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日子似乎如同往常一样，其实完全不一样了。
你所在的教室比我的班级低两层楼，不管是打水还是干什么，我们不会偶遇的。
自从我住到姑姑家后，与你回家的方向也不同了，更不会一起回家了。
今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恐怕是必然。
当然我可以去找你，不过见到你之后又要说点什么？
说什么都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
正如你期望我在新的环境里好好发展一样，你的周边也产生了新的环境吧。
我无法介入的环境。
就算偶然遇见，也只是表面上的寒暄几句。
咫尺天涯。
每周六我还是会去那家网吧，一直没看到你。这是当然的吧，就像我们刚成为恋人那段时间你的朋友们看不见你一样。
有时我在网吧能看见你的那些朋友。只要我不去故意吸引他们的注意，全神贯注于游戏的人是不会注意到我来了的。
想玩，就在角落里玩一会儿，不想玩就直接走掉。
上课呢，照样是不听讲的。
不过是和最开始一样的不听讲。
不听讲，上课时间自己支配，开始复习从高二开学以来的所有课程。
也许是预习？
当我觉得掌握得差不多的时候，期中考试也到来了。
一百零一
考两天，考完还要上课，干嘛不放在周四周五考，考完直接休息？
考完试的第二天，各科老师卷子还被来得及批改完，就开始讲昨天考的卷子了。
化学课上，老师讲解卷子上出现的一道题。
甲烷和三氧化二锰反应，还原产物是四氧化三锰，氧化产物是二氧化碳，此方程式的配平。
一道经典的氧化还原反应的配平题目。
碳原子从-4价升至 4价，锰呢？
老师用了两种方法来叙述锰化合价的升降。
一种是认为一个四氧化三锰分子中含有两个三价锰离子和一个二价锰离子。
另一种是把还原产物中所有的锰都当做三分之八价来算。
这对于我来说很好懂，但是看看四周，讲台下面全是迷茫的眼神。
讲了足足有十分钟，老师也放弃了，说：“你们回去自己好好想想，这题下次再说。”
一百零二
下午自习课时，同桌指着那道配平题问我：“上午讲的这道题你听懂了吗？”
我问：“你也不会？”
同桌点点头。
我说：“我教你一招吧，我自己独创的。”
听到这句话，前面的双胞胎姐妹也转过来了。
我举起的笔停住了，看着她们，心想转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们不好意思了，又想转回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别，一起来听吧。”
“甲烷中含有氢元素，而这两个产物中没有氢元素，所以认为甲烷被氧化后还有另一个产物是水，到这里懂吗？”
“嗯。”
“我们设三氧化二锰前面的系数是x，甲烷前面的系数是y。那么根据原子守恒，为了保持两边锰平衡，四氧化三锰的系数是三分之二x，明白？”
“……嗯。”
“同样，为了保持碳和氢的平衡，二氧化碳和水的系数分别是y和2y。”
“是。”
“然后根据氧的平衡列方程，用系数乘以分子中氧原子的个数，使左右相加后相等。有：”
“取最简正整数。令x为12，y为1，代回我们设的系数里面。就有：12个三氧化二锰分子和1个甲烷分子反应生成8个四氧化三锰分子和1个二氧化碳分子还有2个水分子。结束。”
姐姐和妹妹马上转回去在草稿纸上试验。
同桌也在写些什么。
过了一小会，同桌抬起头，问，那化合价呢？
“题目已经做出来了，何必再去在意化合价呢？”
一百零三
“这么神奇的做法，就此埋没了可惜了。”半晌，同桌和我说。
嗯？什么意思？
“我想把这个方法介绍给全班都知道，你愿意吗？”
“你怎么这样啊？”姐姐说。
“就是啊。”妹妹说。
双胞胎姐妹又转过来了。
“这是人家自己想出来的。”“干嘛非得和别人说啊。”姐姐和妹妹替我说话。
“但是她现在不就告诉我们了吗？我只是问她愿不愿意继续推广而已。”
双胞胎让同桌这句话说得没话说，只得看着我。
“你难道是想现在把这道题讲给同学们听？”
“不好吗？或者你讲也好，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我下课先和老师说说看吧，这方法还要多推敲推敲。”
妹妹问：“这样真的好吗？我们，乃至班上的其他同学，其实可以算作竞争对手吧。”
姐姐说：“虽然已经听过你这个方法的我们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也没有资格阻止你。”
竞争对手吗？高考是一个省几十万人的竞争吧，相比起来，这个教室里几十个人的竞争又算什么呢？
而且说实话，我并没有把班上的同学当做竞争对手啊。
一百零四
当我把这个方法告诉老师的时候，老师对我说谢谢。
“那反应物有三个的时候呢？离子方程式呢？”
“应该都可以，三个反应物就设三个未知量解方程组好了。”
“所以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嗯，谢谢。”
我还是第一次被老师致谢。
上课时，老师把这个方法说了一遍，听明白的人多一些了。
期间双胞胎又回头一次。
讲完后，老师多次强调使用此方法要验证，并说，这个方法是我想出来的。
同学们都往我这儿看。
我笑着，脸热热的。什么叫助人为乐啊，并不是把帮助别人当做乐趣，帮助别人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啊。
后来渐渐的，也有些人来向我请教题目了。
来者不拒。
一百零五
期中，我第一，同桌第五。
我问他，你分班考试的时候不是第一吗？
他说，哎呀，那次只是发挥的好而已。
双胞胎姐妹都是二十多名，不上不下。
那天晚课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轻呼。
妹妹犯困，往左倒，把自己摞在左手边窗台上的书推了几本下去。妹妹也直接惊醒，清醒地再不会睡着了。
晚课结束，六点半，放学。十一月底，天早就黑了。我和同桌陪着两姐妹下去找书。
在我们窗户下方是一片灌木丛。
