从佣兵出身的军政高层的时候,他们都对这么一个家伙有印象。

传闻经他亲手杀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在十年前秦央内地的“议会变革”大动荡之中,有着极强单兵作战能力的“他”被其中当时的一派势力纳入麾下,作为秘密的单兵行动部队执行定点破坏或者是潜入暗杀等任务。

“他”在事前不会准备能称为凶器的道具,完全是利用现场的物品。

对手如果持有手枪,就扭转对方的手腕,让目标射穿自己的额头。

倘若是在厨房,别说菜刀了,就连杆面棍或是在冰块箱中的冰块也能当成“凶器”利用。

虽然这名佣兵拥有这般传说云云——却无人知晓其本名。

说不定到某处就能见到他,说不定做出某种行动就能定期与他取得联络——

虽然没人知道他的模样,但从上述的那些事情当中,就能得知是被那名男人下手杀害。

“很有趣吧?以至于现在在看似和平的内地之中,如果有什么人想要雇用杀手,就会率性地找一找,然后委托他们下手。而那个家伙就是在寻找那种‘正在寻求可雇佣者之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消息,以前那家伙会主动联络可能会成为自己雇主的人,然后带价上门。”

那名佣兵一旦接受委托,便会迅速完成工作,然后离去。当进行下一次工作时就会更换新代号,并且只跟雇主见一次面。

从手法之类的共通点来看,勉强能够推测是“同一人物”。他就是这么一个即使不知其名,也依旧成名的存在。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在数十年之后已经在秦央内地成为了‘都市传说’一样的家伙,现在却在琳琅京。”

这名被人称为“纵横家”的男性青年开心地说着夸张的话题。

听闻这些话的女性以冰冷的眼神整理房间中的书籍,对传奇佣兵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还有一个传言,那家伙就算不用偷袭的手段,也能应付一名或两名和自己同属于特殊部队的人——不,即使被对方偷袭,他也能够反制并杀害对手……啊……你有在听吗?”

“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因为认为这太过非现实,还是觉得即使是现实也没有兴趣,女性就只是不断地用“喔”、“嗯”这样冷淡的反应回答。

“纵横家”说完话后,面露苦笑,左右摇头,语带同情地对她说道:

“某些层面上来说,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女人耶,萧老师。你那样可无法让你的那位可爱的学生注目于你的哦......是学校的学生会长对吧,嗯嗯,学生会长的身边总不乏出色的同龄异性存在。”

“那也也不要紧,只要是他仍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哎呀,真恶心。”

“哎呀,我可是很享受呢。所谓‘不必要拥有,看到就是一种慰藉’,就是这样喔。”

女性的表情突然转为恍惚的笑容。

随后,萧靳水立刻板起原有的铁面孔,教训起跑到此处蹭“医疗服务”的罗揖:

“你才让人觉得恶心,跟我说那种活像都市网文设定中的佣兵角色是打算做什么?你是因为跟异想和妖刀之类的牵扯太多,终于连自己的脑袋也要出问题了吗?”

“嗯,存在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倒是不否认。”

他坦率地笑了笑,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汽水罐。

“……接着就是比较通俗的‘隐居’桥段啦。”

“……”

“没记错的话,相关知情人士都透露出了他目前就在琳琅京,而且似乎是在正大光明地经营一家饮品店喔。不过那名杀手到底有没有知道这么多,我就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否为偶然,正当他讲这些话的前一天晚上——

*

西虹区的站前广场,离奇地同时出现了两道影子。

这对他们来说不知是必然还是偶然,总之,他们在夜晚的城市邂逅了。

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沟通。

唯一能够确实明白的是——双方的眼中都对彼此抱有敌意。

可说是最恶劣的组合相逢狭路,并怀抱着杀意,实际上也开始厮杀。

西虹区的街道被卷进毫不讲理的杀意当中,甚至超越一个月前“群聚械斗夜”的惨剧,即将张开血盆大口,将这座城市的一角一口吞下去——

原本应该是要演变成那样……

霓虹灯在繁华街道上闪烁着,夜晚的帐幕完全从琳琅京上拉了下来。

在距离中心地区有些远的角落——

“叩”地一声,发出如同寺庙中的大型木鱼被电车撞飞的声响。

在杀手与生化人之间的战火点燃之后——杀手就跟平常一样,把手边最能够当成凶器使用的物体拿在手上。

在他们身旁的长椅上,坐着像是小混混的青年们。

青年们似乎正打算吃宵夜,从站前超市的顺来的袋子中拿出辣条和豆干,他们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会做些正经事,旁边却不知为何摆着与他们一点都不搭调的商务皮箱。杀手毫不犹豫地将它拿在手上。

