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戈兰老师,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叔叔成功的谋害了父亲,虽然那个人罪有应得,但我也因此失去了自由。

老师,我的人生差不多也快结束了。要是能再见您一面就好了……

……

少女将还未写完的信揉成一团,苦恼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将纸团慢慢展开,思索着什么……

明亮的月光自这个房间仅有的,很高,也很狭窄的窗口照射进来,最终被水晶的光辉吸收。但吞噬月光的水晶本身的光亮也很微弱。并不是很大的房间也无法完全照亮。

房间明明不是很大却放了很多东西,衣柜,书架,书案,床铺……应有尽有,而这些东西位置摆放的不协调感,体现着布置者的仓促。

光辉照亮少女白皙而精致的面容,绣眉微蹙,檀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忧愁,冰蓝的齐肩秀发随着叹气垂头的动作而晃动着……

“可恶,不想在老师面前那么丢脸啊!格特尔那个奸诈的老狐狸……”

一开口,少女文静可怜的气息瞬间消失,与话语里的怨怼不同,紫色双眸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次被先发制人是她的失误,干掉那个老狐狸的办法多的是,但那都是在她获得自由的前提下,或者能够与外面的人取得联系。

格特尔那只老狐狸有多戒备自己,她也清楚。而现在她只能等,等一个老狐狸松懈的时机,好在她还有时间,至少格特尔还需要她做一段时间的傀儡公爵。

但她会让他明白,她阿妮曼·蒂斯顿·费洛蒙格才是费洛蒙格家正统的继承人。

……

*

“你叫戈兰?”

哈那拉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弱的年轻男子,火焰下显得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是的,戈兰。”

“你说,你有方法进入公爵府?那个由费洛蒙格牺牲数千生命建造出的战争堡垒?”

哈那拉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那天放你走,不代表我不会杀你!赶紧滚。”

这个体格健壮的中年人,似要将他看个透彻,最终无趣的撇开视线,显得很不耐烦。

“亚尔伯特,您应该对这个姓氏挺熟悉的吧!”

哈那拉对年轻人的话产生了反应,篝火的火焰摇曳于略显惊讶的棕色眼眸中。

“亚尔伯特伯爵兵败后,亚尔伯特被屠戮,你是幸存者?”

亚尔伯特伯爵,是艾斯特尔家被帝国强加叛徒之名时,唯一一个维护艾斯特尔的贵族,但被费洛蒙格公爵先一步围困剿灭。

建造要塞需要人力,而战俘往往是最廉价的劳动力,有幸存者也并非不可能。

“你和伯爵什么关系?”

“亚尔伯特伯爵的次子,戈兰·勒埃米·亚尔伯特。”

……

看着被带下去的戈兰,哈那拉眯起眼睛。

“团长,那个人可信吗?”

“可不可信,我不会断言,但那残留的奴隶纹确实属于费洛蒙格。纹路被破坏也是事实。不管怎样,这的确是一次机会。凯德,你先派人去确认一下,他说的那条秘密通道是否真的存在。”

“是!”

看着副团长离去的背影,哈那拉再次陷入沉思,能够强行破坏奴隶契约的法师,放眼整个帝国,也不多吧!

……

*

费洛蒙格,是迁徙贵族,原本属于中央贵族,原属帝都五公爵之一。但由于家族势力衰微,名为镇压叛乱坐守国境,实则是被挤出帝都势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费洛蒙格公爵自身实力强大也足够奸猾狡诈,私军战力不俗,艾斯特尔的叛乱,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丑的表演。

而战败成为流匪的叛军,也不过是不入眼的杂鱼。但最近流匪却有壮大的趋势,流匪如何他根本就不关心,但费洛蒙格家庇护的商队屡次三番的被劫,让费洛蒙格公爵本人大为光火,采取亲信建议准备进行大清洗。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他最为信任的弟弟格特尔的阴谋,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格特尔为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戈兰对费洛蒙格没有仇恨,所谓战争,是双方堵上性命的战斗,正义与邪恶和生命与死亡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哈那拉将他关起来,应该是派人确认他是不是说的真话。是不是真的,他应该都不打算放过自己走了。假的,肯定会被杀;真的,肯定会被要求去带路。

与他粗犷的外表不同,哈那拉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即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也不会无视这个信息。

看着这昏暗的房间,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作为奴隶时的生活,虽然奴隶生活本身没有什么好的记忆,但那无疑是他在这里比较鲜活的记忆之一。

身为亚尔伯特伯爵的私生子,不被认可是自然的,记事以来便如下人一般在伯爵府生活,跟随老骑士长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老骑士长去世以后,他的生活更加的灰暗,突然的战争让身为亚尔伯特家骑士的他异常的被动。莫名其妙的出战,莫名其妙的成为俘虏,又莫名奇妙的成为奴隶。

简直烂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阿妮曼是一个很有活力的聪明小姑娘。他与少女的相遇是在一个很糟糕的地方,奴隶生活区的茅房,那里阴暗且泛着恶臭。

“嗨!帅哥!”

看到戈兰的第一句话,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但能对着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蓬头垢面的奴隶说出口,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以至于他遗忘了探究她为什么会闯进正在使用的茅房。

“你继续,我等会就出去。”

这是第二句话,她有些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声音,由于空间过于狭小,她原本干净的罗裙蹭的满是灰尘。

外面的骚乱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她叹了口气,索性不在留意外界,反而开始认真打量起内部环境来,尴尬让戈兰整个人僵硬起来。少女的裙摆时不时的蹭过他的头边,一股与恶臭截然不同的幽香,但混合起来的味道让戈兰难以忍受,想要冲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说实话,这环境真差。”

就算阿妮曼不说那也是事实。

“转过去!”

