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温德琳与赛昂疑惑的注视下,普露托缓缓道出了寂寞的个中缘由,原来是因为她虽然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却无法真的做到对某个特定的人动情,哪怕自己真的对那个人很有好感,也很欣赏对方,可一旦想到恋爱方面的事,她立即就会变得冷漠。

普露托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成为魔法少女的副作用,还是自己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她只能隐约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一个她很熟悉的陌生人。

“那一定是上官光!”格温德琳拍案而起,直接将还在用餐中的其他顾客给吓愣了。

在尴尬的沉默中,格温德琳默默坐下,垂下头不发一语,不一会儿,顾客们便将注意力重新移回自己的餐桌,茶餐厅再度喧嚣起来。

“真的嘛?”普露托半信半疑地苦笑道,“看来他们的洗脑功力不到家呢,没洗干净。”

“不是这样的……”格温德琳呢喃道。

“你说什么?”普露托不解。

“邪神们篡改现实的原理是基于因果律层面,不存在什么洗脑不彻底的失误,你之所以能记得他,理由只有一个……”格温德琳慢慢抬起头,坚定不移地望着普露托,“上官光对你来说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形象,而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就像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空气,无论如何改造他们,令他们意识不到水或空气的存在,身体……为了活下去的身体,都绝不会忽视掉它们。”

“可是……我连他的名字,他的模样甚至是……跟他一起做过什么都忘记了。”普露托神情黯然,“说实话,我很茫然,我还没有办法彻底地相信你们,因为我就连那个幻影是什么,是否存在都不知道,我该如何确定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没事的,一定会想起来的。”格温德琳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但普露托理解不了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我们来了,我们就在这里。”

“……”

“我们甚至可以带你去见他!让你亲眼确认他的存在!”

“……”

面对格温德琳的邀请,普露托凝视着那双充满期待与真诚的美丽眼睛,她并不觉得格温德琳在骗自己,然而……基于认知的理智告诉她,这一切的进展都太快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若是自己真的掉入了陷阱,那么遭殃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正在守护的世界。

要让整个世界背负上被毁灭的风险,只为能让自己目睹到一个无法确信是否正确的幻影,现在的普露托做不到,况且即便那是真的,自己又怎么会爱上一个根本不记得的人呢?因为爱情?普露托现在最感受不到,也最无法理解的便是这捉摸不透的东西。

“这事还是之后再说吧。”当普露托试图用笑容转移话题时,格温德琳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失望,赛昂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但除了心疼格温德琳外他也束手无策。因为即便强行绑走普露托也没用,上官光与她一样都被洗脑了,现在两人即使见面,也不过是一对尴尬的陌生人。

“好啦,聊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也说说你们的事呗?”普露托继续活跃气氛,“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增进了解的,也算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加信任你们嘛。”

“我没什么好说的,尽是些悲剧。”情绪低落的格温德琳就连看都不愿看普露托一眼,“反正说再多你也不懂,你都忘了。”

“那就说说我能懂的事嘛,比如……”普露托灵机一动,“为什么你不喜欢上学?是因为之前没上过学?其实吧,没有学生喜欢上学的,大家之所以会来上课是因为自己有感兴趣的科目,或者有一位好老师,所以……”

“我有老师。”格温德琳打断了普露托的唠叨,“她叫梅兹德勒·歌斯特,是个好老师。”

“那真是……”普露托刚想就着这个话题延伸下去,却被格温德琳那幽怨的眼神给堵上了嘴巴。

“她也是你的好闺蜜,但你现在却忘了她。”

“……对不起。”如果说刚才的上官光还能说在普露托心里占有模糊的一席之地,这位梅兹德勒可就真是让她毫无感觉了,也因此在被格温德琳用那种目光注视后,普露托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但梅兹德勒还活着。”赛昂试图用这消息来振奋现在低迷的氛围,“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她是英雄伊奇博德·歌斯特的妹妹,绝不会轻易倒下!”

“那真是太好了。”尽管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普露托还是识趣地接了赛昂的茬,强行提起兴致,“那跟我聊聊关于她的事吧?”

“梅兹德勒她……”格温德琳回想起那位总是面无表情、有着一头蓝色秀发的童颜老师时,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是……”

随着记忆中的火海吞没了那名看似冰冷实则温柔的女性,格温德琳再也说不下去,在没有正式回忆那些珍视的人时,格温德琳以为那些记忆顶多不过就是恶梦,是支撑自己前进的动力,是激发复仇心的素材,然而当真的处于和平安逸的环境里,需要自己好好回想那些人以及与他们的经历,格温德琳的内心立马就被恐惧与悲恸占据了,此刻她能感受到的不是愤怒与斗志,而是一种足以令她放弃所有行动力,停止思考,宛如无底黑洞般的负面情绪。

“忘掉一切的简单人生是不是很快乐?”

格温德琳的反问让普露托困惑不解。

“我明白了,邪神们并不是随随便便搞出个设定就洗脑了你们,这一切……F的世界,你的世界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针对你们内心中最薄弱的环节,你们是创世神没错,但你们也曾为人,是人就有弱点,特别是心灵的软肋,是这一弱点导致了你们的失败,以至于你们被洗脑了都不自知,如果连天神都无法克服,我……我们人类……又能怎么办?”

格温德琳的眼神既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恳求,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普露托能从她那悲伤的眼神中读出,这无关敌我与斗争,她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在那复杂的问题背后,其实格温德琳真正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

为什么偏偏是我要遇到这种事?

普露托欲言又止,她可以说许多好听话,就像那些曾经被自己救赎过的人一样,用安慰他们的话语去抚慰格温德琳,但她知道,这对格温德琳没有用。而在这无助的时刻,是赛昂的关怀缓解了格温德琳的悲伤,普露托看着赛昂温柔守望格温德琳的眼神,轻拍其肩头以示安慰的小动作,甚至是充满怜爱的表情。

何为爱?

普露托从眼前的这一幕里,似乎隐约开窍了些,深层记忆中的那个幻影也稍稍变得清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