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课就到这了,课代表下周一记得把作业收齐送到我的办公室”,我看了一眼手表。三点五十九,终于到周末了吗,这帮本科生也太水了,不过总算是下课了,终于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如你所见,我是这所大学的数学系副教授,平凡的职业,但是不得不提的是我今年才25岁。

正当我正在思考回家是先泡一杯摩卡还是先洗个澡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是院里领导打来的,“小朱啊,现在有空吗?医院那边说你的体检报告好像有些问题,能来一下校医院吗?”

“哦,好的,我刚好下课,我现在赶过去。我是得了什么大病吗?”,我眉头一皱,不知道是不是张凡这个老东西在吓我。

“我哪知道,不过刚刚碰见小余也在,他好像检查出了高血压,现在在领药呢。你这八成是得了老年痴呆吧。”

我松了一口气,好像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在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回家先泡摩卡,然后再洗澡。

校医院里教学区很近,不到十分钟步行就到了,老旧的设施让人怀疑其现代性。不过里面的医生大多都是本校的医学生,还是比较靠得住。

医院里面人声鼎沸,放眼过去全是老头子老婆子,瞥了一眼发现张凡倚在大厅的柱子上玩手机,我走了过去。

“凡哥,我来了”

张凡抬起了头,故作惊讶道,“哦,你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患了老年痴呆,平时我就叫你在实验室里别老发呆”

“少废话,你儿子痴呆也轮不到我痴呆,快把体检报告给我”,这老东西还是这么皮。

张凡把一张很皱的大纸塞给了我,上面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一份普通的体检报告应该没这么多字才对。而最后一行字格外醒目,“血液样本异常,建议尽快前往首都医院二次抽血”。

果然这破校医院设施太烂,连个抽血都能抽出个异常。我还是先回家泡摩卡算了。

“好像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我撇了一眼手表,【Angel beats第二季】马上要更新了。

不料张凡拦住了我,“慢着,就知道你这兔崽子会这样,医院的人刚刚告诉我,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你先去抽个血再回家”,我心生一丝疑虑。

“他们说,你这验血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实验设备问题,验血结果很奇怪,搞不好真是老年痴呆,反正你要赶紧去,赶紧去!”他拽着我的手就往医院外面走,被他半推半拉的送上了汽车。

张凡点了一根烟,摇下了车窗,并没有再跟我讲话。一丝诡异席上心头。

“一鸣啊,我问你啊。”,他皱起的眉头带动了整个面部,就像是在拉扯整张脸一样。“如果你只有十年寿命了你会怎么办?”。

我的心仿佛静止跳动了,我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他连这种玩笑都开?“这算什么?脑筋急转弯?”

张凡吐了一口烟,随即烟就从车窗的缝隙中一瞬溜走。

“现在还不知道真假,不过先做好准备了。”,他一改开朗的表情,阴沉的声音压的我喘不过气。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好这种准备,以及为什么要做这种准备。

喂喂,搞什么啊,突然说这些是闹那样啊。

我和他不再说话了,我知道他没开玩笑。我的思绪也随之停止,我根本不敢想任何的事情。

“我是得了什么重病吗?”我有些木讷的转向张凡,“怎么突然这么说?”

张凡没有应我,脸上的皱纹连动都没动。

我看向前方,两侧的数目随着各式各样的人向后飞去,车道旁的栏杆因为车速成了残影。

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世间万物在一旁,目送我远去。

……

医院离学校并不太远,不到三十分钟车程就到了。这个时候的医院倒不是很多人,下了车后,一个倚在医院门口柱子上的医生向我迎来。

“张教授您好,这位就是朱一鸣教授是吗?您好您好,请跟我来。”一位大约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笑着跟我们说到。因为他带了口罩,也有可能只是眯着眼。

“那我先走了。朱一鸣你可别跑了,我警告你啊!”张凡这个老东西就像个送快递的,走之前还叮嘱快递别跑了。

来到医院二楼的一个诊室里,也有可能是这位医生的办公室。我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仿佛一个刚卖出去的玩具,即将随意被人拆卸。

“朱先生,我们通过您的血液样本呢,发现了您的淋巴细胞有些异常,情况很像APC体征异变,不过进一步诊断要在之后进行。”医生坐在他的凳子上,很严肃的看着我。可能觉得我有些紧张,又补了一句“您也别心里压力太大,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炎症,不过咱们要以防万一,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也是,估计就是什么炎症吧,不过如此小题大做又让我不能让我松口气。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被几个医生带着穿梭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念得出名字的与念不出名字的仪器,用了数数下来得有十几二十个。我如感觉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不听使唤。

看着那些医生的诡异目光,我不寒而栗。

突然想到早上张凡跟我说的话,难道我真的有什么体征变异?

难道我现在就是一个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

人在死亡面前是不会保持淡定的,哪怕是仅仅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而已,我确信的认为;小说动漫里那些淡然面对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会存在?除了恐惧之外,还能以什么姿态去面对死神?

