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伯格,核心城,源石研究所地下石馆)
茵海茨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比起之前因为蒂弗里安的安保小组和乌萨斯特种部队冲突的狼藉场面相比,这里已经被打理的十分整洁了。被拆卸走的主控计算机,已经重新找到了替代物,各种设备都进行了维修护理,这明显不可能是整合运动所拥有的能力,这座城市里隐藏着多少真正属于塔露拉的精锐,茵海茨不得而知。但塔露拉早就在为龙门一战做出谋划,与那个表面上拥有魅力的感染者领袖相去甚远。如果非要说,冒充为感染者而战革命领袖的目的,从龙门如今的战局来看,已经显而易见了。在战争中扮演弱势的一方,会降低敌人的警觉,用感染者革命为目的而非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会令其他国家有介入的理由。就在所有人认为,这只是穷途末路的野兽最后的挣扎,真正的杀招在悄然酝酿。
茵海茨只能感叹世道无常,她渐渐明白,为什么战争总在持续,新一代的统治者取代旧的一代。曾经坐拥在祖辈辉煌功业上过着骄奢淫靡生活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绵羊怎么可能敌得过经历战火离别栉风沐雨的野兽。
塔露拉,茵海茨,波卢克三人乘着电梯来到了地下十层,作为移动城市,地面地下被称为地基部分,其中本应该安装着关于控制城市履带的机械,或者是各类排水,供给管道。可研究中心的地下却是深达20米的钢架层,全部采用抗源石能量辐射的高密度合金,似乎从城市建立之初,就是为了这个恢宏的研究定制。
“当年蒂弗里安,就是因为得到了共鸣元素的提取方法,才想要与乌萨斯分庭抗礼。不过现在这些设备正好被我们所用。”塔露拉在安全门处进行虹膜识别。
“共鸣元素……果然但凡知道它力量冰山一角的人,都会变得疯狂。”
“原本他只是我们在切尔诺伯格的代理人,负责控制影门组织,来豢养神的养料。因为切尔诺伯格曾经并不归属乌萨斯,蒂弗里安享有一部分的自治权,因此这里不受曦瑅络公爵政敌的监视。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共鸣元素的秘密被泄露出去,蒂弗里安转而想要和维多利亚,东国等临国合作,摆脱乌萨斯的控制。我们迫不得已只能借乌萨斯军队的手除掉他。”
“不惜摧毁自己经营的影门?”茵海茨问。
“不,你应该也能明白,单纯以普通感染者为基础的容器来储存源石能量是行不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塞涅德,或者说莱夢恩佐克吸收了影门感染者体内的源石也无法稳定,这对完全融合体的要求太高了。”
“你演了一场大戏给我看,为什么。”
“并非演给你看,而是为了给巴别塔和龙门看,给他们看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狩猎最好的方法不是追踪猎物,而是等他们自投罗网。”
“而你甚至找到了最好的掩护,整合运动,用感染者的仇恨包裹你的杀机。难怪乌萨斯军队没有再次进攻切尔诺伯格,这都是曦瑅络公爵施压的结果吧。”茵海茨迅速分析得出这个结果。
“正是。既然是战争,手段的高尚与卑劣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旁的波卢克心里袭来一阵阵恶寒。两人的对话看似古井无波实则暗潮翻腾,她们并非遵循人类的准则,而是那些曾经统御大地君主和神的准则,尽一切手段摧毁对手,没有怜悯与仁慈。
“这块巨大的拼图,还剩最后一部分基因。”塔露拉看着密不透风的石英舱说道。
“他在这里?”
“是的,就在一周前,将他运到这里。”塔露拉按下开启按钮,石英舱内壁的全反射涂层关闭,石英舱内部的情景一览无遗。
俊秀甚至有些孱弱的年轻人跪坐在中央,低垂着眼帘,仿佛永恒的长眠。无数的气泡在淡蓝色的液态束缚介质中升腾,有些紊乱的能量流激发出不同色泽的光斑,像是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
即使他在沉睡,也能感受到有如实质的压迫感。茵海茨缓缓调整呼吸,端详着面前
恢宏的生命。“很相似的感觉。”
“莱夢恩佐克本就与他能量同源,世界本源的力量。”塔露拉感慨道,“本来打算把龙门这些事处理完再去找你,毕竟埃文斯家族的基因,不在巴别塔组织和我们的基因库里。几百年来与其他神族血裔也没有什么交集。”
“提取我的基因?”
“你是这宏大的拼图最后一块,我需要你的脊髓干细胞。那里保留着融合基因初始的状态。”
茵海茨点点头,脱下风衣,解开衬衫,露出明晰的蝴蝶骨和大片肌肤。波卢克急忙转身回避,因为在他眼中两位是年轻女孩,对待她们需要贵族优雅的礼仪。而实际上,为战争而生的君主,早已对人类的礼节没有太多顾虑。身体在她们看来只不过是源石能量的储存器。
通常脊髓干细胞提取对于常人来说是一场需要进行麻醉的手术,但融合基因已经将肌体强化,况且这种疼痛和茵海茨曾经受过的伤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茵海茨双手扶着墙壁着力,塔露拉用骨腔穿刺探针刺入茵海茨的三号脊椎骨,不到三分钟就完成了提取,创面在共鸣元素的作用在快速愈合。
“即使拼图完成,恐怕还远远不够吧。”茵海茨穿好衣服,整了整衣领。
“能量,十分致密的能量。”塔露拉将干细胞放入分析仪,进行基因解析。
“你们控制着乌萨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工业,居然做不到这一点?”
“这种能量不能是涓涓细流,乌萨斯所有能源工业一年的产能,集中在一分钟内释放倒是有可能。”塔露拉耸耸肩。
茵海茨微微色变,波卢克更是面色惨白。
“那可是整个世界的主人…”塔露拉幽幽的说。
……
三人回到切尔诺伯格城防局大厦,茵海茨先行回自己的房间检查装备,而在总控室里的波卢克却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塔露拉身后,显得心事重重。
“还有什么事吗?”塔露拉问。
“索莫斯商会和索亚伲尔联邦已经给出了提案,禁止炎国的军队从帕弥亚山谷通过。给出的理由是军事管制,涉及国家机密无从告知。”波卢克犹豫了片刻,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样一来,即便他们绕路也赶到龙门也来不及了。你做的很好,去休息一会儿吧,几个小时后,会有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塔露拉!我……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当初说想要和你一起见证新世界,是骗你的。”波卢克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只是因为不想离你太远,不想分道扬镳。所以我才处处帮你。”
波卢克原本已经做好直面塔露拉寒冷锐利的目光,可是当他看到塔露拉过身来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那种少女的困惑和无助,与曾经操纵卡兹戴尔战局挥斥方遒的权力者相差甚远。
“我一直都明白,你想要帮我脱离纷争和战场,过一个女孩该有的生活。只是又害怕我拒绝,才一直帮我到今天。”塔露拉轻声说。
波卢克上前抱住了塔露拉,想要用这样绵薄的方式治愈女孩的痛苦,那种旁人无法察觉的痛苦——来自这个人本身的悲剧。塔露拉并没有对这个举动有所排斥,静静感受着他的拥抱,当每一寸肌肉都处于放松状态没有充盈着源石能量的时候,她的身体和普通女孩没有区别。
分明是充斥着阴霾和机油的房间,可波卢克却被淡淡的清香包围,并非香水而是雨露般自然的气息。他感到塔露拉的身体如此的柔软,仿佛轻轻流云,可以被他轻易拢在手心,带到很远的地方,天涯海角,远离纷争与杀戮。
他的指尖无意间触及到塔露拉手腕出冰冷黏连的源石结晶,那是一切的根源,神血的诅咒和世人编织的伤痛,在这个女孩身体中酝酿发酵,让她从未有过幸福。
身材英挺的波卢克像委屈的孩子般,趴在塔露拉的肩头,泪水肆意流淌。
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波卢克拥抱了他等待了一生的女孩,悲伤与幸福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所措,随后的几十年里,波卢克记忆深处一直弥漫着雨露般的清香,仿佛命运之神作弄人类,赐予他美丽的记忆,仅仅用于缅怀。
“我们逃走吧,去哪里都可以!”波卢克祈求着,祈求她的同意,他下定决心这样做是因为看到了沉睡的神,他不愿意相信这样恢宏的生命会赐予恩泽,毕竟源石就是由他而生的罪恶。“不要管乌萨斯,龙门,还是索莫斯商会,现在逃走一定还来得及,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地方,一无所有也没有关系!”
塔露拉在他的怀中轻轻颤抖。有什么遥远的记忆被唤醒。
……
“曦砜,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为什么这样的话题要问我?”
“因为你和弗拉基米尔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塔露拉,这可不一样,乌萨斯的贵族青年大都对我说,“曦砜,我好喜欢你呀,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可我问他们,“你爱我吗?”,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回应。爱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人总是有很多顾忌。”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不,我还是有所感悟呢!爱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和他在一起,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星辰,看彼此的眼睛。为那个人倾其所有。”
……
“抱歉,波卢克,我逃不了。”塔露拉用梦呓般迷蒙的语气回应。
“为什么塔露拉,我们已经得到的够多了,我从小认为成就大事,就应该纵横四方,载着强敌的头颅凯旋,坐拥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可我错了,这个世界是由活生生的人组成的,征服它的同时,就会摧毁它!有些人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只是因为他们挡在了你面前,就必须死去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个世界不喜欢我。”
塔露拉轻吐话语,温柔地,无情地轰击在波卢克的心中。
“抱歉,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话……不管之后怎样,我不会离开你。”波卢克用尽力气说出着侥幸的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着事情结束,至少他所珍视的,可以安然依旧。
于此同时,陈率领特别督察组根据线人阿发的情报,清扫了盘踞在城中的又一处整合运动据点,但她并没有急着继续行动,而是让部下稍作休整。自己一人翻过临街的护栏,进入住宅区。这里是龙门高档的别墅区,平时也是人迹稀疏,如今居民都已经被疏散到避难所,这里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陈并没有走大路,而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雨中泥泞的花园里,她不假思索的来到临近人工湖的别墅,在一处窗檐下犹豫片刻,随后踩着外墙浮雕的凸起,轻松的翻进屋里。仿佛这条“路”走了很多次,就像回家一样简单。
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7年前,她与家人决裂之后,再没有回来。因为那一年,塔露拉被柯西切公爵作为质子带走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她?因为她身体里没有流淌着你的血液?因为她仅仅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难道家人的定义这么肤浅吗,近十年相伴的时光,换不来你的一次保护?还是因为你害怕魏彦吾?你可是炎国陈氏名将的后代,你的祖先在战场上挥刀咆哮,为什么鹰一般先祖居然会有绵羊一般的后辈。而你偏偏是我的父亲!
