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拿起武器!”

清脆而又洪亮的指令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也将身后的如梦似幻的二人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世界。数秒前仍是静影沉璧般的小巷霎时间阴风四起,快速流动的空气瞬间将众人置身于窒息带来的晕眩和痛苦当中。

“有敌人?大家小心!”惊醒后的利维坦条件反射般地架起盾牌,把芬和鸢尾护在了身后。他那面积夸张的巨盾同样有着常人无法负担的沉重,自然也会给庇护之下的战友带来同等分量的心安。

鸢尾也立刻清醒过来——尽管比利维坦慢了半拍,她很快摆好了迎击姿态,将体内的源石能量逐渐注入到法杖中,法杖顶端的日光石感应到魔力的涌入,迸发出刺眼的金黄色闪光,乌黑的夜空顷刻间被照耀得比白天还亮。

“芬队长,Roland和Shion不见了?还有......敌人在哪?”最初的慌乱过去后,众人开始审视起周围的态势,虽然队长发出了敌袭的信号,但利维坦环顾四周后并未看到任何人出现在自己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反而是原本只有几步之遥的两位队友不见了踪影。

“我不知道!但眼下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吧!”芬无意识的咬紧牙齿,抿了抿嘴唇——竟然能不声不响的让两名正式干员同时消失在三人的眼皮底下?她的背脊顿感一阵冰凉,并且快速扩散至全身,对方的实力尚且不谈,且敌在暗,我在明,自己就像是狩猎场中的野兽,随时可能会倒在阴影处的枪口之下。

“......”承受着缺氧的负荷,鸢尾强迫自己集中起注意力,在冽风之下努力捕捉着失踪队友的气息和足迹。与迷迭香精神层面的超位感知原理不同,鸢尾的定位术凭借的是她灵敏到极致的嗅觉,只要认真去分辨空气中目标散发出的信息素,最远可以追踪到2000米处的位置。

找到了!他们在公路另一侧的街区里——

好不容易从夹带了无数干扰的空气中锁定了同伴的方位,鸢尾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正当她想向芬报告这个消息时,第二阵飓风正好从身边掠过,鸢尾下意识的去辨识了风中的气味......

不!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

浓郁的铁锈味正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又或者说,是血腥味。

其中还掺杂着身体被切开后某些令人反胃的内脏的味道,鸢尾曾在冰冷的战场见到过,即便她至今也不愿回想当时地狱般的惨状,但还是牢牢记住了这种气息。只不过,当时气味的来源是身边支离破碎的敌人尸体,而这次......

“呕......哇......”承受不住精神与物理的双重压迫,鸢尾跪在地下吐了出来,本就没吃多少的晚餐立刻被吐了个干干净净,到后面甚至开始呕出胆汁,并且是一口接着一口......

虽然她“看”不见实际的画面,但风中的信息已经在意识深处描绘出一幅惟妙惟肖的景象,而位于场景中央的正是两具被开膛破肚后残缺不全的身体......

“为什么......呕......这么快就被......呜呜呜......”鸢尾边吐边痛苦呻吟着,两次定位的时间差不过区区数秒,刚刚的队友居然就变成了......她想逃离自己这种恶心的臆想,却发现场景重构能力已经在之前不断的训练中成为了接近本能行为的存在,成为了现在她无法避开的事实。两行细流从眼角处涓涓而下,也不知是生理上无法忍耐风中肮脏的气味,还是心理上不能接受同伴凄惨的死相,又或者两者都有。此时的鸢尾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毕竟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比铃兰小姐大不了几岁的幼女。

“鸢尾,你怎么了?找到Roland和Shion了吗?”芬发现了鸢尾的异样,扭头问到。

“呜呜呜......”此时的鸢尾仍处在恐惧的支配下,对芬的呼唤没有任何的回应。

“看着我!鸢尾!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芬用近乎嘶吼的声调冲鸢尾喊到,音量之大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队长?......”鸢尾从未见过队长如此强势的一面,她被芬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和疼痛,愣在原地。

