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厅的晚饭结束后,普露托便径直回了家,一路上她都在回味着与格温德琳的这次畅谈,尽管双方并没有直接达成什么共识,格温德琳他们也没拿出足以说服自己的证据,然而普露托依旧对他们增添了许多好感,倘若说这真是陷阱,普露托也不得不感叹敌人的心思之缜密。
而在回到家中后,迎接普露托的依旧是她的使魔阿尔宙斯。
“欢迎回来~跟朋友们玩得开不开心啊?”
明明还是那般热情的态度,但普露托却总觉得不是滋味,不仅因为她瞒着这位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偷偷与敌人接触,还因为她由于逐渐接纳了格温德琳,从而对阿尔宙斯开始有所怀疑,无论如何,双方总有一边是在撒谎,可偏偏双方都在关心着自己,也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要加害自己的迹象。
究竟该相信谁?
普露托心中信赖的天平正在摇摆,对她而言最难的并不是如何想出对敌的策略,而是如何查清真相以及接受事实,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还是更多地倾向于阿尔宙斯这边,毕竟再怎么样,它也是协助自己守护了世界的战友。
或许正因关系如此亲密,就算普露托竭力隐藏自己的忧虑,阿尔宙斯仍能一眼看穿她的动摇。
“嗯,玩得很开心哟,那我先去洗澡啦~”普露托微笑着走过阿尔宙斯身旁。
“普露托……”阿尔宙斯悬浮在半空中,低头背对着普露托,语气冰冷。
普露托预感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沉默不语。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阿尔宙斯问道。
“当然!”普露托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向阿尔宙斯的背影。
“那么能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吗?”
“……”
“我理解你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阿尔宙斯也转过来重新面对普露托,并露出了不舍的表情,“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支持你。”
阿尔宙斯那悲伤无奈的眼神深深打动了普露托,她也因此心生莫大的愧疚,“对不起,阿尔,我不是故意的。”
“没人在怪你哦,普露托~”阿尔宙斯勉强地笑道,“我只是希望能尽力帮你。但如果……如果你觉得我是多余的话,我也可以……”
“不要说这种话!”普露托冲过去一把将阿尔宙斯抱进怀里,自责的泪水夺眶而出,“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们的世界早就毁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的。”
“普露托……”阿尔宙斯的语气重新变回了平日的温柔,“没关系的,我理解你,归根结底,这都是为了拯救我们各自的世界啊,没必要觉得亏欠。”
“就算你这么说……”普露托慢慢松开阿尔宙斯,不敢直视它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跟坏兽接触了。”
“……什么?”阿尔宙斯脸上开始渗出汗珠,瞳孔逐渐缩小。
“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做这些事,但我觉得他们不是坏兽!”普露托竭力辩解道。
“是不是不是由你说了算,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阿尔宙斯急切地追问道。
“没说什么……或者说我能知道的也就那些东西。”普露托在坦白时除了释然,内心也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疑惑——是啊,真的要泄露情报的话,自己似乎真没什么机密可言不是吗?
然而,就是如此弱气的回答,却引来了阿尔宙斯的勃然大怒:“那可是坏兽啊!你怎么能这么天真——?!”
普露托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天真?无法识别敌我,可不就是天真吗?
“不要以为你没说重点就安全了,他们会根据你的言行找出你的弱点,从而针对性地展开攻击,就比如……”阿尔宙斯紧张地思考着,“比如你很在意的人,他们就会有意识接近他,洗脑他,最后利用他来伤害你,到那时你怎么办?俗话说杀人诛心,他们并不一定要张牙舞爪地站在你面前才叫攻击啊。”
“我……我不知道……”被教育得彷徨无助的普露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直至后背贴上墙面,“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像坏人……”
“坏人脸上会写着自己是坏人吗?世界如果真这么单纯就好了!”
“对不起……”普露托贴着墙面慢慢滑了下来,直至坐在地上抱住脑袋不断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普露托,看着我。”
“阿尔……”普露托慢慢抬头仰望阿尔宙斯,映入其眼帘的是一张亲切的笑脸,犹如双方初识时那样。
“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要一起承担,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这次的失误严格来说我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阿尔……谢谢,谢谢你……”普露托如释重负。
“但是亡羊补牢是必须的!”阿尔宙斯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我现在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地放任坏兽横行,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应对措施,普露托也本该一口答应,但不知为何,她却突然沉默了。
“普露托……?”
他们明天会来上学,那时就可以见面了。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回答,普露托却如鲠在喉,空有力气却没有十足的勇气。
背叛——她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来了,那就是一种难以原谅的背叛行径,明明是敌人,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心情?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看来你被洗脑得不浅啊。”阿尔宙斯怜悯地俯视着普露托,“这群怪物真是太恶毒了,武力赢不了就用攻心计,把你这位坚强勇敢的魔法少女变成这幅模样,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不但要为了保护世界消灭他们,更要替你报仇才行,请告诉我吧,普露托!”
“为什么……”接下去的问题,就连普露托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消灭他们?”
“因为他们是敌人啊。”
“可,可是……”普露托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格温德琳与赛昂的脸,与他们交流时的种种场面,甚至出现了那个神秘的幻影,依旧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
“普露托。”
那个男人呼唤着自己,但普露托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他又是谁。
“不对——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哪里不对——太奇怪了——这样的……这样的世界——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密度的信息呼之欲出,几乎要由内向外炸掉普露托的大脑,她抱住脑袋、痛苦地发出哀嚎,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些错综复杂的片段如潮水般涌现,她甚至已分不出自己是生是死,何为现实何为记忆。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普露托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双瞳也失去了光辉,一动不动。
阿尔宙斯一脸冷漠地望着倒在地上默默流血的少女,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看来得帮你叫个医生了呢,普露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