悲痛无法挽回的往事席卷陈的脑海,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闷的喘不过气来。可为什么要借这样一个时机回来看看呢,看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为什么?
忽然她找到了答案,她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房间和塔露拉的房间都一尘不染,瓷瓶里的折花也是新换的,家具的摆放也是当年她们喜欢的样子。
“原来你想让我回来……可你不明白有的人早已回不来了吗?”陈在梳妆台前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制作并不太细致的紫水晶吊坠,把它捧在手里,喃喃自语,“塔露拉,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连你也变成这样了……”
“老陈?你怎么在这里……大家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星熊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啊,我是跟着你的脚印……这里是你的家?”星熊目瞪口呆,因为陈从没有跟自己说过她的父母,她七年前,和父亲决裂,在维多利亚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回到龙门在近卫局工作时也只是住在租的公寓楼里,从未来过这里。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你的照片,诶?这是……”星熊看着照片中另一位银发的女孩。
“她是塔露拉……我的姐姐……也是如今龙门混乱的根源……”
……
“原来是这样……”星熊听完了陈的叙述,有些哑然。
“我有时候在想,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近卫局又能守住谁?他魏彦吾又能做到什么!”陈终于忍不住说出埋藏在心里的话,她双手攥拳,因为用力太狠,指甲深深嵌在肉里。
“不,老陈,你可不是为了魏彦吾才保护龙门的,龙门是这里每一个人的,即便有不快乐的记忆,也有珍视的人,他们都需要你,这同样是我留在龙门的原因。”
“抱歉……星熊,我……”一向桀骜的陈低着头,发梢遮掩了她的神情。
星熊笑笑,毫不在意,“这样的你才更加真实,没有人生来就是一块铁板,铁板上写着公义,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情感,不是吗?”
“我明白了,但我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见她,问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
“嗯。”星熊点点头,“现在该归队了。”
(切尔诺伯格14号废城)
六辆老旧的运兵卡车极速行进在破碎的路面上,剧烈的颠簸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震散架。但雪怪小队并没有发出任何抱怨,他们靠在车厢里尽可能的恢复体力准备作战。这五辆运兵车是塔露拉在进攻龙门前配发的,相比于曾经纯靠脚力在雪原上行军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其他小队,都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了吗?”霜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将事先绘制好的14号城区地图摊在腿上。
“应该都到了,我们是最后一批。”驾车的杨格回应。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
“大姐,你之前的作战源石技艺使用过渡,内出血很严重,我们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杨格的声音有些酸涩。
“我没事的,把罗德岛放回龙门,会给那边的同胞造成很大的压力,罗德岛虽然人数不及龙门近卫局,但他们的战术布置和作战能力都不容小觑。”霜星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一定可以追上他们的,罗德岛是徒步前行,还带着不少伤员,他们走不远的。”
“但愿……”
“停下!”
“不好…”
博士与阿米娅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声,止住了想要继续前进离开残垣断壁和极寒构建的废墟的罗德岛一行。
冷汗在鬓角化作细碎的冰凌,博士的源石技艺天演在解析周边环境时,发现了数十个稳定输出的能量源。而阿米娅则是感知出四周蕴含的杀意,如同利刃在喉。
由于带伤员返回心切,博士疏忽了整合运动沿路的几次小规模进攻的用意,每一次阻力,都让博士重新修订撤退线路,不知不觉间被引入了整合运动真正的伏击圈!
十二道烈声轰响,罗德岛小队所在位置四周原本形销骨立的建筑坍塌下去,高达数米的废墟阻断了他们的退路。整合运动事先埋设的源石在同一时刻释放寒流,周围的气温迅速下降,空中的水蒸气因为低温凝结成雾霭。
“所有人,防御阵型!”博士大吼,他明白此时的寒流只是为了高级源石技艺做的铺垫。而此处整合运动里拥有高级源石技艺的人,自然只有……
话音未落,废墟堆起高台上,凛冽的罡风吹开雾霭,跃去眼帘的是那橘红色的飘带,整合运动的徽记飒然舒展,光辉闪亮又致命的冰凌簇拥着纤瘦高傲的卡斯特族少女——霜星。
“罗德岛,你们别想离开这里!”
在罗德岛与霜星交战地点上空300米“坏家伙”号上,煌完成了最后一次对武器检查。
“我们到了,阿米娅就在附近。”飞行员看着雷达参数,校对与阿米娅发出求救信号源的位置。
“准备干活!”煌斜背上装备背包。
“我说,把整个小队放在城外真的好吗?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而只有你一个人下去。”飞行员有些担心。
“哎呀,让他们阻截整合运动的追兵,顺带清理一下战场有什么不好,比起在这种地方打仗。”煌依旧是直率到有些鲁莽的语气
“行,地形不好,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飞行员并没有继续反驳,他对煌的能力是绝对认可的,并且他知道这么做的用意。下面的战场比想象的要危险许多,而身为罗德岛精英干员,总是拥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和勇气。
“喂,你等等!”飞行员看着煌不放挂索就准备往下跳。
“干什么?”
“至少让我给你放条挂索下去!”飞行员无奈的大喝。
“哦?你看我什么时候用过那个东西。”煌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下面情况紧急。况且这种高度,对我来说没什么危险。”
“哦,就是别给凯尔希说我这么做。谢啦!”煌对飞行员抛出一个飞吻,然后带着近100公斤的装备,纵身跃下。
霜星与雪怪小队呈扇形包围上来,极寒不断摧毁罗德岛术士建立的法术屏障。
“清障工作还需要十五分钟!”罗德岛一名战士摸了一把眉毛上厚重的白霜。
“让我去战斗!我了解她的攻击方式。”霜叶从担架上挣扎着起身,去握住拿冰冷的武器。
“霜叶不行!你的伤很重,你的体温很低……”阿米娅一边汇聚法术支撑屏障,一边反驳。
“没事,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我的体温本来就比正常人低。”
“你的长处在于近身作战,现在这种情况你帮不上忙。”陨星用冻的发紫的手将高爆弹壳推出重弩,重新放入新的弩弹。陨星觉得极寒已经把整个胫骨吞没了,正要咬掉她的膝盖。她高筒的牛皮靴冻得坚硬,像是一敲就会碎掉。她不确定自己还有多少精力来集中瞄准,不过萨卡兹族战士从握住武器开始那一刻就需要明白,他们最终会握着武器死去。
博士也在寒风里战栗,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罗德岛坚持不了多久,源石技艺的对抗里,也需要特定的克制关系,目前的情况下罗德岛中干员中,应该有一人可以与霜星抗衡。救援信号早已发出,可不知道她何时能够赶到。
就在这时,天空滑行的飞行器吸引了地面正在激战中双方的目光。阿米娅手中通讯器中留给精英干员的专用频道有了响应。
“嗨,阿米娅,你还好吗?”这句不合时宜的问候,仿佛提问者远游到很远地方,看到某处秀丽的风景后起了兴致问候老友,除了通讯器里夹在着难以名状的风啸。
“煌?”
“是我,我在你们头顶!一会见!”
“武器射程不够,攻击不到飞行器。”佩特洛娃用狙击弩测算距离。
“确保他们没法降落就行,在罗德岛援兵到来前,消灭这只小队,不能让他们合流!”霜星沉声道。
忽然间霜星察觉到强敌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剧烈的狂风从天穹的正上方垂直贯下。“所有人,退后!”
“她又跳下来了?”陨星怀疑。
“她又跳下来了。”霜叶肯定。
当然博士对于这种情况相对了解,即使没有关于曾经卡兹戴尔战局的记忆,煌的源石技艺在他能阅读的档案里也是被定义为操纵气流与利用空气分子共振加热空气。菲林族天生的平跟能力和煌加以对空气流的简单操纵,就能做到不借助任何挂索从高空降落到地面。
煌能够安全着陆这一点,博士毫不怀疑。
一道青色的落雷轰击在双方战场的中央,源石能量激发导致周围空气小规模离斥化,怪异扭曲的电弧和膨胀的热空气向四面蔓延,辐射状皲裂的地面中心,蒸腾的水雾里,手持重型切割锯刀,挺拔的菲林族女孩如战神般屹立。
“掉下来的是?一个人?”杨格诧异万分。
“别因为只有一个人而掉以轻心。”霜星皱眉,凝视着不远处的敌人,“我感受到热量,她一直在用某种加温的法术。”
“整合运动的各位,你们好。我不想和感染者为敌,但是听说各位伤害了我的罗德岛同僚。而且还追击我的队友,所以我要打断一下各位。”清朗带有英气的女声,回荡在雾霭中。
霜星面对赤裸裸的挑衅,怒喝,“多嘴多舌,希望你的战斗会比你的口才更出色!”
煌挥动锯刀,摆出特有的临战姿态。锯刀前段的虹吸孔在疯狂吞噬着煌自身引发的热气流,高压气流附着在锯刃上,发出虎啸般的巨声。扭曲的高温高压气流和紊乱的电弧围绕着煌跳跃,一头藏蓝色长发被风拉成一面猎猎战旗。
虽然作为缪尔里克之王的血裔,她的融合基因远没有哥哥乔森那样完整,仅仅可以操控归属于浩渺天穹的少部分能力,但身为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她本身就是一把不断淬火砺炼的刀锋,因为不完美,所以要通过训练迫使自己变得完美!
“正有此意,那位用冰的小姐,我就用我的温度和你的温度打架吧!”煌傲然回应。
(龙门市政局大楼,行政长官办公室)
雕镂山水纹的翡翠屏风掩映下,细致打磨如琥珀润泽的紫檀木茶几上映着主客两人的影子,紫砂茶具里煮沸的剑兰雪茶香四溢。
“乔森先生,在这个时点来访,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是来提醒魏长官把握时机的。”
“什么时机?整合运动大规模进攻市区,而我手头上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乔森轻轻拍掌,“要不是我也是巴别塔计划的知情人,真会被魏长官的演技迷惑,你并不担心整合运动,甚至想让他们在龙门多待一阵,引起各国的关注,之后拿出这其实是乌萨斯帝国扇动的恐怖袭击,然后明正言顺的消灭你的对手。”
“对手?”魏彦吾皱眉。
“我从父亲威廉那里继承的资料显示,曾经巴别塔计划的重要成员柯西切死在了乌萨斯的内战里,而另一位大人物获得的柯西切的所有资料,也就是说巴别塔计划泄露了出去,对吗?”