“Roland和Shion,他们在哪里?回答我!”压抑住胸口疯狂跳动的心脏,芬用尽可能锐利的眼神注视着鸢尾。眼下陌生危险的环境同样令她惶恐不安,可她必须装出一副勇往直前的姿态来,芬非常清楚,如果现在不能让鸢尾振作起来,也许他们所有人今天都要葬身在这片夜幕笼罩之下。

但芬是队长,她有责任带领队员们活着回去。

至少,至少要保护好鸢尾......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队长......Roland......和......Shion......他们......他们......”回过神来的鸢尾躲闪着芬的目光,她的身体和四肢都在大幅度颤抖着,仍旧不敢直面同伴们的死讯......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看到鸢尾梨花带雨的面容,以及她半是绝望半是求助的神情还有战栗着指向远处的手指后,芬大致猜到了两名队员的结局。顿时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但表面上却依旧强撑着:“不想死就赶紧站起来,然后拿好你的武器!”说到一半,又换回平时温柔的眼神望向鸢尾,“再说了,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干吧?在这里倒下,一切就结束了哦......”

“啊......机剑叔......没错......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绝不能让这里成为旅途的终点!”芬最后一句话点燃了鸢尾心中的某样东西,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握紧了手动的法杖。尽管生存本能带来的恐惧还控制着她的身体瑟瑟发抖,但明亮的双眸中却迸发出了无比的坚毅。“谢谢你,队长......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说罢她拿衣袖用力拭去残存的泪水,任由硬质的布料将她原本白嫩的脸颊划的通红......

好!

至少重新唤醒了鸢尾的战斗意志,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由于自己的大意,致使两名干员牺牲,这已经属于极其严重的失职。可芬没时间去后悔或是自责,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带着鸢尾和利维坦平安回到船上。

到时候......再去找杜宾教官领罚吧......

芬内心一阵长叹。

“鸢尾,能找到敌人吗?”此时三个人还蜷缩在利维坦的巨盾之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黝黑的小巷,在空旷的大地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而敌人却始终不见踪影,只有一阵阵强风迎面扑来......

“我试试看......”少女屏息凝神,闭上双眼静待数秒......“一共三名敌人,一个库兰塔,一个菲林,还有一个......是陌生的气味,我闻不出来......”

敌人也是三个......

难办了......

芬在心中盘算着,虽然说人数相当,可对方的实力显然远在我方之上。

撤退战啊......真的能顺利跑掉吗......

“听着,保持这个姿势向后撤退,注意观察周——”

“利维坦!抓牢你的盾!”鸢尾惊恐的叫声打断了芬刚说到一半的指令,“有东西冲着我们飞过来了——”

下个瞬间,一团阴影携带着拔山扛鼎的能量从黑暗处窜出,以不可能反应的速度垂直撞上了盾牌。

砰——叮咚啪哐

“啊啊啊——”

碰撞的一刹那,作为支撑点的利维坦连人带盾被打飞了出去,直接消失在了视野之外,而芬和鸢尾虽没有直接承受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只是被余震所波及,但仍也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头晕目眩的同时耳朵里也嗡嗡声响个不停。

“跟你说过了别蓄这么满,要是都死掉了我们拿什么回去交差?”

“哼,我当然控制过了力度,这一箭是不会击穿那面盾牌的。连这点基础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你究竟是怎么坐到白金大位的?”

“我只是好心提醒,如果事情搞砸了,你的<锡兰小姐>多半是不会高兴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建议。”

“......”

“早点干完收工吧......你瞧,深海猎人已经去追飞出去的盾卫了”

“拖延工作的是你好吧,明明可以像前面两个一样一人一刀利索解决掉,你却非要看她们挣扎的样子。”

“因为我很中意那个孩子啊,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我的熟人呢......嘻嘻......真想看到她被绝望淹没时的样子......”

“奇怪的恶趣味......无胄盟的其他家伙也都像你这么无聊吗?”