只能以神速形容。

速度快到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更以最大效率,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行动着。

恍若一阵风的“杀人机械”一把抓住铁质商务皮箱——以最妙的时机,最棒的角度,最快的速度往生化人的下巴猛力挥下。

然而,在铁质商务皮箱的一角抵达生化人之前——

手刀从不自然的身体姿势下挥出,并将铁质商务皮箱“像豆腐一样贯穿”。

不论文件、纸钞、断成两截的笔,以及从中泼洒而出的墨汁,都从被破坏的箱子当中四散飞舞。

这副景象就像慢动作一样映照在他们双方的眼中,敏锐的感知能力将对手的动作鲜明地捕捉了下来。

能看见小混混们在旁边一脸呆滞的模样。

这两人判断他们不会构成威胁后,就直接将意识集中于对手的动作上。

彼此的能力应该算是平分秋色;不,即使其中有一方的实力凌驾于对手,在这种情形下的对峙,应该也会因为各种因素而使得胜负轻易被逆转吧。

即使在各自意识的角落中盘算着这些事,精神上依旧没有丝毫松懈。

这两名就某种意义上极为相似的杀人者,就这样全神贯注于杀戮的宴会当中。

一心一意地贯注。

将自身的意识、警戒心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投注于仅有两人的世界里。

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注意到。

面对面的杀人者同类都没有注意到。

那个铁质商务皮箱的持有人,在长椅上满脸呆滞的女性——

明明是位女士,却在深夜中里跑动在西虹区的车站的各处,最终因为累了而坐在长椅边上休息这一事实。

还有,死斗着的两个家伙并不知情。

在琳琅京这里,有个“绝对无敌的存在”。

管他是杀手还是生化人,就算是大总统也好,宇宙人也罢,甚至是吸血鬼或没有头的怪物等等,都绝对不可以忽视的存在。

只要是在她的面前触犯了铁一般的禁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那便是——法律。

然后,清脆地如风铃一般的“叮当”声响造访。

在声音发出之前,这两人看见了。

正当彼此将要接触的那一瞬间,从视野的一端——有个嘴角上扬的女性,她正在以踏前的姿势侧身扎步,手握别在腰中的某种物柄——这个不自然景象。

仅只如此怒声道:

“又是一个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家伙!!!!!!”

然后话音落下的同时,拔动手中的握柄,居合一瞬。

两个死斗的家伙停下了手后,定睛看清楚到后才意识到,那自称警察的女性手中紧握的不是警棍,而是一把短刀——型为肋差的短刀。

而那不自然的站姿,则是拔刀踏前的姿势。

拔刀的女警官与两人相距有五六米,明明是无论什么样的刀具都不可能触及到的距离,但生化人和杀手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从背后渗出的冷汗。

因为拔刀女警的威压而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恐惧。

然后是金属碰撞的铃声再次响起。

随之而来的气流变化让两人无法对眼前的景象做出判断。

——为什么眼前什么都没有,却有洪钟重锤迎面砸来的霍霍风压?

超出常理刀具以超越常识的方法挥出了名为“刀波”的攻击,首先是接触到想要闪开的杀手,在将他一部份的脸打烂的同时,震荡了他的脑髓与脊髓。

力道完全没有减低的猛烈刀波,二者穿一,猛然间就逼近生化人的身体——

虽然即刻防御,然而那防御就如同字面上形容一般地“灰飞烟灭”。

生化人如同在空中飞行般地被击出公园外,就这么消失了踪影。

一如儿童动画节目中被锤子打到的角色,用飞走的方式退场的生化人直接于闹事现场蒸发了踪影,只剩下意识从大脑中飞散,躺在那里的杀手。

收集起从铁质商务皮箱中飞散出来的文件与袋装着的证物后,龙恭岚走到了杀手的面前:

“喂,没死吧?”

