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国之命、王之命
1
西境领地
领主大院前，大批百姓拥挤着、叫嚣着，有些人拖家带口，有些人举着招牌，无一不神情激愤、大声叫嚷。
卫兵们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不退到铁门后，他们用铁棍敲打任何伸过铁栅栏的手，即使如此大门还是被撞得摇摇欲坠。
“快看！快看！领主出来了！”
一人喊道，其他所有人立刻抬头，目光全都锁定在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身上，在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之后，比之前更剧烈的嘈杂声、咒骂声、哭求声突然爆发。
卫兵队长走到领主身边，面露苦色：“安博特大人，百姓又来闹事了，这是第三天了，要不我们先离开几天，等这阵风波过去了再回来吧？”
“说什么呢！”安博特一瞪眼，队长立刻低下头，“我是领主！哪有领主在领地出现危机的时候离开度假的！”
“不是度假，就是避难一段时间，照这样下去……”
安博特不再理会他，径直向大门前走去。见到领主来了闹事群众更加群情激昂，卫兵们不得不用身子抵住大门才能避免它被撞开。
“我们家好几天没饭吃了，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为什么还不发救济粮，你们这些大人物要把我们这些百姓逼死吗！”
“我的铺子开不下去了，求您开放与邻国的自由贸易权吧！”
“安博特你这个贱人，你们这些官员、领主全都是***，你们必****！”
安博特无奈地举起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能开始说话：“我理解大家的苦衷，就连我自己家的储存粮食也所剩无几！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派人向其他领地寻求粮食资助，虽然现在各地的情况都不太乐观，但是我相信，不久之后救济粮就会发到大家手中的！”
他以为说这些至少能安抚一下大家，但显然他的估计错了。
“半个月前你们就在说这些话了！要是你保证的能实现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要粮食不要承诺！”
“我的宝贝快饿死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些空话！”
群众嘈杂着、拥挤着，大门被撞得咣咣响，简直像是斗兽之笼。
“我说了，我已经在尽力了，请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会有希望的！”
“你放屁！你自己的仓库里不知道屯了多少粮食吧！”
安博特大声反驳，但是与群众相比实在太过无力：“我自己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大家都知道半个月前就已经发过了一次救济粮，那之后就连我们的领地粮仓都空了，现在真的没有东西可发了！”
“我们那么努力地工作、生产，粮食都去哪了！”
“就是！你们把我们的储备粮都卖到哪里去了！”
“安博特，你是个偷粮食的贼！”
“我没有偷！”安博特终于受不了，气得大吼，“那是我领地里的粮食，我偷它干嘛！粮食是被运走的，是被中央运走的！你们要找人要粮食那去找中央啊！去找女皇啊！去找陛下签的新版《粮食出口量增加条例》啊！”
“别诬陷陛下！”
“你们这些奸臣干的事别栽赃在女皇的头上！”
大门上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响，那是一颗石子砸在了栅栏上，接着更多的石子紧随其后雨一般落下。没有头盔保护的安博特被砸了个正着，卫兵队长立刻上来护着他朝宅邸里走去，身后又来一队卫兵和暴民激烈对抗。
“大人，酒精布给你。”队长递上准备好的酒精棉布，“对了，您的朋友来了。”
“好，我这就去见他。”
“您这个样子……”
“没关系，别管我，”安博特捂着额头上的伤口，递给队长一串钥匙，“打开仓库拿箱土豆分给门前那些百姓，去做吧。”
队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安博特走向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朋友”。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安博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玛尔斯。”
两人握手，不约而同地笑出来，但接着又回归严肃。玛尔斯身高近两米，站在安博特身边衬得后者像个孩子，而他则是面黑色的行走墙壁。
两人走进宅邸，玛尔斯对这里很熟悉，安博特此时也无心向来客展示房间。
“孩子们在挨饿，玛尔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而且我早提醒过你。”
他们快步穿过走廊，安博特推门走进书房，玛尔斯顺手关上并上锁。
“领地仓库里空空如也，其他地方也没有余粮，我这样尽心尽力地经营、发展，没想到竟然在完全没有干旱和虫害的一年遭遇饥荒，而且还束手无策！告诉我，玛尔斯，其他领地也这样吗？”
“都一样，而且更糟，毕竟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人祸？玛尔斯，这就有点言重了吧？”
玛尔斯从鼻子喷出气，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不是人祸是什么？即使国家衰弱，我们至少还能维持得了百姓的生活，但是自从女皇签署了那版新条例？你自己问问头上的伤口！这已经是轻的了，已经有几个领地的领主被暴民打伤而避难去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样下去你就会成为下一个。”
