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原北部冷杉林)
暴风雪把一切都冻结了,成片的冷杉林被冻成了冰雕。一支部队的身影在风雪里时隐时现,他们踏过冻的坚硬的松针,踏过一排排废弃的枕木和铁道,向冷杉林深处前行。
每一名战士的铠甲都残破不堪、原本雷霆双头鹰的徽记早已磨损殆尽,呼啸的寒风从盔甲的裂缝里灌进去,仿佛要把人都吹透了。他们潦倒、疲惫,两颊深陷,以健康状态衡量他们早该倒下了,但什么东西从内部支撑着这支队伍,战士们的瞳孔凝聚着不可思议的意志,这样的目光望向一处,便是一片幽幽的寒火。
黑塔般高大的首领一直在队伍的最前方顶着寒烈的北风,仿佛要用身体保护他的部队。他头顶萨卡兹温迪戈枯枝般的双角,像是展翅的战鹰翱翔在风雪中。
终于,首领停下了脚步,望着面前的村落,村子的道路被皑皑的雪覆盖,看起来少有人在这样的天气外出。不过每家窗口透出融融的微光,像温吞吞的冬日——至少让战士们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谢天谢地,你们还活着。”乌萨斯老人打开房门,黑塔般的战士裹挟着风雪进了老旧的屋子。
房屋是就地取材的衫木搭建,沉重高密度的树干构建的房屋挡下了茫茫的风雪,屋内炉火正盛。
首领身后的士兵依次进入了房间,看似狭窄的房间地下却是幽长的甬道,这里是这支游击队常来的庇护所。
魁梧的首领,解开自己的长袍,露出他怀中熟睡的卡斯特族女孩,她素面银发,像一尊精致的白瓷雕塑,可细看会发现,女孩脸上有细微斑驳的旧伤,鼻梁中间的伤痕尤为明显,像是雕刻家在完工后不小心用刻刀擦过,但正因为这点瑕疵,让她的美丽更加真实。
首领小心翼翼的将女孩放在床上,托着她的后背让她轻轻躺下。
“博卓卡斯替,究竟发生了什么?”老人为屋子点上油灯。
“她救了我们,如果不是她,我们没法从那个矿场脱身,乌萨斯士兵在矿场周围设了埋伏。”
“我的确听说了18号矿场的交战,凭你们的作战能力,那些虐待感染者的兵痞怎么能是你们的对手?”老人惊讶的说。
“乌萨斯帝国出动了他们的特种部队,看起来是想把我们剿灭。”博卓卡斯替的语气变得很沉重。
两人沉默了片刻,老人又望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孩,她睡的很沉,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像是雏鸟的展开的双翼。
“这就是雪怪的公主?”老人问
“她只是一个,受了诅咒的女孩……却要……”博卓卡斯替的声音很痛苦,没有继续往下说。
老人轻拍着博卓卡斯替的肩膀,想要说点安慰他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能转身离开。
昏暗的油灯映着魔族首领魁梧的身形,博卓卡斯替望着油灯的火苗,他的脸上满是光阴的痕迹,刀劈斧斫,平日里迸射着熔炉锻剑般星火的双眸有些混沌、有些湿润。
…………
“老爹,我不能永远在您的庇护下活着。”
“我战斗的意义,就是守住,你们的生命……你们的……”
“您带出来的战士已经减员了很多。”
“这不是让你们这些孩子,上战场的理由。”
“我们从跟随您开始,就不再是孩子了。”
…………
“我希望你能是一个健康的女孩,我宁可不要你拥有这样的诅咒。”
“这是祝福,我喜欢这种力量。”
“它会加重矿石病的感染。”
“可它能给我们带来希望,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叫我大姊,我要保护他们。”
…………
“我昏迷了多久。”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博卓卡斯替的坐在油灯下的背影。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过了8个小时,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再用那种法术了。”
“这样的力量总得付出些代价,何况它救了大家。”女孩的语气很坚决。
“我不能让……”
“爸,总有人要继承你的理想,我和那些矿场活下来的兄弟姐妹们,都愿意为此而战斗。”
“我没有那么高尚……”
“您的老部下亚当和我说起过您儿子的事。”
“……”
“我想您也许在我身上能够感受到亲情、救赎,或是一丝丝的慰藉。”女孩顿了顿,“可这不是全部。”
“什么是全部?”博卓卡斯替,有些疑惑。