风大，天又冷。同桌说，我进去找找吧，你们别来，会刮破手的。
没想到同桌还挺绅士的嘛。
我们三人在外围找起来。妹妹自己找到一本，我和姐姐一无所获。同桌拿着三本书出来递给妹妹。
妹妹说，还少一本。
同桌准备返身回去找，我指着二楼说，会不会是在那儿。
二楼的窗沿下面有凸出来的一块地方，目测有两本书的宽度。
同桌说，我去看看。
我喊住他，问他去哪里？就这么直接进别人教室好吗？
他说：“怕什么。”
等到我们在下面看见灯光从二楼那间教室透出来，妹妹吃吃地笑了。
姐姐也笑了。
我问她们笑什么。
这时同桌探出头来，看了看，告诉我们没找到书。
我们答应：“哦。”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妹妹问我：“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姐姐附和：“是啊是啊。”
可爱？有吗？
姐姐妹妹还都这么觉得？
还有，姐妹俩对他人的看法都一样的话，喜欢上同一个人怎么办呀？
啊，我也真够八卦的。
一百零六
我们四人在灌木丛中又翻找了一番，最后作罢。
离开学校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询问了门卫爷爷。
结果竟然在。
其中一本掉在了灌木丛外面，被巡逻的门卫捡走了。
我们忙活了半天，最后竟是这种结果。
是这种“就是这样而已”的感觉呢。
怀抱这种感觉，我们在校门口分别了。
一百零七
进入冬季。
某个周六，如往常一样在那家网吧巡视的我意外地看见了你。
当我走近时，你的朋友中有眼尖的先叫出来：“你来得真巧，维维今天也来了，你们不会是约好的吧。”
你抬起头，想说什么又没说，低下头继续玩。
你的朋友中有人和我打招呼，并说：“下一局吧，现在正好五个人了，这局赢不了了。”
说罢他退出了游戏。
你没吭声，默默地把他的英雄拖过来双控。
又守住了一波进攻。
他说：“退了呗，没意义。”
你不吱声。
他催促你几次无果后，动手按Alt F4把你的游戏强退了。
愤怒的你直接给了他肚子一拳。
你大喊道：“能翻盘的！”
你的朋友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你吓坏了，赶忙扶住他，陪笑道：“没事吧？还好吧？”
他蹲了好一会儿，突然还了你一拳，打在肩膀上。
“好个屁，干嘛打这么狠？”
你揉了揉肩膀，嘿嘿嘿的笑了。
你朋友又问：“真能翻盘？”
“真能翻盘。”你和我异口同声道。
你看着我。
你没有变啊。
一百零八
那天下午，我们像以往一样尽情喧嚣。
晚上分别的时候，你问我，去不去你家坐坐。
我说好。
天已经黑了，我们慢慢走，走过一盏又一盏霓虹。
路上我先发问了：“今天你怎么没有陪你女朋友？”
“她准备明年出国，去加拿大。下学期要去北京上学了，今天她家人陪她去北京参加考试，走个过场。”
“她家很有钱？”
“算是吧。”
“嗯哼……”
“……”
“你还在原来的地方住？”
“是啊，怎么了？”
“听说你父母离婚了。”
“……我爸搬走了，我和我妈一起住。”
“那‘考上二本，你爸给你找个工作’这个约定还在吗？”
“还在。”
“你怎么把我QQ拉黑了？”
“……不光是你，我现在的QQ好友只剩我亲戚和她了，其他的都拉黑了。”苦笑。“我再给你一个电话号码吧，她也帮我把手机号码换了，以前的那个都停机了吧。”
我们重新交换了电话号码。但是经过实践验证，从那时起，你给我的任何号码就没有能使用超过一个月的。
“你又是为什么跑到那家网吧去的呢？不会是每周末都去吧。”
“没有，就是突然想玩了而已。”我撒谎了。
“你姑姑一家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嗯，很好。”
“你知道吗？你给我们原来的班级争脸了，现在年级里有很多你的传说。”
“是吗？我都不知道。”
“什么‘被老师批评还有说有笑’、‘以睡姿学习可以深入浅出’还有‘不仅理科无敌还是个诗人’之类的。反正就是说你很厉害很神，原来我认识的是这么一位大人物啊。”
“哈哈哈，哪儿有啊。”
一百零九
你为什么想着带我去你家看看呢？
也许是因为很久之前我提过这样的要求。
现在的你没有了那时的枷锁，觉得也许可以带我去看看了？
不得而知。
上楼梯前，我问你：“你妈见过你女朋友吗？”
“见过。”
“……”
那你母亲看到我该怎么想？
果不其然。
“回来……了？”
看吧看吧，你母亲头上全是问号。
“这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我请她来教我的。”
“呃……阿姨好。”
你母亲露出欣慰的表情：“真的啊？”
“那还有假？”
“快进来吧。”
我怀着一丝愧疚的心情进了你的家，原来这就是你的家啊。
普通的二室一厅。
我们进了你的房间。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怎么感觉我像是小三呢。
“把书拿出来吧。”
“拿什么书？”
“刚刚不是说要我教你学习吗？你可真能扯，现在要是不学习不就是在骗阿姨吗？”
“看书？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学习了。”
你怎么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虽然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
我看到你桌子上的习题册，是学校发的习题册，翻了翻，几乎都是空白。
“来吧，我给你讲课。”
我随手拿起一本生物，开始从孟德尔讲起。
你听得倒是很认真。
讲完第一章。翻到后面，看到减数分裂，吓了一跳，掩饰道：“把第一章的题目做了吧。”
你在做题的时候，阿姨探头进来说：“你看看你，坐得东倒西歪的。再看看人家，这么文静，人家教养多好。把橘子给人家拿几个啊。”
“啊哈哈……我去拿。”你笑笑。
“还有，这么晚了，不送人家回家吗？我先睡觉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九点钟。
