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望着那散发出诡秘气场的撒达,格温德琳顿时重振精神,警惕地瞪着他,除此之外,其余英雄们也纷纷聚拢过来准备随时可以援助格温德琳。

毕竟尽管在刚才的战役中,撒达的力量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英雄们可一点也没忘记他原本的出身正是最强的【邪神】。

“别那么紧张嘛。”撒达倒是显得尤为从容,“奥尔·艾吉如今所在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任何‘活’着的存在都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那你的意思是只有灵魂能去那里咯?”普露托问道。

“冥界的事我熟!”樱跳了出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呵呵,要真有那么单纯就好了。”撒达扭头看向因格里斯,“作为【铁律】的化身,你应该清楚超脱三界的意义……”

“没有【自我】,没有【意识】,甚至都不能说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因格里斯也只能隐约感觉到某种超出了万物法则之上、无法言喻的世界。

不过这番话在终于缓过神来的诺雅耳中显得尤其刺耳,对于刚刚失去一位挚友,双眼湿红的她而言,和平的世界无法抚慰她内心的悲伤,奥尔·艾吉这未散的阴霾更是令她获得了再次起身的勇气,“小皮……似乎是提到过一个类似的地方,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怎么去。”

“你有办法抵达那里吗?”赛昂谨慎地问道。

“有是有,只不过光去那可不够,想真正彻底消灭奥尔·艾吉,还需要得到他的认可,至于我嘛……”撒达摊手,“可惜,我并非他看上的那个人。”

“他是谁?”珐利问道。

“无名无我无魂的存在。”

这番描述弄得众人一头雾水,可格温德琳仔细一想却也颇有几分道理,毕竟那个世界要真如撒达所说的那样,的确不是生命体能够存活的地方,只不过她还是发现了某个漏洞——

“如果那个世界真像你说的那么奇怪,那为什么奥尔·艾吉可以去?他去那里后变成什么样了?”

“关键是:信念。”撒达的这个回答令F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足够强大的信念能够驱使你的本能抵达他的所在之处,这样哪怕是没有肉体与魂魄自我,至少光靠着最为原始的信息量,还是有可能重构出一个独立的存在,当然这可能性嘛……”

“听你在这啰嗦了这么一大堆,结果你还是拿不出什么办法。”希昙质疑道,“要我说你才是那个最后的【邪神】,只要消灭你,世界就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别那么冲动。”杰德蒙特劝道,“虽然撒达的身份是【邪神】,但他现在的确没有想与我们发生冲突的意志,欧西里斯的神眼不会看错的。”

“可是我们连他说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奥尔·艾吉是否还活着的事都不确定……”薇同样选择站在希昙这边,只是她在希昙与杰德蒙特之间充当了一个缓冲,并不谋求真的在这里与撒达开战。

“你打算怎么办?”伊奇博德问格温德琳道。

“……我想去。”

听到这回答的伊奇博德与梅兹德勒不约而同地扬起嘴角。

然而最为兴奋的是撒达,他鲜有地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这才不枉我的一番运筹。”

“运筹?”光追问。

“该说是固有的套路呢,还是说这就是生命的本质……”撒达再度卖弄起他那番玄乎的理论,“想去到那个世界,光靠格温德琳有强烈的意志还不够,她可以是我们的代表,但她同样需要全部生命的力量。”

“要怎么做?”赛昂问道。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撒达重新将目光放回格温德琳身上,“‘杀’了她!”

一小时后——

经过一番准备,【暗·德雷斯】与【古戈尔】并肩悬浮在辽阔的宇宙空间中,“英雄军”舰队则聚集在“数域”的近地轨道上,数量惊人的英雄们光是按照商议好的阵列分布便排满了整个“数域”的天空与大地,这世上的所有生命放眼望去,均是蓄势待发的英雄背影,甚至于他们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员。

至于“杀”死格温德琳的办法,说来其实也简单,那就是所有人将自己的意志注入能量,再讲这股能量转化为攻击射向远处的格温德琳。

换做平常的情况,这种作法几乎接近于幻想,且不说危险度极高,光是试图实施就需要花费大量的准备功夫,然而如今的“英雄军”豪杰齐聚,普天之下没有他们团结一心后仍做不到的事。

而接受了能量照射的格温德琳则使用强化后的【古戈尔】在时空结构中直接凿开一个通往那神秘世界的孔洞,这个洞将超越认知,而且洞开启后世界的命运也将陷入未知。

按常理而言,英雄们必定不会实施这种看似风险极高的作战,可就在他们犹豫的前十分钟里,好不容易修复的时空又一次出现裂缝,并且到处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高能反应,这是所有世界正在朝“数域”坍缩,而“数域”也即将因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而崩坏的前兆,在这种局势下,“英雄军”,不,生命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准备好了吗?”撒达问格温德琳道。

格温德琳深吸口气,她凝视着前方那布满裂缝的世界,用手盖住胸前的“英雄之心”,点了下头。

“不过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格温德琳扭头看向左侧的屏幕。

“问吧,这恐怕会是我俩最后的交谈了。但凡我所知道的,会通通告诉你。”

“你从一开始就是认定我能给消灭奥尔·艾吉,所以才在那时救了我吗?”