“曦瑅络公爵。”
“正是,以人类的贪婪,但凡窥探过神国,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掌握这种力量。而曦瑅络刚好有能力,并且足够疯狂。塔露拉又与他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说的对吗?”
“先生的情报真是灵通。的确如此,但我也有了应对的措施。”
“嗯,这个自然。”乔森笑笑,“但是魏长官,计划还有外人知道。并且你心知肚明。”
“诗怀雅家族的小姐。”
“大古集团中控计算机数据拷贝,不可能没有记录。而以诗怀雅小姐的性格,如果得知她曾经认为德高望重的长辈手上满是肮脏的血,会怎么做?”淡褐色的茶浆里映着乔森阴冷的目光,“会和你反目成仇,并且会把事情的真相捅的世人皆知,那样会很麻烦。”
“乔森先生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我记得不错,诗怀雅小姐可是你的未婚妻。”
“没错,不过要我在神国宝藏与政治婚姻里做一个选择,我会选择前者。”
“你比我想象中要恐怖很多。为了一块带着诅咒的石头,居然连自己的未婚妻也要除掉。”
“魏长官真是会开玩笑,你麾下禁军佩戴的武器可都是装配共鸣元素。如此庞大的储量从何而来?”
魏彦吾摩挲着烟杆的手忽然停下了。
“而且我并非说要除掉我的未婚妻,而是除掉诗怀雅家族的所有人。”乔森慵懒的说出令人胆寒的计划。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魏彦吾声音变得严厉
“首先,魏长官可以看做这是大古集团内部的斗争,诗怀雅家族这些年在巴别塔计划上没有任何作为,甚至屡次阻止魏长官对于融合基因实验的实施。一个曾经的合作者,成了绊脚石,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乔森的声音冷了下来,“说句实话,魏长官比我更希望这个绊脚石永远消失,这样分蛋糕的人也少了。”
“一个世袭维多利亚爵位,有大古集团重要股东,死在龙门,可不好收场。”魏彦吾默认了乔森的提议。
“整合运动恐怖袭击龙门,想要劫持大古集团股东,索要赎金,在乱战中诗怀雅先生不幸身亡。听起来多么顺耳。”乔森的眼睛亮了起来。
“维多利亚那边会相信这种解释?”
“维多利亚方面,我来解决。”乔森淡淡的说。
“好吧,那谁去执行这个计划。”
“我只能魏长官手中的禁军堪称精锐,不过这种事情不方面你们出手,还是我为你们代劳吧,我还是有一些不争气的属下。”乔森毫不避讳的说明自己的势力已经渗透近这座充斥着谜团的城市。“你点头同意,我就可以找机会动手。”
乔森放下茶杯,向门边走去。
“乔森先生,你还没有说明你的目的。”
“我?我当然是愿意和魏长官一起分享那份财富,虽然你的确掌握了从它里面提取共鸣元素用于武器制造,不够这只是力量的冰山一角,这个领域里,我应该可以做你的老师。”
“这样吗……”
“哦,另外说明一点,维多利亚两个集团军已经越过瓦基里平原,距离龙门300公里,如果乌萨斯方面轻举妄动,我会配合您行动。”乔森头也不回的离开。
……
“比他父亲当年还要可怕。”魏彦吾喃喃自语。
披着红色大氅的三人从办公室的里间走出,来到魏彦吾面前,
“魏公,您应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为首的居然是一个年轻女人,金色带卷的头发从兜帽两侧探出。
“我的确知道,不过他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法拒绝,你要知道乌萨斯第三第四集团军就在边境线驻扎,而炎国所有的援助还遥遥无期。”
“炎国的军队在和索亚伲尔交涉,但目前没有什么进展,何况我们根本没有合理的借发兵。”金发的女人微微低头。
“所以在这之前,最好不要得罪他,昂莱克里斯家族的男人,都是猛虎一般的存在。”
“魏公还是打算出卖诗怀雅先生?”
“等乔森行动的时候,我回去通知诗怀雅先生撤离。”
“……”
“暂时的拖延时间,但是这种事如果让我的人出手会很麻烦,能否请炎国的三位代劳?”
“我们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共鸣元素的科技,你们是为了它而来,如果这座城市技术人员和资源都不存在了,那么诸位岂不是空跑一趟?”
“你能兑现承诺吗?”
“那是自然,一个城邦终究形单影只,我需要炎国把这项技术演变的更加完整,这是双赢。”
“记住你说的话。”
高速的热气流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刻痕,冰凌仿佛钢铁荆棘逆空而起,紊乱的源石能量践踏着,碾压着周围的一切。主导这场战斗的两人,在一轮交锋后,相继后撤调整姿态。
初遇强敌,煌已经从初始的紧张中挣脱出来,全心投入战斗分析对手。对手的源石技艺十分优秀,虽然比不上乔森等神族血裔源石技艺的威力,但技巧的作用得当,每一次攻击都可以将能量释放控制的恰到好处,极寒仿佛她的双手,随心所欲的变换进攻的角度。体术方面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乌萨斯战场刀术,煌两次近身突击,均被她的双手刀格挡。在了解过切尔诺伯格救援战和龙门追逐战的书面报告,塔露拉与茵海茨超乎寻常的能力很明显是神族血裔的力量,也是煌最为担心的对手。但面前的少女也是颇为棘手的角色,煌没有想到对整合运动的作战,居然屡遇强敌。
另一方面,霜星很诧异自己大规模寒流居然被煌凝聚的热能生生切出一个缺口——可供煌身后的罗德岛干员存活。看来这位菲林族的战士并不只是耍嘴上功夫,在罗德岛中,她应该也是独挡一面的存在。
“这个对手,很强。”两人同时在心里说。
煌握起武器横在胸前,对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对手投以冰冷而清澈的微笑,那是同样饱经战斗磨练的人才能懂得的微笑。“用冰的小姐,真有两下子。”
“不必谦虚。”霜星冷对,但眉宇间除了杀气,还有些许敬意。
即使身处立场不同,又是初次交手,但两人心里有相通的部分,那么就是同为战士的惺惺相惜。
唯一值得奇怪的是,能维持如此巨大的极寒领域,如果将能量集中起来释放,那么胜负就已经分出了。
“喂,你在有所保留吗?”煌带着被轻视的怒气质问,“你居然不用致死法术。”
霜星没有回答,内脏深处的剧痛让她无暇继续说话,仅仅是维持着目前的状态,不让对手起疑。原本孱弱的身体无法承载共鸣元素的力量,剧烈的化学反应在她身体内发生,那是足矣威胁生命的反噬。
“咳……咳……”随着喉管犯上来腥甜的血气,霜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血迹在素白袍子上如零落的梅花。
“……霜星她这个样子……”罗德岛阵列后方的阿米娅,看出了霜星的异样。即使这样也要战斗,难道你也拥有着不曾磨灭的信仰吗?不知怎么,她忽然对这个敌人产生了怜悯。
“霜星,是吗…”煌默念着对手的名字,她并么有趁此机会进攻,罗德岛将拯救者奉予方舟骑士,身为精英干员的煌必然奉行者骑士的准则。人类会在利益面前,生死面前,露出丑恶贪婪卑鄙的一面,但所谓骑士精神就是在绝境中恪守人类讴歌的善良,正义,高贵,用荣光来照亮漆黑的道路。
趁人之危,有悖这一准则。
“帮我……遮一下……”霜星小声对身边的雪怪成员说,她并不想敌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杨格和佩特洛娃挡在霜星面前。
“撤退!”博士下令,排障组已经清出了通道,霜星又因为伤痛无法继续施展法术,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快走!阿米娅,路上可能还有别的整合运动。”煌后退与霜星拉开一定距离后,奔向自己的阵地,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阿米娅。
“就想这样撤退?”虚弱却依旧冷冽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极寒再次汇聚。
煌冲着霜星大喊,“我劝你一句,别在战斗了,白毛兔子。再这么强撑着使用法术,你会死的会快,你的力量在榨干你的生命。”煌停顿了下,斟酌片刻,“或者,你可以来罗德岛,至少我们有办法延续你的生命。”
“怎么……一副怜悯他人的样子,谁需要你的怜悯!”霜星强撑着说,煌所言是对霜星自尊的莫大挑衅。
“我看起来像是在可怜你?你挺强的,是我看的起你。”煌一面劝诫心心相惜的对手,一面为罗德岛争取撤离时间。
“凭什么让你们逃走?就因为你们这样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同情你的敌人?现在放你们会龙门,你们会对我们的同胞做什么?”
质问声里,冰晶丛林以霜星为中心蔓延开来。
原先埋设的源石和霜星的法术形成共鸣,方圆百米的城市板块结构因为极寒的应力作用,地下层的承重梁开始碎裂。
“大姐,你现在站的位置,不要用这个!”杨格的话音未落,震颤耳膜的巨响声里,整个板块分崩离析,浓重的烟尘取代了低温凝结的霜华。
“大家都没事吗?”陨星清点着小队人员,并重新调整阵型。
“博士呢?”阿米娅抓住一个根倾斜的电线杆,保持平衡。
“掉到城市板块的下层去了。不过我用源石技艺在他周围制造了高气压,有了保护他应该没事。”煌有些惭愧,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救下博士。
如今罗德岛的处境更加艰难,想要救援必须通过挖掘,可整合运动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你们的指挥官也掉下去了?”佩特洛娃隔着巨大的翼状裂缝对罗德岛一行呼喊。
“怎么?霜星呢?”煌四下打量。
“要不……我们别打了吧。”佩特洛娃给出了大胆的提议。“罗德岛的兔子,我们休战怎么样,其实一开始我们也不想和你们打。”
这次交涉令罗德岛一行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梅菲斯特告诉大姐,你们杀了亚历克斯,所以大姐非常担心你们接下来的行动。”
“亚历克斯是?”
“碎骨。”
阿米娅的目光微微黯淡,“很抱歉,碎骨确实是被我杀害的。感染者本来不应该互相为敌……”
“没什么,你们当时是在交战,我能理解。”
雪怪们交心的对话,引得阿米娅心头隐隐作痛。她不经在想什么是敌人,战争中的对与错有这么好分别吗?你拿着武器杀死从未相识却站在战争对立面的的人,你并不会心痛,因为在你的认知里他是敌人,可如果有机会去了解敌人,会发现他们并不狰狞并不穷凶极恶,而是为了他们所信奉的理想战斗。他们会悲伤会欢乐,会关心自己的同胞,会彼此依偎温暖。
“那我们先停火吧。”佩特洛娃又说。
“好的。”
杨格发出手势指令,让雪怪们停手,当然阵地里会传来雪怪们因为激烈交战却又忽然停下而愤懑的发泄语,*乌萨斯粗口*,……不过好在对方听不懂。
“只要不在交战状态,就没有理由再让谁去杀了谁吧。”
“为什么你会想着停战?”阿米娅问。
“你看,我们两边都是兔子…”
这句奇怪的调侃,缓解了双方紧张的气氛。
“我觉得心里有什么观念崩塌了…”霜叶扶额叹气。
“西北冻原的雪怪,不应该都是冷酷无情和冰块一样吗?”陨星也有些接受不过来。
“好吧,说出你们的要求。停战时,我们不会进行任何进攻性举动。”煌朗声回复,既然霜星被她认可,那么霜星手下的士兵应该分享她的殊荣。
“战斗的胜负和你们究竟去哪里,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很在乎大姐的命。你们也关心队友的安危不是吗?”
