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先生说着,从一旁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书的封皮已经有些陈旧,书页似乎也有不少折痕。他随手就翻到一页:
“由于民主政府的本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的多数人绝对主权,一个多数群体必然会用权力去压制少数群体。正如有绝对权力的个人会滥用他的权力,有绝对权力的多数群体亦会如此。”
卡尔先生合上了书本,继续说了起来:
“当工友会成为‘多数人’的时候,便开始报复一直压迫着我们的贵族党。我们试图用‘法律’和‘条令’去限制他们,用舆论和暴动去伤害他们。”
“好在联合议会和其他的力量制止了我们,工友会才没有让冲突进一步升级。不过当时我们的举动依旧对不少并不是贵族党那样黑心的资产家造成了伤害。也让社会秩序一时陷入混乱。”
“现在回过头去反思,那个时候工友会内缺乏的正是对‘自由’的理解。我们信奉‘人人平等’,但是并不懂得平等不等同于强制一样。即使是贵族党,他们也有自由生活、自由享受的权利。更不说和我们斗争无关的市民了。”
“当然,即使再怎么反思也不能改变工友会当初犯下的错误。我们就像贵族党压迫我们一样迫害他们,砸坏机器、焚烧厂房,甚至殴打工厂的管理者。讽刺的是,对于工厂的暴行换来的是失业,而我们伤害的也是和我们一样曾经是工人的人。”
“在那些暴乱里我还只是基层,工友会再次被清洗之后,我又填补了空缺提升了地位。工友会也因为暴行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我们花了五年为那场暴乱善后,为被我们煽动而参与暴行的工人安排再就业,为被搅乱的产业链牵线搭桥,为我们所知的受害者解决困难。”
卡尔先生的声音很诚挚,让我也有些动容。虽然不清楚他的为人,但是我对于参与过弥补自己行为带来的损失的从政人士,多了一份好感。
按理说我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被仅仅几句话语打动。卡尔先生在个人魅力上的确有独到的本领。
“唉,说来惭愧,也就是在这些善后里,我才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好在这期间我也在不断反思我看到的现象,努力不犯之前的错误。”
“除了‘自由’的观念,我们对于平等的见解也弄错了。好比因为高档牛排很好吃,但是很贵,多数人都吃不起。身为多数人就强制要求吃得起的少数人禁止吃高档牛排一样。平等并不应该是把相对高的阶级拉回到相对低的程度,而应该是让相对低的阶级上升到相对高的程度。”
“最好的证据就是,即使让高档牛排消失了,也不会让想吃高档牛排的欲望消失。这种愚蠢的做法损人不利己,对于社会发展同样有害无利。”
虽然我不认为工友会真得的做过“禁止高档牛排”的事,但是他的比喻通俗易懂。
“最后,我们的手段也过于直接了。工友会没有尝试沟通或者谈判来达成和解,而是直接选择了暴力和行动。这种暴徒一样的行为,给不少人添了麻烦。”
“啊,对了,现在猎人协会的副会长,其实就是在我们暴乱之后隐退的原贵族党领袖呢。听说他被排挤下位之后就对政治不闻不问,相比之后的那些贵族党领导人,那个人执掌的贵族党可以说是全盛期了。”
诶,没想到中午碰到那个人也有着这样的故事啊。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上位以来的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着有‘影响力’的人来合作。在新的时代,我们也想用和过去不同的方式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我这边。
“呃,那么你是对现行的民主制度不满咯?”我直白地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和“贵族党”一样对联合议会或者说都市三巨头有意见的话,我就不能帮忙了。即使是像我这种外行,也明白在这种权力斗争中立场分明是最重要的。
左右逢源,两面三刀的话,平时也许能吃香喝辣,到了出问题的时候,必定是众叛亲离,率先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