“……”

“你可不能说不知道吧?”

“其实……”撒达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惆怅与遗憾,“哪有什么‘认定’的事呢?”

“你不是一向很臭屁,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吗?”

“我以为我知道,但其实我控制不了。”撒达感慨道,“一开始知道世界的真相时,我拼命寻找着奥尔·艾吉的下落,因为我认为他将是能实现我心愿的唯一伙伴,然而当我终于发现他的下落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一厢情愿,为此甚至牺牲了不少一路上结识的伙伴,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所以我想,哪怕是为了‘希望’,我也还是要做些什么。就在那时,我想到了老对手……”

格温德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屏住呼吸。

“你的母亲,米蕊丝尔。”撒达微笑道,“那真是个神奇的女人,她不喜欢我,我却挺喜欢她的,不对,应该说是欣赏,甚至有些好奇,为什么她能够凭借一个人类之躯来跟【邪神】对抗呢?到底为什么她要这么努力?明明这既不是她的使命,也不是她能做到的事,就算说是所谓的‘正义感’,也实在是超乎常理了吧?后来当她为了拯救伊奇博德而付出生命时,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她就是那样的人。”格温德琳怀念地笑道,尽管如今身旁已没有母亲的臂弯,但她仍旧可以从胸前的徽章上感受到那股热血。

“我救不了她,但她并非一无所有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还有你。”撒达酱期望的目光投向格温德琳,“所以并不是因为我知道你能成功,而是我想相信你罢了。”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让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代价,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自由。”

“你已经是最强的【邪神】了,这还不够自由吗?”

“或许正因为是【邪神】所以不自由呢?”撒达神秘地笑着反问道,“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也想像米蕊丝尔·维斯登那样活着,死也没关系,只要能够真正地……自由地活着……”

“那如果我们这次赢了,你的愿望能实现?”

“是‘我们’都能。”

“那要是失败了?”

“或许也能呢?”

直到这最后一刻,撒达的答案依旧是那么模棱两可,不过格温德琳对此也早已习惯了,不如说她已经不在意那所谓的“真相”了,因为她感受到了撒达的真诚,此时此刻,这个人真的如实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我就回应你的这份信任与期待,帮助大家获得真正的自由吧!”格温德琳自信地保证道。

“这也是为了你自己。”

“是为了所有生命!”格温德琳面向前方,皱紧眉头。

撒达会心一笑,将自身分解融入【暗·德雷斯】,紧接着【暗·德雷斯】分离变形为各种装甲套件,组合在【古戈尔】全身上下,并在其背后展开一个巨大的光环,这个光环从“数域”的角度来看,如同一道通往未来的圆形大门,而想开启这扇大门,则需要所有生命的共同意志。

“一起出击吧,各位!”随着格温德琳一声令下,生命们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射向光环,而与能量一同注入其中的,还有他们对于格温德琳的爱、期盼、信赖、关怀等等——

“一定要回来啊,格温德琳大人!”

“现在的你,已经是个足够出色的英雄了,所以相信自己,你战无不胜!”

“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光荣,新世界,拜托你了。”

“无论何时何地,哪怕超越时空,我的心都与你在一起。”

“赢下这场战争,然后一起去实现我们的梦想吧!”

“让我好好瞧瞧你的意志吧。”

“我和哥哥大人还等着你跟赛昂的婚礼呢~别让我们失望哦!”

“格温德琳小姐,新的维斯登集团、新的世界都需要您的领导,祝您武运昌隆。”

“超越了千百年的宿命,我们一路走到今天,这份宿命的牵绊,未来也将延续下去。”

“相信你自己!”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话语、无数的思念,如今通通汇入了格温德琳的身心,接收到这一切的【古戈尔·英雄型】通体绽放出十二色光辉。

“在这光芒的尽头,既是‘无’亦是‘有’,世间万物的诞生与消亡,因果循环都来自于此,所以别被迷惑了,坚定你的存在,用‘格温德琳·维斯登’的身份去见他吧!”最后,是撒达的嘱托。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觉自己即将由内向外炸裂开来的格温德琳强忍痛苦,用极致的勇气与意志,以双手撕开时空界限,将前所未有的光芒带给了整个世界,而她随即也被光芒所吞没,失去了意识。

就在格温德琳神魂游离,似乎要崩解之际,一股从周围汇聚而来的力量助她稳定住了身心,并发出了熟悉且温暖的声音。

“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格温德琳就像是找到了某个信标一样,将手伸向声源并大喊——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