“是的……我们不是为了伤害谁才深入废城的。”阿米娅双眸澄澈如水。
“我看的出来,你们的确和那些搞感染者大猎杀的乌萨斯激进派不同。当然整合运动也并非没有做错的事,我们也对于切城的行为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大爹说整合运动应该团结,我们早就吧梅菲斯特和参与他行动的小队全部干掉了。”
阿米娅与煌交换了一次眼神,煌微微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挖开这里。”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
W躲在在离源石研究所大约400百多米的地方,在隔着一条街道的公共住宅区的公寓的房顶上,架设战术望远镜悄然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选择公寓楼的房顶,是因为它足够杂乱无章,由于无需考虑美观,供水塔,太阳能板,电梯间的动力室以及陈旧的杂物无序的堆叠在一起,找到合适的隐藏之所很容易。
在两个小时前,她驾驶小型穿梭艇在中心城市移动过程中激起的数十米高沙尘的掩护下,通过城内萨卡兹佣兵的内应,进入城市。
整个城市被一种未知的信号干扰装置控制,但为了确定塔露拉的动向,W只能亲自前来。她带有高功率的长波发射机和接收机,用磁性感应线圈围绕水塔做了一个简易的天线列阵。由于是大型公寓,W以四座水塔为金属架层,搭设了半径300米的天线阵列,那么长波的发射波长是阵列的4倍,就是1200米,这样的长波足矣越过信号屏蔽装置。
“呼叫G02,信息代码0101111011011”深入敌后处于安全考虑,W不但使用了电波加密,也用了最基础的文字加密。(我已经进入切尔诺伯格核心城)
乔森回复(是否有除了整合运动之外的武装?)
(有,无法确定数量,他们混在整合运动中,伪装十分巧妙,唯一判断标准是带有共鸣元素武器!)
(其他信息呢?)
(源石研究所附近全是塔露拉安插的人手。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这里。)
(尽快探明情况。)
W一拍脑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能进入我早就进去了。你觉得这里很安全吗?)
对方没有回复。
卡兹戴尔特有的夔鼓与五弦琴响了起来,绯色舞裙女孩踏着舞步从军帐里出来,篝火在燃烧,男人们在喝彩。女孩舞步旋转,踩着鼓点的节拍,每一次踏地都强劲有力,胸前的银色的流苏和发带一起一落,匀婷的手臂舞出动人心魄的曲线,从高处俯瞰仿佛红莲在旋转盛开。
男孩隔着篝火憧憬的望着闪烁灵动的倩影。这的目光仿佛跃过了时光的束缚,烙印在心里。
“为什么要打仗呢?”
“拜托,我是萨卡兹族,又是感染者,不做雇佣兵我去哪里赚钱。”
“赚钱?”
“是呀,赚了钱可以买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
“哥哥说要送我去哥伦比亚读书,研究源石学,将来可以赚很多钱,也可以救很多人。”
……
“狄诺,尽管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我好难过,看着你哭,我就很难过。你究竟是谁啊!”
“没事,你什么都忘了也没关系,我讲给你听,从前有一个指甲缝里都是别人鲜血的女孩,只有一个男孩不嫌弃她肮脏……”
……
“为什么背叛我们?”
“我从未背叛过你,我以为找到了值得效忠的人和所爱的人就足够了,但是远远不够。”
“……”
“世界真大,我好渺小,我不想湮没在这片无情的土地里,我什么都没有守住,一无所有。所以我做了新的选择。”
……
“源石,它被定义为罪恶吗?”
“你错了,尽管围绕它的纷争数不胜数,可这都得成就于人类本性中真正的阴影。人心,比任何东西都可怕。”
水泥粉末呛入鼻翼,喉咙因寒冷干涩引发的咳嗽将自己唤醒。
“这是我自己的记忆吗?那个女孩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博士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头,撑着身体环顾四周的黑暗。
脑海里往日破碎残影般的记忆让他心有余悸,更坦诚的说,他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那种如同噩梦般不断循环的过去,那种梦境总是将美好的东西一次次在他面前打碎。
梦魇在黑暗的加持下显得更加可怖,博士急忙从口袋里摸出荧光照明棒并用力扭动,莹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溢散开来,让自己的心稍稍平静。
博士带着光源环顾四周,自己应该是掉进了移动城市地基的架层里,从脚下的金属框架和周围破碎的管道看,这应该是位于移动城市地下的流体循环层,距离地面9米深。
通讯器在下落过程中损坏,博士继续在四周搜索,看能否找到与地面罗德岛干员取得联系的手段。他看到残破瓦砾中昏迷着另一个人——霜星。
博士静静站在原地,端详着这名强大的敌人,当然更多的是处于对美丽的尊重。
素白色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仿佛艺术家匠心独具的玉雕作品。但那份美丽却是带有瑕疵的,黑色的脉络仿佛血管从她白皙的脖颈爬上颊边,挺直的鼻梁中间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尽管如此,这些瑕疵并没有削减她的美丽。
霜星低垂眼帘,睫毛修长。沉睡的她没有方才杀伐决断的锐气和凛冽的如刀的眼风,
而仅仅是一位天真的少女。
博士腰间佩有10mm口径的铳枪,他可以在这个时候轻易抹去这个难缠的对手,可他从未这样想过,反而在思考霜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她经历了什么。
这种思考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梦里有一个相似的女孩,总是把自己柔软的心藏在甲胄和武器之下,倔强,自尊又孤独……
忽然霜星嘴唇翕动,呢喃着梦呓。原来大家都一样,总是把柔软又脆弱记忆藏在脑海深处……
……
“醒醒!”低沉的男音带着翻涌的痛苦。“过来,亚当,拿水过来!”
温热的水滴落在她干裂的唇间,唤醒了她迷离之际的意识。
“爸……”她下意识的呼唤,那个记忆里总是给他坚实又温暖依靠的男人。
温迪戈巨兽的心微微一颤,他回想起记忆里也听过同样的呼唤。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她还活着!”男人眼中包含泪水,看到生还者后发自内心的高兴。
“爸……”她又说。
“爸爸?”短暂的停顿,也许是为了要唤醒她的意识,也许是因为心中找到了什么慰藉,温迪戈巨兽回应,”是的,我是爸爸!可以,我是爸爸!别睡!别睡,抓住爸爸的手,不要松手!”
“爸爸,我好冷…”
“不要睡,我的女儿,活下去,活下去!”
“爸爸,我冷……能离我近一些吗,我好冷……你不要离开我…”
“军医!军医!她的体温还在下降,准备倾斜流向。”
……
霜星缓缓睁开眼睛,即使刚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眼瞳也是清澈的,仿佛月光洒在清浅的湖面上。
两人目光相对,意外的都毫无敌意。
“我已经醒了。”霜星恢复了冷傲的神态。“你没有在我昏迷的时候,杀掉我,是因为自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不会这么做。有悖于罗德岛准则。”博士问心无愧的回应。
“不管怎么样,你的确没有杀意。”霜星的神色缓和了下去。
“可以咨询下,你的身世吗?”
“怎么?你那副复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霜星微微皱眉,“是不是因为我把梦里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你刚才的确在说梦话。”
霜星冷冷的哼了一声,“看来我真是在昏迷中透露了些不愉快的经历。记忆这种东西,真是想丢也丢不掉。”后一句话既感慨又欣慰。
“你查看过四周吗?”
“看过,这是移动城市地下的流体循环层,暂时没有找到出口。”
“看起来在一段时间里,我们是没法离开这个地方了。”霜星不胜唏嘘,“既然你问了,我也就告诉你,来消遣这段时光。”
“谢谢。”
“没什么,身为乌萨斯的感染者,这是些再平常不过的经历,不过对于我来说它足够珍贵。”霜星自嘲的笑笑,“我所呼唤的父亲,叫博卓卡斯替,曾经是乌萨斯的一名尉官。但我真的父亲早就死了。”
“小时候,我依稀记得,有个男人挡住了弩箭,保护了女人,而那个女人把我抱在怀里。用脊背挡下了第二波弩箭。那时候我根本没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这段记忆也只是被淡忘。至于真正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我祖母告诉我的。祖母说他们为了保护我而死,可笑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脑海里除了这个景象以外什么记忆都没有。我的亲生父母就这样被我忘了,我甚至很难说清楚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情感。”
“是因为什么,战争吗?”博士忽然一愣。
“算不上战争。应该是乌萨斯这座庞大的机器在碾碎微不足道的蝼蚁。”
“什么?”
