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唯有烈风尖啸。

守夜人也很耐心的等待他们做出决定，他并不着急，即使没有控制奇美拉，他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终于有两三个巴别塔的精英走到了守夜人的一边。转身对着众人。

加入代表着与曾经的世界告别，背弃了信仰，背弃了人类。与神并肩同行，权力欲望唾手可得。可不加入的结局可想而知，他们都是顶尖的杀手、战士，但这不代表能与神对抗。

很快又有几人选择了加入，原本就没有把握的局势向着守夜人倾斜，此刻凯尔希一行似乎已经输了。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类都那么愚蠢。”守夜人淡淡的说道。仍然站在凯尔希身后的夜莺与闪灵相互交换眼神，即使是她们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要怎样选择。

萨卡兹，这个倍受排挤，被烙上反骨嗜血印记的种族。她们背负这样的命运到了现在，也许真应该加入守夜人，向这个扭曲丑陋的世界复仇，每一个人都是普通人，人心都是自私的，但这颗自私的心爱着极少数的事物，可以为之倾其所有。

闪灵佩剑出鞘，光华凛然。

夜莺嘴角拉出释然笑容，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搭档值得敬佩，无论面对什么都是那样的从容，纵使地狱洞开，死神咆哮，她也会义无反顾，用无声的行动告诉你，这就是她一生追求的信仰。

和这样一个朋友一起战死，不亏。

对峙的双方纷纷亮出武器，寒泓出鞘，锋芒乍破，法杖暝然，暗尘翕动。

凯尔希的大脑高速的运转，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之前虽然猜测过守夜人的行为，但是从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源石病毒的自我意识伪造出的人格居然是她曾经倾慕过的男人。

思维的碎片在她脑中炸开，不断的碰撞整合。

不对，记忆里的守夜人并非如此，当初两人在哥伦比亚读书时相识，两人同是源石研究学院的优秀学生。在凯尔希的印象里，这个男人的生活像一个精密的机械运转。书籍、剑道、法术、学术研究每一环都没有疏忽，环环相扣，他的生命高效的运转。就连剑道练习之后洗澡都是，先用热水浸沐两分钟让肌肉放松让毛孔中留存的汗水发散出来，再用两分钟的冷水冲洗冷却身体，不多不少。

他对待自己是如此的严苛，但对待他人是如此的从容谦和，凯尔希与他第一次的相识，正是因为那从容的步伐，如同有力沉稳的乐章，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人总是愿意接近那些和自己相似的人，他们有着共同的话题，相同的爱好，相似的性格。

凯尔希的老师提起守夜人，也是露出和蔼又期盼的笑容，“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了，凯尔希，那个男人值得你信赖与托付。”

最终，他们有了共同的理想，建立了巴别塔，想要铸就承载这个世界希望的方舟。可最近的几年中，那个男人似乎变了，变得在意权力，变得张扬专横。两人对于巴别塔的理想与未来也出现了分歧。

没错，是那次感染。她心中一惊。一次地下洞窟的探索任务，不小心激发的源石辐射，让凯尔希和守夜人感染了矿石病。

还记得他不以为意的说道，“好在那次行动我坚持要于你同行，这样我们依然很相似，即使是感染者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那掌控一切的笑容，让凯尔希感到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安全。

可从那时开始，病毒似乎就渐渐修改着他的意识，本该在这个时代熠熠生辉的男人最终沦为它的傀儡。

愤怒、悲痛、嗤笑。

凯尔希无声的笑了，那笑容如此的凄凉孤独，极尽讽刺和轻蔑。

“霍博莘，我知道你可以听见。”她呼喊着守夜人的真名。

“愚蠢的女人，他的意识早就被我抹除了。”守夜人声音很不屑，但看起来并不轻松。“我的战士们，清除这些忤逆者。”