不需要对方回应,龙恭岚确定到对方还有生气之后,放弃了补刀的打算。接着她从躺在地上的不省人事者身上移开了鄙夷的目光,从制服的内袋里掏出了手机。

“喂,是刘队吗?……嗯,是我,没错,这里有两个闹事的小混混......啊没事,已经被我解决了,就麻烦你来带着证物回去吧,我得把闹事的家伙移交到就近的派出所。”

挂掉电话后,像是感叹世道艰辛一样的女警官无奈地摇摇头,给躺在地上的家伙带上了手铐。

龙恭岚的身后,她所听不到声音的地方,那几名在原处正吃着夜宵的青年们,全程目睹了这场在警察强力执法之下结束的骚动

看着女警官的背影,嘴里才反应过来要接着嚼东西下咽的一个小伙子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刚刚那两个......打架的人是小混混吗?”

“这个......谁知道呢。”

“不过嘛,在琳琅京最强的警察面前闹事无异于挑衅啊,这两个人是外地来的吗?怎么连琳琅京的‘持刀女警官’都不知道。”

青年的其中之一摇晃着其莫西干发型转过头去,用怜悯和无奈参半的表情对躺在一旁的家伙开口道:

“在这座城市啊,持刀的女警察可是比红灯还要危险,小心点嘛——虽然现在说也晚了点……”

语气平淡地对不知还有没有意识的对象说完话后,男性就这样转过身去,与同伴们寻找能在这冷夜之中供以消遣的另一处场所。

街上出现了生化人与杀手。

然而仅只如此。

这两股暴力,被更不合理的暴力给瞬间击溃了。

在玩弄完这起原本应该要成为大事件的,两位杀人鬼的邂逅后——

琳琅京这座城市,即将迈向新的一年。

眺望着包含在自己体内,各种不同存在的微妙之处——

这座不断向前的城市,还在继续发生改变。

*

琳琅京电视综艺频道特别节目《琳琅京年见》

【琳琅京这座城市真是不知休息为何物——】

从电视中传出声音沉重的旁白,而画面则是播放着从巡逻警车中拍摄下来的街道风景。

【近一个月间,地铁恶灵事件、群聚械斗事件等治安事件接连不断发生,让民众陷入恐慌。然而今天,琳琅京的夜晚依旧以同样令人恐慌的气息蠢动着。】

这是在年底之类的时节很常见到的特别节目。

在气氛和平的客厅中,记者靠着紧密跟踪员警的巡逻,才得以揭露的关键性画面正被播放出来。

不过那些都算不上什么能够动摇国家的大事件,几乎都是些打架斗殴,酒后与无照驾驶,或是取缔赃车等,就连地方报纸也不会报导的事件。

然而这些事件却因为影像本身具有的生动感,让在客厅中的人们有种凶恶的犯罪就近在眼前的冲击,并将“今晚的街道很恐怖”这种印象深植于心中。

不过——这样的特别节目却有一点与众不同。

【在这座城市之中,一个谜团到现在为止仍然无法解开。】

影像在这时候切换,开始播放起一段广为流传的影像。

【无视市民的生命安全,在地铁站内大肆暴动。】

果不其然,场面是三角港地铁站的候车长廊。

然而在人们看惯了这段已经见反复被网传到随处可见的影像播放完的最后,本以为是要结束了示例环节的阶段却没有结束,第二段影像开始播放。

那段影像与至今为止的影像不同,酝酿着一股特殊的氛围。

场景切换到了明显能看出是室外的地方,虽然距离算不上是太远,但是因为是在路灯被损毁的夜晚林道当中,人们没能看清楚画面中的所有细节。

即使如此——

位于画面中心,像是乐团指挥一般在挥舞着双手的,是一名银发的高加索人种面貌的少女。

与高加索人常有的银发碧眼不同,这名少女的眼睛却是血一样的通红。

并不是白化病人偶尔会带有的红瞳症状那样的病态,而是两颗沉静圆润的红宝石,时而犀利,时而柔和的目光让人为之心醉神迷。

以至于这样的形象无论如何也难叫人将其与“暴力”这一字眼结合到一起。

然后,作为指挥的少女舞动着双手,“成员”们开始响应。

一串串的银色火焰仿佛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化作了一条条长蛇,冲向了与她正面对峙的四名男性青年。

或许“对峙”一词用在这种场景之下,观众们会认为不够准确。因为在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力量悬殊带来的窒息感的画面中,四名小混混一样的青年早已被吓得色色发抖。

该说是银色的火焰化作了蛇?还是蛇身上燃起了银色的火焰?

