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伯格,地下角斗场)
剑锋与刀锋交鸣声混杂在宾客的血脉蓬勃的呐喊和放肆的笑声中,同样身为感染者,宾客将自己内心的愤懑不满,失意没落的悲伤宣泄在角斗场。
这些为了生存的角斗士拼尽全力将长刀利刃斩入同类的身体中,血泉喷薄,如墨笔挥毫在地上勾勒血腥的图腾,在他们眼中是暴力的胜景;锋刃切断肌肉粉碎筋骨的声音传入宾客的耳中,在他们听来是如此的悦耳。 赌赢的宾客们露出贪婪的笑容,哄闹催促着角斗的继续,赌输的宾客气急败坏,咒骂着死在角斗场上的亡者。
战斗逐渐接近尾声,宾客们的赌局也愈发的激烈。風雾的角斗士战死了18人,两人重伤,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筹码,今年只能拿到5瓶药剂,也就是意味着他的家人、族人有许多会撑不到来年便死去,他有些苍老的脸上透着凝重的悲伤,他沉默地起身离开。
如今还拥有战斗力的角斗士夜鸦手下还有库兰塔族的小女孩和茵海茨,摩羯手下仅剩赫敏诺。这是一场二对一的决战,两位管理者沉默不语,目不转睛的盯着角斗场,神情凝重而威严,与这个喧嚣的场面格格不入。尽管他们曾经是朋友,但都希望赢得更多的药剂,没有人能在代表生命的价值前让步。
角斗场中茵海茨手里紧握着早已卷刃的长刀,无数的裂痕里浸着殷红的血迹在刀身上蔓延。她的身体也像这把刀一样快要到了极限,濒临崩溃,失去记忆的她只是茵海茨并不是那个曾经驾驭源石技艺得心应手的弑君者。与她并肩而立的库兰塔族的女孩身上伤痕累累,读心术只是辅助战斗的技巧作战能力远不如茵海茨的时间结界。但依靠读心术预判对手的动作和茵海茨的动作,加持时间结界后达到一种几乎完美的配合,这也是她们战斗到现在的原因。
她们的对手赫敏诺是一个体型剽悍的男子,黝黑虬结的肌肉在残破的衣衫下浮动。他拖着一柄重剑在角斗场的另一端观望,剑锋在地上摩擦出耀眼的火花,映着锋刃上反复被血水冲刷的妖魔图案。他像一只捕食的巨兽,冰冷地看着角斗场另一端的两人。他并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他也曾看到两人的配合熟知她们的源石技艺。
“姐姐,我的体力还能支撑发动一次源石技艺,把握好机会。”
“嗯”茵海茨和女孩交换了一下眼神。
赫敏诺抓住了这个时机,撕吼着举起重剑,大步向前冲了过来。谁也不曾想到那沉重的身体可以爆发如此惊人的速度,他奔跑起来像一辆装甲战车,地面轰然的振颤。
“他会先攻击我,然后翻转握剑的手腕侧身再对你进行攻击”女孩用读心术告知着茵海茨。
刹那间,赫敏诺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高举着沉重的巨剑像守卫神庙的雕塑武士。果然他先冲向了库兰塔族的女孩。女孩正要读取他下一步的动作时,突然什么也读取不到,除了无尽的杀意那来自于本能的杀意,她举起武器想要格挡赫敏诺的重剑,突然发现他根本没有挥剑进攻自己,赫敏诺侧身撞开女孩,借助冲撞的阻力艰难的刹住脚步。
赫敏诺背后的茵海茨拔刀跃起,时间结界释放,长刀划出清冽的寒泓斩入赫敏诺的后颈。似乎胜负已分,但茵海茨惊恐的意识到,那绝对不是斩开血肉的感觉,像是斩在了一块坚韧的顽石上,刀锋仅没入半寸。她从未想到对手的身体被源石技艺强化到这样的程度。她本能的想要拔刀跳开再次寻找机会时,却发现刀怎么也拔不出来,刀锋竟然被周围的肌肉死死夹住。
犹豫的一瞬间时间结界溃散了,她失去了唯一的优势,对手的长剑带起肃杀的青色光晕,劈面而来。赫敏诺用浅层的意识欺骗了库拉塔族的女孩,用杀戮的本能掩盖了自己真实的计划,他就是打算硬抗茵海茨的一刀后解决这个更具有威胁的对手。
战局在一瞬间被逆转,长剑迫近,茵海茨失去领域后无从躲避。她心里想原来死亡是这么一件寂静简单的事,自己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长剑切开血肉撕裂筋骨的声音贯入茵海茨的耳中,却发现库兰塔族的女孩挡在她的面前,女孩的胸口被长剑整个贯穿,鲜血顺着垂在背后的淡金色头发流淌。赫敏诺大喝一声,用长剑的剑身将两人击飞了近10米,女孩的温热鲜血洒在茵海茨的脸上。
“你究竟是谁啊,为什么……”茵海茨的从心底泛起浓重的悲伤像是要将自己淹没。