“我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一半因为我的祖母,一般半因为乌萨斯感染者的血。”霜星抿了抿嘴唇,“我在西北冻原的一座矿场出生,矿场位置偏远,规模不大,不属于任何城市。周边也没有聚落,一年四季除了雪什么也没有。这座矿场等同于刑场,仅仅是为了宣扬死亡与奴役才建立起来的,这样的矿场,雪原上数不胜数。我的父母正是这座矿场的旷工。母亲陪我度过了学习说话的年纪,却从没告诉过我父母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被判在此服刑。”
博士默默的听着,咀嚼着霜星话里的不胜哀寒。
但霜星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后来,我年纪稍长,在矿场里四处打听,才知道我的父母都曾反对过乌萨斯皇帝的战时策略。他们被捕也是意外,逮捕名单最底下两行是空白的,负责搜查的士官随手抄写了门排上的名字。未经审判,我父母失去了名字,从温暖的小城迁来寒冷的北地,服一场直至生命尽头的劳役,从未有人活着离开。而我的祖母被判为“包庇者”,同被判来在矿场服役。”
“你知道这些后,心里很难过……很愤怒吧?”博士轻声说。
“还好,也许当时已经麻木,或者说几年的矿役让我习惯了逆来顺受。”霜星说,“而且据我后来了解,几乎所有的矿工都是相似的经历。不出所料,我的双亲在采矿过程中感染了矿石病,所有的矿工都感染了矿石病。现在即使你逃出这个矿场,也没有相信你说的话,你只是一个感染者,最可怕,最偏激的也是矿石病患者。”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博士艰涩的说。
“然而,矿场的监工还是认为感染者的自然死亡速度太慢了,他们抽签决定矿石病患者的命运,他们杀人取乐。”霜星讽刺道,“皑皑白雪没有逼疯矿工而逼疯了他们,也许感染者在他们眼中并不算人。我五岁时,父母抽到了黑签,我十岁时祖母抽到了黑签。”
“他们……都死了…”博士感觉自己在说一句废话,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甚至不愿继续听下去,想要逃走。
“十一岁时,我自己抽到了黑签,但是无所谓了,他们打算放弃整个矿场,那个时候矿厂所有的成年感染者已经死尽,皇帝新的处理方式让矿场人丁匮乏。根据命令,乌萨斯监工准备处决最后一批感染者,就是矿工的孩子。最后他们会将矿场炸毁,充当感染者的坟墓,掩饰罪恶。”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博士无意义的重复这句话,胸口发闷,鼻子里有股难忍的酸楚。他低着头,不愿让霜星看到他的表情。这次他终于体会到梦境里另一个女孩话语的意思,世界好大,很残酷,一个人太渺小,这根本不是拿起武器战斗并取胜这样简单的事。有些东西你永远不发改变,只能默默承受。
“所以你才要变得强大。”这句话博士脱口而出,并不单单指的是面前的霜星,更多的是那个记忆中的女孩。
“我感到不甘,我感到痛苦。”霜星自顾自的说着,“我和矿场里其他孩子一起生活,我们情同手足,如今我们都会窝囊的死掉。更强烈的情感在我胸膛中孵化,我双亲与母亲的死历历在目。他们在行刑的时候,我的法术爆发出来,杀掉了当时行刑的四名士官。当然我并没有扭转局势的能力。孩子们在监工眼中只是畜牲,他们作为军人手持利刃,身穿坚甲,我们像是小虫,仅仅用尾刺戳了他们一下。就在他们把我击倒在地,最后一波屠杀即将开始,我兄弟姐妹的哭叫声传入我的耳朵时,一支游击队来到了这里。”忽然间霜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星辰,虽然仍是平静的叙述,可话语中却有抑制不住的自豪,“那是博卓卡斯替的队伍。西北冻原上,所有看守感染者的乌萨斯军人都会做梦,而这支队伍是他们最可怕的噩梦。”
“看的出来,你为他们感到自豪。”
“当时是这样,他们消灭了我们面前的刽子手,矿场中的感染者孩子们逃过了一劫。只是……在那毫无人性的白色大地上,我那些不够幸运的同伴们,他们身体里的热血和乌萨斯军人体内的暗红流至一处,冻结成冰。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乌萨斯士兵开始也只是听从命令,他们和我们留着相同的血,铺天盖地的言论,添油加醋的事际,刻意制造的敌意使得残忍和冷漠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乌萨斯。”
(距离龙门200公里,乌萨斯第四集团军指挥所。)
天色暗沉,风啸入耳。第四集团军司令库洛姆闭着眼坐在巨大的电子全息地图前,蓝色的光斑映出他面庞,那是一张缺乏将领刚毅勇武之气的脸庞,斑白的两鬓,如刀刻的皱纹,左颊上还有鸡蛋大小灰白色皮革质感的伤痕,那是他早年征战被严重烧伤的烙印。
第四集团军在乌萨斯内战中被摧毁,之后重新组建,调用的都是零散部队的老军官。原隶属16军军长的库洛姆升迁至司令,可他并没有对此感到高兴,近十年里乌萨斯太多的将军死在了这个位置上,而最为讽刺的是十年里帝国没有任何对外的战争……
“将军,第三军团司令安德烈来了,说有要事商量。”身边的亲兵在门外汇报。
“安德烈……”库洛姆眉锋一颤,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原本在内战中,被认为是二王子余党被下令处决的安德烈,被曦瑅络公爵保释,两年前在各界舆论的压力下他又重新洗脱罪名,平步青云的坐上了第三军团司令的位置。其中乌萨斯政界的格局复杂程度不言而喻,曦瑅络公爵的势力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深潭。
他的到来,是否与这次突如其来调防边境有关呢?
脚步声如期而至,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进门后对着闭目养神的库洛姆行礼。“老师,好久不见。”
“我只是当年在军校里教过你两门课,如今你我都是乌萨斯集团军司令,我可做不了你的老师。”库洛姆唏嘘往事。
“您教给我的,远不止军事战术。我不敢忘老师的教诲。”
“哦,我说过什么?”
“统军将领,志在四方。”
“你究竟想说什么?”库洛姆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锐气,但将帅的威压让安德烈微微一振。
“老师,您一定是在等乌萨斯皇帝新的命令吧,不明白为什么让你调防边境,距离龙门仅400公里。”
“是要打仗了吗?乌萨斯虽然庞大但没有理由的贸然开战,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不,不会再有新的命令了。因为陛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是你们擅自伪造军令?”
“不,第三第四集团军本就归属于曦瑅络公爵,他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以不经过陛下调动军队。”
“说下去!”
“乌萨斯瑞肯澜方面出了许多事,翼煌亲王死了,曦瑅络公爵自己也不幸身亡。”
“内斗吗?这个国家到头来就是这样的结局?”库洛姆长叹一声,“帝国两派最大的势力倒下,其他的权力的窥伺者会对陛下不利,你我应该立即带兵返回瑞肯澜!”
安德烈忽然半跪于地,双手按膝。这并非军人的礼仪,而是对长辈的贵族礼仪。
“老师,我从军校出来到现在已经参军15年。有些话在我心里,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机会对合适的人说!”
库洛姆眼中已经蒙着一层阴翳,他望向窗口祖国的方向,茫茫黄沙,毫无生机。“你说。”
“卡兹戴尔王特雷西斯,年少时仅用一万士兵,就杀退了四国联军,开拓了卡兹戴尔新的时代。而将军您在乌萨斯内战时,却服从调令带着6万士兵,远戍边疆,把曾经一手支持培养您的二王子送到敌人的刀下。分明那个时候,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都会遵从号令杀敌,乌萨斯今天谁来做主人犹未可知!”
“克莱德曼九世死后,你们这些新一代将军的心都冷了,对吗?”
“是的!而老师您忘记了诺言,一直在做一条给三王子看家的狗,您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吗?你是没有勇气对抗封为帝国之剑的希瑘卡吗?他也仅仅是一个人,终究死在了萨兰德的战场上。”
“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我知道三王子在清洗了你的家族,但逝者如斯,二王子也早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个国家还在,就必须有人守住它。”
“不,老师,我并非仇恨三王子,而是他根本不配做乌萨斯的皇帝!老师您为什么而参军,不就是为了追随君王,开疆拓土,建立功勋,那是每一个军人的荣耀。您曾说恨不得早生200年,与彼得大帝东征三千里。可现在的皇帝算什么,他就是翼煌亲王手中的傀儡,人心涣散,民生凋敝,为了镇压反抗,刑法无所不用其极,西北冻原里埋葬了多少骨骸!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守护什么呢?”
“在你看来,国家只是一件器物,如果已经裂纹密布,不如亲手将它打碎,对吗?”库洛姆拔出军刀架在安德烈的脖颈上,目光森冷。
“是的,您就是砍掉我的头,我也会这样说。”安德烈沉声。
“你所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乌萨斯太大了,它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熔炉,感染者,平民,贵族无一例外的被投入其中焚毁,斗争根植在乌萨斯人的心里,处于权力顶端的人会相互吞噬,位列上级的人会吞噬下级,而处于最低层的兵痞则会蹂躏邢犯和感染者来获得满足。这并不是乌萨斯皇帝一人的问题。就算现在帝位之上是二王子殿下,他也无法改变这些。”
“请老师,给我指出一条道路!”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我哪里配给安德烈将军指路,你分明已经为自己选择了道路!”库洛姆咆哮道,“你以为我军中的探子是摆设吗?从切尔诺伯格被所谓的恐怖组织占领到现在核心城开向龙门,这一切都是你们设的局!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从龙门得到什么东西,但是你们把侵略的罪名嫁祸给帝国,当你们目的达成后,会向瑞肯澜进军!你我两部各有8万士兵,而乌萨斯势力最大的两派都死了,现在贵族们群龙无首。你只需要说服我,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我军队前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用300mm口径的滑膛炮轰开冬宫的大门,把乌萨斯皇帝的脑袋穿在自己的战刀上!”
“正是!学生不敢隐瞒。”
无数的脚步声在门外响动,库洛姆收回了战刀,拉开房门,门外从参谋长到各部军长师长都列队在此。
“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那你们又何必来问我,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快吗?”
“学生就算有四海之志,也不愿意忤逆老师。”
“你要追随的人是谁?在你眼中谁配做乌萨斯的皇帝?”
“塔露拉,她不是要做乌萨斯的皇帝,而是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听到这个名字,库洛姆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眼瞳里最后的热与光也化作了黑霭。
“翼煌亲王说的是真的……我当时并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乌萨斯钢铁洪流不能战胜的东西,不相信源石基因赋予一个人的力量,这力量足矣撼动一个国家……原来是这样啊。”
“老师,我并非因为神血选择她,才为她效忠。她起初只是一个从炎国来的质子,能拥有今天的作为,是因为她将诅咒化为力量。试问能将命运之神踩在脚下的人,还没有资格让我一介武夫效忠吗?”