这不是眼睛的错觉,也不是用道具之类的物品所做出的伪装。

人们不得而知,画面中唯一让人们确定的事实是,那在正常人类认知之中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现在就已然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若要简单形容那幅景象,只消这么一句话即可——

【银色火焰化作的火蛇,即将吞噬人们的生命。】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从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窜出来的火焰形成条条火蛇盘行逼向画面中另一端的四名男子后,接着汇集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巨蟒的形态,然后高抬起自己的前身,如同动物世界里面人们印象里所认知的“蛇的威慑动作”一般。

此时此刻,这段影像就足够让人认为是捏造的了。然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与媒体结合之后,反而产生一股奇妙的真实感。

再加上——银发少女接着挥手升起了另外一个令人畏惧的事物。

就是那紧随其后为了防止四名小混混逃跑的高大火墙。完全没有任何凭依,如同鬼火一样在空气中排列成阵。

然而,若要称呼那个为墙,却又太过于诡异。

视觉效果上,那面墙更像是以后期制作方式添加的“分割视频”的线一样的东西,但是那样的一面焰墙正在不断随着少女的双手舞动的指挥下,接连天际,这就足以说明其真实性。

从视角来看当初在开始拍摄到的瞬间,还以为那是早已经布置好的拍摄幕布一样的道具。

就仿佛远古秦央在酷刑尚未从历史中消失的时期,专以群处犯人的死刑火场之内,其中最高处的火围,便是将内部的死于外部的生隔绝开来的高墙。出现在视频里的正是将赤红烈火替换成了银白灼焰的处刑场——那便是会让人如此联想,纯粹的地狱、地狱、地狱。

【不知道这是以虐杀人类为乐趣的变态犯罪者,还是视人类生命为草芥的自许高级存在,亦或是对人类抱有某种仇恨的人在某些机遇之下获得了超能力而回来向人类本身复仇......自三角港乱斗事件以来,到这起事件发生,截止至今,警方也依旧无法掌握其真实身份。】

虽然这已经不是那种层级能够形容的事物,但由于报导节目的规范,而没有使用像是“妖怪”或“怪物”这类词汇。

可是,她既不是犯罪变态也不是什么复仇者,是连“人类”也称不上的“某种事物”这一点,任谁都能一目了然。

然而,就算大多数人多半能够理解“那是超越人智的某种事物”,却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接受”。

正因为如此——有一半的大众传媒打算给予那个“某种事物”一种意义。

而另一半——为了要使人们接受其“让人无法接受的那一点”,开始了某桩买卖。

将箭头指向这个在现代都市中,货真价实的怪异存在。

借着数年一度的灵异风潮为契机,虽然当中也有包含为了否定那个怪异,抱有相反思虑的人们,但大家都为了查出使用银焰的少女的真实身份,开始付诸行动。

拥有这么一段经过,至今被大众传媒不断追寻真实身份的“银焰少女”。

也有一部份人大声疾呼那是“真正的怪物”。

观察电视摄影机里的鲜明影像,不论怎么看都确实都在展示着超越一切科学涵盖范围内,仿佛在嘲笑人类已有认知一样的夸张力量。

也正因为“银焰少女”这一存在被曝光披露后加以大肆宣传,从这一段时间开始之后,在活动在琳琅京的银发外国女孩们都或多或少的会引来许多别样的目光

不过是以成为关键的情报却依旧没有被报导出来。“银焰少女”的真相与那燃烧完的银焰一样,不留一丝痕迹,它出现,然后消失,就像是如梦似幻的水中月镜中花,你以为她在那里回首一看又成虚影的“谜团”。

然后,该位“谜团本人”——

在西虹区中的落寞的某处,正做着一件寻常得再普通不过的零工。

*

“赵婆婆再见!”

“再见!下次有空再来玩啊。”

“好!”

