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洒水声。我将视线集中在勉强算是天花板的紫色肉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是偷看就让“助手”君把你吞进胃里。深海色进浴室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可是罗德岛的博士,当然不会干那种事。
只是...现在外面刮着暴风雪,孤男寡女待在这么一个狭窄温暖的被炉里,再加上那么一些看似意外的肢体接触......不管是谁都会幻想一些奇怪的画面吧。
没错,比方说深海色用白色浴巾包裹起身体曼妙的曲线,细小的水珠从淡紫色的头发低落流淌到小腿根部,红着脸让我背过身去开始换衣服......意外地让人期待啊。
水声停了下来,脑内渐渐浮现出深海色在一片茫茫雾气中纠结该如何出浴的画面。
我是畜生吗?
意识到事态不对的我赶紧从口袋中拿出一根咸蛋黄味巧克力,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登山这种事对我来说难度过大,消耗的理智已经够我指挥一百场突袭作战了。果然在山脚就应该听讯使建议坐缆车的,那是自喀戎贸易发展谢拉格旅游业后修建的,安全性能有保障。
据说我和深海色现在所走的山路是谢拉格居民朝圣的道路,尽头便是初雪的宫殿。按照谢拉格的传统,每个成年的公民都得在寒冬腊月徒步上山,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圣女的祝福,完成成人仪式。
考虑到谢拉格内部的宗教因素以及游客的安全问题,这条山路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不知为何,她坚持要走这条路,并用两幅水彩肖像画收买了负责看守的角峰与讯使。
被长老院的知道了会不会留下把柄啊?
讯使对此只是报以营业性的笑容,让我们注意安全、向初雪问个好。
“嗯~~洗澡真舒服呀~~博士,麻烦把那条围巾给我。博士!请不要欺负“助手”君。深海色坐到了我的旁边,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触手团在看到深海色之后飞快的从我手中逃出,扑进她怀中。两侧黑色的眼珠中滴下了貌似眼泪的紫色液体。
小触手的手感还不错,跟高级橡皮泥一样。我大概明白深海色为什么那么喜欢它们了。
““助手”君可不是橡皮泥。没有它们我们说不定就冻死在暴风雪里了。”
结果,我们根本没能走完这条朝圣路,深海色在半山腰就叫出了那个用来绑架我的生物。现在它正载着我们向山顶前进。
“博士在想什么呢?”
“我很好奇这里为什么能洗热水澡。”
“骗人。”
吸收雪山的雪,然后通过触手的人力发电来制造热水,这种事一眼就能明白。其实是为她没有裹着浴巾出来感到可惜。但为什么会知道?
“博士现在脑内是疑惑的灰色。顺带一提,刚刚是暧昧的粉色哦。难道说...是在幻想我出浴的场景?啊...变成害羞的红色了。”
我记得深海色的简介中写过可以通过短期的观察掌握概括对象的各项体征数据,但从未提到过读心的能力。
“对不起。爬山对理智的消耗太厉害了,原谅我。”发现谎言被识破,我选择了道歉。
“差劲。还是把你丢出去算了。”话音刚落,紫色的肉壁上便开了一个正好让一人通过的洞。外界的寒冷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带着风雪涌入。
“呜哇...好冷......”受不住这番刺激的深海色在打了个喷嚏后立刻关闭了通道。她扭动了一下把自己蜷缩进被炉里,双手捂着红彤彤的鼻子,眼中还挤出了一小滴泪水。
可爱有趣的画面让我不禁笑出了声。
“再笑就真的把你扔出去。”
“对不起。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们瞳孔所倒映出的,世界的色彩会在不经意间受情感影响。就像心情好的时候看到雨天也会有太阳的色彩,反之亦然。但这种变化很难被外人察觉,除非......”
“拥有像你一样的源石技艺?”
“这才是我能通过简单观察掌握他人特征的原因,博士。”
“那......”
为何要隐藏这一事实呢?
