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号沿着阿尔比昂曲折的海岸线航行,不时隐没在云中。连续航行三小时后,我们看到了大陆突出的岬角,在尖端上耸立着雄伟的城池。

威尔士向站在后甲板上的我们解释,那就是纽卡斯尔城。

但是,“鹰”号不直接驶向纽卡斯尔,而是选择潜到大陆的下端。

“为什么要潜到下面?”

皇子指着城上遥远的天空。

远离岬角尖端的上空,一艘巨大的舰船正缓缓下降。

“鹰”如其名,在云中以极快的速度穿行,所以它尚未发现。

“那是叛徒的船。”

它真的很巨大,简直无法形容,不吉利的巨舰,长度在“鹰”的二倍以上。

那船瞄准纽卡斯尔城,排炮一齐开火,齐射的震动在“鹰”号也感受得到。

炮弹命中,城壁击碎,烈焰冲天。

“那是以前本国舰队的旗舰‘皇权’号。自从落入叛徒之手后,被改名为‘莱克星顿’。这是那些家伙们首次从我们这里胜利的战场的名字,真是让我们感到无上光荣呢。”

威尔士微笑着说。

“那艘不吉利的战舰,从上空封锁了纽卡斯尔。就是刚才那样,偶尔像故意刁难我们般地射击。”

莱克星顿可还行。

那船上面有些黑点在绕来绕去,我的视力不是特别好,便问了问正在介绍的威尔士。

“那是龙骑兵,两舷大炮合计共八百门。那艘船……标志着一切的开始。我们的船不可能是那个怪物的对手,所以要拿云层当掩护,从大陆的下端接近纽卡斯尔。那里有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港口。”

通过云层,一来到大陆的下端,周围变得漆黑一片,视界几乎为零。

威尔士说,因为有一个不小心就会上大陆的危险,所以叛军的军舰是绝对不会冒险接近大陆的下端。

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雾气。

让人想起黎明前的海上。

“依照地图,只凭测量和魔法的照明来航行,对于王立空军的水兵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贵族,呵,他们毕竟只是不明白天空的无情的家伙。”

航行一段时间后,头上的混沌散去。

沐浴在魔法的光线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穴。

“暂时停止。”

“暂时停止,aisa—”

掌帆手重复着命令。依据威尔士的命令,‘鹰’号打着逆帆,即使在黑暗中动作也不失准确利索,水兵们在恰好的时机收起帆,于在洞穴的正下方停下船。

“微速上升。”

“微速上升,aisa—”

“鹰”号向着洞穴上升。‘鹰’号的俘虏――‘玛丽格兰特’号紧接在后。于光芒中脱身,船到达了纽卡斯尔的秘密港口。

现在,整艘船正处在一个覆盖着白色藓苔的、巨大钟乳洞之中。

岸壁上,一大群人正等待着。

“鹰”一接近岸壁,一齐扔下系船的绳子。岸上的水兵们把这些绳子栓在‘鹰’号上。

船停靠在岸壁旁,装着车轮的舷梯咕噜咕噜地接近过来,威尔士催促着我们进入舷梯。

领头的一位高大的老贵族走来,慰劳威尔士。

“哈哈,这又是了不起的战果啊,殿下。”

他看到跟在“鹰”号后面的“玛丽格兰特”号,露出笑容。

“高兴吧,巴里,那是硫磺啊,硫磺!”威尔士这么叫着,聚集起来的士兵们一齐跟着欢呼。

“喔!硫磺,这……不就是火药!如此就能守护住我们的名誉了啊!”

他呜咽起来。

“跟随先王六十余年至今……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从来没有过,殿下。自从叛乱发生后,我们尝尽了苦头,但是,有这么多硫磺的话……”

威尔士哈哈大笑起来。

“能够做到把王家的夸耀和名誉,展现给叛徒,然后再败北了吧!”

“光荣地败北啊!我这把老骨头,也因斗志而全身发抖!对了,根据报告,叛徒们会在明天正午开始进攻城池,殿下能赶到真是太好了 ,还有这‘支援’。”

“毫厘之差!如果赶不上战斗,那可真是对我这个骑士的耻辱!”

我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这一群人。

是,诚然,我知道当地的文明发展程度很低……但这样未免也太夸张了。

这样……毫无希望地去死?