因为琳琅京的幼儿园与小学低年级的课业不算繁重,因此放寒假的时间提前到了年前,当然做出这种相比于往年的正常情况下来说还是早了太多的放假时间决定,有把进来琳琅京发生的种种治安隐患事件考虑在内的成分。

放假的小孩子有了时间,自然就很喜欢到处去玩。

西虹区的虹光游乐园,正是这么一个适合孩子们的去处。

早在城区改造之前,西虹区还没有扩建的时候,这座游乐园就已经存在。因为毗邻西虹区火车站的站北,很容易招揽游客,因此虹光游乐园也曾作为红极一时的旅游景点而被西虹区当做街道名片。

当然这是以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西虹区早已不比从前。

城区的扩建,新兴娱乐项目的落成,让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娱乐方式为主的虹光游乐园每况日下,终于还是落到服务人员流逝,设备老旧,而到了临近倒闭的地步。

现在的虹光游乐园半个园区的游玩项目已经尽数关闭,只剩下“旋转木马”、“小火车”、以及“跳楼机”和“摩天轮”几个还算能吸引人的项目保留运行。

然而即使面临这样的经营窘况,园区里面剩下的工作人员们也都保持着面带微笑迎接每一位游客。

守在门口的赵婆婆这个上午已经接进来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朋友,又将多少个小朋友安全领出了。

“需要喝口水吗?虽然心态年轻,但是体力上做这种工作还是会觉得累的吧?”

“不累不累,正好冬天多活动活动,暖和暖和身子。”

赵婆婆说着,接过了递给她的水,小小地嘬了一口后,回头问道:

“你呢?年轻人?虽然说是冬天,但是顶着这么大个布偶陪孩子们摆姿势拍照游玩,也是会闷出满身大汗的喔,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就不劳您担心了。”人形的狮子布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疲劳感闷热感对我而言都是不存在的哟。”

“啊呀,那真是有劳你了。现在这个节点,想要招扮演布偶的员工可不容易,学生们都在忙着期末的学业,打工的年轻人又不太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你来之前啊,都是让老刘头来扮演玩偶的,每次他进去十分钟就要歇息个一小时,也是做不来这种活。”

“嗯,对人类来说长时间如此负担确实有点大。”

小狮子一面陪赵婆婆说着话,一面朝着路过它时向它招手的孩子们予以回应。

“不过小姑娘你可真是特别,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是讲咱们中文又能这么顺畅,还十分热心......喔喔,体格也很好,这么冷的冬天都穿那么少的衣服,而且扮了一上午的玩偶也不觉得累......”

“哈哈哈,怎么说呢,我有一点点不同吧。”

狮子玩偶的布罩下传出悦耳如轻铃的笑声,媚而不妖。

“要是现在琳琅京的小伙小姑娘们能赶上你一半好就好咯。”

赵婆婆说完笑着拍了拍狮子的脑袋,但是狮子的喃喃自语赵婆婆并没有听到。

“我的一半吗?那可有点强人所难哟。”

正当站在乐园门口迎接游客时闲聊的间隙,从乐园里面跑出来一名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

“怎么了?”

赵婆婆眼见这位约摸四十岁出头的保安人员神态紧张的模样,可掬的笑容一下就收敛了起来。

“不......不好了......跳,跳楼机被卡住了,现在下不来了!”

“什么?具体是什么情况?昨天检修的时候工头不是还说没问题吗......”

找婆婆一边询问着情况,一边快步地跟着保安来到了跳楼机的场地。

只见被装饰以悬崖落瀑元素的跳楼机上,那贴着浪花贴图的座舱正高悬在跳楼机的顶部,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们正被困在上面。

“该怎么办啊,副园长?”

事发当时就在现场的一名戴眼镜的园区管理人员看到了赵婆婆之后当即发问。

“马上打消防队的电话,请他们来救人。”

赵婆婆即刻不由分说地拿出了手机。

“可是如果这报消防队的话,我们可能会被责令闭园整改的啊......”

“人命关天的时候才想起来整改了?在出事以前怎么不想想认真维护设备?”

赵婆婆言辞严厉,先前与狮子玩偶在一起闲聊时的和蔼此时转变成了说一不二的负责态度。

不容得他人反对之后,赵婆婆拨通的消防队的电话,向消防人员说明了现场情况。

然而就在她刚刚放下手机时,只听到“哐当”一声从跳楼机上面传来的巨响,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戴眼镜的园区管理人员问道。

“是......吊机出现了故障发生的杂响......兴许......兴许这部跳楼机是撑不了多久了......”

管理人员身旁的技术工人怯懦地回答道,他知道,如果在这里除了事情了,就不是丢工作这么简单,追究责任的话,他可能会面临巨额的索赔与牢狱之灾。

“有......有没有什么别的补救方法??”