库洛姆忽然笑了,笑的很苍老,“如果我年轻再20年,听到你的话,我已经提起武器整军待发了,可我老了,老的不愿意看见血,再也没有痛饮伏特加之后挥刀杀人的冲动了。”
“老师……”
“我从军32年,征战无数,杀了很多人,有卡西米尔的骑士,有东国的武士,我从前以为杀敌是我的荣耀,敌人的头颅是我的战勋,一个军人就应该如此。可是当卡西米尔士兵喊着骑士荣耀冲锋时,东国士兵喊着武士道荣耀冲锋时,还有我们的士兵喊着荣耀尽归乌萨斯帝国时,这些场景在我脑海里叠加起来,我才意识到,原来战争是这样的荒唐……士兵们怀着统治者粉饰荣耀汇聚在战场中杀戮,很多人永远不能回到家乡。也许他们很多人如果不是在战场见面,或许会成为朋友……”
“这就是您当时避开内战的原因,老师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安德烈,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每个人,尤其是血管里流淌着烈酒的民族,胸膛里必然翻涌着对征服苍茫大地的渴望,可我希望你不要被杀气冲昏了头,放过那些无辜者,在你每做一次杀伐决定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
“学生明白……”
一道凄冷的刀光,晃了所有人的眼睛,温热的血溅在安德烈的脸上。
“老师,为什么!”安德烈看着库洛姆把战刀送入自己的胸膛,准确的切开心脏。
乌萨斯的传统里,贵族自尽都是短刀割喉,而罪臣自杀才会用刀剑穿心。
库洛姆没有拔出插在心脏的战刀,让粘合的心肌还能最后为大脑供血,这个钢铁般的男人在弥留之际露出孩子的稚气,“安德烈……我其实很懦弱,分明自己沾染罪恶,却认为自己是公义清白的,所以我一直在逃跑。我之所以还留在军队里,就是为了在这里赎罪,守护国家就是我的赎罪,可最后还是没能……我不怪你,放手做你该做的事。”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瞳孔在涣散,但大脑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快速放映自己的一生的经历。军校典礼上的誓言,硝烟战场上敌人的愤怒,镇压叛乱时乌萨斯感染者的恐惧,以及二王子接见他时那亲和的笑颜……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轻声说。
克莱德曼九世亲自封赏的五位将军中的最后一位,也向着故国的方向倒下。这个国家历代的统治者终究不明白,严酷刑法和钢铁洪流无法剿灭人心的丧乱,无法铸起传至千世万世的帝国大厦,因为人人自危,就会纷争不断。而最终想要妄图用窥探神袛的力量来控制国家的人,最终加速了它的灭亡。
(切尔诺伯格14号废城区,塌方2小时后)
地面上方的罗德岛与雪怪小队在进行着合作挖掘。
忽然,分城附近整合运动队长的声音从杨格的通讯器里传来,“雪怪小队,你们怎么停火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大姐掉到板块下面了,我们在把废墟挖开啊!”杨格抱怨道。
“你们不是布置好了源石吗?为什么不直接弄塌地块,把罗德岛一网打尽!”
“开什么玩笑,那样霜星大姐会死的。”
“那你们就继续挖,由我们来解决罗德岛。”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恼怒和狂妄。
“别来这条街区,这里的板块在法术作用下已经很脆弱了,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队伍,在这里行进,会引发更大的崩塌。”杨格继续找借口敷衍。
“那么剿灭罗德岛是优先事项,你们自己动手!”
佩特洛娃看不下去,一把拿过通讯器,“喂!指这指那的,你烦不烦,你这个优先事项是谁制定的!”
“自然是最高战略目标。”
“哦?你们想乌萨斯平民泄愤的时候,考虑过最高战略目标吗?”佩特洛娃嘲弄道。
“你们再三找借口,是不是和罗德岛有所交流!你在背叛我们,背叛整合运动!”
“你们觉得交流算是背叛,那就是了吧,这种战术思想难怪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雪怪你们考虑清楚,我们的人数可是你们的几倍!”
“等等,我们可是和乌萨斯常备罗交手无数次,乌合之众有什么好嚣张的。”佩特洛娃挂断了通讯。
杨格在一旁扶额叹气,不得不承认佩特洛娃实在年轻气盛,这个脑回路笔直的家伙又惹了多大的麻烦。
“这样,罗德岛,我们一会可能要教训那帮不守规矩的家伙。”佩特洛娃对着煌说道,“劝你们别插手,我们可不想背叛通敌。”
煌眯起眼睛,微微笑,“啊?通敌,你在说什么?阿米娅,在切城分城发生了什么,罗德岛的官方口吻应该怎么说?”
“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和雪怪交战,从未有其他整合运动插手过。”阿米娅顺着煌的话说,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行为,发生在一个表情呆萌的女孩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幽默。
“演戏,我最擅长演戏了。”煌补充道,“我们一会装装样子,然后趁乱把这些人都解决了。”煌露出不符合自己战士身份邪魅的笑容。
“我没意见。”佩特洛娃说。
“请问先生,该怎么称呼你?”阿米娅问道,这些雪怪和他们所知整合运动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相遇,双方可能会成为朋友,但是即使如此,阿米娅也需要与他们建立更多的友谊。
“小姑娘,你长的真可爱,但是我们见面的时间这么短,我还没做好准备。”佩特洛娃脸不改色的说。
“喂!准备个头啊!你小子这段时间处于思春期吗?前段时间对维芙妮娅也那么暧昧。”杨格一记手刀打在佩特洛娃的头顶。
一旁正在挖掘废墟的黎博利女孩脸颊微微泛红。
“啊,我只是想活跃下氛围而已。兔子小姐,你可以称呼我,雪怪一号。”佩特洛娃揉着脑袋。
煌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脱线的雪怪小队,心中暗说,贵圈真乱。
“那么雪怪一号先生,我们都有要救的人对吗?那就让我们一起制服那些干扰救援行动的整合运动吧。”阿米娅诚恳的说。
“好的,好的,我现在干劲十足!”
杨格和大熊,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佩特洛娃,仿佛再说闭嘴吧你个戏精。
霜星的生世让博士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你可以在一场战斗取胜,在医疗室救助一个垂危的生命,可有些事情像是无解之结,个人在国家在乱世的面前太渺小了。但面前的女孩还在坚持自己的信仰,阿米娅还在坚持自己的信仰,还有她…虽然记起她的名字,可那种强烈的情感博士不会忘记,那种会藏起眼泪,低着头犟着脖颈走自己路的女孩……
“请你……帮我个忙。”霜星望着博士沉重的表情。“我左边口袋又几颗糖,拿一颗,当然如果你也想尝尝的话,可以为自己拿一颗。”
博士从沉思里回过神来,点点头,从霜星衣服口袋里取出两颗糖。
“哦?看来你对甜点还蛮有兴趣。”霜星打趣似的说,“事先提醒,这糖和你之前吃过的糖都不一样。但是人生很短,尝尝新鲜事物也不是坏事对吗?”
“然后呢…”博士被霜星的邀请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把糖放进我的嘴里,小心,不要碰到皮肤。”
“你……”
“从指尖到脖子,我的全身都麻痹了,现在只有脖子以上能活动。但只要我想,稍微动动舌头就能冻死你,所以不用担心其他事,如果你真的冒犯我,你很快会死。”霜星微微张嘴,她的唇色很淡,有种果冻或冰块的质感。
博士束手束脚的将糖放在霜星口中,自己也吃了一颗。
一股辛辣的气息从舌尖向喉咙深处蔓延。
“你看起来感觉很辣。”霜星嘴角罕见的泛起笑意。“你的表情,真有趣,抱歉,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你。”
博士极力掩饰着脸上因为辛辣而狼狈的神态。“这糖怎么会这样?”
“这个玩笑,我对身边的人开过太多次,已经没人会中招了。现在总算又找到机会,不好意思,我实在有些忍不住。”
博士望着那忍俊不禁的笑容,脑海里再一次闪过碎片般的记忆,她在捉弄他时也有相似的笑容,那种包含风尘与少女特有的英气脸,带着晨光照映露水般澄澈的微笑。
“为什么要吃这种糖?”
“因为我很冷,刚才劝你小心,也是因为哪怕仅仅接触我一寸皮肤,你也会严重冻伤。”
“这种现象超出了显存医疗的记录,如果非要说原因…”博士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在凯尔希新开放给他的资料权限里,有一种很特殊的存在。
“共鸣元素对施术者的反噬。”霜星平静的说。
“你怎么会?!”
“不要惊讶,并非只有罗德岛了解这些,虽然我也不甚了解,可是有个……朋友这样说。”
“朋友?”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不是朋友,但她救过我,我也是在那一次感觉到原来世界上还和我有相似的人。”
“你说的朋友,她在哪里?”
“呵,是担心她也是整合运动?这样你们就又多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没有……”
“算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霜星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说,“正如你所见,外界热量终究无法穿透这已经遍布我身躯的严寒,我喜欢热饮,因为热流从我食道滑进胃里,我能感受到饮料的温度。可悲的是,我的内脏会被热饮烫伤。我的乐趣也只剩下,这种混合了酒精与刺激性调料,加上少于糖分的混合体,勉强算一种糖。这种温暖的感觉,即使是假象,也能给我带来一丝温暖的惬意。”
博士嘴里的辛辣变作苦涩。
“矿石病,创造了我这副可怕的身躯,然而在那个时候,博卓卡斯替,紧紧的抱住了我这副不知温暖为何物的身躯。毫不在意他脱下铠甲的两之胳膊被我冻的几乎全部坏死。我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当时的情感感染了我,使我保持清醒,最后活了下来。”
“所以你把博卓卡斯替看做亲人。”
“是的……我也说了,我记不得多少亲生父亲的事,潜意识里,我应该确实把这只巨大的野兽看做父亲。”
“只是外表不同,他多愁善感的很,偏偏又在某些地方顽固不化,这样的人,以前曾经是乌萨斯的杀人机器,难道不可笑,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人是会改变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博士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太多的人改变了。
霜星点点头表示默认,“他曾是乌萨斯的战斗英雄,年老后退守某座城邦,”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身为乌萨斯军官,却为感染者而战?”
“如果你没有听信乌萨斯的一面之词,那么你会看到其实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虽然被感染者称作“爱国者”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他妻子早逝,和儿子相依为命。他是一个魔族而且是最凶恶的一类,然而他的儿子是一个学者,乌萨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温迪戈学者。博卓卡斯替在他最后参与的战争中感染了矿石病,他的士兵帮他隐瞒了病情,而他也向自己的儿子隐瞒了一切,他不想拖累自己的儿子,只想托着带病的身躯,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然而在大叛乱期间,他的儿子为感染者的权益四处奔走,父子不联系已久,儿子依然把父亲当做乌萨斯的走卒。”霜星顿了顿,“当时他确实是,他接到命令,要自己的队伍不惜代价维持秩序,他允许士兵动用武器,冲突爆发,飘雪中不断有人倒下。然后他在街头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已经没有了体温。不知道他搂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为他这样的感染者奋战,而他却杀了自己的儿子。最后他的队伍随他一同离开,从此西北冻原上多了一支虐待感染者的乌萨斯军人闻风丧胆的游击队。”
“这可以看做他的救赎。”博士轻声说。
“大概吧,也把我看做救赎的一部分,但又不完全是,这些年他从未提起这段往事,我是从他部下口中得知。也许他真的把我当做自己女儿,那个怪物一样的顽固老头,有着一颗脆弱多孔的心。他在我身上找到了什么?亲情,救赎,还是一种慰藉。”
“也许都有,人心看起来很复杂,其实有时候很简单。”
“是吗,原来你也会说这样都话……咳…咳”殷红的血从霜星嘴角流出,分明是承受着剧痛折磨,可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清亮澄澈,
“咳嗽,和内出血也是你的感染症状吗?”博士摸着口袋想找一点应急药物。
“大概吧,没什么,只是过度使用法术的后遗症。今天这次比较猛烈,过去这种事情也只发生过一次。”霜星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雪夜惨烈的战斗。那个高傲神秘的女孩,在风雪里不顾一切奔向自己。“昏迷,全身瘫痪,意识清醒后也不能行动自如,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
霜星说这番话时的平静,仿佛根本不是在描述自己的身体。
“你不能再使用源石技艺了!”博士再也听不下去。
“我不用,难道让你带我战斗?”霜星冷冷的驳斥,随即缓和了语气,“罗德岛的博士,我确实承认罗德岛里拥有不错的战士,但我依然无法信任你们,更别提你们原本只是一个医药公司。”
“不止这样,罗德岛需要做很多事。”
“我听说亚历克斯死在你们手里,所以我对你们产生了怀疑。现在我不能放你们离开切尔诺伯格分城废墟,纵容你们伤害更多的整合运动感染者,但你肯听我这么多废话,我就当作你们完全不像其他感染者描述的那样,
“其他感染者害怕我们,他们不愿意了解我们。”
“谁不害怕死亡的?你不怕吗?”