“姐姐……你记不起来了吗,可是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在这里……”女孩苍白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意,像一朵绽开的白莲那么的纯洁。
“我有一天在监狱的牢房里,趁姐姐睡着了,我读取了姐姐所有的记忆……咳咳,姐姐是个大英雄,我以前从来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在这样肮脏的世界里活下去,为了自己能被人记住,不希望像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可当我读取了姐姐的记忆后,我发现原来有人愿意为了守护更多的人,为了感染者的命运而战斗。“
女孩的目光渐渐涣散,“这是你的记忆,姐姐,你是一个大英雄,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无数的记忆像海潮一般贯入茵海茨的脑中,里面有无数的面孔,无数人的低语,有血腥的杀意,有温暖的笑意。
在她失忆的时间里这个世界是灰色的,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作用在她沉封在灰尘中的心上都是淡淡的情感。而这一刻这个世界的血脉仿佛重新贯入她的心脏,灰尘簌簌消逝,心脏轰然搏动。
当这个世界向她洞开大门的时候,却展现的是它最血腥丑陋肮脏的一面。观众席上嗤笑看戏一般的宾客让她感到可悲,为了药剂不惜牺牲千万人生命的管理者们让她感到愤怒,而她身旁这个女孩让她感到心如刀绞的悲痛。
“姐姐,是个大英雄。”女孩的话依然回荡在自己的耳畔。这个女孩读取过太多人的内心,看遍了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肮脏罪恶。她的心智早就比同龄人成熟了太多,可当她评价茵海茨近20年的人生,却用了短短的三个字——大英雄。茵海茨刀锋上沾染着无数的亡魂,有些也许该死,有些也许无辜,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迷惘,究竟这么做是对是错。可这个女孩认为为了守护感染者的未来,为了让他们不再受到压迫,她希望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她仰慕这样的英雄。
赫敏诺举起重剑大步上前,放声怒吼,他要做最后的了断,成为这里的胜利者,继续活下去。解说员兴奋的在广播里呼喊着“看来胜负已分,赫敏诺已经发出了胜利的咆哮了。”
茵海茨仍旧坐在原地紧紧抱着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孩,看着重剑斩下,暗红色的瞳孔里放射出炭火一般的光芒。“什么胜利的咆哮,那是他被你们作为玩偶,经历蹂躏后发绝望的悲鸣。”
原本干渴的力量随着奔腾的血脉灌输到全身,左手腕处源石结晶发出冥冥的光芒。一个加持了共鸣元素的时间结界瞬间释放。赫敏诺的重剑像是停滞在空中一般久久不能斩下。这个领域内时间被放慢了100倍,茵海茨将怀中的女孩轻轻放在地上,她慢慢的擦干净女孩脸上的血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女孩身上。
做完这些,茵海茨箭一般的弹射出去,拳风带着蜂鸣的响声,那是音爆的效果,经过共鸣元素发动的源石技艺强化后的身体,茵海茨的骨密度和硬度提升了数倍。这样高速的一拳所作用出的效果像是攻城犀角锤正中胸膛。赫敏诺哀号着后退,所有的肋骨全部断裂,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插在自己的内脏上,他用源石强化后的身体瞬间崩溃。茵海茨上前一步将断刀送入他的心脏。
宾客们震惊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眼中整个过程太快,来不及反应。随后押中茵海茨的宾客欢呼起来,解说员也在为她欢呼。喧闹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在沉默,一个是茵海茨,她静静的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红色的发梢挡住了眼睛。另一个人是夜鸦,他本应该高兴的欢呼,因为茵海茨为他赢得了足够维持他家人生命的药剂,但他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而且避无可避。