“我妈身体不好，要早睡。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今天住原来的家，自己走回去就行。”
“？原来的家？”
我把和姑姑有关每周六的约定告诉了你。
你说：“我刚刚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不知道奇怪在哪儿。我说怎么你这么晚不回家也不见你姑姑打电话过来。我说，你怎么想的，就在你姑姑家住着呗，为什么每个礼拜特意回家一趟？今天要不要就在我家住下，总比一个人呆在冷清的家里好吧？”
“！”
“你睡床，我睡沙发。”
傻瓜，问我为什么周六回家住？还不是为了能有更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虽然这个行为在你有了女朋友，并且不怎么去那家网吧的现在没多大意义，但是今天我们的相遇不就是这个行为产生的结果吗？问我要不要今晚住下来？能延长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那自然是——
“好。”
一百一十
“看电视吗？”
你又说：“我想起来了，你不怎么看电视对不对？”
“也许吧。”
“这里还有VCD，名侦探柯南，估计你也不爱看。”
柯南吗？
小学的时候，班级举行交换书的活动。每人拿一本课外书出来放在一起，再拿另一本回去。等有人看完了，再互相交换，这样就可以达到增进阅读拓展知识的效果。
想法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就很难了。
有的书很有意思，有的书很无趣。有人看书快，有人看书慢，甚至还有不看书的——有时间去看课外书还不如去玩，那时候大部分孩子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拜之所赐，我拿到一本以柯南为主角的书。名侦探柯南小说版？记不大清了，说不定那本书不是正版。
后来，上初一的时候，我捡到一本《名侦探柯南》。漫画，没有封面，只有内页。我也是翻了一遍之后才知道这是柯南。可能是封面和内页间的胶水失效了吧，这也可能就是它被误弃的原因。我不愿认为书是被抛弃的。
那本漫画我看了好几遍，很有意思。但是令我觉得难受的是最后一个事件的解在下一册上。虽然我做出了很多假想，但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最后我把那本漫画收进我的抽屉里去了。
一个星期后，放学回家，我看到父亲憋着怒气坐在客厅里。我战战兢兢的换鞋，走进去。
“你过来。”父亲招我过去。“坐这。”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
“这本书是怎么回事？”父亲把那本漫画摔在桌子上。
“放学路上……捡的。”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礼拜。”
父亲的脸色有些缓和：“记住，像这样的书下次不要捡回来。”
当时很侥幸，觉得逃过一劫。
但是，像这样的书又是哪样的书呢？
一百一十一
“柯南吗？我要看。”
“这边是连续剧，那是剧场版。看哪一个？”
“嗯……剧场版吧。声音开小一点，我听得见的。”
“嗯，哪个剧场版？”
“……通往天国的倒计时。”十部剧场版中名字最吸引我的。
看完了，我的心也随着步美的心跳起来了。
“不行，我得回去，你妈妈要是知道我在这儿住了一晚她该怎么想？”
你认真地看着我：“好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换鞋走出家门的时候，你母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穿着随便的居家衣服，外面披着一件大衣。
“要走啦？”
“妈，你还没睡？”
“阿姨，打扰您睡觉了。其实不用送的，天很冷，会冻着的。”
“好孩子，”你母亲转向你：“一定把人家安全送到家，听见没？”
你答应了一声。
一百一十二
“幸亏没有住在你家。”从你家出来，我说。
你笑了笑，问：“冷吗？”
“还好。”
“天这么冷，就别跑来跑去的了。”
“好。”我口头上答应了。
夜深了，水泥路面在街道旁路灯的映照下染上一层昏黄。为了抵抗寒冷，我们小跑起来，跑到喘气时就停下来慢走。呼出的蒸汽亦被染上橙色，旋即随风飘散。
“怎么了，突然摇头干什么？”你忽然问到。
“嗯……哈哈哈……”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正在摇头。
“为什么又突然笑了？”
“呃……听我说完不许笑。”
“好的，你说。”
“刚刚吐气的时候觉得橘黄色的蒸汽挺朦胧的，突然想起光的折射和丁达尔效应，觉得这些东西窜入脑海真不是时候破坏气氛，就想甩甩头把它们甩掉。”
你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会这么想，啊哈哈哈……”
“喂，说好的不笑的……”
一百一十三
多年以后的一个朋友问我：“你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回答说：“有。”
她又问：“那你应该知道，当那种情感迸发而出的时候，是理智能抑制的住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这么可悲呢？”
她说：“不会吧……”
我低落的说：“是的，我抑制住了。”
那天晚上，若是我请求你留下来的话，你大概是不会拒绝的。我是多么得渴望和你多呆一阵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回到一年前。就在一年前的同一个地方，我们还那么亲近。但我们再回不去了。
最后，我只说出了能否再去你家看《柯南》的请求。你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为什么呢？你就不怕你女朋友撞见吗？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没关系呢？