“拯救。您在这片残酷的白色大地上作战,是为了更多的人,更多的感染者,不再经历您和您儿子那样的命运。而我们就是您的希望。”
“我一直认为成年人才应该在血与泥中摸爬滚打,可孩子……”
“老爹,我已经长大了。总有人要把这些延续下去。”女孩的眼中闪烁着熹微的光。
(冻原18号矿场)
暴风雪还在持续,能见度不足10米,一队雪地车缓缓的移动着,来到了矿场的3米高的水泥围墙外。
“停车!”索绎斯廷娜说道。
“长官!长官,别进入,没什么看的。”一旁的边防驻军军官惶急的说道。
索绎斯廷娜已经先他一步进入了矿场,冷冷的打量着周围,残垣断壁上挂着血红的冰凌,地上冻硬的尸体被新的雪掩埋了大半,矿场的守卫、乌萨斯特种部队、矿场的感染者,还有另一批武装人员,乍一眼看不出来所属的部队。
“长官……”边防驻军的军官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但是索绎斯廷娜没有理他,目光淡漠,好像这一切在她眼中并不算什么。
王从不会因为庶民的死,而感到悲伤。
索绎斯廷娜,缓步向前,靴子踩开新雪,露出殷红的坚冰,每一道冰缝里都是血红色。她时而踩到尸骸的碎片,发出骨骼破碎的微声,让在场的防务军心惊胆战。
她绕着矿场走了一圈,之后回到了边防驻军的军官面前。
“这里发生的事,可不像驻军档案里记录的那样。”索绎斯廷娜冷冷的说。
“第四集团军司令不让我们把消息透露出去,我们做部下的……只能服从。”
“泄露消息?”
“长官有所不知,这支游击队是西北防务军的噩梦。可上级不愿意让国都知道这件事,如果一支游击队把整个西北防务军弄得焦头烂额,会让帝国的颜面尽失。”军官觉得自己有些失语,但又不好隐瞒。如果情报局彻查后上报消息,自己的军旅生涯应该就到了尽头,并且情报局也会因此的得罪集团军的高层。看在这位情报局的年轻长官也是通晓事理之人,大家都各自行个方便,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这对帝国也是隐患,总不能一直这样。”
“谁说不是呢,西北两千公里的边境,虽说有6万乌萨斯部队驻守,可是分散在每一个驻地和矿场,就少之又少。”
“多少人?”
“一个矿场或者驻点,大约300人。”
“几百名帝国的军人怕一支游击队?”
军官的脸色有些变化,凑到索绎斯廷娜,幽深莫测的声音说。“这支游击队里有一个怪物,她来到的地方,一切都会被冻结,士兵们都成了冰雕,她是严冬的死神。”
索绎斯廷娜漠然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在雪夜里荧荧发光。索绎斯廷娜对于现场的初步观察,的确发现了法术释放的痕迹,只是暴风雪把每一具尸体都变成了冰雕,她没有把握是什么说明那是什么源石技艺。不过听了军官的说法,她忽然明白了。
军官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执行人听到这样恐怖的传说会露出向往的神情,像是一个见了糖果的孩子。
“带上这具尸体。”她指着一具因为源石技艺致死的乌萨斯士兵。
军官愣了一下。
“放心,我不会向上面汇报,情报局也不愿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我作为术士对这种法术的一点好奇心。”索绎斯廷娜轻笑。
“是!你们两个把尸体搬上车。”
“这些带银翼鹰徽的特种部队可不隶属防务军,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索绎斯廷娜的语气显得随和了些,防务军官也松了一口气,堆起了笑容,“那些是上头派来剿灭那支游击队的特种部队,防务军也只能是配合行动,具体作战计划对我们也是保密的。”
“看起来,作战并不成功。”索绎斯廷娜挑了挑长眉。
“那帮特种部队的人倨傲横行,让他们吃点苦头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可惜了我的同僚为他们陪葬。”防务军官狠狠的啐了一口。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特种部队的动向。”
“是的。”
索绎斯廷娜露出一个隐匿的笑容,不再说什么了。
(地点未知)
“看起来有重大发现。”虽是这样说,可通讯器里男子声音依旧是百无聊赖。
“我对法术释放对象的尸体做了切片检测。”索绎斯廷娜说。
“干这种脏活,委屈你了。”
“杀了这么多人,还在意这些?”
