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审讯
1
“真是的，依欧，跑这么快……”
艾德撑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经过地下城他以为自己的耐力已经很强了，这么一看根本不够格啊，连个小孩子都跑不过。
“嘿嘿，艾德哥跑步不行啊，才这么点路就累了。”
“你怎么……”艾德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一点都不带喘气的。”
“以前我可是每天都负重长跑哦，而且不是绑点沙袋在腿上的程度，而是整整一副钢铁铠甲，不合身的铠甲行动起来真的很困难呢。”
艾德看着依欧，心想异世界孩子的童年真是不一般。
依欧靠在喷泉花坛旁边，踮起脚闭上眼睛，用皮肤感受着喷泉洒下的冰凉水花，她金色的头发被微微打湿，水珠划过柔嫩的脸颊留下晶莹的痕迹。
“别看这样，这个喷泉可是天然形成的。这个花坛，乃至这条大路都是围绕喷泉修建的，因为它比镇上最老的老人的长辈还要老嘛。”
艾德环视身边这条大道，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这么宽的通路是不是有点浪费空间？
“依欧，为什么唯独这条路这么宽啊？”
“因为这条路是专门修给马车的啊，这个小镇围绕商路而建，这条大路当然是最重要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商人会路过这里了。”
“商路？”
依欧伸手一指，在镇外的远处，隐隐约约有一道山峦的虚影。
“那座山脉是约顿海姆和卢纳狄克之间的天然屏障，虽然有利于防御但是运输商品就很麻烦了。不过，如果从这里向西走的话，刚好有一条山路能穿过山峦间的峡谷，所以就成了一条商路。檀岩镇和西边的小镇也因此迅速发展了起来，说这条大路是檀岩镇的命脉也不为过。”
艾德点点头，不过他看着这条路上的地面，别说商队的痕迹了，就连马车轮印都没有。
“为什么商队不来了？”
依欧沉默了一会：“因为西边的镇子几年前出事了，再没有人敢通过那里，这条商路被封闭，自然也没有人经过檀岩镇了。”
“出事？出什么事？”艾德想起来什么，“喂，那个镇子的名字不会叫——”
“嘘。”依欧突然转过身去，“有人来了，快走。”
艾德余光一撇，果然也看到一队砂之兵直直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立刻心中一沉。
“怎么走？”
“我们刚刚还在讲话，现在突然分开的话太不自然了，和我一起走到那个小巷里然后分头行动。”
艾德乖乖跟在依欧身后，两人假装还在正常交谈的样子，其实心跳都已经突破天际。
不知道什么原因砂之兵移动得并不快，似乎不是急于抓捕的样子。
“进入巷子的时候，看一眼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艾德点点头，在钻进巷子的前一瞬他微微转头，视线迅速扫过街道。
“怎么回事，砂之兵都停下来了。”
“什么意——”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依欧肩膀上：“为什么急着走啊？”
艾德一惊：“别碰她！”
利剑出鞘直取对方面门，但是对方的剑也瞬间袭来，剑刃交错摩擦火星四溅，剑格相撞的瞬间力量突然发生变化，艾德的手腕一松剑落在了地上。
剑尖停在他双眼前一公分的地方，他却无心看剑。
银塔也一怔，立即把剑收了回去：“艾德？！”
艾德点点头，虽然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但他没有开口说话。
依欧抬头看看两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们认识？
艾德的视线越过她看着空冰和那一排砂之兵，又看了看银塔：“这里人太多了。”
银塔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对其他人命令道：“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分子，我亲自带他去审讯！”
2
银塔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小窗投下的微弱阳光，灰尘飘飞着，这个房间显然很久没有使用了。
说实话，她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到艾德她很高兴，她是真的非常高兴，不过又感到有些无法面对……艾德潜伏进猎杀者这么久，本应配合他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失利，让他一直生活在那种随时可能有危险的环境中。
幸好他没有出事，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自己……
“那个，对不起。”她坐下来，显得有些拘谨，“要是我有足够的实力的话，肯定早就把你救出来了。各种事……总之，很对不起。”
艾德默不作声，死死地闭着嘴巴。
银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理解。自从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真的……难以想象你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和考验。”
艾德摇摇头，他敲了敲桌面，银塔这才注意到上面摆着一张纸。
“‘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银塔读着，“‘对不起，隔墙有耳，我不能说话。’”
艾德点点头，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塞拉完全可以知道他说的每个字。
“你，不生我的气吗？”
艾德摇摇头，在纸上又写下几个字。
【我相信格里蒂一直都全力以赴，正因为知道你也在某个地方努力着，我才能一直保持信念】
而且我也没受到什么折磨，塞拉做的饭菜还挺好吃的，当然他没写出来。
银塔看着纸上的字，深吸一口气，她随手一擦眼角，也在纸上写下了些什么。
【谢谢你】
艾德接过来，【所以，你也和女皇一起来檀岩镇了？】
“嗯，十三部本来就是直接由她指挥，我们的任务……你也知道。”
【这样的话，那个冰蓝色头发的女性是谁？负责追捕猎杀者的不是你们吗？】
银塔叹了口气：“曾经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现在看来，十三部的任务其实只是追查猎杀者的探子而已，真正负责抓捕和击杀的，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她是禁卫十二星辰首星阿塔艾尔，他们才是真正为了对付猎杀者而打造的人形兵器。”
【很强吗？】
“很强，即使是对于洛斯忒来说，我觉得猎杀者这次跑不掉了。”