唔......头好晕......

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是......

在意识重新回归的过程中,芬听到两个含混不清的交谈声由远及近,熟悉而又陌生。可惜听力还并没有完全恢复,她没有听清二人说了些什么。

顶住强烈的晕眩站起身环视周围,鸢尾躺倒在不远处,生死未卜,利维坦则是不见了踪影。

自己的面前,正站着两位昔日的<同伴>,是代号分别为<白金>和<黑>的前任干员。

博士叛逃往整合运动的时候,几位干员也同他一并离去,这对当时的罗德岛可以算得上是伤筋动骨的打击,而白金正是追随博士的几人之一。

至于博士出走的原因,是什么让这个罗德岛执棋者,深得无数干员信任的领袖临阵倒戈?凯尔希医生没有告诉她,杜宾教官没有告诉她,格瑞斯老师也没有告诉她。芬自己在长考后还是没能得出答案,猜不透,也想不出。

而就在博士离开后的某一天,锡兰与黑突然不辞而别,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在罗德岛的视野中出现过,杳无音信。

没想到今天这对<黑白>组合会现身在这里......

“哟,好久不见了啊......叫什么来着?......芬?对吧?......真是令人感动的重逢呢......”白金率先开口,但语气中没有分毫友好的成分。

“好久不见......白金小姐......还有......黑小姐......那个......我们......不是敌人......对吧?......哈哈哈......”芬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努力让冷汗不要滴下来,讨好般说着......

无胄盟的顶尖刺客和佣兵团中赫赫有名的杀人机器......任何一人都是芬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最好、千万、务必不要跟她们发生战斗!起码,要拖到鸢尾醒过来——

“不,我们现在是敌对的关系......”黑的话还是那么的冷冰冰,言简意赅,说着就要准备动手。

“慢着!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之前刀客特突然离开,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让我见刀客特!你们有什么诉求或是其他的东西,我都愿意向罗德岛代为传达......相信大家一定会认真考虑你们的意见的......所以说......让我们回去......”芬仍旧找寻着避免战斗的可能性......或者说......再拖延一点时间。

“没那个必要,刀客特不会见你的。”芬的话似乎戳到了白金的痛点,虽然仍是一副扑克脸,语气却是急转直下,“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考量刀客特的提案,你觉得他还会负气出走吗?你以为我们喜欢背负这个<叛徒>的名号吗?我们不用你帮忙递什么话,只需要你今天死在这条街上就足够了。”

“等等!我还有——”

“白金,你带那个女孩走,我留在这里跟她了断。”芬还想再辩解下去,却被黑直接打断。

“那就辛苦你了......唷咿咻——”白金以公主抱的姿势将鸢尾轻轻抱起,注视着她甜美的睡颜,“比想象的还要轻一些呀......一会真的要问问你保持身材的秘诀呢,鸢尾妹妹......”然后渐渐消失在芬的视线当中......

“为什么你会认识鸢尾?!”芬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鸢尾明明是在白金走后才来到的罗德岛,二者按理说从未见过面才对,可为什么......“站住!放下她!不许走——”

“别太过分......”黑挡在了两人之间,“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为什么!黑!为什么你跟锡兰小姐也要离开我们?为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座城市堕落,腐朽,然后毁灭?这里不是你跟锡兰小姐的故乡吗?告诉我为什么!”

“抱歉,芬......”黑罕见的在话语中掺入了感情,“我只能告诉你,锡兰她有了新的理想和方向,而实现她的愿望,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堂堂正正的进行一对一单挑,是我能做的对你最大程度的尊重和致歉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啊!!!”芬放弃了避战的打算,看来只剩下殊死一搏这条路了......她握了握手中的长枪,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轻盈......

“动手吧,我还要赶时间,抱着必死的觉悟攻过来吧。”虽然黑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的身体却还保持着松散的状态。

“那我上了!”芬深吸一口气,大喊着冲了上去,“可不许小看......被逼进绝路的求生之人的信念和意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落雷!”