“好吧,好吧,你总是这么较真。说说有什么发现。”
“尸体的心肌、肺泡、主动脉血管的切片里都含有冻结的血液,细胞保持完好,他临死前一秒钟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是正常水平,下一秒他已经被冻死了。”
“是一种源石技艺?”
“雪境之穹,并且有共鸣元素残留的痕迹。”
“听起来这倒是像你的杰作。”
“如果是我做的,尸体的每一个细胞里的液体应该变为针状结晶,真正的极寒可以让冰改变晶体结构,就像把人整个扔进液氮里。”索绎斯廷娜淡淡的说。
“真是骄傲啊。”男子轻声赞叹。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抱歉打断你,请继续说。”
“从杀伤角度来看,使用者的源石技艺强度很高,但并不稳定。”
“不稳定?”
“能量释放不稳定。这也就是之前矿场的辐射监控显示的辐射间断微弱的原因,以至被我判断为源石内共鸣元素的自然聚集,导致的短暂激活。”
“所以说是一个与你同源的神族血裔?我不记得你的家族有这样的人,更何况你的家族灭于乌萨斯4面前的内战。”
“是你杀了他们。”
“是的,我杀了他们。”以男子的骄傲和懒散即使被揭穿了也毫不在意,他不屑于撒谎,即使是对自己心怡的女孩。
“你们这支族裔的秘密被掩盖了几千年,你们没有稳定的家族,可你却很幸运的继承了融合基因。所以你的父母由于无知认为你是怪物,他们抛弃了你。”
“你想说什么?”索绎斯廷娜问。
“假设一下,如果他们知道这力量,会怎么对你,跪下来舔你的鞋?还是把你当成生育工具繁衍更多带有融合基因的族裔?就像我的家族对待我的母亲那样,他们也迟早会付出代价。”男子说道这里突然变了语气,不在是绅士优雅的贵族,而是一位复仇者的姿态,他再怎么掩藏,当那份仇恨被触碰的时候,复仇的恶魔会从内而外撕破他的伪装。
“非要把话说的那么恶心才可以吗。”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人就是这么贪婪又无耻的动物,为了利益、力量可惜抛弃那些伪善。”
“没必要对我说这些,杀了他们也好。我早就和从前的一切没有瓜葛了。”
“好吧,我为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抱歉。”
索绎斯廷娜冷冷的哼了一声。
“所以说矿场发生的作战中,有一个共鸣元素的使用者,应该是你的族裔,不稳定说明源石于体细胞融合较低。”男子显然不愿意纠缠于刚才的话题。
“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那个人愿意追随我们,就收下,多一个帮手不是坏事,如果不愿意,就把他抹除,不能让秘密被他人发现。”
索绎斯廷娜迟疑了片刻,“知道了,不过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了解到有一支特种部队也在围剿他们。”
“隶属乌萨斯帝国?”