一百一十四
学校要我们带户口本去，说是检查学籍。
呈打开状态交上去，被周围人看到了。
妹妹眉飞色舞地说：“你是户主？这么厉害！”
相反，同桌一脸严肃的样子，大概他想到了些什么。
妹妹后知后觉，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一百一十五
那个学期的余下部分，每周会去你家一次，打着教你功课的旗号看《柯南》剧场版，也确实有在教你学习。
期末考试那天，一场考试前，我看到你女朋友出现在我的考场的窗外。她瞧着我。我也瞧着她。
好像她就是来找我的，我走到走廊上。她对我说：“你好，我是维维的女朋友。”
“我知道，什么事？”
“没其他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是维维的女朋友。”
“哦，那我也说一句，我只是维维玩游戏的伙伴。”
你的女朋友不甘心的瞪着我。
同桌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了我的身后。
姐妹俩也从教室里走出，站在我的旁边，妹妹搀上我的右臂。
教室里的同学也陆续站起来，一个，两个，没有人说话，沉默着看着窗外的我们。渐渐的，大家都站起来了。
是啊，既然是按照成绩排序的第一考场，里面自然都是重点班，也就是我的同学啊！
你的女朋友眼神有些躲闪，显现出畏惧的神色。最后，愤恨的看了我一眼，快步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却感到双腿无力，倚住了在旁边的妹妹。妹妹带着一丝慌乱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回去准备考试吧。”
进教室时，教室里的同学都坐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百一十六
这场考试中我的感觉并不好。
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于考卷之上，总想着你还有刚刚和你女朋友的对话。解题速度很慢，五脏六腑都觉得难受，最后的几道题目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得出答案的，只知道好不容易把题目都做完了。
结果不出意外，考砸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这次完蛋了，考砸了！”
坐在斜后方的同学本来是一幅无精打采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后身子向前探，问我：“能考多少分？”
“大概540分吧。”
“我的天，这完了，根本不能比。人家考砸了都能考540，我考得好的时候都没上过540分呢！”他苦笑着对周围同学说。
一百一十七
考完试并不放学，还要上晚课和晚自习。
同桌的神色有点严肃。
同桌传来一张字条。
“你不属于这里。”
“什么意思？”
“从你的成绩看，你应该是那些重点学校的学生。”
“哈哈，是吗？也许？”
“你考砸了都能考出别人考不出来的成绩。”
“你不会也考砸了吧？”
“没有，这次可能比你分高。”
“这不是好事吗？”
“不，我正常发挥和你考砸了一个分数，算是好事吗？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天分有目共睹；你的分数难以企及；你的解题思路理科思维他人难以想象；你看过很多书；你会写诗会写文章，你那篇你用哭腔朗读的有关柏杨的作文感动了我们所有人；从学校为了应付教育局偶尔上的几堂政史地来看，你的历史和地理说不定比大部分文科班的同学还要好；你还说过你在学钢琴；那次我们在信息技术课上玩DotA的时候你在旁边的发言真是让我吃了一惊……种种，都在说明你聪明绝顶你的天赋异禀。上次检查学籍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户口本，你是户主，对吧？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也很辛苦啊。这种状态下的你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了，要是去了重点高中，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这一段话我看了许久，我并不认同同桌说的话，不管是去重点，还是很辛苦什么的。只不过从纸条上棱角分明的文字中传来的一片赤子心，让我不由得重视起来。
我回忆起两年来的经历：自从我父母死后，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就算家里没有发生变故，处于高压下的我也未必能考上重点……不，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不是曾经认为我不属于这里吗？那样不就是说明我有考上更好的高中的自信吗？现在的我在这里如此安逸如同井底之蛙丧失了斗志！更可怕的是如果同桌不提醒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不，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过去那么心高气傲，能够接纳的东西变多了，所以也没觉得环境差到哪里去。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很糟糕的一点，我很久没看书了，眼界也在逐渐缩小……不过，生命中却多了其他色彩：不住进姑姑家我也就不会学弹钢琴；不遇见你我也就不会学DotA；不去你家做客就不会再次看到被我遗忘的柯南；不在这所学校就不会遇见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不走出家门也就不会见到不同的人和物，包括这座城市的另一面——萧瑟的除夕夜……所有这些，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呢？