“炎枪术!”

“风刃!”

......

各种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魔法在白金的周围炸开,然而每一次都是擦着她的身体飘了过去,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能打中了......但时间一长,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么玩的。

“不错不错,你还藏着多少技能呢?”白金在游刃有余躲避的同时还不忘挑逗下鸢尾,“能不能告诉我你平时三餐的菜单呢?毕竟还未成年就发育成这样......简直是在勾引人犯罪啊......”

“无耻!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为什么要杀害Roland哥和Shion姐!”鸢尾在醒来的第一秒,就闻到了白金身上残留的血的气味。既然是杀害同伴的凶手,二话不说便直接进入战斗。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被怒火所点燃,手中的技能一个接着一个向白金甩去。如果是往常,她的魔力早就已经用尽枯竭了,但对复仇的渴望显然大大延长了身体透支的底线......

“有趣,就让我看看你的极限究竟在哪吧......”

......

......

“呼......呼......连锁闪电!”不知过去了多久,鸢尾施术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跑来跑去的,烦死了!”把蓝条打空都没能命中对手,这不免让她恼羞成怒,小脸涨得通红。

“终于打不动了吗......”相比于疲惫不堪的鸢尾,白金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动作和吐息,“几个月没见......看来罗德岛短暂的特训着实让你成长了不少......以你的资质,若是再放任发展两年,恐怕跪在地上喘粗气的就该换成我了......实在是可惜啊......”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即使鸢尾仅剩的体力连维持站立都十分勉强,但表面上仍是横眉怒目,锐气不减,俨然像一只随时准备发动猛攻的野兽。“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事情?”

“不错的表情呢......这个问题啊......打赢了我就告诉你啊~。”白金看上去对鸢尾的反应十分中意,兴致一下子涨了不少,“不过瞄准射击的游戏你也该玩腻了吧,下面该轮到玩躲避球了!—— Burst Arrow!”

一直在闪避的白金突然出手发动攻击,措手不及外加精疲力竭的鸢尾自然没能反应过来,装载了火药的箭头在她左肩处爆开,顿时鸢尾感觉整条手臂就像泡在了熔炉之中,滚烫的热流沿着皮肤划过,就连骨髓几乎都要跟着燃烧起来......

“唔......痛痛痛......切......这副没用的身体......”硬生生地吃下了一发爆裂箭矢,鸢尾左半身的衣物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但勉强还算能蔽体,整条左臂被严重烧伤,部分区域甚至出现了碳化发黑的痕迹。她尝试着去挥动手臂,换来的只是又一阵钻心的剧痛......

咣当......鸢尾扔掉了自己的武器——那是火神专门为她锻造的一把双手法杖,如今自己左手被废掉,再好的武器如若不能正常使用,它就跟废铁没有任何区别。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透支体力的代价此时也开始慢慢显现,全身的力气就像突然被抽干了一样......她好累,好困,她放弃了抵抗,倒在地上,维持意识的清醒已经是她能尽的最大努力......

“啊啦......才一回合就被将死了吗......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呢......”看到鸢尾丢弃了唯一的武器,白金也收起弓弦,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戏谑般逗弄着,“刚才的气势都去哪了?你不是要给同伴报仇吗?我可就在你面前,并且是毫~无~防~备~哦~。”

“滚......”而鸢尾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了,喘息许久后吐出几个骂人的词汇,再回敬上一个厌恶的眼神,最后别过脸,不再看向白金。至少,她战斗到了最后,哪怕输掉了,也算是问心无愧了。剩下的,就是坦然接受失败者的惩罚——大不了一死嘛......

“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会认识你?现在我来告诉你答案......”然而白金还有些意犹未尽,想要再享受一会折磨的快感,她掐住鸢尾的下颚骨,迫使对方看着自己,然后翻出一件黑色外套披在身上,又戴上了一副黑色面纱,整个人的形象立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何?现在记起来了吗,维多利亚的在逃公主小姐?”

