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发,挑染着些许亚麻色的暗亮发丝,蜷曲的波浪向下翻推,卷成了一片仿若阳光下闪耀着脉脉波澜的水色。
她微笑着,轻按侧对面少女的柔软的小手——却是抚摸,却是划触。
她是洛南巴家族的主人。
弥赛雅则知道自己作为芭莎家族的一员,必须维护好与洛南巴家族之间的关系。
同样地,自己身为一名渴望被接纳的不够圆滑的贵族小姐,理应维护好与这位贵妇来之不易的友谊。
……
弥赛雅总觉得,自己本就没有与洛南巴夫人结怨的理由。
她意识到,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在这儿,全是因为自家女仆德尼莎的挑衅与鼓动。
所以……
“我当然会支持姐姐你追寻……”
爱情?
但是,一位贵妇,尤其还是一位素以美艳闻名的高贵优雅的贵妇——爱情?
或许她只怀着玩乐的心。
又或许,她是沉浸在一段难明的热情之中,被热切的情绪蒙蔽了双眼。
毕竟,这才是贵族应有的逻辑。
“我当然会支持姐姐你追寻……你想要的事。”
临了,弥赛雅勉强压出了这短短的一句。
而这也已经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善意。
只要洛南巴夫人并未做出有辱贵族身份的行为,那么,弥赛雅,或者是说芭莎家族——便愿意卖给她这个人情。
毕竟弥赛雅是个聪明的女孩。
在西方,她当然曾风闻过那些不切实际的论调。
尽管曾颇受鼓舞。但就弥赛雅而言,所谓奴隶的自由也好,所谓人类的平等也好,说到底,那些琐事与家族利益及自己的个人追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相信姐姐你能将一切处理好。”弥赛雅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就好像,她是想从这份败北的错觉中,寻回几分自尊。
“芭莎家族的心愿一向是维护我们彼此间的友谊。”
她将手向上一翻,顺势握住洛南巴夫人柔软的纤手,“那么,您以为呢?”
“我一直是令尊的拥护者。”
洛南巴夫人笑了。
她将轻抓着弥赛雅的小手,彼此的决心,也在此刻透过温度传递给了彼此。“洛南巴家族也一向是芭莎家族的支持者。假如妹妹你愿意的话,我希望……”
她将身子凑近,道:
“我希望,能与你成为最要好的姊妹。为你提供支持,作为好姊妹,而不仅仅是作为支持者与被支持者。”
“吸……”弥赛雅深深呼吸。
她眨眨眼:
“姐姐,你若愿支持我父亲,我会代表父亲感谢……”
“我当然支持令尊。”洛南巴夫人紧紧地盯着弥赛雅。
她的手愈握愈紧,却更显柔软。
“……”弥赛雅的心渐跳渐快,“政治上的事我不太懂。芭莎家族的尊长是我的父亲,我只愿在父亲有意时为她分忧,届时再经手家族的事务。”
“是、是。”
洛南巴夫人道,“我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并拥护穆卡先生。但或许……”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弥赛雅,“妹妹,你将来也许会成为比你父亲更优秀的贵族。也说不定呐。”
“我确信未来必将如此。”
弥赛雅渐渐平静,身上却出了汗:“总之,我也坚信自己将是姐姐你的支持者。无论如何——哈,芭莎家族对朋友永远很好。”
“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
洛南巴夫人看她时的目光愈发温柔:“妹妹,你愿意帮助我这个不幸的女人,着实令我感激。”
她收回手,
“我记得,妹妹你之后还要回中央城邦。”
“洛南巴家族在中央城邦也有一些生意。我确信他们将给予你许多的支持。”
“至于我自己——也有很多熟识的朋友,想介绍给妹妹你认识。”
“而且,中央城邦那儿还有很多出色的青年才俊。”
她垂眸,继而抬眼:“刚才也说过的,穆卡先生看人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但……”
“……”弥赛雅挠挠头发。
她道,“我对这方面的事,倒是不急。只希望姐姐你能在我父亲又要发疯时,稍微帮我几句吧。”
“这是自然。”
洛南巴夫人笑着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隔间之外,大厅之间,拍卖师的激动地呼喊声与贵人们的嘈杂交谈声,依旧此起彼伏。
“姐姐。”弥赛雅试探着问,“你想要的那位还没开始吗?”
“还需要等。”
洛南巴夫人道,“他自然是很好的。既然妹妹你觉得我应该能得到——我想,如今也不必再急于一时了。”
“我该祝你们幸福吗?”弥赛雅打趣道。
“当然。”洛南巴夫人嘴角略扬起一丝弧度。
她双手合十,身子略倾:“反正,爱……我是说,喜欢。”
她小小地清了一下嗓子,“喜欢就是这么回事。仆人们,都是些蠢笨的呆瓜,总以为只要有钱什么都是好。”
“嘻。”
弥赛雅失笑,“我家的德尼莎,也是这种脑子。”
“倒怪不得她们。可我是觉得,等今天的拍卖会结束后,我应该能真正开心好长一段时间。”洛南巴夫人慵懒地躺在沙发边,似是对弥赛雅已卸下心房,毫无防备之意:“结识了这么好的妹妹,又实现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吁,人生呐……”
“我将来要是也能像姐姐你一样快乐,那就好了。”弥赛雅道。
“傻孩子,你可不必像我。你的世界,要比我能看到的东西宽广得多。”洛南巴夫人将手探向弥赛雅,后者也稳稳地给她的手,提供了一个缓台。
弥赛雅托着洛南巴夫人的手,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的肌肤还更柔软白皙!
“我呀,只要能一直留在自己想待的地方、能一直在自己的乐园里生活,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洛南巴夫人懒声道,“至于其他事。就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弥赛雅附和着笑道,
“姐姐,看来你是真的挺喜欢那个人啊。”
她问:“但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男人这种东西,你应该早就……”
话未说完,弥赛雅自知语误。
她刚想解释,洛南巴夫人却只笑着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但放心吧,我可没那么脆弱。”
她那亮银色水晶鞋上镶嵌着的淡灰色玻璃石,在隔间顶棚的魔法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熠熠微光。
弥赛雅留意到,洛南巴夫人的指甲上面贴绘着精致的绚花一般烂红的美甲。
再一停,她便愈发感到自己在这位自己新近称之为“姐姐”的女人面前,黯淡得像是一块无光的石头。
“我过去,也觉得自己对男人这种东西厌恶至极。我也曾以为,自己已经绝望了,已经没法再爱了。”
“但是……”
洛南巴夫人略勾起手腕,在明亮的魔法灯光下,欣赏着自己的手。
她一翻,再看向了自己手指蜷曲时,投在指缝间的阴影。
“命运,就是如此的难以捉摸。谁又好违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