露易斯的脸色变了,她大概和我的想法一致。

“那么,这几位是?”

巴里看着我们。

“托里斯汀来的大使们,有重要的任务。”

巴里一瞬间展现了“大使来到准备灭亡的王国政府究竟还有什么事?”这样的表情,但是只是瞬间,惯用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大使阁下,我是殿下的随从巴里。路途遥远,欢迎来到阿尔比昂王国。迫于国情现在不能举行盛大的欢迎会,不过,今晚有个小小的庆祝晚宴,希望大使们能够赏光参加。”

我们随着威尔士走向他的房间。

从外观上看,这里与其是王子的房间,倒不如说是战士的下榻处,内部非常朴素。

粗木的床、椅子和桌子,墙壁上挂着一幅描绘战争的壁毯。

皇子坐到椅子上,拉出桌子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小箱子。

他摘下脖子上的项链,那上串着一把小小的钥匙,用那个打开了箱子。

箱盖背面画着安丽埃塔的肖像。

如果到这种地步还不能确认二人关系的话,那我就可以骂自己愚钝了。

威尔士有些不好意思。

里面放着一封信。

威尔士取出信纸,深情地吻了一下后,才开始慢慢朗读。

这信大概经常被阅读……边边角角已经有些皱缩。

的确是……真心实意的爱。

念完之后,威尔士再次小心地折好信纸,装入信封后,递给露易斯。

“这是从公主那里拿到的信。就如这样,还给你了。”

“十分感谢。”

感受到这份情感,露易斯深深地低下头,接过那封信。

“明天早上,‘鹰’会从这里出航,带走所有非战斗人员。请乘坐它,回托里斯汀吧。”

我的主人抿住嘴,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一样地开口。

“那个,殿下……刚才,说到要光荣地败北,那么王军就没有获胜的可能吗?”

威尔士微微一笑。

“没有。我军三百,敌军五万,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让那些家伙们瞧瞧我们勇敢战死的样子。”

“殿下的……牺牲,也包含在那之中吗?”

“当然,我是真的打算战死的,这样才能彰显我们阿尔比昂王室的荣誉。”

露易斯沉默了,但她貌似又想到了什么。

“殿下……请原谅我的失礼。虽然不太礼貌,我有件事想请问您。”

“无论什么,说来听听。”

“这封,刚才给我的信,内容是……”

我朝露易斯递眼色。

这姑娘难道看不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

但露易斯没有回应,继续询问威尔士。

“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公主殿下的样子,非常地不寻常。对,就好像,担心恋人一样……而且、刚才那个箱子的内盖上,画着公主殿下的肖像。亲吻信时殿下那痛苦的表情,莫非,公主殿下和您是……”

威尔士微笑着。

“你是想说,我和表妹安丽埃塔是恋人吗?”

露易斯点点头。

“我是这么想象的。请饶恕我的无礼。如此看来,这封信的内容是……”

皇子把手放在额头上,稍微犹豫了一下后。

“是情书,就是你想象中的东西。如果这封情书落入了日耳曼尼亚的皇室的话,事情无疑会变得很糟糕。因为她曾以始祖普利米尔的名义,向我发誓永久相爱。众所周知,面对始祖发誓相爱,只有在结婚的时候才能进行。如果这封信曝光于世间的话,日耳曼尼亚的皇帝,肯定会取消和公主的婚约。这样,两国同盟也会顺理成章地破裂。托里斯汀将不得不以一国之力,面对我国和其国内的贵族反叛势力。”

“总之,公主殿下,和殿下相恋了是吧?”

“那是以前的事了。”

露易斯调动起情绪。

“殿下,请逃吧!请逃到托里斯汀!”

瓦尔德走过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但是,露易斯还是气势汹汹。

“拜托了!请和我们一起去托里斯汀吧!”

“这……恕难从命。”

威尔士第一次流露出无奈与悲伤的感情,苦笑着。

“殿下,这不是我的请求!是公主殿下的请求!公主殿下的信上没有这样写吗?我小时候曾经做过公主殿下的玩伴!公主殿下是不可能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而见死不救的!请告诉我,殿下!公主殿下,应该在信的末尾劝您逃亡的!”