然后我再一次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性，我得到的和我失去的一样少，或者说，一样轻。
一百一十八
不，不是得到失去一样多，而是一样轻。不是举重若轻那种轻，而是风轻云淡那种轻。
对于我来说，似乎所有经历过的事物只是经历过的事物，它们应当发生而已。扔在记忆一隅，既不想起也不忘记，只是偶尔像翻旧相册一样看看并长叹一声。
我能够成为我，也是由我一直以来的记忆决定的，而不是其他。如果记忆发生了变化，我也不会再是我这个人。所以，对于记忆，虽然觉得很宝贵，但是不同的记忆并没有高低之分，如同一阵风，撩起我的衣角，从这边刮到那边去了。
真正的异常性这才显现出来。想到这里才想到，一般人计较得失的时候，那才叫真正的计较得失，比如失去的是父母的爱，得到的是更大的空间和自由。但我完全没有想到这边，反而纠结于回忆——没心没肺？也许吧。
也许不单单只是没心没肺。
一百一十九
在接到纸条后，沉思了很久。坐在窗边，习惯在思索的时候望向窗外，不管是做题还是想你的时候。漂亮的火烧云已经被灰色夜幕取代，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今晚是阴天吗？还是星星发出的光被遮住了呢？
说老实话，同桌并不是不负责任地说出这些话，所以我其实挺感激的。但是另一方面，从以前我就觉得，他管得好宽啊。说实话，现在我还能忍受，但他已经处在不能再进一步的悬崖边缘了。
我在读史铁生的时候，很佩服这个人。因为我觉得他并没有像常人一样，把自己的伤口隐藏起来，希望别人看到完美的自己；反而是将他的伤口暴露出来，让别人看见在那上面绽放的花朵。但是，我的花朵还未凝练出来，甚至是不是花还不知道，我还不希望由别人来翻动花根部的土壤。所以我很不客气地回复：
“那又怎样？”
“记得上星期午休时休克的那名同学吗？很勤奋对吧，虽然了解不多，但能看到的是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他很不起眼，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学习的时候也只是和有限的几个人聊会儿天，完全没有特点，可以说是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读书上。即使是这样，他也仅仅是刚刚够格进入这个重点班而已。知道接下来还是要重新分班的吧，考得不好的人将出去，其他班级表现优秀的人将进来。对于类似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很有可能在下一次考试的时候就从这个班级脱落，那时候他将怎么办？我不忍设想。不过，这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事吧。你考砸了的成绩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的担忧放到你身上真是杞人忧天啊。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上天的不公平，有天赋就是有天赋啊。但是，你可以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去到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却满足于现在的这个环境，满足于做小池塘里的大鱼！再看看周围的其他人，多少是努力却看不到成绩的？对于他们的努力，你没有一点感想吗？你知道不负责任的‘考砸了540’这句话会令多少人绝望吗？”
一百二十
看到这些，之前那份焦躁消失了。也许你是对的，也认真地在为我考虑。但是我在想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努力学习？因为别人都在努力所以我要努力？还是因为我比别人会学习一点所以要努力学习？
我既没有需要我去报答养育之恩的人，也没有与之共勉为其奋斗的人。因为一直按照别人的期望生活，我也没有什远大的理想，或者说梦想，或者说愿望什么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握不住的这双手，什么都装不进的这颗心。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去，不，值得去努力吗？
一百二十一
沉重，沉重的半晌喘不过气来。
没有意识到放学铃声响起，也没意识到姐妹俩的靠近。
“嘿，发什么呆呢？”妹妹问。
“你们为什么而学习呢？”我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虚弱到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了。
“怎么了，怎么问这个问题？怪怪的。因为我们现在能够做好的事情只有这个啊。你又是为什么在学习呢？啊，可不要拿像以往一样‘我没有在用功’这样的话来哄我们啊。”
“……我平常是这么说的吗？也对啊，我也是因为能学好才学的吧。用功也确实说不上吧。”
“……你这是在炫耀吗？你好可恨啊。我们这么辛苦的时候你这么轻松，真的好吗？”妹妹作势欲锤我，我下意识躲避。但是内心还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我很轻松而别人很辛苦吗？真的吗？
自己很辛苦而别人很轻松幸福，是不是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呢？
