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

我没有回答莫特的话,而是松开了她的手,走到被我用冰锥一击毙命的蛇型魔物旁,蹲下身子拔出腰间的短剑,划开它的尸体,用完全谈不上熟练的手法进行着解剖的作业。

“啊,有了。”

我将找到的魔力水晶取出,装入了已经有点显得鼓鼓囊囊的布制背包之中,然后重新将背包背好,回到莫特的身边握住她的右手,用另一只手对准魔物的尸体,在心中默念着高阶的光属性净化咒文,让魔物的尸体完全化为魔力回归于空气之中。

“海伦!”

莫特慌忙转过身来用左手扶住我的肩膀防止我倒下,脸上也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是魔力消耗过度了吗,这里空气中弥漫的不详魔力并不能补充我失去的部分,我一下子瘫倒在莫特怀中,本能地激烈呼吸着周围稀薄的空气。

“海伦,呼哈,没事,只是,呼,累了。”

我尽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想让莫特安心,但是这副疲惫与虚弱的姿态却让我的话语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海伦你太勉强自己了。”

“海伦……”

“不必说了,我明白,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像这样多依靠我一下。”

莫特突然用牵着的手臂环抱着我的腰,然后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大腿将我抱起,用一个简单的词来形容就是公主抱,只不过手依然牵着而已。

虽然我确实感到很害羞,而我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就只能将体重全都依附于她。

“差不多够了吧。”

“嗯,今天这些应该就够了。”

“那回宿舍吧。”

“嗯。”

莫特微笑着对着想要逞强使用传送魔法却失败了的我摇了摇头,在面前召唤出了传送阵,抱着我走了进去。

回到寝室以后她轻柔将我放到床上,我感到体内的魔力开始缓慢地恢复着,这样应该再过一分左右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了吧。

“莫特,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看见莫特将一个魔晶从背包中拿出来仔细端详着。

“这些水晶上有着类似魔族的气息。”

“魔族?”

“嗯。”

人族统治的伯尼西、洛特兰和塔瓦罗三国、精灵族统治的亚特兰蒂斯、矮人族统治的姆以及兽人统治的雷缪尔并称为“人界大陆”,而在包围大陆的海洋之外是大片未被探明的区域,而那里都被统称为“魔界”,也就是“魔族”生存——或者是生存过的地方,因为从纪元零年人界联合军击败魔界大军以来,魔族便于其余种族完全断绝了联系,连是否现在还存在与否都无法确定,是一个已经变成了只能见于历史和文学作品中的种族。

莫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还是可以听出一丝确信的感觉,这让我有一些惊讶。

“莫特你好像对魔族很熟悉。”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魔族中也存在专长于攻击其他生物自我意识来达到侵占他人躯体或是杀死他人的目的的种族存在,但并不是以这样魔力体的形式存在。”

“那这样的生物可能被制造出来吗?”

莫特带着复杂的表情思忖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将魔晶放了回去。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

虽然还是有一些疲惫,魔力也没有完全恢复,但我还是从床上坐起身来,因为有着“黑雾”的影响,魔力补充剂这样的手段对我来说并不管用,我只能压抑住这份从胃部翻涌上来的恶心感,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我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了。

“海伦……”

莫特依旧以担忧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只能微笑着摇摇头。

“海伦已经没事了,我们去实验室吧。”

边说着我边站起身来,却感到腿部完全使不上力气,就这么跌回了床上。

莫特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来温柔地将我的身体放平,替我盖上了被子。

“别逞强了,海伦,接下来就交给我和兄控公主吧,你先在床上再休息一会吧。”

“可是……”

“好了,你要是逞强倒下了,你体内的黑雾失控了要则么处理,我可不想与暴走了的你战斗。”

莫特说得是无法反驳的事实,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哀叹这副身体的脆弱而已。她见我乖乖地躺下之后,一瞬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然后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将一旁装有魔核的背包提起,离开了房间,接着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我转过头凝视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不安的预感缠绕着我的思绪。

之前我们去找莫璃学姐和洛斯学长寻求帮助,无法解释缘由——主要是为了防止莫璃学姐用错误的先下手为强的错误手段解决问题的我没有能得到任何帮助与有用的信息,虽然这是我能预见的结果,但我也曾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还是会感到沮丧和生气——主要是生自己的气。

出乎意料的,薄叶在听到了以后选择相信并帮助我们,于是她先去实验室做准备,而我和莫特则是负责收集受污染的魔核,为了让同样精于魔法的莫特保留必要的魔力,同时也是为了释放心中的情绪,我让莫特不要出手,让我自己来解决,最后其实连这份小小的发泄也是超过了我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一种逞强而已。

我不禁为我自己的无力与不成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寄希望于莫特和薄叶她们了,说起来,为什么莫特会对魔族这么熟悉呢,难道人界大陆其实一直有魔族在悄悄地生存着吗?

我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起这样的事情,渐渐地感觉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妈妈,妈妈,人为什么会做梦啊?”

“嗯……那妈妈问你,小安可做了什么梦呀?”