“!!......这套打扮,莫非你是......”白金的装扮触动了鸢尾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那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次回忆起的夜晚,在那个晚上,简陋的营地篝火旁,一位和白金体型别无二致的刺客,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裳,在自己的面前,用一柄细长的利剑穿透了干员机剑的心脏......鲜血喷洒到火堆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绝望、惊讶、悲伤、愤怒、憎恨,各式各样的表情在鸢尾的脸上汇集后轮番闪过,最终化作两团熊熊的烈火,点亮了本已黯淡无光的双瞳,而她失去的力量也正在以铺天盖地之势重新涌回空虚的身体......

“唔呀?结果只有这点反应吗?......没意思没意思......”白金没有注意到鸢尾平静表面之下的蓄势待发,还以为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于是伸出手准备再次将鸢尾抱起来,“结束了,让我带你去命运的终点吧......我保证那里绝对是个好玩的地——干什么!!!”

当白金将鸢尾抱起的一瞬间,鸢尾抽出了系在大腿内侧,一直被裙摆遮盖住的短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白金的右手挥砍下去,如果正面命中的话或许连骨头也可以割断。

嘶啦

遗憾的是传来的只有布料被划开的声音......

白金多年的刺客经验救了她一命,在鸢尾出招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后撤,最后只是被割破了袖口和下层的皮肤,几缕暗红色正沿着衣服的破损处逐渐向外延伸......

“你这家伙!”衣服被划破,自己还受了伤,这让一向习惯在战斗中保持干净整洁的白金格外恼火,她把手伸向长靴,打算取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怎么可能会让你拿到!”鸢尾读出了敌人的意图,第二刀直指白金的脚踝,她正燃烧自己的生命来获得速度与力量,“就算我今天会死在这里,也一定要拉着你陪葬!”

刀锋切开了纽扣,长靴从白金的玉足上滑落,掉出的匕首也被鸢尾踢飞到了数米开外。

好快!白金心中直呼不妙,她没料到鸢尾还保留着如此强劲的爆发力,更无法理解一位术师干员居然有着不输于骑士杀手的身法跟格斗技巧。被对方贴身的同时还失去了近战武器,即使是白金也只能选择暂避锋芒,寻找机会拉开距离。

白金不可能想得到,鸢尾在凯尔希的安排下接受了近身战训练,由煌和临光亲自担任教练加以指导,由于是秘密进行的,就连芬也不曾知晓此事,因此白金也没有获悉到相关的情报。虽说是临阵磨枪,但鸢尾身上或多或少已经有了些许精英干员的影子。

于是在近战优势和复仇怒火的状态加持下,猫捉老鼠的游戏戏剧性地发生了角色反转,鸢尾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凶狠,刀刀都精准地刺向了白金的要害,速度更是比最初满状态时还要快出一大截,使得白金根本无力招架,更别说从近战中脱身......

咝......

刀刃贴着前额擦过,带走了几根秀发,在眼角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白金只觉得手脚冰凉,尽管她用尽全力去闪避,却还是躲不开鸢尾单手挥舞的利刃,先前举重若轻的姿态早已荡然无存......局势在朝着预料之外的路线发展,身后的反曲弓成为了移动的负担,可她实在不愿扔下自己最后的武器,哪怕身上已经多处挂彩......

只能赌一把了......拖到鸢尾先支撑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动作不可能维持太久,或者说......

攻击,躲避,逃跑,追击

攻击,躲避,反击,逃跑,追击

攻击,躲避,没躲开,受伤,逃跑,追击

......

......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一名术士跟一位射手,两个美少女用拳头和冷兵器演绎了一场泰拉历史上最为香艳的肉搏追击战,直到浑身冒血的白金被同样伤痕累累的鸢尾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再也无路可退......