(切尔诺伯格,彩虹之巅)
阡翎听完这些,陷入久久的沉默,低着头狂风拉扯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不知道是在考虑蒂弗里安提出的条件,还是在为这个世界留念忏悔。
人类的确如此,当他们在英魂冢前祭拜那些已故的英雄,立下誓言继承他们的理想与荣光;当音乐家文学家将英雄的事迹谱写成赞歌,所有满怀热血的人高亢的传唱,似乎这是他们不可磨灭的信仰。但这些信仰在当你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力面前,就变得无比脆弱,几乎任何人都经不起它的诱惑。
曦砜在望远近镜里看着沉默的阡翎,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阡翎会如何决定,不知道应不应该跟随他的决定。作为乌萨斯的军官,如果阡翎与蒂弗里安合作,那么就等同于背叛乌萨斯帝国,她有权利当场击杀阡翎,可蒂弗里安并没有说任何假话,他的逻辑严密没有任何漏洞,那么黑暗的乌萨斯帝国真的值得效忠吗? 曦砜不敢去想这些,平时一向独当一面、抉择果断的她无力承受这样的选择。
许久的沉默后阡翎抬起了头露出释然的笑意。
“看来阡翎将军已经有了答案,打算与神同行?”蒂弗里安缓步从演出台的另一向他走来,似乎是要与新的盟友握手。
“蒂弗里安城主,这个世界即使残破不堪,但有值得我守护的东西。我爱萨乌斯茤姆河畔春夏之交时节绽放的睡莲;爱这片蓝天、流云;爱我所珍视的朋友们以及一个活泼聪明、独当一面的女孩,喜欢和她去听音乐会,陪她看甜腻的偶像剧……” 阡翎轻轻的诉说着
通讯器的另一头,曦砜哑然的听着阡翎所说的一切,眼里流淌着浮动晶莹的光,像是月色洒在清澈的泉水中,粼粼沁然。她突然觉得这个男孩长大了,不需要别人保护,可以值得托付和信赖。
“所以你选错了盟友,蒂弗里安城主!我是来把你这样的恶魔送回地狱的人!“阡翎的声音由缓变急,最后成了怒吼。他踩下演出台地面上的按钮,演出台地板上升起一把M90冲锋枪和一柄长刀。
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阡翎从始至终并没有移动过什么位置,在这里谈判正是因为演出台下可以藏匿武器。
阡翎抄起M90对着正要走来的蒂弗里安扫射,枪焰闪射。蒂弗里安反应十分敏捷,纵身跃起翻滚落地多在演出台杂乱的调音设备后面。虽然开枪突然,来不及瞄准,但是阡翎亲眼看着两发子弹钻进了蒂弗里安的身体里。阡翎将打光子弹的M90仍在一旁,拔出长刀向着蒂弗里安藏身的地方走来,阡翎也曾是乌萨斯帝国军事学院的刀术课程的王牌学员,对付一个50岁赤手空拳还中弹的蒂弗里安有绝对的胜算。
“阡翎将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会放弃这样的要求,我能说你是高尚还是虚伪呢。“蒂弗里安的声音忽左忽右,像是高速穿行在调音设备的器械中。
“你错了城主,我从来没有打算和你合作,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阡翎故作愤怒让蒂弗里安以为自己乱了阵脚,现身攻击他,那么迎接蒂弗里安的则是阡翎冷静肃杀的刀锋。
“真是虚伪的人类,用正义、勇敢、信仰和仁爱作为你们的面具,内心隐藏着贪婪那才是你的本性。阡翎将军,面具戴的太久会忘记你自己本来的面目,而你们口中的人性会成为你们致命的弱点!”蒂弗里安的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
下一刹,蒂弗里安鬼魅一般的从后方贴近阡翎,快的不可思议。阡翎长刀平斩看似不可能躲过的攻击被蒂弗里安轻而易举的闪过,蒂弗里安贴身一记重拳打在阡翎的小腹,阡翎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强忍着剧痛,后翻卸去剩余的力道,双脚蹬地快速的折返,连续挥刀,大片的光影在阡翎与蒂弗里安之间闪动,阡翎的每一刀都仿佛有开山之力,蒂弗里安连续的躲闪,周围的机电设备上电火花在刀痕处窜动跳跃。蒂弗里安终于误入死路,千翎的长刀贯穿了他的肩膀。