一百二十二
意外的，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我看你刚刚怅然若失的，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能帮到忙就好了呢。
“你好像有一些误解。妹妹说的‘现在能做好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学好所以去学，是因为我们只能学习所以去学。我们是双胞胎，意味着我们的父母承受着双份的压力。我们又不能替父母减轻负担，只好努力学习以期望能给父母些许慰藉。我们不似你一样聪慧，努力了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呢。
“另外，我是做姐姐的，我如果不加把劲的话，妹妹很可能也就放弃了。‘啊，反正我做到了和姐姐一样，够了’什么的，那才是真的够了呢。”姐姐笑着，用轻松的语气对我说。
我的心却再次沉重起来。
我擅长学习所以学习，而她们虽然不擅长但是只有去学习。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我是多么得害怕失败啊。这样下去，不管往哪个方向，一步都迈不出去，只会在原地打转。大概我已经在原地打转两年了。
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说我聪明，让我一直以为我能做到的事都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怎么可能？没有谁是天生会说话的。做太多得心应手的事，让我已经忘却是怎么学会做这些事情的了。
我终于找到被别人说“你拥有很多人不停努力也赶不上的聪明”类似的话时那份不甘心的由来了。
我在听到“我们不似你一样聪慧”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否认，否认我很聪明，但终究没说出口。
纵然童年时显得聪明是填鸭式教育的结果，但是我并不是不理解填进来的东西。也正是得益于贪婪的消化这些东西，使我的理解和学习能力相较之下要高一些，这也许就是大部分人口中的聪明吧。
但又是谁说这份聪明和努力毫无关系的？
当你们看儿童画册的时候我在看《上下五千年》；当你们嬉戏的时候我在研究电路；当你们看大风车的时候我在学习奥数……而且，在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我发现那些书架上的书快要被我读完了。
并没有谁逼迫我去阅读，仅仅是走过去，把书拿下来，翻开。
有时需要搬个凳子。
如果小学三年级时候没有像我这样一年内阅读十几部和《巴黎圣母院》同等重量级的名著的话，凭什么妄自揣测我的聪明是来源于天分而不是我的努力，并以此作为安慰自己的借口？
不过，有书看的我和一些同龄人比起来也是很幸福的吧。
但是，即使我不再妄自菲薄，我还是没有任何前进的动力。知道别人努力的理由只是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我没有类似的东西。
也许世上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会毫无迷茫地行动，即使没有动力依然前行。但是我做不到。丧失了外界给我的动力，就等于丧失了全部的动力。
说到底，什么是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行为，我不清楚。
“生来的意义，活着的意义，不去想也可以”这样的想法也存在于世上的吧，但是打心底不认同。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一百二十三
本来，人有存在的意义吗？
没有人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也就是人生来是没有意义的。
当然也有他人赋予了意义这种说法。
但是他人赋予意义的生命终究是为他人而活。
人终究是要死的，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多少生命默默无闻地逝去，令人惋惜，连来过世上的涟漪都没有留下。
再往大了说，人类总会灭亡，这种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也很美丽呀？
一百二十四
寒假里最难捱的反而是过年那几天，因为那几天无处可去。
早上去图书城看书写作业，中午对付一顿，下午去找你们玩几局DotA。因为你们起不了这么早。你来的次数不多，因为要陪女朋友嘛。代替了你的位置，导致我的DotA水平倒是越来越高了。
晚饭回来吃。偶尔回来得早，弟弟出去玩了，便拨弄几下琴键。
深夜的时候，享受属于我的宁静，看书，或者创造一些只有我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有时，会和姐姐妹妹一起出去。她们带我认识这座从出生起从未离开但我却不大认识的城市。
而过年那几天她们、他们都要走亲访友，图书城也不开门。
窝在家里连刷了好几天的题，后来发现那几天刷题的内容我变得很熟。看来题海战术还是很有效果的，不过我很少这么做。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做什么事都心血来潮并且疯狂。
好像真的是这样。
一百二十五
过年后你几乎没来一起玩过，你女朋友启程之日越来越近了。
偶然之间，无意中从你的朋友们口中听到“造人”这两个字。
造……人……
心中无名火起。
这转化为另一片战场的斗志。
我开始在游戏中选择能够冲入敌阵的力量型英雄。只要有一丝可战之机，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连我的队友都在害怕，别说敌人了。
冲锋不尽然合理，不过好在有队友们弥补。