“朱先生,拍完了,您先到外面稍等,张医生马上就来接您。”,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到。

我点了点头,慢慢走到走廊上。看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医生早已在旁边等候。

“朱教授,您跟我来。”张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我像崩溃似的,瘫坐在凳子上,不过还是尽量撑了撑手,企图挽回一点形象。

张医生给我递了杯白水,自己也喝了一口,“张教授跟你说过了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内心有一亿个问题想问,但是我连张口的欲望都没有。

“我来详细的跟你说下你得的是什么病。”张医生放下了他的茶杯,“你的基因上的甲基粒子变异了。”

“甲基粒子?变异?基因变异你们体检也能检测的出来?”我惊愕了,为什么会变异?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因为历史上有记载的,患这种病的人不超过二十人。”张医生认真的看着我,仿佛在让我相信这个不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搞笑艺人的新段子。

“刚好六年前这家医院也发现了患有同种病的人,她在两年前就去世了,跳楼死的。她的体征跟你的类似。白细胞异常增多却怎么也发现不了是什么疾病,后来专家确认是全身异变导致淋巴细胞新陈代谢加快。”

“至于为什么确认这种病是很怪异,因为得这种病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三年到九年之间自杀了。而在这之前,他们体征并无特殊病变、恶化。”

“所以十年还是乐观情况?”我咽了口口水,“我是怎么染上这种奇怪的病的?”

“可能是辐射?也可能是性传播?我们也没有什么头绪”,张医生说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自杀?”,我虽然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铁链捆绑了我的灵魂,但是理性告诉我,现在要获得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才行。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唉,具体原因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您要是有什么心理障碍,请立马就医。另外我知道您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不过您今天也累了,先放松心态回去早点休息吧。”,张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这种病,目前来看任何症状都没有,治疗方案我们最近也会给您。”

“虽然情况不是很乐观,但是至少还能看到明天,不是吗?”

“还能看到明天,吗?也是呢。”

……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已是晚上十点。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离工作地点比较近的住所而已。

父母远在异乡,我也是独生子。可以说这个在他人面前无比优秀的我,是他们引以为豪的骄傲。而他们的宝贝今天莫名其妙的被下了死刑,想想他们也无法接受的吧?

卸下背包,几十张复杂的医院检查结果单摊散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着琳琅满目的社交网络,突然想到竟无一人可以宣泄,我不由得苦笑一声。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东西,立刻打开了一个名叫“紫”的APP,一个紫发少女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我:紫,好久不见】

这是我在哥大得闲时做的一个软件,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妄想落地一个号称人类最接近强人工智能的一个项目,并取名为“紫”。被拉过来一起干的友人,刚开始倒是意气风发,整天在实验室里一起苦思冥想,可是好景不长,当我们接触到核心部分的时候,发现靠我们那点实验室里硬件、资金,根本无法运算这么复杂的模型,就算融资也是要以亿起步才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

不久,碰壁的我们渐渐的失去耐心,这个项目也随之流产,现在的紫甚至连弱人工智能都称不上,只是一个普通的聊天机器人而已。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当时懵懂又肆无忌惮的青春。

【紫:hello,一鸣哥,今天过的怎么样?】

紫按着设计模型的动作,丝毫不差的展现出来。她大概一米六升高,不是大概,这是我画的,也是我设定的。另外一席紫色长发柔顺的舒展着,右手熟练的向我摇了摇手表示问好。这个动作我看了至少一千遍,熟悉的令我镇静了下来。

【我:今天不是很顺利呢,我被查出了绝症。】

【紫:那岂不是很糟?得好好接受治疗哦,我可接受不了没有一鸣哥的世界呢。】

连续用了三个句子?这是她的极限了,同时她的缓存也不足以支撑这么多语义,也就是说再聊多一句她就会“忘记”我得了绝症。

像金鱼一样,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

【紫:一鸣哥你笑的很开心呢,看样子今天是被领导表扬啦?】

看着紫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我甚至忘记了她只是一个聊天机器人。

【我:没有被表扬哦,相反,留给我的日子只剩三千多天了。】

【紫:相反?那你是被批评啦?】

我闭上眼,静静的锁上了屏。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东西。想到二十四岁那年,本硕博连读顺利毕业,穿上博士服,定格在相框里的我,仿佛是我这辈子最高的荣耀。老师同学以我为豪,父母长辈都以我为傲。那一年,我信誓旦旦要拿菲尔兹奖,决定回国一头扎入研究中。

再想到,那一年,十六岁的我,一直暗恋着坐我前排的长发女生,可以说她是我的初恋了。她个子不高,也不显眼,但是她的长发和她大大的眼睛,让我不由自主的偷看她。后来啊,因为她成绩一般,所以留在的本地读大学。而我却漂洋过海,经历着不为人知的苦难。

……

渐渐的,我在无尽的思考中睡着了。原本要泡的咖啡也忘了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