蒂弗里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徒手抓住刀锋,他施加在刀锋上的力量大的惊人,阡翎居然抽不回战刀。蒂弗里安抬脚将阡翎踢出10米,拔出肩膀上的鲜血淋漓的战刀掷了出去,把倒在地上刚要起身的阡翎钉在地上。蒂弗里安缓步从器材堆里走出,冷冷的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阡翎。
“这就是你们不愿意摘下面具的代价,人类太弱小了。”
AHG80重型狙击枪发射的声音像一道暴雷,之前蒂弗里安和阡翎在器械堆里交战,那里是射击的盲区,现在曦砜终于抓住了时机。暗红色的源石爆炸弹头钻入蒂弗里安的胸膛,子弹的动能带着上身他后仰,但他居然艰难的站住了。
曦砜没有看到爆炸燃起的火光,只有一个微弱的火苗在他的胸口的弹孔里发着微弱的光。子弹的爆炸像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那团火苗极尽扭曲变幻也逃脱不了,最终寒冷的结晶从蒂弗里安的胸膛蔓延开来,将火焰熄灭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是共鸣元素的力量。蒂弗里安在赴约之前便注射了共鸣元素,所以他才敢孤身前来,他做了最有力的准备,他是如此疯狂的想要做神的使者,怎么会不将已经到手的共鸣元素用在自己身上呢?
源石结晶在他身体表面蔓延开来,像是为他穿上合身的铠甲。蒂弗里安缓步向地上的阡翎走来。
“乌萨斯帝国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城邦,我的权力,我的尊严!“结晶像带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在他身上缓缓扣合,最后为他戴上了沉重的面甲,看不到蒂弗里安的神情。但这种对乌萨斯的恨意和愤怒像是从他骨髓中透露出来的。
“既然你们这么仁爱、宽容、谦让,那么就把我曾经失去的一切都还给我!“蒂弗里安发出怒吼,隔着面甲,他的声音像滚滚的沉雷。一个极寒领域以他为中心急速向外膨胀,坚冰封住了楼顶向下的出口,这里便成了绝地。
(切尔诺伯格市郊,整合运动驻地)
“塔露拉,现在乌萨斯驻军在西城门,与蒂弗里安的护卫队交战。“W匆忙的走进作战室,”我的线人说似乎是驻军将领以蒂弗里安叛乱为由,下达了剿灭命令。”
这命令自然是曦砜下达的,在阡翎赴约之前,他将指挥权限移交给了曦砜,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当阡翎公然与蒂弗里安发生冲突时,在城内的1万名护卫队必然会包围彩虹之巅,而乌萨斯帝国的驻军大部分驻扎在城外,所以她下达了命令,想要先发制人。
“是一个好时机,我们趁虚而入,攻占切尔诺伯格。“塔露拉打开影像地图。”从东门进攻,之前弑君者发过影门三个基地的坐标,破城之后优先控制这三个地方。”
“又可以大开杀戒了,走吧浮士德,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切尔诺伯格血流成河的场景了。“ 梅菲斯特阴冷的狂笑。
“是应该给这些乌萨斯人一些教训。“碎骨冷冷的附和。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护卫队和乌萨斯军队交火是千真万确,从这里都可以看到西城的火光。但这样是不是太顺利了,总觉得有人把我们引向这座城市。”W颦蹙双眉。
“来不及考虑这些了,战机稍纵即逝,所有人准备作战。”塔露拉下了最后的命令。
(切尔诺伯格,影门夜鸦基地)
“感谢茵海茨小姐救了我的家人,他们已经注射了药剂,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夜鸦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
他正和茵海茨并肩走在基地的最高层,准备去看望那些的家人。茵海茨手腕上暗红色的结晶冥冥闪烁,时间结届释放,夜鸦身后的随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倒在地,茵海茨的长刀冰冷的架在夜鸦的脖颈旁。