露易斯越说越激动。

威尔士摇摇头。

“这种话,一行都没有写。”

“殿下!”

“我是王族,不会说谎。我以公主和我的名誉起誓,哪怕只是一行,求我逃亡的话也没写。”

威尔士痛苦地说。

“她同样是王族,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事优先于国家大事的。”

露易斯迅速消沉下去,盯着地面。

可能安丽埃塔的确写了相关内容……他在是庇护着安丽埃塔。

应该是不想让其它人认为她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吧,这样又何以君临一国?

威尔士拍了一下露易斯的肩。

“你是个正直的女孩子。瓦利埃尔小姐。正直、诚实,有着为别人着想的精神。给你个忠告,像这般正直是不能胜任大使这个职务的,要加油了。”

他露出充满魅力的笑容。

“然而,机缘巧合,瓦利埃尔小姐来到了最适合她的地方。明天就灭亡的政府,它已经无需再隐瞒什么,也因此比哪个国家都要更正直。除了名誉以外,我们已经没有要守护的东西了。”

然后凝视着被放在桌子上的,装满了水的盆子里放着指针。

好像是钟表之类的东西。

“差不多到派对的时间了。你们是我国所迎接的最后的客人,希望你们能出席。”

我和露易斯先出了房间,瓦尔德和威尔士说着什么。

“失败了……”

露易斯并不开心。

“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原来,是要劝说威尔士啊。”

“我不希望公主的恋人就这么白白送死……喂,都这情况了还笑得出来啊!”

“呵,换位思考。如果用爱做不到的事,那么,仇恨也许做得到。”

我露出自信的笑,一旁的露易斯狐疑地看着我。

“等下你就知道了。”

派对在城的大厅里举行。那里放着简易的玉座,上面坐着阿尔比昂之王,年老的詹姆斯一世。他正看着聚集起来的贵族和臣下们。

他们各个衣着光鲜亮丽,桌子上放着为今天而准备的各种豪华料理。假如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大概谁都会被这副情景欺骗到吧。

我们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威尔士一出现,从贵妇人们那立刻传来了欢呼声。

看来年轻而威风凛凛的王子到哪都很受欢迎。

他走近王座,在父王耳边说了什么。詹姆斯一世似乎想要马上起来,但是,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差点踉跄着倒下。大厅各处传来笑声。

最后,也就毫无顾忌了。

“殿下!要倒下还太早哦!”

“是啊殿下!至少在明天之前不能到下啊,要不然我们就为难了!”

詹姆斯一世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哎呀,各位。只是坐久了脚麻了而已。”

威尔士站在父王旁边,扶着着他的身体。老人稍稍咳嗽了一下,大厅的贵族贵妇人们,一齐摆正姿势。

“诸君,我忠勇的诸君。明天,固守纽卡斯尔城的我们,终于要向反乱军‘光复运动’发动总攻击。诸君已经很好地跟从过我这个无能的王,也很好地战斗过。然而,明天的战斗,已经不能说是战斗了。恐怕是单方面地虐杀吧。朕不忍心看着忠勇的诸君,受伤、倒下。”

年迈的王咳嗽几下后,继续说道。

“因此,朕给诸君自由。这几年,跟着我辛苦了。赠给诸君一份厚礼。明天早上,巡洋舰‘鹰’号将载着女人和孩子离开这里。诸君也乘坐这艘船,离开这个不吉的大陆吧。”

但是,没有人回答。

片刻,一个贵族大声地告诉他们的王。

“殿下!我们只等待着一个命令!‘全军前进!全军前进!全军前进!’我刚才有些因好酒而醉,听不清楚一些东西,除了那以外的命令,传不到耳里!”

听到这个勇敢的发言,聚集起来的全员都纷纷点头。

“哈哈,刚才殿下的发言,听起来像不像投降者的嘟嚷?”

“衰老还早,殿下!您依然年轻!”

老国王,感动地流下眼泪,轻声地说着什么。

他支起拐杖。

“好吧!这样的话,就跟着我吧!那么,诸君!今晚是个好日子!那重叠的月亮是来自始祖祝福的福音!尽情地喝吧,吃吧,跳吧,快乐吧!”