我的DotA水平倒是越来越高了。
一百二十六
没几天，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在台上念着冗长无趣的演讲稿。
看着一张张久未谋面而有些微生的面庞，感叹着一成不变的自己。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以前，每逢开学，父母总会说：“新的学期开始了，要有些改变，不要还是……”
每逢过年，父母总会说：“新的一年，要有新的面貌，不要还是……”
每逢过生日，父母总会说：“又涨一岁了，要更加进步，不要还是……”
但是我不明白我该做些什么。
什么该改变，怎么去进步？
新的学期和过去的那一学期有什么不同，课还是一样的听，作业还是一样的做。
新年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又不会平白多出一小时来。
我生日的前一天和后一天有什么不同，怎样做才能有些许不同？
长大以后自然就知道。
长大以后再告诉你。
怎么算长大呢？我没有在期待明日的我和今日的我相比有什么变化，但是如果这件事情重复1000次……真可怕。
二年级的时候，对我说有些事等我到五六年级再告诉我。到五六年级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和我讲。
六年级的时候，对我说有些事等我到初中再告诉我。到初中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和我讲。
上初中的时候，对我说有些事等我到高中再告诉我。我已经高中了，呐，你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反正无非就是说对方、对方亲戚或者一些其他人的坏话。
一百二十七
“自从我上次说过以后，课堂纪律好了那么一些。没两个星期，又乱成一锅粥。”类似的话经常听见老师说。
不如说课堂纪律能好一个星期以上才不寻常。
指望一次训话就能改变大家一直以来的习惯，或者说风气，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课堂纪律变好另有原因。
一百二十八
大概这次并不应该习以为常但却习以为常的讲话一样没有作用吧。
我的思绪是何时飞走的呢？
好像是校长讲到“我们迎来了新的学期，大家再接再厉……”的时候吧。
啊，失敬，那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在听吗？
看来校长又在对牛……不，不能说是在对牛弹琴。对牛弹琴的前提是“牛”不通音律。
现在这种状况，恐怕，“班门弄斧”这个成语更合适。
毕竟人是只有自己想要改变才会有所改变的生物。
一百二十九
我们开始上晚自习了，放学时可以享受到春日夜晚的寒风。
某天放学，因为正在做一道题所以没有立刻收拾东西。
“你们先走吧，我把这一题做完。”这样，和周围的人打过招呼。
等我准备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关上灯，带上门，门向来不锁的。
小声的关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很清晰。使得走在我前面的一名男生回过头来。
那是我们班一名喜欢搞怪的男生，他现在离我有两个教室的距离。
他突然冲我笑笑，走进旁边没人的别班教室。
他要做什么？我快步走过去，从他刚刚进去的后门往教室里张望……人呢？
“吼……”背后传来一阵凉意。
“啊！”我被吓到了，转身朝着背后胡乱挥舞手臂，呃，我好像打到人了。
定睛一看，那名喜欢搞怪的男生在我面前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笑的原因应该是恶作剧得逞了，哭嘛，应该是痛的。
“你会武术吗？”他突然发问。
我这才发现我的双手握拳于胸前，双脚一前一后迈开，一副要打拳击的样子。
连忙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脚，否认：“没，不会。”
“骗鬼呢，你刚刚那一拳那么快那么疼，架势那么标准，学过的吧？”
“不，真没有。”
我虽然说了，但是好想他没听进去的样子。
一百三十
几天后，妹妹突然跑过来跟我说我有很多传言。
传言？我想起了上学期遇见你时你说的那些。想起书中描述传言总是部分符合事实部分夸大，这样人们才更有可能相信，原来真是这样。
“传言是不是大多和我的成绩有关系？”我回答。
“……是的没错，最近有传言说你文理双全。上次学校应付检查给理科生出的地理卷子你不是答了满分吗？地理老师为了刺激文科班的同学，把这事说出去了，现在文科生们传的很凶。”
“……至于吗，那份卷子既然是面向理科生的，必然也确实很简单，看来老师是故意隐去这一点不说喽。”
“再简单拿满分的也只有你一个呀。”
“只是理科生们对待这次考试没有那么认真吧，大家想着反正和自己无关随便填填好了。”
“算了，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新鲜出炉的关于你的传闻，说你是拥有一帮小弟的大姐头。”
我要是嘴里含着水指定能喷出来。
“这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你相信吗？你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我吗？”
“那可说不准。你太神秘了。从小长到大，不叫家长反而自己参加家长会我可就见过你一个。我能见到你的时候也只有在学校。至于你离了学校做了什么，我哪知道。”妹妹狡黠地笑着说。
我曾经向老师请求家长会不请家长。老师答应我考第一就可以，我期中考试考了第一的。
“哈哈。”我被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个传言是怎么来的？”
“首先，大家认为你会武术。”
