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在哪里?”
“在东街。”
“那不是这座城市的另一边吗?”
今天早上特地看过这边地图的我不禁脱口而出。
“嗯,麻烦您了,海伦大人。”
缘已经将画架收好交到了我的手中,小鸥似乎也完全地安心了下来,有些迟缓地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重量都依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身体很烫很轻,就好像是燃烧着的羽毛,我一边向着东街移动,一边检查着她体内的魔力流动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
我小声地咒骂着,缘看向了我,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小鸥体内的魔力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就好像是失控的犀牛群一般四处横冲直撞,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画画?正常来说的话,以这样的状态别说集中注意力了,连不让自己昏迷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将自己的魔力输入,就好像是把杂乱的毛线理顺一样,调整着她的魔力循环,但是因为处在行走中这样不稳定的状态,所以没有办法完全整理好,只能尽力地做着引导。
在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之后,我也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缘从旁扶住了我。
“谢谢,我没事。”
她眼中的担忧只持续了一瞬,怀中的小鸥似乎是因为这个颠簸的关系,也悠悠醒来。
“海伦大人……”
“小鸥,感觉则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挣扎着从我的怀中起身。
“放我下来吧,海伦大人,我没事了,就快到了。”
“那你可以自己走回去吗?”
“嗯,海伦大人也一起来吧,但是不要说我画画的事情,拜托海伦大人了。”
“欸?”
说着她便牵起了我的手向前快步走着,难以想象几分钟前她还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而且,她……
“哥哥,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元气,开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模样。
“小鸥,今天有些晚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的哥哥的声音很沉稳,仔细想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位少年的声音,该则么说呢,比我想象得还要再成熟一些。
“哥哥你听我说啊,今天我在路上遇见海伦大人了。”
“海伦大人?”
她把我拉进了房门内,我与少年对视着,他还身着着铠甲,头盔挂在了一边,从装束和肩膀上的条状徽章来看,他应该是在这座城中的军队中担任着军职吧。
“就是那天在森林里救了我们的树仙子大人噢。”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阵复杂的波动,但最后还是转化为了温柔的笑容。
“欢迎,小鸥我去沏茶,你先陪海伦大人一会吧。”
“叫我海伦就好了。”
“那则么可以!”
他们很有兄妹风格的异口同声,让人不禁感叹果然性格这种东西,亲近之人之间互相影响之后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我摊开手表示放弃,他们却像是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海伦大人。”
她把我带到了厅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然后自己搬了一张小小的板凳坐在了我的前面,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家里出乎意料的简朴。
“海伦大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明白她想说什么。
“没事地,画具在门口,我的……朋友在照看。”
虽然我结巴了一下,她还是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就好像我这样的虚无的保证有着某种法律效力一样,总觉得她似乎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虽然我之前确实是帮过他们。
“久等了,海伦大人,抱歉,粗茶请慢用。”
与他谦虚的不同,这个茶叶连苦涩的味道都恰到好处,明显不是什么粗茶,应该是什么相当高级的茶叶吧,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喝的样子,只有我的面前有着一套茶具。
“所以海伦大人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是看准了时机,在我发出一声轻微的满足的叹息声以后,他开口了。
“只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而已,回来之后有哪里感到不适吗?”
我很轻易地扯了一个谎,少年却没有丝毫怀疑的样子,挠着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承蒙您费心了,海伦大人,我并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多谢了海伦大人当时救了我,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
“不必客气,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不论是谁在那个时候,都会选择帮助你们的吧。”
他听到我的话露出了苦笑。
“我想并不是这样的,海伦大人,我们兄妹没什么能回报你的,假如您之后有什么需要的话……”
我摇了摇头。
“不,你有事情可以帮我。”
“请问是?”
他露出了混杂着惶恐与戒备的表情,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情报。”
“嗯?”
“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我没有办法很好的看明白。
“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会如实以告的。”
“首先,城中的白粉之毒和狼人的事情,希望你能告诉我。”
惊愕、安心、不解,接连在他脸上划过。
“您知道多少关于白粉的事情?”
“只知道它是会让人上瘾的毒,和是出自狼人之手而已,它的制作成份之类的一概不知。”
他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愧疚的表情。
“我也只知道它是出自于狼族的手而已,假如是团长大人的话可能还能提供一些……不,我想就连团长大人也不知道吧。”
出乎意料的情报封锁,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那第二个问题,你的妹妹,小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我并非医生,自然无法判断她的病症。
他愣了一下,面露难色,小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他犹豫了再三,终于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是先天性的疾病,只要一疲劳就会使得全身的魔力暴走,即便是这城中最好的魔法使和医生都束手无策。”
“所以才向愿望之树求助嘛?”
“但是海伦大人已经治好了小鸥的病吧?”
他突然笑着说出了并不存在的事实,我看向小鸥,她对着我小小地摇了摇头。
“嗯,那我也就不多过问了,虽然我已经治好了她的病,但是你还是要避免她过度劳累了。”
“嗯,这是自然的。”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那海伦就此告辞了,小鸥你和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交代。”
“没事,小鸥你去吧,正好送送海伦大人。”
他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竟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小鸥和我一起出了门,然后轻轻地将门关上。
“你为什么要撒谎?”
走出了几步,我从缘地手中接过画具,将它们交到了小鸥的手上。
“……我只能这么做。”
她接过了画具,以包含着某种意志的声音回答我。
“为什么?”
她行使着名为沉默的正当权利,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这种样子了,还要画画。”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必须?”
她又沉默下来,只是在前面领着路。
“你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我虽然已经帮你调整过了,但是也是暂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
这和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而且虽然我并非画家,但是从今天下午的情况来说,绘画对她的身体来说是一种奢侈。
她依旧不说话,我也无从介入她的内心,只能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过了一会,我们在一处看起来像是什么商店的门口停了下来,她似乎与这里的老板是老相识了,后者一见到她就笑着迎过来。
“小鸥,今天的进度则么样了?”
“完全不行呢,感觉还是缺少了一些灵感。”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以小鸥的水平来说,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的,这才第二天嘛。”
有着难以形容的奇妙发型的店长,大笑着将画具搬进了店里。
“海伦大人,请跟我来。”
她突然拉着我走进了店里,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绘画用具和墙上如星辰般四散着的却又像棋局般有序的画作。
“请看这幅画,海伦大人。”
她伸手指向墙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是一副描绘漩涡的画,虽然谈不上有多美丽,但是总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一不注意就会被画吸进去一般。
“这是?”
“这是哥哥以前的画作。”
“看不出来……”
“因为哥哥已经五年没有画过了。”
“为什么?”
“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我,必须一边工作挣钱,一边料理家事,本来以为这次事情过后,他就会重执画笔的,但是却没有,所以我必须要画,要让他想起来。”
看着她有些空虚的笑容,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因为海伦大人是救了我们的恩人,有权利知道这些。”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会死的。”
“那也不要紧,就算我这样没用的拖油瓶死了……”
“小鸥,你头靠过来一下。”
似乎是被我认真的表情所感染,她说了一半的话也收了回去,迟疑着将额头靠了过来。
“笨蛋!”
“呀!”
我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每天都会去那一个地方画画吗?”
“嗯。”
“什么时候去?”
“午时到落时。”
她揉着有些发红的额头,有些不解的回答着。
“在你完成画作之前,就让本树仙子送佛送到西吧,明天我会和你一起的,你要画画可以,但是必须接受我的治疗。”
我叉起了手,故作着姿态,然后不容分说地从还愣着的小鸥身旁离开了。
“有些像。”
走在回旅店的路上,缘突然像是感慨一般地说道。
“什么?”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走在了我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