艾德放下纸，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还在帮洛斯忒做事吧？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艾德，檀岩镇已经被封锁，她跑不掉了！只要你提供情报这件事就能结束了，女皇和我们会抓住猎杀者，不再有穿越者死亡，你也能解脱了。”
艾德显得很苦恼，他在纸上又写下一行字。
【她会怎么样？】
“洛斯忒吗？她会被法庭审判。”
艾德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相信。
银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说实话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带她去法庭，但是负责这事的是女皇陛下本人，她早已经对洛斯忒恨之入骨……如果我说她能保持理智不亲手杀了洛斯忒的话，大概没有人会信吧。”
艾德看着窗外，眼神里各种情感纠缠着，像是一团乱麻。
【其他人会怎么办？】
这说的是洛斯忒的同伙吧，银塔更加为难了：“这个……真的难以判断，杀死先王的是洛斯忒，谋杀其他穿越者的也是她，但其他人到底参与了多少？这需要详细的调查才能弄清楚，没有收集全部的证据之前没法审判，审判结果也是一片未知。”
艾德摇摇头，【我问的是，女皇会拿他们怎么办？】
银塔一怔，沉声说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我不接受】
银塔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你是在同情他们吗？他们可是穿越者猎杀者啊！”
【仇恨在死亡间蔓延，格里蒂，我们都看到了。滥杀除了满足当事人的欲望之外毫无意义，每一次死亡都是新的仇恨的开始，接着就是更多的死亡——只有不代表任何个人意志的法律才能解开这个闭环】
“但是很难，女皇在这件事上已经接近疯狂了，随便说话会出问题的，大问题。”
【危不危险不重要】
银塔看着纸上的内容，突然笑了：“正不正确才重要。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我的条件——除了洛斯忒以外的猎杀者必须经由没有仇恨参与的公正法庭来审判，并根据审判结果决定结局，保证这点我才会报告他们的位置】
“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银塔摊摊手，“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没有接受这个条件的权力。当然你的意思已经传达清楚了，接下来我也会为此努力的。不过……”
她捻了捻手：“能不能给我一点线索？想要获得话语权我必须要有点成绩才行。”
艾德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银塔拿起来看了看，眯了眯眼睛：“还真是‘一点点’线索，不过够了，谢谢。”
3
艾德点点头，起身要离开，银塔却叫住了他。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别这么急着离开啊。”
艾德歪歪头，意思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啦，现在开始不是公务，就只是朋友间的聊天而已。”
他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这次放松多了，这种话题的话他也可以开口说话了。
“总感觉……你变了不少呢。”银塔问他。
“有吗？”
银塔双手托着两颊，端详着:“嗯，很明显，不如说都有点突兀了，我们只分开了两个月的样子吧，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没有那么夸张吧？”
“眼神啊，神态啊，行事方式啊，甚至走路姿势都有点变了，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了。”银塔一眯眼睛，“我说，你不会是洛斯忒假扮的吧？”
艾德一怔，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洛斯忒的扮演是完美的，自己得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和假货的区别？
“哈哈哈！你还真的紧张起来了，只是开玩笑而已啦，我觉得她是不会扮成你的。”
“不会吗，为什么？”
银塔想了想：“首先，从事实上来说她没有这么做过——现在她利用你的普通人身份帮她做事，但实际上她杀了你之后夺取你的身份做起来不是更简单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
“然后，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和直觉，我没怎么和她见过，与她交谈的次数就更少了，但是我确实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搜查、总结、学习她的行动模式……我觉得她有点避讳你的存在。”
艾德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我吗？”
“你和她相处的时间多得多，我说的只是片面之言，你听听就好。我是觉得在所有人中，她对你似乎格外特殊……只是觉得，不是结论。”
“是因为她知道我是个……”艾德顿了一下，“你知道的。”
“间谍”，他想用的词是这个。
银塔歪了歪头，似乎同意又不完全同意：“可能吧。”
这件事艾德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银塔这样提出来，似乎也确实有点道理。暂且不提洛斯忒是否避讳自己这个结论，在居处的时候，自己和洛斯忒确实总是存在一种无形的隔阂，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关系……
不过，现在想想，洛斯忒是那种因为不信任就选择回避的人吗？
以她的傲慢来说，不可能吧。
“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问你，”银塔突然又说道，眼神有些怪异，“事先说明，不是我不开心或吃醋了怎么样，就是最近有件事我很……介意，又有点好奇。”
艾德眨眨眼睛，自己身上有这么让银塔介意的事吗？
“就随口一问而已，不回答也没关系——”
说着，银塔突然从桌子那边探了过来，两人的脸之间只有一指之距。
“弗艾娅·彩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艾德背脊一凉，突然有种审讯才刚刚开始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