我一下子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是那个爱搞怪的男生说的吗？”
“不是……不过说是他也没错。这个传言本来就有，他只不过确认说这个传言是真的而已。”
“本来就有？”
“是你高一时的同班同学说的。”
嗯？我高一做了什么和武术有关的事吗？
“啊！”我想起告诉过你“我学过武术”这样的话了。是你说出去的？
“想到什么了？”
“没事，你再说说，会武术和你刚才说的流言间有什么联系吗？”
“你还记得你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你是说出成绩那天？”
“对。”
一百三十一
上学期期末因为“考砸了”的原因，年级第一不是我，是班里一名有点矮胖的男生。出成绩那天，我在下楼梯的时候，看到这名男生被另一名更高更胖的男生挤在墙角。欺负人的一方我有所耳闻，非重点班的前几名，经常能进年级前三十，擅长物理，为人张扬。
被欺负的乙方怯懦的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忍受来源于强大敌人的一次次“肉弹撞击”。撞人的一方嘴里同时还说着“听说你这次考第一了？你倒是能耐了啊？”这样的话。
“你在干什么？别人考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啊！”
欺负行为停止了，他转过头来瞪着我。
我害怕极了。
“跟我走！”在所有人还没有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之前，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抓住被欺负的人的袖子往楼下跑去。
没有追兵。
我要得心脏病了。
一百三十二
“当时确实有几名目击者，说出去也不奇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如此离谱的传言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帅气吗？”
“哪里帅气了？只是在逃跑而已。”
“是这样吗？可据说是你威武不屈，救同班同学于水火之中啊。”
从别人眼里看来是这样吗？
“……就算是这样，那么那些跟着我的小弟们又怎么说？”
“有人说看到你在校外领着一群男生进了网吧，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我们学校的。”
你的朋友们？我走在前面只是因为男孩子说话有时插不上嘴，为了尽快结束这尴尬的气氛只好走快点，走进网吧就可以转换话题。当然拜此所赐，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他们说话，让我无意中听到了那“造人”两个字。
我暗自思忖，却深深感到人言可畏。
如果，我不是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高材生，没有那么神秘，这个传言会不会还是这样？
如果，我现在就读于我的成绩优势没法体现的重点高中，对于旁人而言我只是个平凡的女生而不是能帮得上忙的人，这个传言会不会变成“我是爱打架、在外和混混们鬼混、混迹于网吧的不良少女”？
同样的一件事，用两种均符合事实但主观感情色彩完全不同的表述来说明，很可能看上去像两件事。
比如“只有半杯水”和“还有半杯水”。
不，等等，不对劲。妹妹这么眉飞色舞地和我说这些是要干嘛？
我用恶狠狠的语气掩饰慌乱：“既然我是拥有一群小弟的大姐头，你现在还不躲得远远的？”
“有什么关系，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你就是你啊，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居然心悸了一下！
“妹妹，如果我们不都是女生的话，真想和你结婚。”
一百三十三
我突然想起同桌写下的话。
我有天分；我理综全能；我会写文章；我会弹钢琴；我会打DotA。
是没错。
我学理；我也可以当一名文员；我同样可以学一门乐器；我也许会成为DotA女玩家中的佼佼者。
我就是我，每个我都是我，不管哪一方面都是我。如果硬生生拆开，我就不再是我了。本来，不同方面的我之间就不存在优劣之分。
本来，这就是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一百三十四
你们的每周集会似乎散了。
本来就是不约而同的来同一家网吧。没必要来的时候，自然不会来。
寒假你是不露面的。开学以后，你依旧没有露面。
大家也渐渐来得少了，不知从何时起，我也不再期待曾经一起开黑的人到来。
只是在我需要疯狂的时候，疯狂一局，一局尽兴。
一百三十五
现在的我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相互的交集只有过去的，两个人？
听说，你现在被排斥了，和你的女朋友有些关系，详细的原因我并不知道。
某日上体育课前下楼到操场，我远远地看到孤身一人的你把口袋里的几张纸片翻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去。我走到你面前，和你打声招呼，问你那些是什么。
你把它们掏了出来，展开来给我看。
是车票，一张一张的，在这里和北京之间来往的车票，全部都是。
你告诉我，这全是去看你女朋友的车票，由你女朋友报销。
这表明了三个事实。
她确实喜欢你。
你也喜欢着她。
她真的好有钱啊。
一百三十六
结果那节体育课我陪你逛了一节课的操场。
你好像是要上物理课，翘了。
我们说了一节课的话，你好像确实是很久没怎么说话了。
我没有问你的现状，也没有问有关你女朋友的事。我们聊了游戏和其他一些有趣的事。
在聊天之前觉得你很落寞。你的诙谐天分似乎又回来了。我们笑得很开心。
一百三十七
如同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