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快捷酒店)
敌人并没有强行攻楼,而是在楼下点起了火,因为快捷酒店的地面铺有地毯,并且被褥床垫等可燃物丰富,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
旅客和店员狼狈从店里逃出,直接迎上了黑道打手的枪口。铳枪枪焰吞吐,硝烟弥漫,玻璃渣、土砾、弹片在前厅来回跳跃,精心装璜的墙壁上满是弹孔。
企图逃离的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中,幸存者只能缩在角落里无助的哭泣。
叙拉古黑道并非一如既往的猖狂,市区的交战少并不多见,这次的行动必然是有大家族在背后撑腰,说明他们的利益被严重的触碰到了。
“搜寻房间,她们一定在里面!”敌人的首领低喝道。
炽烈的光芒从铁黑色的天穹正中央笔直的传下,细锐的金色光剑凝结而生,从晕染的光芒中探出,像是坚冷的兵器穿透稠密的水雾。
源石技艺——辉耀之剑!
黑道的杀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刺眼的光芒已经封闭了视线,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资深老练的杀手们在受伤之后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滚身藏在四周的掩体后。
德克萨斯腰部挂着牵引绳,轻盈的挡下,双剑在手,割草机一般推进,沿路了结那些暂时失明、被光剑重伤的杀手。
血泉在剑锋间喷薄,残余的光芒映出德克萨斯脸上森冷的线条。在见到这些杀手的凶残暴虐、滥杀无辜之后,德克萨斯没有留任何情面。
隐蔽起来的杀手,再次开火,所用的大口径鹿弹,制造出密集的弹幕,数百颗钢珠劈面而来。
德克萨斯跃入柜台后方的掩体,细密的汗珠在额前渗出,顺着鬓角滴下。
她没有料到,老板给她的新武器虽然让源石技艺的强度增加了许多,但如此消耗体力,原本能够轻而易举躲开的鹿弹,因为体力消耗,让速度有所降低,导致她的左腿和腹部中弹。
枪手们并不接近而是远距离对着柜台倾泻弹雨,大理石的柜台千疮百孔,灰泥迸射。他们换流换弹,不让德克萨斯有机会突袭。
很明显他们清楚德克萨斯的战斗方式,距离和换弹的间隙掌控完美,像是交锋多年的敌手。
柜台洞穿之后,德克萨斯便无处可逃。
这时,临街的住宅顶层闪出一个明亮的身影,圣洁的光芒,仿佛呼吸一般,在她周围涨落。
光芒夺目,让枪手下意识回头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能天使的背后平日纤瘦零星的光羽,如今凝结成一展3米的光翼,天国的剪影和拉特兰的经文在周围若隐若现。
“我并非审判者,而是替主来传达旨意,愿天国之主,宽恕你们的罪行!”能天使念着古奥肃穆的箴言,仿佛教堂钟声轰鸣。
复式拉特兰铳——过载模式!
拉特兰族对铳的使用本就天赋异禀,能天使身为高阶天使,加上后天不断的练习,复式铳在她手里的威力能发挥到极致。
神圣辉煌的怒火燃烧起来,弹幕倾泻而出,如钢铁的风暴一般席卷。能天使一个人制造的弹幕比刚才十几名枪手还要密集。那是疾风骤雨,那是天国之怒。
呻吟、哀嚎、溃散。
杀手们四散奔逃,恐惧和伤痛让他们忘记了黑道的纪律。
“你还是这样冒失。”能天使指责德克萨斯。
“我再不现身,他们会杀更多无辜的人。”
“你受伤了。”
“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德克萨斯刚要接过能天使递来的急救包。突然间德克萨斯的脸色了,她感受到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小……心!”德克萨斯说不出很多话了,森罗恶鬼般的威严令她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
那是一种本能的畏惧,隐藏在血脉深处,却又似曾相识。那是她与弑君者交锋时所感受到的,只不过气息更加暴戾,更加怨毒!