对峙双方纷纷展开源石领域，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为了不同的目的，争锋相对。

锋刃交鸣，光芒闪灭，血烟如瀑。巴别塔的精英们将最纯粹的杀人技术拥在自己的曾经战友身上，所有人都退无可退，没有倒下的人握着武器嘶吼咆哮。

“你真的以为你能控制住他？”凯尔希冷硬的目光对上那赤金色的眼眸，她没有逃避，没有畏惧。

“闭嘴！”很罕见的，守夜人有些惊慌。闪电闪烁着炽白色的光弧，劈面而来。电流在破空的嘈杂凌乱的声音轰然入耳。

千钧一发，无数细碎的源石结晶在汇聚，发出类似金属组件扣合的声音，一个接近10米由源石结晶凝聚的巨人屹立在凯尔希身前——Mon3tr。俨然一座拔地而起小山，巨人双目曳动巨烛一般的火光，对面着横亘的电光，反而赫然上前一步，像是神庙中的不动明王，目眦欲裂。

龙蛇夭矫的电弧撞进了Mon3tr的胸膛，莫沛能御的力量让Mon3tr像是接住了一列高速飞驰的列车。双脚在地上留下深陷的划痕，沙石翻滚。

Mon3tr奋力的嘶吼，收拢手臂。像是要拥抱住怀中翻滚的雷霆。天地间雷声与吼声竞相回荡，像是两只恶魔在互相撕咬。雷霆向外跳跃摇曳的电弧猛的聚拢，直径4米的极端电场似乎真的被Mon3tr压缩束缚，怎么也逃窜不出去。

电场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明亮。从苍白色变为炽白，最后似乎透明的光晕里流动着淡淡的紫色。Mon3tr背后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斑，光斑渐渐扩大，周围的源石结晶扭曲在一起，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下一刻电弧洞穿了Mon3tr闪电的光弧化作了一只破壳展翅的神鸟，向世界发出第一声孤傲的啼鸣。

“咳咳……”凯尔希冲起的血意顶在胸口，嘴里泛着腥甜的气味。即使她本身没有收到伤害，但是Mon3tr作为源石技艺的召唤物于她是相接结的，对Mon3tr的创伤会反馈到自身。

“怎么，神也会害怕吗，你在怕什么。”凯尔希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的质问。

冷汗顺着守夜人阴柔俊秀却又狰狞可怖的脸庞滑落，他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气急败坏。奥古威严的赤金色瞳孔中光芒忽亮忽灭，似乎很不稳定。

他的确修改了躯体主人的意识，但是并不完全，因为守夜人的身体并不是病毒完美的宿主，他存在缺憾，看似强大的病毒修改了他大脑中近乎百分之99的意识，人类看似弱小的精神信号在最后一刻体现出顽固的意志，正是因为不完美，才有了转折的契机。

“本来打算留你一命，现在看起来没有必要了！”守夜人暴喝。

一道一道的电弧袭来。

源石技艺汇聚的高能电子流距离在放电层的两端，暗红色的源石结晶颗粒悬浮在空中，吸收上百库伦的电荷。被重创核心的Mon3tr半跪在地上，依旧挡在凯尔希的面前，保护着它的主人。暴雷横贯，炽白色的电弧像贪婪的蟒蛇猎取它的食物。

一声共鸣的雷暴后，Mon3tr一只巨大的手臂溃散成无数的结晶碎片。

又一声雷暴，Mon3tr的一条腿也消失了。

Mon3tr嘶哑的怒嚎中似乎能感受到它在经历被肢解的痛苦。

“嘿，霍博莘，你可以做到的，就去我曾经认识的那个舍我其谁的男人，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汩汩殷红的血丝从凯尔希的衣服里流淌出来，她用手撑住一旁的岩石，勉强支持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但是她的语气依旧没有变化，平静而坚毅。

死亡离她很近，可她这几年以来从未如此的高兴，起初她感到很困惑，在其他人眼中，守夜人依然是神秘莫测，威严肃穆。但是只有她觉得他变了，渐渐脱离了曾经那个让她内心悸动有所倾慕的人。她时常想，是不是她心中所期待的形象太严苛了，人总是会变得，获得了权力和地位后，任何人都会便的高傲独断，何况巴别塔依旧贯彻着他们曾经的信仰。自己不能总是停留在曾经所爱的幻影里，她时常这样告诫自己。

可她今天知道，那个她所爱的人一直没有改变，即使现在，希望最微茫的时刻，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意志与神战斗。她爱的不是一个假想的幻影，而是真切存在的人，就是霍博莘，从未改变。即使失败了，又何妨。

这样的死很好，虽然结局不完美，但是一点也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