“我害怕,害怕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就死了,当然如果死在通往自己理想的路上,应该还不错,因为之后有罗德岛的其他人接过旗帜。”博士沉声说。
“很诚恳的答案。”霜星点头,“我有时在想,我害怕死亡吗?我听说乌萨斯边防军把我说成是雪怪公主,严冬的死神……事实上我们只是几只破破烂烂的小队,在冻原上辗转,苟延残喘。我的法术是强大的,当然我的身体,正如你所见,仅仅是一具矿石病患者应具有的身体。我感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不是因为我的病痛,而是冰霜带来的感觉,我是这是一种祝福,而博卓卡斯替那个老顽固把它视为诅咒。我被他救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允许我上战场,但他的士兵已经有不小的伤亡。他点了油灯静静在桌前坐着,我想他是哭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五年前,我在敌人面前唤起寒流,他们变成了冰雕碎裂在地上,我加入了战斗,士兵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敬畏,兄弟姐妹们为我而感到自豪,和其他感染者说这是我们的大姐,她救了我们的命。”霜星苦笑,“可是,我的法术真的有救了谁吗?”
“的确是拯救,但拯救的同时会伴随杀戮,这就是战争。”博士轻声说。
“对,你说的很对,可我们别无选择。矿场出来的孩子们,背上了我制造的源石,我们成了雪怪小队,那些源石散发着我的寒冷,我们把霜冻和复仇带给那些感染者仇敌。但那终归是冷,不会诞生新的生命,冬天的寒冷。即使如此我也觉得很幸运,因为我的兄弟姐妹能够活下去,在这片大地上活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和普通人共存?”斟酌再三,博士还是问了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
“普通人,什么连普通人,是那些看着手无寸铁却冷眼看着感染者处以极刑的平民,还是矿场里以射击感染者为乐的乌萨斯士兵。每次想到那些监工的嘴脸,我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割开他们的喉咙,喝他们的血。但我不恨乌萨斯人,当我们的队伍在雪地里跋涉时,从山谷撤退时,甚至被乌萨斯的军队追赶时,会往窗边放几杯面包酿的也是乌萨斯人。乌萨斯人从来不是什么冷血动物。我的敌人只是将感染者逼如绝境的乌萨斯帝国。我不会把普通人当做仇敌,被教导去仇恨感染者的乌萨斯人,在被仇恨蒙蔽之前,也是普通人。我是个感染者,但之前我是个正常人。”
“那么整合运动现在的作为呢?”
“我与博卓卡斯替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竭力维护感染者团体行为,他说整合运动是感染者能够听到和依靠的首个名字,无论整合运动去向如何,我们都不能直接破坏他,整合运动的崩塌会让感染者失去信心,斗争的信心。”霜星冷笑,“你知道为什么,罗德岛只能扮演不为人知的制药公司吗?因为你们不能站在台面,只要走到台前,你们就会变成整合运动现在的样子。”
“我明白这个道理。其实感染者…”博士想说出那个许多人知道却不愿意说出的真相。感染者只是人类进化路程中的副产物,那么否定感染者就是否定了未来。
但霜星似乎没有听到博士的话,继续说,“在冰原上辗转了十年后,一个感染者女孩向我们伸出手。她说和我们一起来,让我们打碎所有枷锁。想象一下,我们在一座成为战场的废墟里相遇,她孤身一人,除了名册和号码簿什么都没带。就连她说的那些话,我也觉得不切实际到了可笑的地步。她却仍然说和我一起来,她和我们一同战斗,她带着种种想法和力量,成为了我们的朋友,我们一同离开雪原,向着乌萨斯的城市走去。无论是她沉思之后吐出的词句,还与我切磋时宝剑的挥舞,她身上背负的力量相当挚诚,也足够厚重。治疗受伤的战士时,她在,向感染者讲述她的策略和学说是,她在,和乌萨斯军人作战时,她依然在。后来我们了解到她是龙门的贵族出生,可她从不在乎之前的身份,她的眼神不会是假的。我们的队伍在壮大,我们的友谊在成长,她发展来的人,都是好手,也都是好人。……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切尔诺伯格毁灭在了天灾里,多数普通人不是死了就是变成了新的感染者。这座分城里,在他们眼中,我连一点活下去的欲望都看不见。要是这就是她一开始想要的,我们就不会跟随她。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不妨在告诉你一个秘密,现在,她正筹备着夺取龙门,据说这回与切尔诺伯格有所不同,感染者会得到自己的城市而不是一个巨大的废墟。你觉得这个许诺不够刺激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感染者吗?如果这是她的演技,那么这种演技会骗过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
“如果她真的骗了你们呢?”
“一旦我发现,她欺骗了感染者,策划某些对感染者不利的阴谋,那么,我会与她战斗,让她知道背叛的代价。可是老顽固不同意我的想法,他的垂老正驱使他走向一条只有牺牲的道路。
“我其实可以理解,因为他背叛过自己的祖国,即使是曾经的祖国。”
“没错,他对于敌人坚强,对于朋友忠诚,一旦他认为自己该去保护这些人,他就必须面对朋友身上的现实,这使他软弱。一生都相信着别人的老头……他不不考虑被人背叛后该怎么做。也许他自己强撑着咽下苦果。无论是听说了整合运动事迹而加入的感染者,还是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纵容的感染者。整合运动正在分化,而我们的领袖毫无作为,甚至默许这些发生。龙门的事情结束,我会去找她,在这之前我必须给我的兄弟姐妹找一个家,这是我的承诺,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博士胸前碗口大小的地方微微抽痛。“为什么要告诉我整合内部的事?”
“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刽子手。”
“我不清楚……”
霜星满意的点头,“怀疑自己是最好的,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因为笃信什么而一意孤行。”
这时,头顶传来挖掘器械和土砾翻滚的声音。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霜星活动着手指。“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做。”
“谢谢你帮我消磨了这些时间,”霜星冷笑,“打个赌吧,如果是罗德岛先发现我们,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所有人,如果是雪怪找到我,我只杀你一人。”
这种强硬的逻辑让博士哭笑不得,也许是霜星的玩笑也许是她真的不想让罗德岛离开这里。
于此同时,地面上方多了一排被捆绑像鹌鹑一样蹲在地上的整合运动士兵……而雪怪与罗德岛的挖掘进程也即将接近尾声。
“煌,我需要你带队建立优势。”阿米娅用战术手语对煌示意。
“你想组织一场偷袭?”煌回应。
“我很担忧现在的情况,现在我们和雪怪都依靠各自的手法确定了博士和霜星的位置,然而两个人的位置太近了,有两件事我们无法确定,一是谁会先发掘出霜星和博士,第二是霜星的态度了。”
“同意,如果我们获得先机,就必须在救出博士的一瞬间控制住霜星,但也要用她换取雪怪小队的认同。这样的话我们不仅能避免战斗,也能与他们获得更深层次的交流。”
“但如果是对方先……”
“阿米娅,心跳检测仪有反应了,我们确定了大致的位置。”杰西卡端着检测仪跑向两人。
“我知道了。”阿米娅立刻跑向定位点。
“哎?怎么急急忙忙的就冲过去了,还没商量完呢?”煌抱怨道。
“一牵涉到博士的事,马上变得慌慌张张,甚至会把平常的习惯丢在一旁。真不知道该说这是阿米娅的缺点还是特长……”陨星叹了口气。
“她刚才的判断和现在的举动判诺两人。”
“但还不够彻底,也许偷袭更能够控制事态。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把伤亡降到最小。”陨星继续用特战手语交流。
“不,这样雪怪小队会殊死抵抗的,适得其反。我们的目标是安全把罗德岛一行带回去。”煌摇头。
“看来我需要道歉了,我的佣兵思维太重了。”
“战场上人人自危,可以理解,我先去雪怪那么探探口风。”
……
废墟的另一侧,佩特洛娃看着下方错综复杂的钢筋水泥板和巨大的三角承重钢脊直挠头。“这个结构太复杂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给我叙述一下,我来作图。”杨格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褶皱的纸把它舒展,然后又取出一支旧钢笔,对着笔尖哈气。
“什么?我中学第八年级教材都没念完,你饶了我吧。”
“你上课的时候又干什么去了?”
“训练啊。”佩特洛娃回答的理直气壮,“你让大熊来吧,他是好学生,而且也会这种法术。”
“他是念念诗写写文章方面的,和你这种结构探测两回事。”
“我来吧,我父母曾经都是中学的教员,他们见过我这些。”黎博利女孩接过杨格的纸笔。
“维芙妮娅,你真是人美声甜,博学多识”佩特洛娃称赞。
杨格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一股炎热的气流,拍打在几人脸上。“各位你们好啊。”煌笑着打招呼。
“啊,你好啊,罗德岛的大猫。”
“不好意思,我只要一流汗,周围就会有热气流汇聚,然后我就继续流汗。幸亏有你们,我感觉比平时凉快多了。”
“你紧张吗?”杨格问。
“有一点,毕竟我很久没有和敌人共事。”
“至少现在可以不把我们当做敌人,挖出大姐来以后,她说什么我们照办,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你们和其他整合运动果然不一样。”
“又有几个整合运动成员是一样的。罗德岛的成员也各有不同吧”
“很有道理的样子。”
“至少,你们肯听我们说话,以前我们遇到的乌萨斯士兵,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开火。”
“毕竟,我们是制作公司。”
“有你们这样武装的制药公司?”
