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老朋友的新朋友

1

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正伏在床边休息的艾德猛地抬起头。

“别紧张,是我。”

“塞拉姐……”

艾德揉着眼睛,他看到窗外的夜色竟然有些吃惊。

“我又睡着了,这都晚上了……”

“干嘛要一直守在这里,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一下不行吗?”

艾德笑笑,没有回应。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塞拉将手放在那人肩上,静滞了一会:“嗯……状态很好,我就说她会很快恢复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回房去吧。”

“我……我还是算了,反正我回房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她要是醒了百分百会叫你痴汉的。说真的,为什么非要守着不可呢?”

“我当时不在那里,”艾德捏着眉心,振作精神,“那时候我昏过去了,她是一个人在绝望中承受的痛苦……我做不了什么,但我希望起码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没有离开。”

“哼,”塞拉抱着臂靠墙站着,“别扭的人类。”

“可能确实如此吧。”

艾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为自己倒一杯水,一缕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他的肚子很识趣而又很嚣张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呼唤,简直像是肚皮下住了只嚎叫的小动物。

塞拉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得意满满地看着艾德。

“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会饿,既没有吃早餐也跳过了午餐,现在你还扛得住吗?”

艾德喝下去一大口水,竖起大拇指:“我扛得——”

简直像是故意驳斥他一样,肚子发出第二声嚎叫,更急促、更强势,就差开口讲话了。

艾德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最近肠道有点奇怪。”

“普通人类就不要硬撑了,饿死了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她睁眼了,去吃饭吧,我会在这守着的,交个班总可以吧?”

艾德犹豫了一下,心想身体要紧,点点头跨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趋于宁静,塞拉伸出手,多重法阵旋转着扫过床上病人的身体,依次照亮了皮肤、肌腱、骨骼,所有病灶都无所遁形。

“没有先天缺陷,没有长期疾病,没有功能透支,没有身体损伤,健康得很。温暖的卧榻,有人守候,有人照顾,多么幸福啊,我那时候有你待遇一半就好了。”

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正是被唐何塞“杀害”的晴岚。

“你真该看看艾德发现你没有死的时候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法阵熄灭,塞拉替晴岚整理起额前的头发,她发光的紫色眼睛逐渐暗淡下去,变成普通人的样子。

“一切都正常,唯独没有醒来。既不生,也不死,简直像是……”

Crossover觉醒之前。

不,不可能,塞拉掐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荒谬想法,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红点在她的意识中亮了起来,是布在楼外的探测法阵传来的警报,有人正径直靠近这边。

塞拉没有动作,她认得这个信号,而且再熟悉不过了。

楼下,大门被推开,脚步声踏上楼梯,向着这个房间走来。

“情况。”

“无危险,各指标都没有问题,不过没有醒来的迹象,还要睡一会。”

“那就让她睡吧。”

塞拉转头看她:“你对他们俩还真是上心。”

“我没有。”

“亲自上祭台换她下来,这样也不算?”

洛斯忒坚定自己的态度:“那不是为了她。”

“那又是为了什么?”

洛斯忒闭嘴不言,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忘了很多事。”

塞拉看着她,神色有些变了。

这个答案洛斯忒也许不知道,但她却无比清楚地记得。

“那些事想不起来也罢。”她轻声安慰道,“你不觉得应该去洗个澡吗?”

洛斯忒低头看着身上凝结的血块:“味道很大吗?”

“你没察觉吗?还在楼外面我就闻到了。”

“不清楚,我从来都闻不到血的味道。”她转身向外走去,“对了,我遇到了那个小殉道者,这意味着银塔她们已经在镇上了。”

“你没干掉她?”

“她不是来杀我的。”

2

“我回来了。”

赛瑟尔推开门,伊莎贝尔立刻迎了上去。

“你突然就离开了,去哪了?怎么样,受伤没有,要不要姐姐帮你看看?”

“不用了。”

赛瑟尔依旧惜字如金,不过这次脸上清晰的惊吓表情倒是替她省下了不少话语。

伊莎贝尔凑上去,紧紧贴着赛瑟尔一起坐在沙发上:“发生了什么,脸色这么差?”

“我想退出。”

“退出?!为什么,你受了很重的伤吗?”

面对旁边软软地压过来的伊莎贝尔,赛瑟尔难堪地往一边挪了挪:“那只吸血鬼在那里,洛斯忒。”

听到这个名字伊莎贝尔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缓了过来,这消息恰好证明了她们这段时间的追踪不是毫无方向的乱撞。

“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

“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那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杀光了那里全部的同类,然后就离开了,只是看了我一眼。”

伊莎贝尔愣在那里,面对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事实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想,离队。”赛瑟尔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后怕在心中一阵一阵地激荡,“不猎杀过强的猎物,这样才能活下去狩猎更多,这是吸血鬼猎人的原则。”

伊莎贝尔看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心生怜悯,她搂着赛瑟尔,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关系,放心,下次我们会和你一起对付她,你不会有事的。休息一下睡一觉,明天醒来我们再计划怎么做,好吗?”