少有的气愤达到顶点,戈兰终于忍不住小声呵斥起来。

“别生气,我转。”

阿妮曼似乎也发现了氛围的尴尬,呵呵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戈兰。

将裤腰带系好后,戈兰打算出去,但被拉住了。

“别,大哥,现在出去他们肯定会引起他们注意的。在等一会,就一会儿!”

那时他才发现,阿妮曼娇小的身体刚及他的胸口,蓝色的秀发檀紫色的眸子,他这才想起她是谁。费洛蒙格公爵的女儿,他远远的看到过几次。费洛蒙格公爵的临时住所就在未建成的公爵府旁边不远处。

他突然有个想法,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舔了舔嘴唇,心里少有的升起一股欲望。

“我不出去可以,但你回头给我弄点酒喝。”

“你是在威胁本小姐?区区奴隶……我……”

戈兰懒得听她废话,他知道她弄死他易如反掌,但真的无所谓,他现在只想喝酒。既然不答应……

“别,别,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你叫什么名字?”

硬拉住戈兰,阿妮曼连忙点头,一副服了你还不行吗的表情。

“戈兰。”

之后,他们就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小声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

用故事换酒,很俗但可行的办法。戈兰为了能喝到酒也是费尽心机,把所有自己知道的故事都讲了一遍,无论是骗小孩的故事,还是英雄事迹……

阿妮曼懂的很多,对戈兰所讲的很多故事都有着成熟的见解,就算是对晦涩的政事也能凯凯而谈,赞许别人的阴谋诡计,批判他人的错误……但她依旧是个会随故事的跌宕起伏喜怒哀乐的单纯女孩。

他的想法,他的思考,对她的影响难以估量,甚至包括她现会被囚禁也与戈兰脱不了干系。她喜欢称他为老师,但是他觉得自己愧对这个称呼。

他不过是对自己绝望透顶的废人,无药可救的废人。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那个单纯女孩的人生,当他意识到时,有的只是无边的悔恨。

他的行为无意间,教会了幼狼同情猎物,那它以后该如何生存?在狼的世界,吃草的狼注定无容身之所……

格特尔或许会让以前的阿妮曼做一段时间的傀儡,但现在,如果局势稍加稳定,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这个已经引起他注意的隐患……

所以,他无法坐视不管……

*

酒馆老板很慷慨的打算请阿尔娜丝喝几杯,不过被她要求换成了新鲜的果浆。近期她绝对不会在碰酒了。

……

打探一些消息后,她就回房间了。

费洛蒙格公爵死了?

这多少让她有些惊讶,但她忽然意识到,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她有必要与费洛蒙格下任家主接触一下,在那之前,她需要做一些准备……

*

“你是说,他去找了那天的强盗?”

眼前的阿尔娜丝有些惊讶,却并不吃惊,好像意料之中一般。

“我出去……的时候,碰巧发现了那帮匪徒的临时据点,然后看到他在和匪徒的头领对话。具体说了什么,太远没听见。”

出去做什么,被他含糊过去了,不过聪明的阿尔娜丝显然已经猜到了。

“纳西,你暂时先别喝魔兽的血,那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狂暴,不利于你身体的稳定。”

“可是……你现在很虚弱吧!”

那个人离开后,阿尔娜丝就给他一种少有的脆弱感。

“不要小看我啊,只是魔力消耗而已,给你投食完全没问题。”

阿尔娜丝伸手使劲揉了一下他的头。

“我是小狗吗?”

纳西不满阿尔娜丝的动作,更不满她的话。

“乖,来给主人叫两声。”

阿尔娜丝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可能是自己最近太听话的缘故。

“滚!”

“喂,要懂得……”

“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人……”

阿尔娜丝刚还想教训他,不过被他强行打断。

“明明是个小鬼,考虑那么多干嘛!”

“别看不起人,我才不是小鬼。”

“行行,纳西大人,去帮我置办一身衣服,越华丽高贵越好,暂时不要管那个人,我们有其他的事要做。”

“什么事?”

“去费洛蒙格公爵府吃大餐。”

“对了,你自己也要买身好的,最好把前天赚的钱都用上。”

“败家!”

虽然嘴上抱怨,纳西还是准备按照阿尔娜丝的吩咐去办。至少,他知道,阿尔娜丝原本的计划中,在到达希尔那多之前,没有任何和贵族交流的打算。

至于阿尔娜丝要做什么,他不会过问,也毫不关心,这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但这想法却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虽然依旧会偶尔和阿尔娜丝斗嘴,但他知道,那不是出于冲动,而是刻意。他从不知情感原来可以如此淡漠,虽然对此的“恐惧”还在,但能维持多久呢?

他也再次确信,吸血鬼果然只是怪物。至少,自己绝对不再是人类。

“纳西?”

阿尔娜丝将他从沉思中拉出。他该去买东西了。

“就去。”

“纳西,稍微休息会再出去。”

纳西一愣,正对的镜子中,一双泛着猩红光芒的双眼,吓了他一跳,但随即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他就那么愣愣看着,过去不安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呼吸急促起来,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镜子中的自己消失,一股熟悉的清香与温暖将他包围,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奇迹般的褪去。

“纳西,有些东西既然选择了,就去完全接受它,那并非需要去改变的东西,而是本该如此,去在意反而没有意义。”

“阿尔娜丝!”

“我在!”

“你的胸好硬,放开我!”

……

被从二楼扔下来的纳西,就那么躺在地上,这种高度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他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没意义的事在意也没用,他存在的意义只有两个,一是阿尔娜丝的骑士,骑士是守护者与剑般的存在。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德梳流尔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