说到害怕,眼镜也是一样的,作为这一部分园区设施的管理,如果出了事故他难辞其咎。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保证上面的孩子们的安全......”话刚说完,赵婆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马上对着管理员命令道,“去仓库,去储备仓库,坐垫,软脚垫,演出服,演出衣物,什么都好,能够拿来缓冲的东西全部搬到这里垫着,快去!”

“是!”

工作人员们众口一声,秒懂了赵婆婆的意思之后,准备朝着园区的道具仓库内赶。

但是起吊机已经没有余力再等待他们实施救援行动了,再最后一下“哐当”的“咳嗽”之后,它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铛——”

钢筋断裂的声音清脆如何,因为绷直而恢复形变的铁绳索在被拉断后弹飞到跳楼机的机架后面,就像清末断头台上面的死刑犯一样,端头之前需要甩开鞭子,才方便将脑袋砍下来。

——脑袋,指的自然就是即将落下的座舱。

里面并排坐着十二名孩子的座舱。

他们将一并与这总重六吨的大铁棺下落,在牛顿的法则之下摔成肉饼。

在这之前,真正会带来死亡的失重感让他们的哭声抑制不住的传出,“爸爸妈妈”以及其他吐字不清的叫叫喊声已经传到了赵婆婆他们的耳朵里。

“啊!”

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事故惨剧,赵婆婆几乎要昏过去了。

“谁来帮帮他们,谁都好......佛祖啊......”

人力所无法挽回的悲剧之下,只能以这样的祈祷,捏住最后的希望。

......无力的祈祷。

“听说有人需要帮忙?算了,那么临时工的报酬之后要连同这里的费用一起结算哟。”

众人听到这一句话时,吃惊的转身,可是他们的眼睛捕捉到说这句话的人时,那个家伙早已走到了跳楼机下。

“喂!你要干什么?”

有人着急地喊道。

“危险啊!”

“多余的解释是不必要的......总之就先把这碍事的东西去掉再说吧......”

套着狮子布偶的家伙说道,将狮子头摘了下来。

出现在那里面的是,一名银发的异国样貌少女。

银发的,红瞳的,高加索人种样貌的少女。

即使只有背影,但是那份绝艳的美丽让在场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在目睹一场即将发生的悲惨事故。

不过这样的事故并没有发生。

“啊,这还是很碍事......”

银发少女伸展了一下手脚之后,看着在重力加速度作用下即将掉落下来的巨大座舱,轻笑了一下后,做出了像是要展示自己力量的猛男才该做的动作——她双手揪着自己的领子,稍微一用力,将套在上本身的布偶衣服撕开,露出了只穿着运动bra的完美躯体。

“这样就方便了。”

满意地活动了一下双手之后,灰焰火种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在一瞬间起爆成了让所有人无法用肉眼直接目视的亮银色。

“就算是我,被这么大个东西砸下来也无法幸免的吧?反正要救的人只有里面的孩子而已......”

如此判断了之后,少女举起双手,不断喷涌而出的亮银色火焰汇集到了一起,凝聚成了一条巨大的银焰长蟒。

银白色的长蟒冲天而上,死死缠住像是巨龟一样的跳楼机座舱。

“这是!”

周围的人们看着落下的座舱惊呼到。

那庞然大物轰然崩坠的势头,在银焰巨蟒的缠绕之下减缓了速度。

白色的蛇与蓝色的甲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让人惊叹不已的“玄武”图样。

紧接着,在孩子们的尖叫声之中,“玄武”的乌龟部分——跳楼机那坚硬的座舱外壳在银焰巨蟒的缠绕之下消失殆尽,只余留凭空坠落的孩子们。

“谁来接住他们啊!”

看到了这一幕的人群之中有人大喊,另外有的人已经开始向着跳楼机这一边直冲,想要以肉身接住从十米高空中坠落的孩子们。

“不用接,只要让他们掉下来的时候不受伤就好了。”

银发少女放下了双手,将银焰火种的目标对准了地面。

又一刹那,亮银色的火幕冲天而起,如同喷泉一样往上,以准备拖住孩子们的势头,却又立即消失在半空之中。

如此往返,因为银焰爆发所产生的风压在低冷的空气之中刮起阵阵烈风,让周围旁观的人不得不捂住面部。

不过即使如此,人们悬着的心依旧随着目光一起聚焦在跳楼机那边的孩子们和银发少女身上。

多次重复的爆发向上产生了一个托起的力度,直到孩子们越接近地面,银焰火幕的爆发才终于停止。

“结束了哟,一趟惊险刺激的奇妙跳楼机体验,感觉如何?”