“应该是,不过有严格的保密,并且西北防务军在有意识封锁雪怪的消息。以乌萨斯当局的做派,不会因为吃了几次败仗就封锁一支破破烂烂游击队的消息。”
“除非他们也知道共鸣元素和融合基因的事。”
“让他去查谁调用了那支部队。我会在他们之前找到雪怪的下落。”索绎斯廷娜用命令的语气。
“我知道了。”男子也用少有郑重的语气回应。
索绎斯廷娜关闭了通讯器,抖落了肩头的雪,从枯树的阴影下走出,淡金色的长发被寒飞扬了起来,带着梦幻般的光泽。
她的眼底流淌着熔岩般的赤红,环顾。不再是那个年轻权力者威仪的目光,而是死神看着绑在刑具上的囚徒。
“看起来,的确有尾巴跟着我。”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恐怖的威严灌输到每一个潜伏者的脑海中,这支奉命尾行索绎斯廷娜的乌萨斯连队,原本的任务是要在回去的路上除掉她,因为她看过了尸体的异常,知道了雪怪们的秘密。
可现在狩猎被翻转了。这是一个人对100人的狩猎。所有人无视了命令,从周围的雪堆、杉树、冰脊的缝隙等掩体里跳出来,不顾一切的逃跑。分明这个自称术士的女孩赤手空拳,连法杖也没有带,可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根植在血脉深处。
源石技艺——雪境之穹!属于人类无法解释的法术范畴。
两米高的荆棘丛以索绎斯廷娜为中心蔓延开来,那是飞速扩张的极寒领域引发的冻结。生长的冰凌上有丝丝淡青色的液体在流淌——极寒领域将空气中的氧气和氮气凝结了液滴。整个领域出现了半真空的状态,四周的空气被搅乱,风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个极寒领域内。
逃亡的士兵们跑到一半就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冰雕,有的人奔跑是被极寒追上,踏下一步,整个人便碎裂了。
方圆几百米,变成了生命的禁区。
显然这些追踪者并不知情,所谓雪怪只是她的血裔,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雪皇,她带着地狱般的严寒。
(冻原北部杉林,村落外围)
七名游击队战士的尸体被拢在枯枝与火焰中,寒风把飞扬而起的火星熄灭,只留下浓重的烟尘。一旁肃穆而立的战士们视线被浓烟弄得时而清明,时而模糊。可悼亡者们总能看见这些被火光映染如云霞的战友,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依旧是巍峦般的坚毅,好像他们没有死去,仍在硝烟弥漫,业火连天的战场里战斗,为了他们的理想——曾经是为了守护祖国,现在想要改变祖国。
霜星用余光看着博卓卡斯替黑塔般的身影,很罕见的,看见了魔族巨兽的眼中有莹润的光,她意识到他真的老了,快没有多少牵挂的老人,又失去了几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
她从博卓卡斯替的旧部里了解到,这个男人的经历并不光彩,他是帝国的战斗英雄,为帝国冲锋陷阵,也为帝国镇压过暴乱和起义,为了对国家的忠诚与荣光。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子民,太多无辜人的血。直到他的儿子为感染者争取权力高呼,死在帝国士兵的镇压下……博卓卡斯替发现他所守护的乌萨斯帝国是无情的巨兽,吞噬人民,在人民的枯骨上筑就帝国的大厦。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一些被帝国机器压榨下,在夹缝中生存的弱者……因为只是恨帝国,并不很乌萨斯,他在拯救乌萨斯的人民,即使他在冻原上发出的光和热会被茫茫的雪尘淹没。
“没有药品的情况下,其他的伤员也只能等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霜星拭去眼角的泪水,战士不能让脆弱的情感在自己身上作用太久。
“我会想办法。”
“老爹,您和您的旧部被乌萨斯帝国通缉,况且乌萨斯特种部队也是多年的军人,很容易察觉到彼此的存在,这件事交给我吧。”
博卓卡斯替刚想要说点什么,被霜星用一个强硬的手势制止了。
“老爹,这同样是我的责任。”
霜星随即转身对着那些与她在矿场相依为命度过了数十个严冬的同胞们说道,“把眼泪擦干,这片土地可不相信眼泪,我们还没赢。”
“大姊,明明是你先哭的。”佩特络娃小声嘟囔。
杨格用手肘捅了捅佩特络娃,“大姊,我们没哭,那是融化的雪……”
霜星挤出了一点笑容,她很少笑,笑起来出人意料的美丽,像是莹莹的飞雪。
(冻原小镇,诊所)
“博卓卡斯替,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孩,或许能慰藉他那颗外表坚硬其实脆弱的心吧。”诊所的大夫轻声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能帮忙。”
“我和他是老朋友了,我曾经是他部队的军医。”大夫顿了顿,有些伤感的说,“他是个英雄,现在依然是,而我只能窝在这里得过且过。”
“不,每个人抗争的方式不同。”
大夫叹了口气,把药品包装好,递给霜星。
“药品数量不够,这些天乌萨斯军人管辖的很严,不过总比没有强。”
“谢谢。”霜星再次说。
“真不知道,乌萨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迫害感染者、想要把我们斩尽杀绝的是乌萨斯人,可给我们庇护、补给的也是乌萨斯人。我从不恨它的人民,只恨帝国。”霜星沉声说。
“你这样的年纪,就懂得这个道理。”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霜星有些伤感,她把脸颊半掩在白色大氅的衣领里。
突然间医药仓库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并不是在外警戒的雪怪们,而是和霜星同族的卡斯特女孩,她淡金色的长发像是流淌的星光。
三枚冰矢瞬间在霜星的指尖凝结,三道细线直指来者,冰矢飞行的路线上带起涡旋的寒流,刀风割面!