“表演结束了,夜鸦先生。把蒂弗里安是如何获得这些药剂的事告诉我,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名。”茵海茨长刀一振在夜鸦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出乎茵海茨的意料,夜鸦并没有畏惧的神色,他似乎像一个看淡生死的老人,当完成了他的心愿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东西。
茵海茨正要追问下一句,突然寒意从夜鸦家人所在的全析模拟影像大厅向着走廊袭来。原本温暖的室内,瞬间温度骤降,苍白色的冰凌像是在激素刺激下的植物,沿着地面和墙壁疯狂生长。
茵海茨发动源石技艺进行侦查,她听到了一个,不是十几个疯狂的心跳声。据她估计这样的心跳达到了300下每分钟!如同竞相搏击的战鼓。正常人在这样的心跳频率下,心肌会瞬间撕裂。茵海茨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当她释放共鸣元素时,自己的心跳便是如此。毫无疑问是十几个共鸣元素的使用者在靠近,从所在的位置上来看,这些人就是夜鸦的家人,那些脆弱如残烛一般的生命,怎么会变得如此恢宏。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这一次送来的药剂与往常不同,它们是共鸣元素。“你给他们注射了什么!”茵海茨压低声音对夜鸦喝问道。
夜鸦的表情居然是惊慌失措,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巨大的冰凌像攻城锤一般由内而外瓦解了全析模拟影像大厅的铁门,寒气扑面而来,茵海茨的发梢和睫毛上结起了寒霜。大门洞开,里面的景象仿佛深渊地狱,让人毛骨悚然。
几十个人影缓慢的拖动着残破长满源石结晶的身体,空洞的眼睛里放射着深蓝的光,像是幽幽的鬼火。他们正是茵海茨之前所见到夜鸦的家人,他们脸上的神情忽而狰狞可怖,忽而迷惘痛苦,似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共鸣元素充释在他们的血液里,如同在血管里灌入燃烧的烈酒,共鸣元素在赐予宿主力量的同时疯狂的侵蚀他们本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但是他们并没有倒下,似乎是因为之前抑制药剂的作用。
普通人注射共鸣元素的结局是直接死亡,但是经过抑制药物的洗礼,特定诱发的基因变异的身体可以抵抗住共鸣元素的反噬,这些共鸣元素的宿主似乎并没有发现茵海茨和夜鸦,只是在顶层漫无目的的游荡。
茵海茨的头剧痛,萨兰德战场上血腥恐怖的一幕再次上演,那些畸变的源石宿主,以及她和塔露拉、塞涅德这样拥有融合基因的人,都是幕后操纵者的试验品。无数的生命被送到了一条不归路。一切都贯通了,影门组织背后的人一定就是萨兰德战役的始作俑者!愤怒把茵海茨的脑海烧成一片赤红,她发誓要斩下那人的头颅。
茵海茨和夜晚两人躲在一间布置得温馨的小屋里,他们被困在最顶层,用不了多久那些宿主就会找到他们,即使以茵海茨的能力,也无法同时对抗十几个吸收了共鸣元素的宿主。
茵海茨身旁的夜鸦面如死灰,目光呆滞空洞,有一种从心底泛起的绝望彻底摧毁了这个老人。突然夜鸦看到了桌上摆放的照片,茵海茨的目光也触及到了。那是一张边角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父亲带着慈爱的目光望着举在手里的女孩,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卡通人物形状的气球,脸上泛着浅浅的笑容。茵海茨认出了那时年轻时候的夜鸦和他的女儿。
夜鸦伸手把照片送象框里取了出来,像是捧着什么心爱的珍宝,他的拇指轻轻在照片中女孩的脸上摩挲着。他涣散的目光变得很温和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随后目光里的温柔随着嘴角的笑意一起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眸里闪射的坚毅和脸颊两侧隐隐的锋利弧线。
