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劳妮从万千思绪中醒来时,布莱尔正抱住她痛哭流涕,这份真挚而其妙的友情,让布劳妮的心防彻底崩溃。

布劳妮心灰意冷地望着珐利,“可就算我愿意支持你们,贝卡萨斯火箭还是不能发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所需的数据来不及计算,更别提输入电脑让其运作。”

“做得到的!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做到!”珐利信心十足。

“去太空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即便经过严密计算,在升空过程中还是要不停校对参数与微调。”

“珐利一个人做不到,但只要我们四人在一起,加上你们这些大人的力量就能做到。”芙蕾主动站到众人视野的焦点。

“芙蕾……”布劳妮十分吃惊,按她的了解,芙蕾应当是最不愿意珐利冒险的人,“你应该明白这次行动的风险……”

“我明白。”芙蕾回答得很坚决果断。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说实话,关于火箭发射什么的,我们什么都不懂,但是有一件事我们都很清楚:火箭,珐利,必须以极高的速度突破我们所在的地球,在这过程中,为了寻找到目标,他会迷路,遇到挫折,可能一个不慎,便会调头栽入大海。”

“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100%,特别是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

“准备早就有了,刚才来这的路上,爸爸说过贝卡萨斯火箭为了升空过程中不会被轻易击落,因此外壳十分坚固,充足的燃料也足以支持来回太空与地面。”

“但这只是火箭的物理设定,外壳再坚固,燃料再多,也不意味着能升空,没有数据支持,轨道修正,它只不过只无头苍蝇,而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做这种事了。”

“做不到的是电脑,是个人,而不是我们全部。”芙蕾握紧拳头,语气坚毅地答道,“我们亲自为珐利指路!”

芙蕾的话令布劳妮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由于它是如此不合常理,布劳妮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个玩笑,是自己疯了,才会产生误解。但芙蕾接下去的话,完全印证了布劳妮的“疯狂”猜想。

“我们在火箭升空过程中手动修正轨道,凯因的操控技术,空的空间认知能力,加上我的能力,集合龙骑远征队全员的力量,把珐利送入太空!”

“疯了,这简直是疯了!”布劳妮险些晕倒,好在有布莱尔搀扶,“说着简单,历史上可从来没人这么做过,这是建立在大量计算与数据上的严肃科学,不是靠心意就能成功的科幻电影!人类无法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对于布劳妮的回应,珐利的回答简洁有力,“如果我们无法创造奇迹,那就让我们自己变为一个奇迹!”

“这是送死,不是奇迹。”布劳妮仍在坚持。

“如果爸爸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同意的!”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他是个冒险家!”

珐利的答案使布劳妮哑口无言。

“正如爸爸说过的故事,人们自远古时期起,就为了越过山壁,一窥天外世界,辽阔疆土而不停攀爬,在这过程中,需要付出无数鲜血与牺牲,需要有无数人的支持,虽然痛苦,但没有这种精神,没有这种梦想,就不会有如今的我们。我是巴尔德·艾洛的儿子,是继承他冒险之魂与梦想的珐利·艾洛,我们的梦想,绝不会因这4000公里的风险而停滞!”

珐利的自白唤醒了埋藏于布劳妮内心废墟深处,那颗仍在绽放微光的灵魂之光。在这瞬间,布劳妮眼中的珐利一下变得高大,甚至超越了巴尔德·艾洛,犹如神话中的光之巨人,顶天立地,眺望着这片人世。

至此,所有人都已费尽唇舌,机库再度陷入沉默。

其实布劳妮也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叛徒,没有资格参与这场讨论,若他们真一意孤行,也无需过问自己。

然而就算是提尔,布莱尔这群朋友也好,还是珐利,芙蕾这些充满希望的孩子,他们都并未放弃自己,他们渴求的远不只是自己的知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认同。

布劳妮感受到了与当年相同的感觉——巴尔德·艾洛,那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救世主,他对自己说过——

我们是密不可分的战友,是情浓于血的家人,是共患难的手足,是拥有同一个梦想的伙伴。

“呵呵……简直一摸一样……”被深深折服的布劳妮哈哈大笑,“你们一个个,都一样啊……”

笑声乍然而止,布劳妮找回了往日的笑容,不,甚至比那还要开朗与阳光,对未来充满向往与希冀,“就像巴尔德哥哥一样……”

看见那笑容时,珐利等人松了口气,也跟着扬起微笑。

“没时间笑了。”布劳妮突然恢复认真,打断这和乐气氛,“就算试图利用人工修正进入太空,还是需要大量的计算与电脑辅助,包括基础训练,升空时的G力可不是游乐园那群玩具能比的,分头行动,5小时后发射!”

“是!”珐利与伙伴们如往常般答应。

“布莱尔,这群小鬼就交给你了,带他们去E-9区域,那里应该还没被毁坏,相对安全,利用那里的设备对他们进行魔鬼训练。”

“嗯,待会见。”布莱尔无奈地笑了下,领着龙骑远征队前去准备。

机库里如今只剩下布莱尔与提尔,间谍与长官,现实的压力依旧压迫着两人,在孩子与朋友面前,提尔不愿就布莱尔的行径做过多追究,可她为基地造成的损失是铁一般的事实,提尔不能像珐利那样一笑置之。

布劳妮从外套口袋中取出根烟,叼在嘴上点燃,之后舒畅地吐出口气,“说吧,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是会被判无期呢,还是枪毙。”

未等提尔开口,布劳妮继续苦笑道,“虽然这么说挺无耻的,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死后能埋在一个可以看到巴尔德哥哥的地方,哪怕很远,至少墓碑对着那个方向……”

“是啊……”提尔双手插在裤袋里,走过她身边,来到瓦尔西昂跟前抬头仰视,“等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会死。”

“果然是死刑吗?”

“不,没那必要。”提尔漫不经心地答道。

“什么?”

“我作为基地的总司令,当然有权对你进行裁决;但这也是需要联合国审批的。”

“但他们都几乎死光了啊。”

“总会有些大人们活下来,或者被继任的,他们不会做这种自打嘴巴的决策。”

布劳妮取下香烟,凝视着那发红的烟头,“那你说我会死是什么意思?”

“万物生命终究难逃一死,你作为生命自然也是,或许死于这场战争,或许死于停战隔日,或许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那都不重要,但我们都知道,别人会死,自己也会死。至于对错功过,交给后人与历史去辩证,时间会还愿一切真相。”

“你想就这么放过我吗?这对空公平吗?”

“你要觉得有愧,就用自己的方式去赎罪。”提尔转过身来,神情肃穆地盯着布劳妮,“我不会替你寻找逃避内心罪责的方式,这就是给予你的惩罚。”

布劳妮垂下头,手中的烟亦随之落地,她哽咽抽泣,一句话也说不出。

“话说回来。”提尔继续回望瓦尔西昂,“瓦尔西昂,果然很美啊……”

粉尘在光柱下缓缓旋转,犹如起舞的精灵,围绕在这洁白坚硬的金属之躯旁,半跪在地的瓦尔西昂如忠诚的骑士般静候主人的命令。

这小小的躯体里承载了两代救世主的生命,全人类的希望与梦想,这一次,它将被赋予新的意义——成为全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