索绎斯廷娜,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冰矢在她面前半米的地方被一面透明的屏障挡住了,肉眼可见三枚冰矢像子弹一样在屏障上高速旋转,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片刻后变汽化消失。
这是雪境之穹的领域,作为这一代融合基因最完美的继承者,对于寒冰法术有绝对的统治权,其他人释放的寒冰法术都会失效。
索绎斯廷娜本以为这样的出场,足以震慑她的族裔,然后安静的听她讲述原本始末。
可霜星对自己的体内的力量和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她敏感绷劲的神经将索绎斯廷娜视为乌萨斯的特种兵。
霜星袖口里的三棱军刺无声的划落至手中,抛出清冽的刀光,自左上斜切至右下向着索绎斯廷娜劈面而来。
霜星知道对方必然是一个术士,而且对于法术的运用出神入化,这个时候在聚集寒流显然来不及,所以她用了更加简洁的方式。
索绎斯廷娜一惊,她委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居然会这样凌厉的近战技巧——乌萨斯帝国的战场刀法。
索绎斯廷娜凭借她融合基因强化后的身体,在一瞬间做出了最合理的反应。她双手凝冰为刃,十字交叉,挡下霜星的攻势。
索绎斯廷娜很小心的发力,还是被震的退后一步,她刚喘了一口气,霜星左手的刺剑,像一条弹射跃起狩猎的毒蛇,以相反的角度斜刺过来。
千钧一发,淡蓝色的光芒一闪即灭。寒冰像是数十条从地上腾起的冰蛇,交缠在霜星身体和手臂上,才制止了她的行动。
索绎斯廷娜望着离眉心还差几厘米的刺剑,微微凝眉。
雪怪们闻声而至,拉特兰铳和搭载了寒冰源石的弩箭以一个半弧的角度对准索绎斯廷娜的后背。
“放了霜星大姊!”雪怪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从来没见过霜星居然会被人用寒冰类的法术禽下。
“开枪!她的法术很危险。”霜星额角青筋窜动,只有她最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对手有多么恐怖,在索绎斯廷娜的领域里,自己连寒气都聚集不起来。
索绎斯廷娜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雪怪和霜星有如此重的敌意,她米色的风衣上还有乌萨斯情报局的鹰徽……由于情况紧急,她也有忙中出乱的情况。
索绎斯廷娜的确可以杀了雪怪然后带霜星离开,但这里是城镇不是荒原,她没有掩盖现场的时间,大规模的法术释放必然会引起乌萨斯的调查,派出特种部队的人应该了解他们,这时不能打草惊蛇。
但不用法术,带走霜星显然不可能,索绎斯廷娜的确低估了雪怪和霜星的战斗力,他们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M90复式铳和TR-76机枪的轰鸣声灌入众人耳中,由弹幕组成的钢铁风暴摧毁一栋年久失修的三层诊所,轻而易举。
外层的墙壁与弹幕接触的一瞬间就被打的粉碎,屋内纸张、药剂、陈设的碎片四散纷飞。
在索绎斯廷娜找到雪怪的同时,那支神秘的特种部队这找到了这里。
“见鬼!”索绎斯廷娜低声骂了一句。
她分明已经抑制了法术释放,低温下源石辐射很难被检测到,除非……索绎斯廷娜的脑袋翁了一下,这支知晓共鸣元素秘密的部队用的是和她一样的探测手段——共鸣元素的激发形态的探测仪!而她和霜星是最明显的目标,无法被掩盖。