“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夜鸦打开房间里通风管道的入口,”这座建筑是我设计的,顶层装有整个大楼的源石电力转换器,我们从这里可以过去,那个装置在设计之初还有另一个作用,如果将电极反向接入,电力供应的能量会在源石核心里聚集,把整个装置变成一个高爆源石炸弹,足以摧毁这些怪物。“夜鸦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茵海茨感到诧异,夜鸦居然要杀了他自己的家人,曾经他费尽心血赢得药剂来延长他们生命的家人。但是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夜鸦一起爬行在通风管道里,去往电力转换室。
(切尔诺伯格,彩虹之颠)
被结晶铠甲覆盖的蒂弗里安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重伤倒地的阡翎走来,在钢铁搭建的演出台上留下一个个深陷的脚印。
蒂弗里安的背后突然枪声大作,艾莉珐带领一队带着滑翔翼手握M90冲锋枪的乌萨斯特种兵,一边向着彩虹之颠的楼顶滑翔,一边对着蒂弗里安疯狂的扫射。
虽然子弹只能在蒂弗里安结晶铠甲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但是持续的弹雨携带的巨大冲击,让他连续的后退。艾莉珐对着演出台投掷烟雾弹,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杀不掉蒂弗里安,但是能救走阡翎。
其他士兵落地翻滚,换弹继续朝着蒂弗里安倾斜弹雨,他们不敢停下,他们在旁边高楼上看到了对手的恐怖,一旦给予他喘息的机会,那么战局就会逆转。
然而蒂弗里安还是抓住了他们换弹的间隙,极寒领域再次发动,在他领域内的士兵被从身体内部生长的冰凌贯穿,一朵朵致命妖冶的冰花带着血色绽放。
下方的楼梯已经被蒂弗里安封死了,而乌萨斯的士兵托不住蒂弗里安的脚步。艾莉珐争分夺秒帮着阡翎戴上滑翔翼。“别管我,你们快走。”阡翎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到,根本不值得这些士兵舍命相救。
这样的战乱中,将领战死的事情太过平常,今天你所要追随的将领死了,明天就会有新的来替代他。
严重失血的他却隐隐约约看到这个仅和自己搭档了一个月的助理女孩脸上写满了焦急。
AHG80重型狙击枪发出暴雷一般的怒喝,曦砜在拆除弹头后方的延迟引爆器之后,每一发子弹都在蒂弗里安面前腾起一团烈焰。延迟引爆是为了让子弹打入对手身体再引爆而达到最大的杀伤,可是对于蒂弗里安可以瞬间冻结的能力来说,这样的子弹没有效果,只有拆除延迟引爆在子弹触碰到他的铠甲时爆裂,来不及冻结。曦砜连续的发射,每一发子弹都正中眉心。
蒂弗里安的面甲渐渐碎裂,露出苍老血肉模糊的脸庞,不仅是子弹造成的伤害,而是共鸣元素对身体的反噬。但是曦砜的子弹用尽了,这种稀有的子弹本就十分昂贵。
正当蒂弗里安想要再次使用源石技艺时,飞行器喷气式发动机轰鸣声淹没了一切,所有人向上望去,看到N94高爆导弹拖着白色的尾烟像一只俯冲的战鹰向着彩虹之颠的楼顶袭来。
艾莉珐将阡翎从楼顶推了出去,滑翔翼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平稳的飞行最终抵达隔壁的高楼的第24层。“不!”阡翎竭力的扭过头,似乎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他的助理那个总是喜欢梳着单马尾的沃尔波女孩站在楼顶边缘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终于阡翎看清了女孩从腹部到左胸口全部被冰凌贯穿,背后的滑翔翼也在落地于蒂弗里安交锋的时候折断了。她自始自终忍着剧痛为阡翎穿好了滑翔翼,最后目送他安全离开。
为什么……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这个仅仅认识一个月的女孩为自己牺牲性命吗。导弹爆炸的火光从女孩的背后席卷而来,吹起她栗色的长发,原来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一直一丝不苟的处理各种军务,一直愿意效忠她的将军,却并不被太多人在意,就是一个这样平凡的女孩此刻却像怒放的花朵。
火光吞没了艾莉珐,在最后一刻,阡翎读出了她的唇语“将军,请守护好这个世界还有她。”