周围霎时充满喧噪。

从托里斯汀远道而来来的客人们得到了特别的关注,王党派的贵族们纷纷来到我们身边。

贵族们没有说类似于悲叹之类的话,开朗地邀请我们吃喝,开玩笑。

我踌躇了一下,向国王走近。

“尊敬的国王先生。”

“哦?”

老国王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您是大使之一么?快请坐。”

“不敢当,我是……”

我指了指露易斯。

“那位小姐的使魔。”

他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我说的话。

一旁的威尔士耳语几句,老人调整好表情,重新发话。

“真是新奇……一个少年成为使魔!那么,阁下找我这个无能的人有事吗?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我也可以尽量帮你实现。”

只需要七颗……啊不对,想多了。

“我的愿望很简单。”

坚定地看着老国王的脸。

“让大家都活下去。”

威尔士犯了难,那表情似乎在责备我不该说这事。

国王陷入沉思。

“……是的,我同样希望、追随我的这些忠诚的人们能够幸福的生活;而非为了一个国、一个王而殉葬。”

“父亲!”

“先让这位年轻人继续说吧。”

“威尔士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已经要灭亡的政府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而我也就开诚布公吧。我来自异世界,另一个世界,我受的教育,接受的思想完全不同,我相信我的理论可以说服你们,抓住活下去的可能。”

二人同时吃了一惊,老国王有些欣喜。

“那就快请吧,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再失去生命了,这比失去我的更加难受。”

随即,他再次起身,以杖敲击地面三次。

“请诸君集合!”

喧嚣戛然而止,贵族们纷纷靠近国王。

“这位年轻人有话对大家说。”

我清清嗓子。

“诸位,你们愿意就这么放过敌人么?”

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么,阁下的意思是?”

“活下去。”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反对之声迅速传来。

“为什么?我们要把王室的荣誉彻底展现给叛徒,让他们见识――”

“见识你们是怎么惨死的么?恕我直言,这种结束的方法一点价值也没有。”

顿了顿。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人群寂静下来。

“我的文明,我的思想,与诸位截然不同。是,荣誉,可荣誉能带来什么?光复国家?亦或者只是给他们表演烟花?又有什么用呢?没了生命,一切又有何用?我们世界的一位学者说过,活着,就是对敌人最好的报复!只要你们活着,敌人就会害怕,会恐惧,会因可能而夜不能寐,而你们。”

调高嗓音。

“你们就会有希望!你们会有活下去的希望,而非白白送死;你们会有可能性的希望,而非定格尘世;你们会有光复国家的希望,而非一死了之,看着国家倾覆!”

人群被新的热情感染,不是死,是生。

“说得对!我们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既然生命在所不惜,那么一辈子的时间自然而然!”

贵族中传来欢呼声。

老国王惊喜地看着我。

“你做到了,年轻人。你让我们理解了生才更有意义。”

听到国王的话,人群更加激动了。

露易斯同样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一旁的瓦鲁多仿佛有些阴沉不定。

威尔士则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看出他正在和根植的荣誉感作斗争。

“那么,孩子,你的意见?”

国王和贵族把目光转向威尔士。

许久,他开口道。

“我留下来。”

不可理喻,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他,欢呼如同之前的反对声一样,迅速平静下去。

完了,他的一句话彻底否定了我说的一切。

“我留下来。”

巴里上前一步。

一个、一个、再一个……

只有一些放心不下家眷的贵族和大臣仍然在动摇。

“这……”

国王无奈地看着我。

此刻,我已经不知道拿什么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多有冒犯。”

我摆摆手,转头离开。

露易斯在走廊追上了我。

“这群人……不可理喻!”

我颇为恼火,这副模样着实吓了露易斯一跳,她还没看过我真正发火的样子。

“不要生气了……”

“唉……”

我们两个同时把头底下。

深深的无助如楔子般插进内心,那是无法拯救的无助,是生的希望最后的呐喊。

露易斯轻轻地啜泣着。

“为什么……为什么就那样去白白地死掉啊,活下来不好么。公主她、她还等着、等着皇子来的……”

月光衬着露易斯的脸,泪珠如珍珠,从白皙的脸庞落下。

顺势,她把脸埋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抱女孩子……

柔软而娇小的身躯在颤抖着。

我抚摸着露易斯的头。

“不要……那些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完全不明白。明明公主殿下要他逃跑……明明恋人要他逃跑,为什么威尔士皇子要选择死亡?就有比深爱的人更值得守护的东西?”

