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之前的传说里,【青帝星】是一颗生机勃勃、充满生命活力的美妙星球,上面出产的蔬果不仅营养美味,滋养了一代代青帝星人,更是他们的文明起源。由蔬果诞生的青帝星人就像那些多汁艳丽的蔬果一样,性情温和、待人和善,无论是高等智慧生命还是飞禽走兽,在遵循自然之理的同时也感恩着自然的馈赠与抚育,和乐相处。
而如今的【青帝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荣与生机,民生凋敝、寸草不生的这片大地终不见天日,黯淡的阴云所笼罩的不只是这颗星球,还有生活在此的万千生灵。
本应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青帝星】的领袖,也因这场浩劫而倒下,绝望的人民宛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满是尸骸与腐臭味的大地间,寻找着哪怕只能勉强入口的草根树皮。
当法尔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降临到这颗星球时,映入眼帘的这副凄惨景象依旧令他动容——如果继续这场战争,那么总有一天【白帝星】也会变成这样。
可法尔科别无选择,况且比起眼前的这副末日景色,他更担忧的是那位于王宫深处的恋人。
法尔科踏上台阶,一步步地走向大门,曾经宏伟的建筑群早已沦为破败的残垣断壁,不要说前来迎接的侍从,就算是守卫也早被遣散或杀死,本应是绝对禁区的帝都,现在是座连流民野狗都不屑光顾的废墟。
在跨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它们是什么模样的一道道门槛后,法尔科终于抵达了这趟路程的终点,一间昏暗、寂静但还算整洁的寝宫。
“派蒙,你在吗?”法尔科站在门边,生怕是会打扰到某人休息般小声呼唤道。
“咳咳……咳咳咳……”
随着黑暗处传出少女的咳嗽声,法尔科顿时松了口气,但他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扶住了准备起床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发黑的眼圈中央是一双无光的濒死眼神,紫色长发因缺乏长时间的打理而干燥卷曲,随意一抓便会落下十几根发丝。谁又能想到,这不堪一击的少女竟是【青帝星】的领袖:派蒙。
法尔科坐到床上,让派蒙依偎在自己怀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递给她,“来,吃了它。”
在看到那颗药丸后,派蒙的眼中渐渐泛起些许光芒,但这并不是望见救命稻草的兴奋,而是悲伤无奈的失落,“你……又去【赤帝星】了?”
见瞒不住派蒙,法尔科也索性大方承认,“不这样,你哪有药吃,不吃药,你怎么活得下去?”
“用无辜灵魂炼出的药丸,我不能吃……”派蒙将法尔科的手推了回去。
“你过去不是一直都在吃的嘛?再说他们哪里无辜了?!【赤帝星】的人……都得死!”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过去的我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再吃,否则只会加深自己的罪孽……”
“嘁,肯定又是‘奥尔·艾吉’对你说了什么吧?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不要怪他,他没有错,他只是忠实地回应我们的愿望。到头来……是我们的贪婪导致了这一切,是我们……自己毁了自己……”
“这种说法我不认可!”法尔科勃然大怒,“明明是巴萨克里恩先发动进攻的!你们是为了自卫!”
“就算如此,父亲也不该许愿建造出那种【终极兵器】……”派蒙一回想起前任领袖义愤填膺地要“奥尔·艾吉”为自己创造出最强武器时的模样,心中的悔恨之情便满溢而出,“到头来……反而让巴萨克里恩也获得了同等力量。”
“如果当时是先帝先开火的话……”法尔科咬牙切齿。
“那今天变成这副惨状的就是【赤帝星】了……”派蒙忧伤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所以根本没必要对那种星球仁慈,他们那种人渣就应该全被杀光!”
“冤冤相报何时了……”派蒙喃喃自语道。
“消灭邪恶的根源就了结了!”法尔科鼓励道,“现在也不晚,我来帮你启动【终极兵器】,只要我们联合发射,肯定有一颗星球的攻击能够命中【赤帝星】!”
“但另一颗星球,不……是会有两颗星球同时毁灭。”派蒙茫然地看着深陷于杀戮中的法尔科,简直就像在看着某个陌生人,“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是我们只能这样做了啊!”法尔科激动地说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巴萨克里恩又开发了新的兵器,是台可以变成飞龙的机器人,我已经向‘奥尔·艾吉’提出申请,要他也给我制造台相同的兵器,等下次见面,我一定可以……”
“法尔科……”
派蒙的凝噎声让自言自语的法尔科下意识地合上嘴巴,转而露出惭愧的表情。
“对不起……”
“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幅模样……”派蒙轻抚着法尔科那满是尘土的脸,“我的爱人……你曾经是那么温柔,你说过要造福所有世界,你要成为最贤明的君主,可如今……为什么我只能看到一个被复仇裹挟了灵魂的魔鬼……?”
“因为这就是现实。”法尔科的语气里仍夹杂着愤恨与不甘,“温柔不能救人,只有战斗才能守护挚爱。”
“这颗星球的惨剧还不足以向你证明这种想法是何等荒谬吗?”派蒙泪眼朦胧地说道。
“那你倒是跟我走啊……”法尔科松开派蒙,起身背对着她幽幽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跟我到【白帝星】生活,先让【青帝星】的【终极兵器】启动吸引巴萨克里恩的注意,然后再启动我们【白帝星】的【终极兵器】……”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派蒙垂着头,“你这样等同于让我亲手毁了自己的母星,杀光自己的人民,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将是比巴萨克里恩还要残忍冷血的暴君。我……不想,也不能做那种君主……”
“那你就甘愿死吗?”法尔科转向派蒙质问道。
“坚守自己的理念,死又何妨?”派蒙坚定地答道。
“那我呢?!”法尔科的追问令派蒙愣住,“我们的承诺,我们的幸福呢?”
“……对不起。”
看着派蒙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法尔科也瞬间心软下来,内疚地说道:“是我不好,不该逼你……”
两人均没有勇气直视对方,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就算……”仍不死心的法尔科再次开口,“就算你死了,战争也不会结束,巴萨克里恩一定会想办法毁灭我们【白帝星】,要是结局真变成这样,那我……我和父王就会成为千古罪人,我……不想变成这样。”
“这是诅咒……”
“我们可以把诅咒变成机会!”
“不,我说的不是这场战争,而是‘奥尔·艾吉’,他……是我们的诅咒。”
“诶……?”这是法尔科从没想过的角度,毕竟那是一个能够实现所有心愿的伟大天神,怎么会是诅咒?
“他不断扩大我们的欲望,蚕食我们的理智,却无法刹住滚向悬崖的车轮。”派蒙感慨地说道,“你是否想过……为什么他无法实现复苏我们星球的愿望,又为什么他做不到让世界和平?”
“他说过,那样会修改时空因果,而且要操控人类的意志,问我们能不能接受未知的新局面,新世界,这样的风险实在是……”
“没有人能接受。”派蒙替法尔科道出了答案,“所以……他撑大了我们的欲望,却又用恐惧和未知淹没了我们的勇气与理智。”
“你想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不……一切……”派蒙的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正在制造能毁灭一切的邪魔,而不是赐予世界和平的天神……”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我们都只是……缺乏勇气和理智罢了。”派蒙捏紧拳头,“总有一天……我们必须……下定决心……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