他终于明白了,谈判时他发自内心的对着蒂弗里安说过的那些话由通讯器传递给曦砜的同时也传给了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包括艾莉珐。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看似内心洞察一切、成熟谙事,却会被不禁意的小事所感动。艾莉珐听到了他的话,他想要保护这片家园,这个世界,还有他所有珍视的人。如果一个人能面对唾手可得的无尽力量而选择放弃,那么他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为了救这样的人,她觉得值得。
导弹将蒂弗里安、艾莉珐和所有在楼顶的士兵化作灰烬。低空盘旋的飞行器上,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通过飞行器上的扬声器放声狂笑。“你们这些曾经抛弃、利用、伤害过我的人都去死吧!只有我能做神的从者把你们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切尔诺伯格将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墓!”
曦砜听出了那个人正是业火,尽管他的声音变得极度扭曲狰狞。他根本没有拿着十瓶药剂离开这里,安度后半生。这个男人骗过了所有人,掩饰着自己内心对于蒂弗里安,对于乌萨斯,对于曦砜的恨。这种恨意从他成为感染者后就在心里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如今正是他复仇的时候。
业火说罢驾驶着飞行器离开,彩虹之颠附近的街区无数的源石变异体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们的嘶吼如同渊鸣鬼啸,杀局现在才到来。
这座杀机像犬牙纵横交错的城市是一个散发死亡的舞台,所有人都粉墨登场,为了复仇、贪婪、野心,不惜将自己让自己做神的仆从,从此和这个世界分离。
(切尔诺伯格,市政局大楼)
市政厅大楼的楼顶上,一袭黑色的长风衣的男子,带着素白的面具,缓缓地漫步在黑云笼罩的天幕下。从这个曾经切尔诺伯格权力的中心眺望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城市的西门和东门燃烧着战火,隐隐可以听到无数人高举武器发出嘶吼的声音。城市的街道上市民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四处逃窜,却找不到一个安身之地。
“原来每一座城市都是这样啊…..真没想到这次是由我来背负罪恶。“男子喃喃自语,声音无悲也无喜。
赤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双眸放射出来,带着神威。一个巨大的领域覆盖了整个城市,并且还在向外延伸。淡蓝色的能量流从影门分布在这个城市的三个基地建筑里流出,沿着天际穿行,像是极地的极光。淡蓝色的能量流在市政局大楼的顶层的上空汇聚,渐渐演变成一只蓝色的鹰隼。它放声啼鸣,愤怒的想要摆脱束缚,可是男子在周围释放的暗红色的能量网将它牢牢地禁锢在其中。
极寒从这个巨大领域的边缘开始缓慢推进,所到之处万物冰封,暮雪千山。那是能够冻结空气的极寒——绝对零度。身处于这个领域中的人们惊恐的望着接天连地的淡蓝色屏障缓缓推进,像是无法阻挡的死亡。
(切尔诺伯格,东城门附近)
成千上万的整合运动带着白色的面具,他们踏着切尔诺伯格守军的尸体向前推进。
“弑君者还没联系到吗?”塔露拉问道
“还没有。线人最后的提供的消息,她从角斗场出来和夜鸦一起回了基地。”W用手指着地图上影门的位置。
突然通讯器收到了呼叫。
塔露拉接通呼叫,通讯器另一头茵海茨压低声音,极力保持镇静的说,“塔露拉,立刻撤离切尔诺伯格,有人给我们布下了局,他要让我们所有人和这个城市陪葬。”
还未等塔露拉问下一句,淡蓝色的穹顶笼罩了天际,可以冻结空气的寒流从这个领域的边缘推进,一座座冰山向这个城市袭来。
毫无疑问,这是源石技艺引发的效果,但不是感染者的源石技艺,而是神的,如此的庄严肃穆,死亡迫近、审判降临。
塔露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迹,即使是她,也会感到自己如此的卑微,像一粒尘埃一样,随风逝去。