“我梦见妈妈的病好了,和爸爸一起带安可去公园里郊游,我们一起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还一起抓了很可爱的紫色蝴蝶,最后又一起把她放生了。”

“那还真是愉快的梦呢。”

“嗯嗯,要是是真的就好了。”

“小安可,梦是神明大人赐予每个人的礼物噢,因为现实中有很多实现不了的东西,所以神明大人会让人们做梦,人们的悲伤和恐惧会在噩梦中消散,然后再在美梦中实现自己的愿望,体会世界的美丽。”

“那为什么神明大人不直接让每个人在现实世界中收获幸福呢?神明大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吗?”

“因为神明大人他啊……”

“嗯……”

我捂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绵长而又悲伤的梦,却想不起梦见了什么,只能想起“神明”二字,老实说我很讨厌无为的神——假如它真的存在的话。

我睡了多久了,啊,对了,要赶紧去实验室找莫特她们才行。

我赶紧越下床,从衣柜中取出冬季制服换下身上的便服,虽然说是冬季制服,但是依旧是短裙,只是上身加厚了而已这样徒有其名的感觉。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以后,我套上雪地靴便出门了。

总感觉今天学院里特别安静,虽然是周末,但也不应该像这样一个学生也遇不到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上开始冒起了冷汗,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走到实验室大楼的下方,那里的大门紧闭着,值班的老师与学生也不在,没法使用魔力的我也开不了门,我感到有些急躁起来。

学生会、教室、食堂、试验场、礼堂、办公室等等的地方全都没有人,我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是从龙宫回来的浦岛太郎。

离开了学校之后,街道上也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我走进街角一家开着门的咖啡店里,桌上还有着没有吃完的食物,但是却已经完全凉掉了,没有落下虚度东阿灰尘,可以推断时间不超过半天,到那时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

于是我向着熟悉的商店街走去,在转过街角以后,我因为眼前无法形容的景象而愣在了原地,街上到处都是黑色、红色的不明物体,昔日繁华的街道也变成了断壁残垣,本来应该存在于那里的茶叔的店也像是被从地图上挖去了一样。

“这是什么?”

我就像是误入了地狱之门,明明身后是日常的平和街道,身前却像是地狱的浮世绘,无法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判断什么东西进攻了城镇,那么茶叔和城市里的人可能都避难去了吧,肯定是这样的。

我有些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然后我看到了变成了一堆碎裂的石头与瓦砾的本来应该是某栋纯白色建筑物的地方。

“夕颜!”

我慌乱地跑过去,拔出用腰间的短剑,铲着碎石,然后用另一只手扒开。

只有她,是一定不会从这栋房子里走出来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的犹豫不决才导致她被埋在这个的下面,假如我能早些将她从这里带出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啊啊啊!”

短剑应声断裂,我就像是在做着无用功,身下的瓦砾仿佛并没有减少,该则么办,我愤怒地锤了一下废墟,然后用双手继续着挖掘的作业,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快看,那里还有一个人。”

“她在那里做什么?”

“那好像是‘天使’小姐吧?”

“走,我们快过去!”

两个身影随着脚步声走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拉起。

“海伦小姐,您则么在这里?这里被魔物入侵了,大家都去避难了,找不到您大家都很担心。”

“是啊,海伦小姐您快和我们走吧。”

我抬起头看向他们,是茶叔店里的老主顾,于是我抓住了他们的袖口,以虚弱地声音发出了请求。

“请帮帮海伦,还有个孩子被埋在下面。”

“什么,这下面还有人?”

“可是不行阿,不知道魔物什么时候又会再过来。”

“是啊,海伦小姐,您还是先跟我们走吧,在这瓦砾下被埋了一天肯定也已经……”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蹲下身子继续着挖掘。

“这该则么办?”

“还能则么办,帮忙啊。”

其中一个人叹了一口气蹲到我旁边拔出长剑陪我开始了挖掘

“可恶,我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

另一个人也蹲了下来念诵起了咒文将石头一块块移开。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废墟终于被清理出了一大块空地,露出了一块黑灰色的板,男人用匕首将其撬开,露出了被灰尘所掩埋的琴弦,另一个男人用魔法将其抬起,然后在那下面是抱着一只泰迪熊,脸色青灰的夕颜。

“海伦小姐!”

我滑下废墟的短坡,将夕颜的头托起,将手指放到她的鼻前,虽然很微弱,但是确实存在着呼吸,我从腰间取出了治疗用的蓝色水晶,激发其间的魔力,确认水晶发出淡淡的光芒,而她的脸色逐渐好转,我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海伦小姐!这孩子没事吧。”

“没事,等水晶的魔力用完,你们带她一起去避难就好了。”

“海伦小姐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要先弄清楚状况才行,于是我点了点头。

“嗯,海伦和你们一起走。”

“那太好了,这下大家都该放心了。”

“海伦小姐,你的手!”

其中一个男人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我也看向了自己的手,已经血肉模糊到看不清原型了,上面还覆盖了一层灰泥,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

“海伦小姐请不要乱动,我现在就给你用治愈魔法。”

“谢谢。”

我露出了虚弱的微笑,然后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