赛瑟尔深呼吸一口气,在伊莎贝尔怀里放松下来,调整着呼吸。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极骇人凄厉的响声!吓得赛瑟尔和伊莎贝尔一颤,都赶忙伸手摸向武器。

“来了,来了……”

同一时间,楼上传来摇摇晃晃的脚步声,银发的身影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走了下来,下楼梯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那道响声又响了起来,简直像是一群将死的魔物在厉声尖啸,震得门框咣咣作响。

伊莎贝尔放下巨剑:“那是,门铃?”

“嗷…姆嗯…”银塔摆摆手,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对不起,这是我自带的。”

“有谁出门随身携带门铃的吗?”

银塔将门拉开一条缝,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衣的样子:“您好?”

外面的访客也不多废话,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塞到门缝前。

“您好,就稍微占用您一分钟时间,请别急着关门。”

银塔靠在门上,随时可能倒头睡着:“我们这里不需要家具桌椅蜡烛碗筷办证开锁报纸杂志保险推销工作介绍垃圾回收长途旅行了唉。”

“不是不是,我理解您深受推销之害,但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请您看看这个好吗?”

访客将那张纸又往前推了推,那是张半身素描肖像,画得很细致。银塔扶着门框,竭尽全力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确认是个男人后就又闭上了。

“唔嗯很抱歉地说,我们这里都是女性,没有男人,我可能……啊嗯……帮不上什么忙。”

访客似乎有些失落,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把画收回了包里道了声谢谢:“那我不再占用您时间了,祝您过得愉快。对了,您的眼睛很漂亮,我有个朋友也是这种翡翠一样的眼睛。”

“啊嗯,好,”银塔客套地回话,其实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回到床上了,“你自己也很……”

她抬起眼,却愣住了,揉了揉眼睛之后才确认自己是醒着的。

“彩云?”

正要离开的彩云回过头来,显得有些惊讶:“您认识我?”

银塔拉开门,让对方能看清自己:“是我啊!”

“格里蒂!”

银塔瞬间清醒了过来,两人皆是满面惊喜,亲切地拥抱在一起,都忘记一个人风尘仆仆一个人一身睡衣了。

“发生了什么?”房里的赛瑟尔问。

“要么是她在一分钟内交了个极其亲昵的新朋友,要么是又有个老朋友撞上门了。”

“那种事很常发生吗?”

“我怎么知道。”

“快进来,我帮你拿包,我们这里有新鲜的茶水喝!”

“那就谢谢你了,走了一天了,我的肩膀和腿都要断掉了!”

彩云毫不客气,银塔见到老朋友也格外开心,尤其是不需要掀起头发就能让对方想起来自己是谁。

“这是我进督察署之前交的朋友,彩云·弗艾娅,她是个冒险者;彩云,这是赛瑟尔和伊莎贝尔,她们现在是我的工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

几人满面笑容地亲切问候,连赛瑟尔都极不情愿地被伊莎贝尔推着上前握了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彩云你好像长高了一点,是我的错觉吗?”

“你去帝都之后就没见过了,你的头发倒是真的变长了。”

“没有没有,我们俩认识的时候我刚从军队里出来,那时候头发肯定短嘛!”

“唉,是这样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就是说嘛!”

赛瑟尔听着两人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的不明所以对话一脸茫然,向伊莎贝尔投去“你们平时也是这么聊天的吗?”的眼神,伊莎贝尔立刻摇头表示那是个例。

“真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见面了,对了,我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了,你好像因为某些原因被革职了唉。”

“啊,确实,不过我现在转入地下工作了,那大概是唯一一次上报纸了。”

“地下工作?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伊莎贝尔不着痕迹地摇摇头,示意银塔不要透露太多工作上的消息,后者眨眨眼表示放心。

“你呢?你现在在干什么?”

彩云叹了口气:“我还是冒险者,不过前面发生了点事,现在暂时不想干任何跟地下城有关的事情了。”

“不会吧,你当时在康特拉狄克什吗?”

“嗯,我就在第一线,不过当时是全程昏厥的就是了。”

“有那么吓人啊,我还没进过地下城。”

银塔看到彩云放在地上的包,又想起来那个肖像的事情。

“你在门外说你在找人,能把那个肖像再给我看看吗,我回头看看手头上的档案里有没有匹配的。”

彩云拿出那张纸:“这样真的可以吗,不算滥用权力吗?”

“没关系没关系,帮朋友看一看而已,没有书面记录的。”

一丝不苟的银塔在私下里动用官方资源帮朋友找人,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情况。

她接过画纸,对着光端详起来,旁边的赛瑟尔和伊莎贝尔纷纷探过脑袋,也想瞧瞧这个神秘的失踪男子是谁。

“啊……”

赛瑟尔眨眨眼觉得有点眼熟,伊莎贝尔捂着嘴开始偷笑,只有银塔越看表情越复杂。

“彩云,这个你在找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彩云歪过头,“他叫艾德啊,很好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