“弑君者,这段时间的调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先去影门找她会和,再想办法。”即使如此塔露拉也认茵海茨能有解决这一切的办法,塔露拉从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面起就没来由的信任她。
(切尔诺伯格,影门夜鸦基地)
茵海茨和夜鸦从通风管爬进了电力转换室,夜鸦随即熟练的操作这些设备,无数的仪表,按钮和操作杆,茵海茨接受了索亚伲尔绝对精英的教育,操作这些也有些困难,然而夜鸦却像个得到珍宝的猴子,在控制台前上蹿下跳来回扳动这些按钮。
“首先反向连接输出输入端口,为了让转换器超负荷,需要接入两个输出端,还要调整释放功率,在关闭源石微粒的束缚介质……”夜鸦自言自语的忙碌着,完全沉浸其中,茵海茨现在相信这里真的是他所建造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夜鸦就完成了所有的事。他的神情回复了平静,平静的有些孤寂苍凉。
“完成了?“茵海茨审视着夜鸦,防止他又耍什么花招。
“完成了,唯一的问题是事发突然,没有任何的引爆延迟装置,也就是说我接通这根线路时,这个电力转换器就会瞬间爆炸。“夜鸦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那……”
“你的时间结界没有用的,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源石技艺能够放慢时间,而是源石炸弹辐射的粒子是光速传播的,你没有办法快过它。“夜鸦看出了茵海茨想用源石技艺引爆炸弹。”我留在这里,你帮我疏散楼里影门的人员,虽然我知道你是这么痛恨我,痛恨这里……”
“这么多年,都费尽心血想要得到药剂延续生命,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想?”茵海茨极力克制诧异的神情。
“茵海茨小姐,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曾经也拥有理想,曾经为乌萨斯帝国立下赫赫功绩,但是矿石病改变了我的一切,不仅是身体更是心,我彻底的变了。我感觉周围每个人对我投来的都是恶意的目光,被排挤被抛弃,我越是失去我曾经拥有的东西,就变得越贪婪想要得到一切,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应当的回报。”
夜鸦像一个恶魔在教堂里自述平生,忏悔着过往。
“于是,我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我的家人活下去,为了拿回曾经失去的权力,不惜牺牲更多人的生命,不惜与蒂弗里安同流合污。现在这样的结局也许是神对我的惩罚吧,到最后连我的家人也失去了。”夜鸦自顾自的讲述着。
“但是当我看到,在我女儿房间里的照片,看到照片里曾经的自己,看到我的女儿,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背弃过往就是另一个人了,不再是自己了,如果那个曾经为乌萨斯拿起武器纵横沙场的我知道现在的我所作所为,一定会用战刀贯穿我的心脏,我的女儿也会斥责我吧。”夜鸦叹了一口气,“茵海茨小姐,我真的很羡慕你这样人,心中拥有不曾湮没的信仰,即使是我这样一个恶魔也敬畏你这样的英雄,感染者们的英雄……”
十分钟后,暴烈的火焰冲天而起,像神对着人间掷下燃烧的利刃 ,茵海茨骑着银色的摩托从地下车库冲出跃上了马路,在混暗的天幕下拉出雪亮的银线,狂风撕扯着她橙红色的长发,像是流动的火焰。
“是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家伙告诉了我,你的一切,他似乎很了解你,并且他与蒂弗里安还有幕后的人都有联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汇聚能量流的家伙就是幕后制造共鸣元素的人,你现在有机会和他做一个了断,这一次我还是赌你赢!“夜鸦最后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畔,她开足马力向着市政局大楼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