安博特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安博特，我们俩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多次亲自来找你，我们都知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们没有选择。”
“但、但……”安博特面露苦色、心中焦急，“我们都是跟着那个人一路打下这片江山的，他是我的兄弟，我曾发誓要至死守卫他的国家！即使他不在了，我还是把那个誓言当回事的。我知道路娜这几年愈发不对劲，但她的治国才能其实一点也不逊于他，她只是需要有人——”
“让她放下仇恨。”玛尔斯盯着安博特的眼睛，“你试过，我试过，宫廷里每一个开国老臣都试过，走到这一步了，放弃吧，太晚了。你不需要有压力，背叛这个国家的人不是你我，是她。”
“唉……”安博特瘫在椅子上。
玛尔斯拿来另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神情真挚：“安博特，我请求你，不是作为这个国家的军队统帅，不是作为将军，不是作为同事，而是作为朋友，作为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帮我这个忙。”
“别这样逼我，玛尔斯……”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请求你。五年前那个庆典上，我亲自送刺客进入了他的马车，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那之后我立誓一定要让他的国度走向繁荣昌盛，我不能允许路娜毁了他最伟大的遗产，无论你加不加入我都会做这件事的，我只希望那个时候你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战阵的对面。”
安博特低着头，他思考着，整整五分钟没有讲一句话、眨一次眼，房间里寂静得像是墓地，玛尔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像尊雕塑。
“胜率多大？”
玛尔斯露出笑容。
“算上你的领地卫兵，我们就有七个领地的力量，加上我的精英部队，至少有四千人，而且我只算了能快速部署的部队。”
“她呢？”
“她只带了十二个贴身侍卫。”
安博特一皱眉：“十二个？”
“怎么了？”
“不，没什么，那就这样吧。”两人握手，坚定而有力，“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路娜，绝对不能死。”
听到这话玛尔斯脸色立刻变了，深刻的眉宇间尽是不满。
“废话，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安博特松了口气，两人又笑起来。
2
檀岩镇。
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塞拉突然抬起头，放下碗筷匆忙推门走了出去。
镇子入口，一队人马停了下来。
风声萧索，乌鸦啸叫着，逃命般拔地飞走。
当头的高挑女人跃下马，红发从兜帽中倾泄下来，像是夕阳的瀑布。
“就是这里，”她放下兜帽，“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气味。”
身后一众纷纷下马，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即使他们隐藏着自己的气场，远远看去还是令人本能地望而却步。
然而和当头的女人相比，则完全不值一提。
“五星、六星、七星、八星。”
其中四人上前，低声应命。
“布阵，对整座小镇，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但是陛下，”当头一人跪下，“这里是国土争议地段，我们已不在公国境内了。”
“我不在乎，照做。”
“是。”
四人对天而立，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丰盈的大量魔力在他们中间聚集，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增长，强风吹起其他人的衣袍，露出其下隐隐闪耀的黑色陨铁铠甲。
“首星。”
跟在她身后的战士走上前，掀起自己的兜帽，一头冰蓝色的笔直长发坠下，精致白皙的五官像是玉石雕塑。
“你叫什么名字？”
“阿塔艾尔。”
女人接着追问：“你是你们中最强的吗？”
这真是个极具侵略性的问题，十二星辰依次并行，并无高低强弱之分，每骑星辰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此时若遵循傲气而答毫无疑问会冒犯诸星。
然而，首星没有浪费时间斟酌。
“是。”她说得斩钉截铁。
红发女人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环顾其他人的眼神——十二个实力无上的顶尖战士，桀骜不驯之辈绝对不少，只要看他们就知道首星是不是在自吹自擂了。
所有人都视线平常，没有不平之色。
他们都认同这个答案。
“好，阿塔艾尔，首星从现在开始将不单单是次位，而同时是诸星的领袖，你就是第一位，开始适应成为领队吧。”
首星缓缓单膝跪地，低头受勋：“承蒙皇恩，愿受皇命。”
“这个国家最穷凶极恶的罪人就在这个镇子里，我已经派‘锚’紧紧跟着她、锁定她的方位，现在你和你的诸星将成为我的利剑，斩下她流满罪恶的头颅。这是你，以及你们所有人被创造出来的唯一目的，懂了吗？”
首星站起来，蓝色的双眼中闪着威严的光芒：“凡王之命，无所不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