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滚滚,倾盆大雨将整个城市都披上了层薄薄的白雾,频繁落下的闪电照亮远处的街道——空无一人,店铺的招牌不再发光,铁卷门封锁了橱窗,两侧的树木在狂风中努力挣扎,大量树叶被卷上高空,同雨水一起铺满各个角落。

光站在医院入口前,脸色沉重,旁边的普露托也是不发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尴尬。

“这场雨看来还得下很久啊。”维纳斯忧伤地仰视着那片一望无际的乌云,“我已经让司机过来这里了,你们和我一起走吧?”

“会长你把普露托送回去吧。”光淡淡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小光。”维纳斯知道光在自责些什么,“我会安顿好叶家的,房屋的重建费,医药费,所有赔偿都由我来出,毕竟发动袭击的是我们行星家族的士兵,所以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会长。”光勉强地挤出笑容,“但我还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不行。”普露托搂住光的臂弯,逞强地说:“哥哥既然没什么事了,就别老呆在这种不吉利的地方,你又不是病人。小瑶和唐烁听到消息后已经赶到家里等你了,你不能放他们鸽子吧?”

话音刚落,黑色轿车驶近门口,车门打开,维纳斯先钻进车内,然后转头望向两人。

“所以需要你回去帮我交代情况。”光的回答堵上了普露托的嘴,她只得松开那只手臂,依依不舍地走向轿车,坐进其中,关门。

维纳斯没有再做挽留,命令司机直接开车驶离大门,不一会儿,轿车便隐匿于难以窥视的黑暗当中。

光还是继续站在门口,他没有进去取暖的打算,独自伫立于冰冷的风雨中,偶尔迎面吹来阵风将雨水拍在他脸上,他没有擦拭,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木偶,任由上天摧残。

看着如此孤单的背影,躲在自动门后的六花再也按耐不住,怀中抱着某个长条状物的她跑向门外,单手将光拉回医院内部——温暖,明亮,充满生气与希望的地方。

“你爷爷……”

“爷爷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奶奶在陪着他,维纳斯会长说会支付赔偿,我们很好,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一切都很好,什么都很好,所以……”六花的解释如同机关枪般一口气释放出来,她的脸变得涨红,泪水自湿润的眼角涌现滑落,“你别再自责了好吗?”

“我……”

“给!”六花再次打断光,不由分说地将怀中的物体塞给光,“爷爷说了,御神剑要属于能发挥它力量的人,所以这是上官同学的了。”

“谢……”光有些恍然地抱住神剑。

“能不能请你暂时不要说话?”六花的音量不高,但咬字清晰,语气坚决,完全不像平常的她。

考虑到人在遭遇重大事件后精神可能会失控,光不作任何追问,如六花所希望的那般,彻底陷入沉默。

其实无论是屋外的雨声雷声风声,还是屋内的人声器械声,六花什么都听不见,充斥她思维的仅有刚才发生在爷爷病房里的一幕。

“马上给我和那小子划清关系!”叶老坐在床上怒目圆睁,他命令的对象正是六花。

“可是上官同学救了你啊,爷爷。”

“那这个就是谢礼。”叶老指着床头柜上的御神剑,“拿给他,然后从此与他一刀两断!”

“他有恩于我们,您平时不是教我要报恩吗?怎么能……”

“胡闹!那是恩吗?那是祸!要不是我命大,早被那小子给害死了!雅静啊雅静。”叶老眉心紧锁,“你是被感情冲昏头了,冷静想想,要不是他,爷爷和咱家会变成这样吗?恩?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那他才算对我们有大恩。”

“这又不是上官同学所希望的。”六花委屈地噙住泪水,用余光偷瞄向奶奶——但如今,那个一贯宠着自己,善解人意的老人也选择了沉默,静静地削着苹果。

“我不管那么多!我告诉你,你爷爷我老了,半只脚踏进棺材,死了也没啥,但你还年轻,没必要陪那种人玩命。爷爷可不管这种事情谁对谁错,谁强谁弱,英雄还是魔头,我只想一家人好好地活着,离这种混账事越远越好!”

孤立无援的六花只能低声抽泣,默默承受着叶老的怒火与叱责。

“反正这剑给了他,他也就没和我们交流的理由了,快,把这东西送给他,然后让他别再靠近我们家,听见没有?”

“差不多就得了,老头。”奶奶放下刀子,底气薄弱地劝道,“现在屋外那么风雨,你忍心让孙女去冒险?再说如果那年轻人真那么危险,也不能叫孩子一个人去啊。”

“我了解那年轻人,他肯定还在医院门口,他走不了,快去,雅静!”

叶老的催促最终激起了六花的反抗心理,无法继续待在这里的她一把抱起御神剑冲出病房。

但当她跑到大门附近时,激情几乎散尽,留下的只有无奈,悲伤与迷茫,她既没有勇气去劝说自己的爷爷,更无法直视光,向他说出家人的决定。

“上官同学你要是开口的话……”六花掩面而泣,“我……我会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错的不是你。

尽管光想这样回答六花,却始终开不了口。因为他也不知这样说的后果是对是错。

与行星家族的战争已无可避免,自己越是温柔,身边留有越多伙伴,战斗爆发时,容易产生的悲剧也就越多。

叶家的经历已经印证了这一事实,光认定不能再因自己的心意而让无辜的人受伤。

普露托,就由我一个人来保护!

就在他这么想时,有个重物突然压上胸口。

光低头一看,六花正低头倾倒在自己怀中,双手揪住袖管,“只要一小会就好,求求你,让我……这样保持一会……”

光宛如石像般一动不动,承受着少女的悲伤与心愿。

心脏的跳动与身体的温暖治愈了六花的疲倦心灵,尽管未能替她指出该前进的道路,却使其拥有了动力。

真奇怪……

明明是第一次,明明是这么暧昧的事,为什么我好像很熟悉这种感觉?

心声响起的同时,六花抬起头,意乱神迷地凝视着那张清秀帅气的脸庞,“我对上官同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