的确是有……但说给露易斯听,她也未必能理解,再者也绝非威尔士的所谓“荣誉”。

“我也无法理解。他所考虑的,我无法理解。”

“我要说服他,对了,我们再一次试试去说服他。”

“没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啊?”

“因为你必须把信送到公主殿下手中啊,那才是你的工作。”

“呜……好想快点回去。好想回到托里斯汀。我讨厌这个国家,这里全都是讨厌的笨蛋。大家都只考虑自己的事,那个皇子也是这样。对于剩下的人的心情根本是无所谓的……真自私……”

露易斯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啊,剥去身上的光环,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着同样的,对情感和生命的热爱。

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人更近了……并非指身体,而是心。

之后,她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

“左腕,伸出来。”

她以轻柔的语气说。

“诶?”

“快点。”

我伸出左腕。

露易斯拿出来的是装着药膏的罐子,刺激性气味扑鼻而来。

她用手指沾了些胶状的药,涂在了我的左腕上。

“刚才城里的人给的。这可是治疗烧伤的水魔法药哦。城里药很多,正在打仗嘛。”

路易丝边嘟嚷着,边涂着药。

果然,她也有温柔的一面。

两个不速之客打断了这一切:威尔士和瓦鲁多。

看到我们两个,威尔士露出歉意的笑,而瓦鲁多则沉着脸。

“对不起。”

露易斯顿时来了劲头。

“为什么殿下你要抛弃公主殿下!她明明希望你活下来!而且,因为你,大家现在都放弃了生的可能!”

我点点头。

威尔士看着远方

“我们的敌人,‘光复运动’,正计划着统一哈尔凯尼亚,取回‘圣地’,实现所谓的大统理想。理想想想也罢,但是,那些家伙完全没考虑为此而流淌着的平民的血,完全没考虑荒废了的国土。”

露易斯仍然坚持着。

“已经没有胜算了不是吗?那么,活下来不是很好吗?如果还有胜算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就算我们胜不了,至少必须要让那些贵族们瞧瞧我们的勇气和名誉,向他们展现哈尔凯尼亚的王室并非弱敌。虽然,没人认为那些家伙会就此舍弃‘统一’和‘恢复圣地’的野心,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展现我们的勇气。”

“为什么?”

“为什么?简单,那是我们的义务。是在王室出生的人的义务。无法平息内患的王家,最后所应尽的义务。”

我摇摇头。

“您的话很有道理,但您的世界和思想并非和我们的一样,辜负了您的好意,实在是非常抱歉。”

“可是公主呢!”

露易斯不依不挠。

“您就没想过公主的感受吗!”

“因为爱,所以才有不得不装作不知道的时候。因为爱,所以才有不得不离别的时候。如果我逃亡到托里斯汀的话,只会给叛军找到进攻的借口而已。”

威尔士平静地看着我们。

“刚才说的事,请不要告诉安丽埃塔。不必要的操劳会有损美貌,而她就像可爱的花一样……二位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只要这么传达给她:威尔士勇敢地战斗了,勇敢地牺牲了。就够了。”

说完这些话,威尔士返回宴会。

正当我们俩再次陷入失望时,瓦鲁多说出了一则惊人的消息。

“我明天和露易斯结婚。”

“什么?”

二人同时抬头。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们陷入无言。

“我向那位勇敢的威尔士皇子请求做我们的媒人,他也很快地乐意接受了。决战之前,我们将举行婚礼。”

他转向我。

“你也会出席吧?”

“当然。”

男人只有到一切都结束才会流泪……

露易斯不知所措般看着我,又看向瓦鲁多。

“不……这完全、完全没跟我商量……”

“没那个必要了。露易斯,回你自己的房间吧,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瓦鲁多握住露易斯的手,拉着她走了。

“琦……”

她转过头,脸上仍然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向我伸出手。

随后消失在拐角处。

德弗林格弹出来。

“不要太伤心……搭档。”

“我明白。”

冷峻的事实……但它打不倒我。

哪怕它有多么残酷,多么令人无助,也要去面对。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