她能做的只有奋力推开身旁的能天使。
血光乍现!三柄短刀呈品字形,洞穿德克萨斯的身体,将她钉在墙上。刀锋拉出的血烟还残留在空气中,对手却连残影都没有留下。
“德克萨斯!”刀光已至,能天使惊恐的呼喊才传来。
“快跑……”大量的血液流逝,德克萨斯气息微弱,生命像是摇曳欲尽的烛火。
下一刹,血月般的刀光划破烟尘密布的大厅,血月的边缘迸射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
金属交鸣之声随后传来。
黑色风衣身材颀长的女孩站立在大厅中央,长刀垂在身侧,寒芒闪烁,不可逼视。
“在斯诺顿庄园的偷袭后,你并没有来得及离开,我只是用了一个普通的技巧就骗过了你。”茵海茨低声说。
“红,恨你。”对手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对于刺杀和反追踪没有任何经验,但是你了解我,你懂的压制心跳来隐蔽自己,你和我有同样的源石技艺。”
刚被能天使救下的德克萨斯,在严重失血的情况下,也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震惊了,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叙拉古不止一个神族血裔!
能天使用眼神示意搭档不要说话,这里是只有“神族血裔”才有说话的资格。能天使的心脏也剧烈的跳动,仿佛要突破胸膛,原本轻巧的复式铳在她手里像是千斤的重锤,肃穆的杀气弥漫开来,压迫着她们神经。
“红,不想被关在笼子里,红很害怕。”少女的声音稚嫩清朗,可仔细听说去让人后脊生寒,那种深深地怨毒刻在骨子里。
“埃文斯家族?”茵海茨已经猜到了结果,对手正是自己的同胞姐妹。
“红,没有家人,因为你,红就没有了家人。”
茵海茨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剧烈的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啊……因为我,就没有了你,家族不需要两个继承者,叙拉古不需要两个影皇,只是因为基因中的源石融合度不同,她只能匍匐在幽深的黑暗里,而自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珍珠。
可茵海茨必须抛开这些念想,全神贯注的进行战斗,她面对的是和自己互为镜像的对手,任何疏漏都是致命的。第一轮的交手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虽然茵海茨并没有用全力,却依旧被红的能力震惊了,影弑这种已然超出人类科技解释范围的源石技艺,释放需要很高的能量。源石技艺的强度上限取决于法杖每源石激发器的法术单元数量和身体内的法术单元数量,感染者则是取决于体细胞与源石的融合度。
如果是曾经被家族放弃的“失败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一股恶寒从茵海茨头顶正上方灌下,红贴在大厅的房顶,笔直的下追,双手握着锋利的短刀,如狼扑击猎物时露出的獠牙。这种架势像是要把两枚匕首送进茵海茨的头盖骨。
源石技艺——影弑!时间压缩十分之一!
茵海茨双肩一振,黑色的长风衣像一只栖息在她身上的黑鹰,腾了起来。遮挡了对手进攻的视线,这是黑帮刀战惯用的技巧,用衣摆做掩护让对手看不清自己的刀路。
对手只是片刻的惊觉,黑衣下茵海茨暴烈的刀光劈面而来。
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感觉到整个建筑都在震动。大厅的水晶吊灯碎裂,灿烂的碎片如飞雪般漫开,五六米长的刀痕沿着房顶延伸开来,深可见楼板中的钢筋支架。
对手刚才借助吊顶水晶灯盈盈一荡,闪开了攻击,茵海茨那种敏锐的听觉侦查领域,对手同样拥有,她的进攻同样不依赖视觉。
红跃在茵海茨身后,掷出两枚匕首的瞬间提高了源石技艺的释放强度。
时间压缩二十分之一!