还没等雪怪们和霜星反应过来,四周高频率诡异的震动声压过了如暴雷般的枪声,仿佛一面被狂风骤雨的鼓点敲击的战鼓,重重叠叠的能量波以索绎斯廷娜为中心发散开来。
索绎斯廷娜原本玳瑁色的瞳孔被红色的赤潮淹没。
“不想死就躲起来。”索绎斯廷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杨格用枪托敲碎束缚霜星的冰蛇,带着霜星一起向后退去,那种至高的威严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再没有人敢张嘴说话,大幅度的呼吸就像吞下一块寒冰。
霜星也忍不住战栗起来,她在冻原上辗转作战了几年,也和许多帝国的术士交过手,可从未见过这样让震撼的法术。原来这个女孩与自己刚才交手时,只用了她力量的冰山一角。
索绎斯廷纳面无表情,霜星的脸上也很少流露表情,但给人是凌厉和傲然的感觉,如同风雪里开放的冬梅,而索绎斯廷娜则是淡漠,对一切的淡漠,对生命的淡漠。
既然特种部队已经发现了她们,索绎斯廷娜就没必要掩饰什么了,严冬的死神只需要用绝对的暴力碾过这些凡人的尸体,至于善后的时宜,打完再说。
源石技艺——雪境之穹!
数十米高的冰花沿着诊所的外围绽放,像是顶天立地的天女踩下的脚印,步步生莲,暮雪千山。
1500米开外,小镇钟楼上的狙击手将一发暗红色的子弹压入AHG80的枪膛,共鸣元素能量检测器特质的瞄准镜里,一个红色的人形轮廓显露出来。
只有在共鸣元素的激发态下,对手的位置才会如此清晰。
狙击手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了层层冰锋,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弱,弹道引发的激波如同一架海瑶飞行器高速穿梭于云层。
它飞过的路径里,那些被冻成一座座冰雕的特种部队士兵“枯萎”了,尸体连同骨骼变成了灰飞。生机绝尽。
索绎斯廷娜的脸色变了,那种凛然的杀意仿佛长锋入眉,即将穿颅而过。
没有任何犹豫的机会,索绎斯廷娜将源石技艺释放到极限,空气中悬浮着淡青色的液滴,渐渐连结成片,有种置身于多棱镜中的效果。
一旁的霜星感受到那恐怖的杀意,她下意识的抬头,看见索绎斯廷娜背后的风衣四散开裂,殷红的血泼墨般喷涌!
冻结空气的极寒,居然挡不住一发子弹!
一种绝对杀戮、绝对斩切的源石技艺被封存在子弹里,它凌驾于所有源石技艺之上!
子弹的冲击力把索绎斯廷娜钉在墙上,大片的血花从她的伤口里涌出。
霜星扑上去,抱住了这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女孩。不过有一点值得确定,如果没有索绎斯廷娜,以霜星的法术释放强度绝对挡不住这样密集的火力网。
刚才霜星命令雪怪们开枪,是因为这个女孩显露出来绝对的力量,对于敌人没有心慈手软的理由。
而现在的索绎斯廷娜冷若冰霜的脸因为大量的失血而苍白,整个人轻薄的像是一张纸。前一秒她还是死神,下一秒成一个垂危的女孩。
原来垂死的怪物和普通女孩是一样的,霜星这样想。
混乱的元素能量在索绎斯廷娜的身体里剧烈的反应,融合基因强化后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如同把强酸灌进了血管里。
索绎斯廷娜痛苦的哀嚎,身子扭动的像是正在被活剥蛇皮的毒蛇,纠缠绞绕。
“源石技艺——阿修罗……”她嘶哑的说出这几个字,随后彻底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