“还真是执着呢......是我小看了你对报仇的执念啊......”事已至此,白金反而换回了优哉游哉的口吻,“跑不动了......认输了,你要动手就赶快......无胄盟的骑士杀手光明磊落,不会像你一样搞什么偷袭的......”

“这就是你临终的遗言了吗?......”鸢尾此时感觉自己的双腿犹如绑满了沙袋一般千斤重,每前进一步都要拼尽全力。但她不能停下,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再无法动弹了......于是鸢尾用最后的力气对准白金的喉咙刺了下去,“到地狱里去忏悔吧,向机剑叔,向Roland和Shion去一一忏悔自己的罪孽吧!”

就在刀尖即将抵达白金脖颈的前一刻,一支弩箭从侧面袭来,穿透鸢尾的右小臂,巨大的冲量甚至将她拖着飞了出去,牢牢钉在墙壁上。

“啊!”鸢尾被惯性力狠狠地甩在墙上,左手被烧伤,右臂被贯穿,再也凝聚不起一丁点力量的她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

“看来我到的还挺及时......”伴随着脚步声,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轻声笑着,“失手了吗?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是是!你怎么说都可以......”看见队友赶到,白金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欠你一次人情——”

“你欠我的是一条命。”黑淡然的说着,“如果我晚到一小会儿,你也许会被那孩子切成三段吧......”

“......好吧,我欠你一条命......”白金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就干脆认下了,“你知道吗,骑士杀手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欠别人人情,但这次......还是多谢了......”直到这时,白金才有空闲打量起黑来,“你身上怎么也湿透了,应该不是你的血吧?斯卡蒂呢,有看到她吗?”

“怎么可能......但芬确实是一名优秀的长枪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她成为敌人的。”黑发出一声惋惜的感慨,“至于斯卡蒂,她解决掉那个新人盾卫后就直接回基地了,你知道的,她向来惜时如金。”

“不......芬队长......利维坦......不!不要!”重伤的鸢尾在朦胧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反应过来的她立刻在空气中搜寻队长和利维坦的信息,得到的却是令她万念俱灰的真相。“为什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来到了罗德岛,明明有了新的家人和战友......为什么每个我珍视的人,最后都要离我而去呢!”

“啊......你还醒着啊,小公主。”白金看向鸢尾,吃了如此沉重的一箭还能保持着意识清醒让她有些意外,“哎呀,今天好危险啊......差点就栽到你手上了,这要是不好好感谢一下你,怎么说得过去呢?~”

“杀了我吧。”鸢尾干脆利落的说到。

“不不不,你可是相当值钱的筹码,我们还要用你去跟维多利亚做一笔交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好~玩~的地方吗?很快你就会见到了......”

“那可最好别后悔,现在放过我,我日后必不会放过你们!”这时的鸢尾虽然泪眼婆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嘴上却依旧强硬。

“随你的便咯......但现在,还是麻烦你先睡一下吧。”白金走到鸢尾身边,一记手刀打在她的后颈上,对着晕过去的鸢尾俯身低声说到,“我很期待你的复仇哦~,如果你真能坚持到那一天的话......”

“回去吧?”身旁的黑问到。

“回去吧!”白金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了,那四个死掉的干员,有好好回收吗?”

“芬和你杀掉的两个新人,我已经让人搬运回去了,但是那个盾卫,被斯卡蒂砍得已经没有人型了,只能就地埋葬了......”

“那还真有她的作风......”

“......”

“还有......关于你欠我一个人情的事情......”

“啊?我、知、道、啦!”白金一脸的不耐烦,“无胄盟骑士杀手白金在此起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我只是希望,以后你能跟锡兰多上说几句话......锡兰她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所以至少希望你以后在她面前别再那么冷冰冰的......”一提到锡兰小姐,黑的语气跟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那......好的,我同意了。”

“谢谢......”

“你不用谢,谁让我欠你一条命呢......”

“我们走吧,回去让锡兰帮你清理下伤口......”

“......”

“......”

于是黑一手抱着鸢尾,一手搀扶着白金,两人并排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夜......还长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