看着原本被困在跳楼机舱里面的孩子一个不少的全部只是如同小跌了一跤一样安然落地,银发少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小家伙们问道。

经历了这么一场生死之间的“游乐”,原本梨花带雨的小孩子们在看到了眼前的美丽银发大姐姐之后,竟忘记了刚才的惊恐无助,只顾着呆呆欣赏那份他们不懂如何言说的美感。

直到周围,沉默了数秒的人群中,爆发了惊喜欢呼声,人们高呼着“英雄”这一称谓,赞扬与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本该是好事。

银发少女在转身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一来,就可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赵婆婆为自己做一顿她祖传手艺的“醉蟹”了吧。

银发少女在那之前都在如此计划着,甚至自己的味蕾之上都“映像”出了品尝到“醉蟹”的那份鲜美滋味。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异想化总会给人带来无法接受的结果。

半异想化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也会给自己带来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

当银发少女转过身面对这群把她称作“英雄”的人的时候——

“............”

她看到的是一大群人在举着手机,其中有的摄像头上面还频频亮起闪光灯,另外一些人则是在自顾自地配着夸张的现场解说词......

银发、红瞳、高加索人种模样的银发少女,身为半异想化的银发少女,名叫“如”的银发少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会让“自己”感到万分生气的严重错误。

——不过,我的半身应该会理解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微笑着向众人们挥了挥手后,套上了被扔在地上的狮子玩偶头套,以令人诧异的速度奔跑着离开了现场。

*

那之后的半个小时不到,琳琅京夜明珠经纪公司的办公大楼内

“哇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

位于地板被打磨得无比白净亮丽,整体给人一种洁净印象的空间里——响起一阵将那一切都破坏殆尽的声音。

“这该不会很不得了吧?这样很有冲击性吧?嗯~?有够Great的啦!若是拿电影来比喻的话,是阿凡达啊!Mw英雄啊!”

一名诡异男性情绪激动地,在巨大液晶曲屏幕的影像前大声嚷嚷着。黝黑的肌肤加上一头向后梳的飘扬褐发,骚粉色的太阳眼镜搭配没有刮干净的胡子,纯白色西装以及鳄鱼皮皮鞋......另外戴着似乎很昂贵的戒指,嘴上还叼了粗大却没有被点燃的巴西雪茄。这样的黑人男性外表,看起来十足像是在好莱坞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坏人角色。

他所在的那个空间就像是是高科技部门常见的办公室,个别的办公桌都以矮墙隔开来,在当中各自有人正在独立作业着。

不过,只有那个吵闹的男性与屏幕所处的空间不同,在宽广的地板上排列着几组沙发与桌子,方便观赏位于房间深处的电视,这样的摆设就像是一间会议室。

数个个别空间与大厅存在于同一个房间中,而在这间奇妙的办公室里,男性正愉快地仔细盯着屏幕中的影像瞧。

“啊啊,真想现在就冲去现场啊!!!!就是说啊!嗯!喂!李明栞今天没什么事情吧?他之前不就是住在西虹区老街的吗?叫上他让他带路,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看那个少女!!!!”

男性的目光像个孩子般灿烂,然而坐在电视机周围座位上的男性们却和他成反比,表现出冷静的态度,纷纷与坐在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啊啊啊,如果是这个少女的话,一定能成为新时代的偶像吧!!这样的话,就不需要硬捧那个洛月圆了吧?啊啊,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可恶,准备到了跨年这么重要的档期就给我玩失踪!但是,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我能找到那位少女......只要我能找到她!啊!我的天使!”

男人冲到了影幕面前给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特写镜头一下子又缩放回了原位,以至于就算是面对影像,男人也扑了个空。

周围的人们原本对男人夸张得不屑一顾的言论在镜头缩放后,看到了视频上的那位少女是也愣住了。

在见到这名银发少女容貌的瞬间,仅此一次,他们与他们的不正常上司,脑袋里面的想法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