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三个人了。

躲在暗影之后的“他”暗暗发笑。

没想到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他”雇来的佣兵也把剩下这三人转移了位置,最后的行刑点是在弥家的私密地牢里。

这座只有建设人员和弥英鸿还有极少数实验组成员才知道的地牢,不知道隐没了多少试验品的鲜血。

这里面,也包括“他”那不满2岁的女儿,以及自己的老友。

促成一切的恶魔此时因为疲倦已经昏昏欲睡,“他”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拿起手枪。

“喂,醒醒。”

弥英鸿从昏昏欲睡中强行被拽醒,他因为震惊和恐惧睁大了眼睛。

“你、你、你……是你!”

“没错,是我。”

“他”笑了,“没有想到吧,我是留到最后的人物,一切的幕后黑手。”

“怎么可能……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弥英鸿惊恐地失声尖叫,拼命向后挪动。

“别费劲了,这里是你审问别人的地牢,你知道你自己不会活着逃出去吧。”

“他”举起枪,随手就给了自己脚下的另一个人脑袋一枪。

“你知道吗,为了这一天,我筹划了多少年。”

“你……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答应你!我都给你!求你了!放过我!”

“你这个老王八蛋,这个时候还跟我谈钱的事情吗?钱,钱,钱,钱能把我的女儿和朋友从阴曹地府里拉上来吗!”

“你……你不是没有女儿吗?”

“当然有……那是我的私生女,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他”轻声说,“我视她为最珍贵的掌上明珠,为了弥补母亲缺失的教育我把她委托给我的大学同学……”

“对、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主谋,还有十二人委员会的其余的人推波助澜的啊!因为你们是大学的员工,还违反了大学的纪律,我才随即选中了你们几个去杀——啊!”

对方随手抬起来的枪击中了他的大腿,这让他没能把求饶的话说完就闭上了嘴。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刚刚学会说话,即将踏入幼儿园的女儿……就那样,让你们变成了新药的实验品彻底发疯……你知道吗……在她人生的最后,她已经能清晰的叫我爸爸,但是,我看到的却是她撕破自己脸皮,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不起……”

“这不是对不起能管用的事情!”

“他”发出绝望的咆哮。

“还有我的朋友,你们深知暗杀和强行拘留对于他不管用,于是暗暗对他使用了毒杀。中途的过程甚至持续了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哪怕你有一点良知,你会对一个失去了妻子的单身父亲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他还有一个女儿……他女儿……哦,我还没见过他整天夸耀的可爱女儿……”

“求求你……放过我……”

弥英鸿的哀求很轻微,“放过我吧……我会帮你安排那个小女孩……我会支持她完成学业,继承我的财产,只要你放过我……”

“闭嘴!”

“他”朝天开枪。

“我深知,通过正常的途径已经不能审判你们,所以我才一手策划了这个天衣无缝的复仇计划。”

“诺亚方舟已开,全员已经上船,现在,只要把船上留下的杂碎送下地狱,一切都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悄悄发生,无人知晓。”

“他”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轻声说。

“听吧,那是我雇佣的佣兵的脚步声,他来了,带着胜利的消息来了,杂碎,下地狱吧!”

“呯——!”

勉强站起来求饶的弥英鸿扶着墙缓缓倒下,“他”没有让他死,只是击穿了他的肺叶。

“呃——哈——呼、呼、呼——”

“你残存的肺叶大概会让你多苟活半个小时,这样,你会更痛苦的死掉。在死之前,做一下你从未做过的忏悔吧。”

“他”背后的脚步停住了,“他”摆摆手,示意背后的人停手观看。

“你知道吗,”他抽了抽鼻子,“这个王八蛋处刑之前有一个怪癖,就是念着出行人员的名单行刑。并且,这么残暴的他,还会留着每一张处刑名单!”

“可惜,我并没有找到那张有着我女儿和我朋友的行刑名单。我们打不开那个他夸耀的保险柜,可能那些名单,就沉睡在那里吧。”

OK, the game is over and I will pay you money.

他对身后的佣兵说道。

……Oh, things go a bit wrong.

“他”突然想起来。

那个雇佣来的佣兵,是一个穿着防水运动鞋的美国人。

但是,这刚刚传来的声音,是一个比他轻快的脚步声!

Even though I walk 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 I will fear no evil…… for you are with me.

(纵使我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妨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来客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夸耀一般地说起了流利的英音。

Who are you!

“他”猛地转身,举起枪指着那个人的胸口。

月色洗净铅华,一头秀丽的金色长发高高地扎成马尾的形状,一双湛蓝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闪着光芒, “他”惊讶地扬起眉毛。

“E、Ela?你不是已经……?”

“喔……托你的福我想起来了,这次我捏造的名字是叫Ela,感谢提醒呢。”

“Ela”扬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你已经死了!”