茵海茨单手撑地,旋身一刀。这样极速的转身发力,普通人的骨骼早已经不看重负。只有她们这样的融合了源石的肌体才能承受。
刀光成圆,光芒四溢,不像能天使那种圣洁净化般的光芒,而是日环食时,太阳的日冕,灼目欲摧。
极速之下,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感觉到耳旁像是有一只巨大的蜜蜂振动翅膀,那是音爆的效果。暗红色的光焰闪灭变换,在大厅中划出千万条凌乱的线,那是红和茵海茨的刀光,一层层的气浪像是海潮般叠叠而至,冲撞反复,屋顶的沙石泥土簌簌落下,裂痕顺着墙壁蔓延,那是共鸣元素释放的冲击能量。
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到“神族血裔”的正面对抗,像是凡人在仰望诸神的战场,有种望洋兴叹的悲意。
一切戛然而止,从极静到极快,完全没有过度。茵海茨依旧摆出起手的刀架,可德克萨斯震惊的看到茵海茨从肩膀到后背留有利爪撕裂的痕迹,风衣和衬衫裂开,随后温热的血顺着茵海茨姣好的背脊流淌,血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红的动人心魄。
另一侧的红,半蹲于地,舔舐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居然是源石融合度更高的茵海茨处于下风。她的伤远比红要重许多。
茵海茨接受了索亚伲尔绝对精英的格斗技巧,即使不用源石技艺,单凭刀法也和近卫局的顶点——陈,平分秋色。可是红格斗技巧和刀术完全没有章法,不属于任何流派,而是一种出于本能,狂狼般的杀戮。
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可以当做武器,茵海茨挑飞了红的匕首后,红的利爪用以茵海茨的刀锋为支点向茵海茨的背后跃出,反身在她身上留下了深邃的伤口。
红眼底迸射着赤红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茵海茨,像是噬人魂魄的厉鬼。茵海茨意识到对手为什么有这样的源石技艺强度了。药剂!是那种药剂!从萨兰德废城的源石宿主,到影门那些被药物侵蚀的家族,再到眼前流淌着与自己同样血脉的女孩,一次又一次,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送上这样的道路。
愤怒,如同逆天而起的火焰,把茵海茨的大脑烧的一片通明。
够了!够了!她发誓要把躲在阴影里操纵棋局者的头颅穿在自己的刀锋上!
在水晶吊灯碎裂的情况下,大厅尽剩昏暗的应急灯光,昏暗中茵海茨的双目像是燃烧的巨烛,共鸣元素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沸腾。
现在要做的就是擒住这个女孩,找出隐藏在她背后的人。
茵海茨缓缓矮身,整个人化作绷紧的长弓,刀尖虚点着地面,德克萨斯意识到自己见过茵海茨用出过这一刀,龙门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陈在茵海茨的攻势下连刀的都递不出去。
红也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少女的恐惧压过了药剂侵蚀下狂野的兽心,她下意识想要退后。
茵海茨鬓角发梢上的汗滴下的瞬间,踏步震地,脚下一个辐射状的的裂纹绽开。
整个世界只有一道笔直的光线,洞穿一切!
时间压缩四十分之一!