不知为何她显得落寞且无助。本想提出的疑问卡在喉咙,发出了不成话语的奇怪声音。
“因为这是一种诅咒,就和它们一样。”她抬头着天花板,发散的目光似是凝视遥远的过去。
这样不行。我如此想道,并准备说点别的事情扯开话题,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不远处原本勉强算是坚硬的地板骤然间变得粘稠了起来,如同泡过水的烂泥一般,类似油渍或是血清蛋白的混合液体从中涌出,那股液体以极快的速度朝我们靠拢,在碰到家具的时候将它们腐蚀、同化。
“————!”我大叫着深海色的名字,肺部没有挤出任何声音。回头看去,却发现原本深海色坐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堆绿色的泥浆。
“啊——咔——”竭尽全力,也只有类似肺炎病人所发出的咳嗽声。
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全身游走。
身为罗德岛的博士,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法:在指挥时被浮士德狙击、在与塔露拉的对战中被卷入天灾、在休息时被弑君者刺杀......我本以为在无数的模拟过后不会畏惧死亡,但身体终究是瘫倒在这异常的寒冷与孤独之间,连站立都做不到。
发生什么了?是整合运动的袭击吗?不可能,这里是谢拉格的朝圣之路,讯使是不会让他们上来的。该死......至少要弄清敌人的本体,给罗德岛留下讯息才行。
因为我是罗德岛的博士。
责任感压过恐惧,让我站稳了脚跟。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贴上双眼,淡淡的茉莉花香飘入鼻间。
“嘻嘻,博士的反应可真有趣呢。”深海色看起来...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视觉陷阱”竟然还能影响到人的触觉和味觉吗?不,原来如此。”我将爬满身体的触手球拿开,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蓝紫色的四壁、木质家具、为了发电而画出的人力发电机以及在上面劳作的触手......一切都是正常状态。
“这样一来就两清啦。以后可不能意淫我洗澡,更不准欺负“助手”君咯。”
我可没意淫啊!那只是理智归零后的意外!虽然很想这么反驳她,但刚才的事情仍旧让我心有余悸。
而且,我有更在意的事。
“那诅咒的事,是假的?”
“当然啦,这么方便的能力简直可以说是馈赠啊。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已。这可是画家的秘密武器哦。”她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不用在意刚才的话。
“对了,博士刚才那种临死都为罗德岛考虑的态度很帅哟,让我都快迷上你了呢。”
“职业操守罢了,毕竟......”
“如果我不做的话,就没有人去做了。”深海色翻开绘本到最后一页,微微泛黄的纸张上画着我的肖像,与我同时发声。简陋的笔触,不成熟的线条让人难以相信是出自深海色之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博士。”
以前?是指我失忆之前吗?
“准确的说,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如果说现在的你是代表着坚定与沉稳的黑色的话......那时的你则是完全的无色。从这点上来说也是好事吧。”
无色?是纯洁的意思吗?没有来到世界的话...难道深海色还知道我还是胎儿的情况?感觉有点恶心呢。
交谈间,触手呜哇呜哇的叫了起来。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人声鼎沸的叫声以及兵器碰撞、叮叮当当的声响。
“看来到站了呢,走吧。”她用橡皮在绘本上一擦,周围的一切开始慢慢溶解,化为屡屡白烟飘向上空。完全溶解后,便见到了风雪过后的天空,朵朵白云在空中飘荡,远方威严壮阔的穹顶型建筑让人肃然起敬忍不住前去膜拜的渴望,灿烂的阳光闪耀着光芒让我们有点睁不开眼。
“嗯~阳光真舒服呢。”深海色伸了个懒腰,暖阳照射在身上,就像待在被炉内部一样,让人安心。只不过比起被炉,我们还有了一种自由空旷的爽快感。
“你们是什么人!把讯使怎么样了?那只怪物是你们叫出来的吗?”
“好像被怀疑了,怎么办?”我躲在深海色背后轻声问道。
“解释好麻烦...要不让“助手”君吃了吧......”
“请千万不要这样!”
要不给银灰打个电话算了。
就在我这么想时,四周的人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路,一道人影向我们走来,伴随着一道道悦耳的铃声。
“旅途辛苦了。来自远方的客人啊,愿喀兰圣山与你们同在。”
初雪迎着阳光,双手合十,向我们微微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