“他”失声尖叫。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在游戏的开局就受伤了吗,”这个假名为Ela的小姑娘扭扭头,“顺便一提,我的真叫Lea,初次见面又不是初次见面,你好呀,管家爷爷,卢泽宇先生。”

她的笑容甜甜的,不掺夹任何水分,管家失了失神,这场景,就仿佛堕入炼狱的迷途者看到了天使。

“伪装假死其实挺难的,还好我早就有些准备,自备了防弹衣,但是我还是没有料到你们的武器是霰弹枪,顶着我防弹衣打下去的霰弹枪还是打断了我几根肋骨好像还挫伤了我的胃,不过这倒也逼真,我吐出几口真实的血液。”

胸口的伤痛让她有些微微喘息,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她兴奋到红光满面的脸庞上的笑容。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真相的解密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先是怀疑毒杀苑博的是你,之后有对于那个不出声音,终于憋出两句话还是变声器的头目感兴趣,在得到假死的机会之后,又跟佣兵确认了下就是了。”

“对!佣兵!佣兵呢!”

“哦你说那个金发大个子啊,”Lea轻笑,“被我摔倒在地此时正被我绑的结结实实睡觉呢。”

“怎么会……他可是退伍老兵……”

管家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完全不相信面前柔弱的小女孩会完成这样的事情。

“其实是需要一点技巧的,”Lea摆出一个太极的姿势,轻描淡写地挥了挥自己盈盈不足一握的胳膊,上面有几块很大的淤青,“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做到了。”

“可是你现在仅仅是看到我幸存到最后了呢……”

“嗯?对此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我想杀他仅仅是因为我们最后的一点私人恩怨,你要去责怪的话,不该责怪那个留言板侦探亚瑟·千代么?”

好像是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Lea笑出了声。

“其实那个也很简单啊……仔细想想毒杀苑博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

“什么……?”

“本来我还没有搞懂,可惜,谁让你那个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呢。”Lea说,“在我碰了你的手之后,你警告过我吃饭前要用湿巾擦手吧,毕竟,那个时候,你的手上沾满了氰酸钾。”

“因为苑博有思考的时候摸自己耳钉的习惯,于是你在第一天的某个时间偷了他的耳钉,在第二天早晨还回去的时候,抹上了氰酸钾,于是把毒物转移到了苑博的手上。”

“第二天你泡茶的时候,特意选择了没有把手的杯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A的手指尽可能地接触杯沿,于是对于苑博而言,不管他拿到哪一个杯子,无论如何,他的结局都是死。”

“同事让我感到可疑的还是那个佣兵的第一句话,‘那个警察’,”Lea的目光在地上已经被爆头的胡韦身上停留,“明明是一个劫匪,为什么会对屋子里人的身份如此了若指掌呢,还有就是他的穿着,外面是百年不遇的台风导致的狂风暴雨,然而,就是这样,这个家伙竟然是会以穿着雨衣,身上都没怎么被淋湿的状态大摇大摆地进入屋子,这足以证明,这个家伙恐怕一开始就躲在配电室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吧?”

“然后就是处决各位,你告诉佣兵一开始让自己故意受伤,这样只有你自己被单独捆绑,所以在后期我们被蒙上眼睛的时候,面对突然出现的头目,我们不会怀疑到虚弱的你身上,于是,你利用你雇佣的佣兵,一个个处决了有罪的罪人们。蒙蔽正义的少年侦探,徇私枉法的警官,助纣为虐的天才博士,掌握污点却无动于衷的三流侦探。我的出现一直就是在预料之外,因为你们想要在走之前做最后的人体试验,所谓我侦探的名额,不过是你们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有趣,有趣……”

管家捂着胸口,缓缓地发出赞叹。

“我酝酿了十年的计划,就这么被你看穿了呢……”

“不过……我也活不长久了……从刚才开始……”

“撕裂样疼痛,主动脉夹层合并豆纹动脉瘤,被击中胳膊之后,机体的应激状态加剧了夹层的破裂风险是吗?”

“是啊……我想我也活不了太久了吧。”

管家露出疲惫的笑容,

“这样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Lea点头。

“但说无妨。”

管家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有种预感,我有一个去世了的好朋友……他英年早逝的妻子……有着跟你一样的金色长发和湛蓝眼睛。”

不知不觉中,他流泪了,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欢喜的眼泪。

他想见许久的人似乎站在他的眼前,这像是久别的重逢,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她。

他停顿了许久,轻声问,“你认识他们吗?”

Lea脸上混杂着不知是喜是悲的笑容,歪着头,不说话。

时间仿佛沉默了,地牢里只有弥英鸿断断续续的喘息声,Lea和管家两人不语,捂着胸口的管家看着Lea,Lea看着他。

沉默的时间如同一千年那么漫长,最后,Lea甜甜地笑了。

“谁知道呢。”

“啊……我明白了。”

管家凝视她许久,仿佛要把她的整个容颜牢牢铭记在内心深处,下一秒,他带着满意的笑容,慢慢地向后仰倒,像是被水枪击中的破布偶,又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最终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