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双手扶住栏杆,神情呆滞地仰望着那片虚假的蓝天,她身旁的米娅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宏他的父母分别是帝国人和异民……”诺雅忽然开腔,米娅的眼神随即变得认真起来,“他们跨越了那场战争,却还是死在了【邪神】手下。”
“……”
“就在前段时间,他还跟他弟弟打了一架,因为他想参军,但他弟弟不希望他走。”
“诺雅……”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米娅姐……”诺雅彷徨地望向米娅,“我带给这个世界的,除了灾难还有什么?无论有意无意,我都在把大家推向死亡的深渊,甚至还被小皮它们利用,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别说傻话!”米娅一把抱住诺雅,“你可以为自己的错误而内疚,但你也要认识到你支撑着许多人走到了今天,你所做的一切并非徒劳,更不全是错误,你拯救过世界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那不过都是小皮的安排,我……没能保护好考伊拉、劳拉还有很多很多人……”
“但你保护了我、法尔科还有很多人。”
“我不知道……”
“你只是累了。”米娅松开诺雅,对她微笑道:“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吧,我替你请假。”
诺雅刚想开口,她腰间的紧急通讯器却响了起来。
“诺雅小姐,你的学生因擅闯军事区被捕了,能请你来一趟吗?”
“阿宏?!”尽管对方没提到学生的名字,但诺雅下意识地联想到那可怜又冲动的男孩,“我马上过去!”
看着诺雅心急如焚的背影,仍站在原地的米娅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果然……无论你如何自责,真正的你都还在努力着,这才是真正的你啊……”
军事区,审讯室——
“阿宏——!”门被推开的瞬间,诺雅的喊声便响彻了整个房间,把阿宏跟军官都吓了一跳,紧接着米娅也走了进来,用眼神示意军官与自己一起暂时退出,于是那军官默默起身,将这密闭的空间留给了师生二人。
只不过虽然空间有了,遍体鳞伤的阿宏却看都不看诺雅一眼,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语。
诺雅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氛围,鼓起勇气主动提问:“阿宏,为什么你要闯进这里呢?军事区很危险的,我上课应该教过你吧?”
“……”
“阿宏?”
“……”
诺雅的脸色有些难堪,“对了,你饿不饿,我……”
“你教过。”阿宏仍是低着头,语气里尽是失望,“你什么都教过,唯独不教我们怎么报仇。”
“报仇……也是需要力量的,只是凭着冲动上战场的话……”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阿宏抬起头,黯淡的目光注视着诺雅,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试图吞噬掉她的意志,“当士兵们都牺牲了,学长学姐们都倒下了,【邪神】进攻这座基地时,我们……能有其他选择吗?”
“那时……”诺雅捏紧拳头,“我会保护你们的!”
“真的吗?”阿宏怀疑地反问道。
“……”
“爸爸妈妈他们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
二人的立场微妙地颠倒了过来,这对诺雅而言是莫大的讽刺,因为本来是想安抚阿宏的自己此时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他的话语,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无法维持,只能任凭这个绝望的男孩不断提出质疑。
“我不怪你,诺雅老师,真的。”阿宏再度垂下头,“我只是……不想再依赖别人了。”
“可是你还小,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所以才更应该快点变强不是吗?”
“……”
“如果说你觉得我想替爸爸妈妈报仇是不对的,那么我想保护弟弟的心愿呢?谁能替我实现?你?米娅大人?还是哪个英雄?他们会二十四小时地陪着我跟我弟弟,不计一切代价地保护我们两个人吗?”
“……”
“不可能的……不是吗?”阿宏全身微微发颤,“再说……这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诺雅已经无话可说了。
“求你了……让我上战场吧……”
“我……做不到。”诺雅无力地答道,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悲惨地投入死神的怀抱了。
“为什么?因为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确实是这样吧。”
“那就让我证明。”
“证明……?”
“模拟战。”见诺雅的态度有所软化,阿宏的眼里燃起斗志的微光,“对手是诺雅老师你,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行,你是在替我们着想,那你一定不会想杀我的对吧?可是你又要阻止我,那就用你的实力挡住我吧,让我知道自己连你打不赢,那就不可能打赢【邪神】。”
“……”
为了夺得这次机会,阿宏甚至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如果我输了,我保证不再主动要求上战场,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当个好孩子,照顾好弟弟,好好上课,全部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打败我……”
乍听之下,这场决斗甚至都没有举办的必要,因为对方不过是个连【魔导机】都没摸过的小孩,而诺雅却是数一数二的王牌驾驶员,哪怕原地不动都可以轻松打倒这种级别的对手。
然而就是这种毫无悬念的决斗,却在诺雅的内心激起阵阵波澜,她的瞳孔已经开始发颤,指尖变得冰冷无力,一个不愿听见的声音逐渐在脑海中响起,尽管那个声音还很远,却已然出现。
“怎么样啊?!”阿宏拍案而起,质问声震醒了差点堕入黑暗的诺雅。
诺雅看着眼前这有着坚定眼神的男孩,就像看见了熟悉的某人,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她在许多张脸庞上都目睹过,可真要她说那都是谁的脸,她又答不上来。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次彻底说服阿宏的绝佳机会,有着这种眼神的孩子绝不会食言,于是冷静下来的诺雅点头答应了这场决斗。
只见诺雅缓缓起身,注视着阿宏作出承诺:“我跟你打,如果你赢了,我就向军方推荐你,但要是你输了……”
“我任你处置。”阿宏自信地挺起胸膛。
“我不想处置你,我只要你好好生活。”诺雅释出了最大的善意与关怀。
“对我来说,真正的生活只有在亲手替爸爸妈妈他们报仇后才能开始。”但阿宏的觉悟也不容置疑。
师生之间本无恩怨,但关乎到彼此人生的冲突令他们举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