“乱世里,大家都要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对吧?”煌捋了捋头发。
“如果能把这些,打来打去的时间用来种地就好了。”一旁操作挖掘设备的大熊忽然说。“如果能多种一季红麦,就有半个聚落的感染者不用挨饿。如果不挨饿,他们也就不会去那座小城,也就不会被射杀。如果……唉……”
“他还挺多愁善感的,或者说乌萨斯人都挺多愁善感的。”煌也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算了,他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我们继续干活了。”杨格摆了摆手。
“不过,你们军纪严明,还带……这个?”煌瞄了一眼杨格的大衣口袋。
“你这是什么鼻子?”
“没办法,它有点香……没事,我就是有点馋。”煌咂咂嘴。“不打扰你们了。”
大家陆续又进行三十分钟的作业后。
“已经很近了。”阿米娅纤瘦的手指上满是血污,由于工具挖掘无法通过源石技艺探知情感,来确定博士的具体位置,阿米娅在最后阶段是徒手挖掘。
“阿米娅,别在这样了。”陨星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差一点了…”
“找到了!找到了!”忽然雪怪兴奋的欢呼起来。
陨星和煌同一时间将手按在武器上,全身的肌肉收紧,如弓弦满盈。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兵戈相见的情景发生。
“你赢了,你就没我在给我赢得选项。”望着围上来的雪怪,博士举手投降
“我从没有输过。”霜星换作战场时的冷冽语气。
“大姐!这个人就是罗德岛的指挥官?”杨格端详着博士,“我以为会是一个老气自傲的学究形象。”
“年轻又不是错误。”博士无奈的尬聊。
“罗德岛的领袖。”霜星望向罗德岛一行
“是我,叫我阿米娅就可以。”阿米娅没有畏惧霜星的威压走上前来,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阿米娅,不要动手。霜星她……”博士低喝。
“博士?”
“杨格?”霜星询问她的副官,“罗德岛是不是没有和你们交战?”
“是,是的。”
“那么,在这片战场上,我们就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就没有理由厮杀了。请回吧,博士,回到你的队伍里去。”
罗德岛众人面面相觑。只有煌的目光和霜星的目光接触到一起,那是同样怀着崇高战士信仰的心之间的默契交流。
“小兔子,你们要前往龙门是吗?”
“是的……”
“那么我们,之后会成为敌人,但至少现在不是。”
“霜星,你的雪怪小队不像他整合运动一样混乱、厮杀。”
“别指责我的同胞,他们今天所为总是有原因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机智的看待仇恨。”霜星沉声道。
“可是我感觉到,你也不愿意看着他们这样下去,不是吗?”阿米娅追问。
“那只是众多情感中的一部分,你太幼稚了。不过你还有时间成长。对了把这个药膏给那个小狐狸,这是治疗冻伤的特效药,她那一战打的很漂亮。”霜星把药膏扔给阿米娅,“希望我们不要在龙门相遇,虽然我不想杀死各位,但是战场的事,由不得我各人来选择。就此别过,罗德岛。”
(叙拉古,斯诺顿家族庄园)
“放我出去!哦,见鬼,这是非法人身监禁!我需要找我的律师来告你们!我的时间很宝贵,这5天时间,我错过了三次商业合作会,两次物流招标,我的损失你们赔的起吗?这是什么鬼地方,口味奇怪的伙食,沉闷晦暗的空气,审美崩坏的装修,还有这个唱片机里怎么都是些品味粗俗的唱片!真是太过分了。”奢华的五人套房里,帝王企鹅在进行着间歇性监禁自闭综合征……
茵海茨为了不暴露行踪,在去龙门之前,让斯诺多家族将企鹅物流全体控制在此。庄园外围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走廊,大厅和阁楼里分别有100人待命,庄园外层有上千名黑道枪手,楼顶上12名狙击手覆盖了所有角落。每隔15分钟,一架K12重型武装直升机载着蜂巢火箭弹掠地低飞,确保空域安全。
这就是大帝先生只能逞口舌之快而不突围的原因,这座由黑道管理的城市不会因为他身份高贵就不动用武力,其实斯诺多家族的高层都优雅雍容如贵族绅士,可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他们就会撕破伪装,成为凶神恶煞的暴力者。
“老板何苦呢?既来之则安之,人生短暂及时行乐,这地方要什么有什么,何必急着出去呢?”能天使嘴里含着一个棒棒糖,手指如爆豆子般在游戏手柄上弹起落下,液晶显示屏上刀光剑影……
“是呀是呀,他们人挺好的,昨天还帮我网购了限量版Diwgk的收腰裙,还帮我付了款。”
可颂的声音从卧室的更衣室传来,她正在镜子前面端详自己的新衣服。
“这里音乐录放设备很优良,我还可以多练习练习我的新专辑。”另一件卧室里,空举着麦克风说。
德克萨斯坐在客厅的眉头紧锁,“我说各位,你们的心也太大了。”猪队友已经不够形容他们了,这是连同自己和队友一并卖了,还在帮对面数钱啊!“我在茵海茨身上安装的监控器,最后收到的信息是,她要去龙门。”
“去龙门?不挺好,我觉得她是去解决龙门的麻烦,整合运动在向龙门渗透,我们苦口婆心劝了她这么久,她应该是劝塔露拉不要继续下一步行动。难不成还帮着塔露拉打龙门?”可颂说。
“如果是去解决麻烦,还需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吗?她是不想我们暴露她的行踪。”德克萨斯无奈的说。
“其实,这可不是重点,龙门军力远非整合运动能够攻破,但我觉得叙拉古发现的事和龙门有着很密切的联系,有种东西把这一切串了起来,那就是共鸣元素,现在迪亚菲伦家族族长被灭口,我们离真相就差一步。”能天使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一改之前白烂的口吻。
“藏在迪亚菲伦家族后面的元凶还没有露出水面,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德克萨斯神色凝重。
“或许,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诱饵,诱我们来到叙拉古,他们甚至知道魏彦吾委托老板在寻找关于共鸣元素的科技!”
大帝默默听着两人的讨论,直到手中的烟卷烫到了手指才发觉,浑身都浸泡在冷汗里。
许多硬底皮鞋鞋跟敲打着大理石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行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排列在门口,为首的是列奥纳多•斯诺顿,也就是在斯诺顿老先生死后,继承家族的少主,亲自前来。
“各位,过的可还习惯?”
“都好都好。”能天使堆起笑脸。
“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除了不能离开这里,这是“影皇”阁下吩咐过的。”列奥纳多微微躬身行礼。
“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们的影皇抛弃了叙拉古近20年,回来一周就赢得了你们的支持,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势力可言的她,对你们发号施令,你们居然为令是从,这是黑道以权力至上的准则吗?”大帝想要尽可能的探他的口风,虽然不知道列奥纳多知道多少。
“大帝先生,你说得对,影皇在我们最需要她的时代里,反而成为了别人的傀儡,但茵海茨小姐今年才22岁,黑道中人成长到能握武器的时候,才会履行自己的责任,她身体里流淌着叙拉古的神赐之血,但她首先是一个女孩。”眉宇清晰,五官标致的鲁珀族少主不紧不慢的说。“她如今也的确为叙拉古除掉了迪亚菲伦家族这个叛徒。我们就应该奉行臣子的义务。”
“可你知道茵海茨小姐,在这几年里都做了什么?她在帮助一个把切尔诺伯格毁灭的整合运动组织,他们现在又对龙门城酝酿新的阴谋。我知道你们奉行黑道强者至上的法则,可你们不想救很多人的命吗?”
“抱歉,你说的这些事我清楚,但我不知道影皇此去龙门有什么打算,但是我尊重她的选择。而且我劝过影皇阁下留在叙拉古,可她没有同意。”
“喂喂喂,就算你们忠诚,但也需要及时觐言啊,不然不是愚忠吗?”能天使实在受不了这帮黑道的脑回路。
“诸位里德克萨斯小姐,应该了解叙拉古的运行法则,叙拉古曾经有十二个家族共同掌管主城和周边十个分城,可是从黑道演变成为这个地区政权的我们,并没有议会,也没有法律,因此只要在力量允许的情况下,强大的家族可以吞噬弱小的家族。因为黑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但这样会导致叙拉古内部无尽的矛盾,解决这个矛盾的人就是影皇,他甚至不需要掌握实权,仅仅可为一个象征,因为叙拉古各大家族族长都知道影皇拥有神赐之血,那是芬里尔狼神血脉,她有一种震慑作用。这里是黑道的故乡,用仁德和民主,无法统治一个人民内心根植暴力的国家,唯有绝对至高的暴力才能统治一切暴力。”
企鹅物流一行望向德克萨斯,德克萨斯点头表示列奥纳多所言非虚。
列奥纳多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没有影皇的存在,叙拉古内斗越来越眼中,现在仅存的家族已经快要无力支撑这个国家,所以必须有人成为象征。茵海茨小姐可以带着我们冲锋陷阵,拿回西西里人的荣光,也可以仅仅为一个象征。只要她的命令不过分,我们就会执行。”
“很过分好不好。”大帝哭笑不得。
德克萨斯低声说,“斯诺顿先生,可是你也知道这种法则很是荒诞,一个人的命运来决定几千万人的命运,一个国家的兴衰。这太荒唐了。不能要求每一代神血的继承者都可以履行职责。”
“我无力改变这些,我没有父亲的才华,仅仅维系这个家族就很吃力了。我不希望与各位结仇。请各位明白我的苦衷。”列奥纳多再次躬身行礼,“对了,德克萨斯小姐,拉普兰德小姐醒了,在医疗室,你可以前去探望。”
“怎么她没事了吗?”德克萨斯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拉普兰德的矿石病已经在体内扩散的很严重,此刻听到她醒了,仿佛奇迹。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是影皇阁下用源石技艺控制了矿石病的扩散。”
“源石技艺?”能天使不明白茵海茨的源石技艺怎么还有治疗效果。
“芬里尔血统继承者,拥有对领域内时间的控制,影皇阁下把拉普兰德体内所有矿石病毒致病单元用微小的结界束缚,结界内时间的流逝几乎为零。”
“替我谢谢她。”德克萨斯轻声说。
企鹅物流其他人脸上表情与惊喜不同的是巨大的惊愕,原来他们对于茵海茨源石技艺的了解仅仅冰山一角。这就是共鸣元素在融合基因载体内发挥的力量?难怪魏彦吾,还有迪亚菲伦,甚至幕后始作俑者,都对它伸出贪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