速度之快,已经不是人类的视力所能扑捉,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只是感觉到空气被一种透明的涡旋搅动了。
下一霎,一个灰白色的影子被血洗了出来。脓腥的血像是艳烈的颜料,墨意淋漓。
茵海茨的刀锋贯穿了红的右肺叶,红只能被刀锋推着极速的后退,茵海茨的刀锋映着烙铁的赤红,共鸣元素的能量流释放到红的体内。即使是药剂强化的身体也不可能抵抗,这一刀下去对手必然是重伤。
她只是凭借源石融合度的优势略胜于红,为了擒住红,她的进攻已经毫无保留——只是避开了要害,就算是重伤她也无所谓了。茵海茨本来做好了觉悟,可当她触及到那个和她血脉相同女孩的目光时,却怎么也无法引爆已经注入的能量。
红被茵海茨穿在刀锋上时,目光不再是凶恶的野兽,而是属于一个脆弱小女孩的眼神,那双空洞、痛苦又惊恐。女孩的脸颊是那么的瘦削,满是伤痕和污垢。
茵海茨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个自称红的女孩会认识自己,还在菲俐晔的时候,她身为城邦主的女儿,处于配合某种媒体宣传的关爱活动,她曾经探望过一个关着“精神疾病患者”的医院,那是家族自助建立的,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监狱,孔武有力手持武器的保安在坚后的铁墙电网外逡巡,哨塔和武装车辆停靠在路边。这里的精神疾病通常是指那些暴力倾向、人格分裂症引发的狂躁综合征等疾病。茵海茨当时只是在保镖的陪同下做做样子,隔着铁栅栏看望那些“有问题的孩子们”,陪同的侍者会给予孩子们一些只有“外面世界”才买的到的小礼物。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特殊的屋子,11岁的茵海茨只能想到那里应该也住着几名和她差不多的年龄的小孩,可当她想要靠近时,管家拦住了她。屋里的孩子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铁栏的缝隙里探出一双双眼睛,望着外面。
其中一双眼睛就属于这个自称红的女孩。空洞、痛苦又恐惧。
这间特殊的屋子,关着的不是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而是因为家族需要她这样的高高在上的“神族血裔”带来的副产物,其实这种融合基因在后代中完整出现的概率很小,源石是具有精神力量的结晶,残缺的融合基因导致他们的精神极不稳定,并且极易感染矿石病。除此之外为了让共鸣元素的秘密不在露,他们终身只能生活在这里。
因为你,他们只能这样活着……
片刻的犹豫,嗜血的恶魔再次占据了红的意识,匕首洞穿了茵海茨的小腹,红暴力拧转匕首,搅碎茵海茨的内脏。
两人猛然分开,叠叠撞撞的退后,脓腥的血液从两人的身体里流出。
“红,恨你”还是那种淡漠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女孩拖着受伤的身躯高速消失在夜幕中。
能天使看着两人的战斗,胸口仿佛压着沉重的石块,呼吸都不通畅了,到现在才缓缓吐出气息。
茵海茨捂着腹部的伤口,疼痛仿佛深入骨髓,她受过比这重的伤,可那种疼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你夺走了她们的一切,因为你生来是高贵的……
能天使背着伤口简要处理、意识弥留之际的德克萨斯,走出这层基本被拆的干净的建筑。
能天使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弑君者,那种从心里泛出的疲惫,占据了身体。发现弑君者原本的瞳色是暗红的,这样的瞳色岂止是不倨傲强硬、威风凛凛,甚至有些柔弱。
茵海茨举刀横在两人面前,疲惫嘶哑的说,“她来杀你们,不可能没有原因,你们或者你们的老板一定知道什么。”
能天使打了一个激灵,头顶的光环忽明忽暗,好不容易下去的冷汗又冒了上来,她毫不怀疑,如果不给出合理的解释,茵海茨会杀了她,即使这个重伤的“神族血裔”杀她们两个,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
更何况就在两周前,他们还在战场上交过手,双方手上沾染的敌血还未沥尽。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尾行弑君者来这里,弑君者虽然发现了他们却没有敌意,可能只是一时的心情好,或者认为他们有利用价值,如果此刻他们不展现出这种价值,基本就……
见鬼就见鬼在她真的不知道啊!老板除了说过弑君者的力量来自叙拉古一个古老的家族,让她们来调查,然后就什么也没说。另一个神族血裔来杀她们,你不去问凶手,你来问受害者?没有天理了!
能天使心里的吐槽像是她手里的复式铳发出的子弹一般没完没了。可这些话一句都不能说……怪物需要和你讲道理吗?
四周的街道尽头,车辆汽灯的灯光,如一柄闪光的利剑劈开夜幕,照亮了空旷的街道——在危险的叙拉古,夜晚的街道总是空荡荡的,没有行人。
来的必然是某些家族的追兵,不是来解决弑君者,就是来解决能天使和德克萨斯,能天使也不知道她的搭档以及这位大佬在这里结了什么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