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圣女大人。”
看着夏天恭敬的样子,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皇女陛下并不在这里,不必称呼海伦为圣女大人了,直接叫海伦,海伦只不过是一位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女。”
他摇了摇头。
“且不说您的身份,您能引发如此大范围的‘共鸣’,绝非是什么普通的少女,以名字来称呼预言中的圣女,对鄙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僭越了。”
他先下了车,然后半俯着身站到了一旁,朝着我伸出了手。
“再说,您可是要来拯救我们的老城主,这样也就算是我的恩人了,或者您想我称呼您为恩人大人?”
“恩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了。”
借着他的手下了车,一抬头便是一座看起来相当普通的院落,门开了半扇,像是在欢迎,又像是拒绝。
“请跟我来吧,圣女大人。”
“嗯。”
看到我不再坚持,他反而露出了笑容,然后走到了前面。
“恕我失言,圣女大人,我可以问些问题吗?”
“只要是海伦知道的,海伦一定如实相告。”
“您是从塔瓦罗而来的,是吗?”
“是的。”
“那您一定认识忒图·普罗维吧”
“嗯,海伦认识。”
看到我投去疑惑的眼神,他双手小小地举了起来。
“不,鄙人并没有恶意,也无意打探您的过去,只是鄙人在年轻时曾去过一次塔瓦罗,在那时认识的忒图·普罗维,鄙人只想问问,他现在还过得好吗?”
我回想起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场景,将我当做了交易的筹码的那次。
“并不好,守着四面楚歌的最后的城堡,但是你也不必担心他,他会破局,绝不会被现在的泥潭缠住过久。”
“您似乎很信任他?”
“这或许并不能算信任,只是我大概能猜到他会则么做罢了,反倒是你,你很了解他?”
“谈不上了解,鄙人曾受他施恩,也曾因此帮过他一个小忙,所以半是恩人,半是朋友,海伦大人和他是朋友吗?”
“他与海伦,并不在同一条道路上。他不顾尖刺划伤的皮肤化脓,海伦不行,还有多久?”
他带着我走上了楼梯,这里的装潢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很快了,前面的房间就是,圣女大人,请原谅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真的有把握治好老城主吗?”
“当然,海伦说过,只要活着,海伦就能治好。”
“那不是夸张的话吗?”
“当然不,海伦不会说谎……起码现在不会了,而且你似乎并不是很相信海伦。”
“确实不能完全相信你。”
他的微笑转瞬即逝,露出了格外认真的面孔,在他身后小丑画上的那张脸依旧在笑着,狂放得好像是嗨上头了,紫色的西服配上红色的领结,滑稽而又狂妄。
“你知道我们已经尝试过多少种方法了吗?全都无效了。但是你……您不一样,您是预言中那位引导世人的圣女,或许您真的可以。”
“是因为海伦治好了你的胳膊吗?”
“我就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与墙壁上
“海伦必须要再次强调一遍,海伦并非是什么圣女,更不是天使神明之类的……”
“鄙人知道,海伦,就只是海伦,只是鄙人还有一个问题。”
“你的问题是不是有些多了?”
“鄙人保证,这是最后一个了,海轮大人,您为什么要救老城主大人?或者说,您希望得到什么?”
“海伦只是希望战争早些结束,没有人该为他人权力的争夺而献出生命。”
“您觉得人不该为权利而奋斗吗?”
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也对,是鄙人多问了,抱歉,就是这一个房间了。”
他打开了门,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朴实无华的木床,与大厅那品味奇特的装饰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必,你随意吧,海伦一个人就可以,这事你帮不上忙。”
“那难道那位少女就可以吗?”
“当然可以,假如你没有以照顾为由将昏睡的她带走做底牌,说不定城主他能醒的更早。”
“啊哈哈哈……”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退到了一旁。
老城主比我想的还要瘦,距离骨瘦如柴几乎只差了一步,他的身体周围被一层青红交替的魔力的网包裹,是相当高级的魔法,我曾在图书馆的藏书中见过,那是现在只有精灵一族才掌握的自远古时代传承至今的魔法。
果然,这浑浊的水远比它展现出来的深。
这是第几次用这个能力呢,我已经逐渐记不清了,记忆就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用的502胶水,不拿针头戳一下的话就什么也挤不出来。
那层魔力外衣的颜色逐渐变淡,就想要快要被戳破溶解了的泡沫。
“还不动手吗,忒图。”
我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等来那理应到来的背刺。
“啊哈哈,暴露了吗?好久不见了,海伦。”
“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吧,不论是那演戏般的动作和语气也好,甚至还问我对你的看法,在曾经把兽人当作努力的塔瓦罗之中,哪有兽人会去那里旅行呢?”
“果然还是说得太明白了一些吗?果然还是应该把谜面做得稍微复杂一些的。”
“这里就是你爬出泥潭的第一步吗?”
“老实说已经不算是第一步了,不过离最后一步也差得远了”
“其实海伦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按道理来说,一切发生的时候你应该还在艾诺才对。”
“那时候我确实在艾诺,但是同样不妨碍我在这里要做的事情。”
“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打代理人战争,很有趣吗?”
“你可别挖苦我了,海伦,你知道的,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倒是你,你倒是变了不少嘛?想要做正义的伙伴了?想明白了传递微笑不太适合你?”
“或许是吧。”
“这个世界需要变革,你明白了?”
“嗯。”
“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是我,为什么不逃走呢?”
“忒图,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故事吗?”
“你是说我们约会的那一天?”
“那个故事我想起来了另外一个版本。”
“哦?那我到时很有兴趣。”
“其实还挺无聊的。”
“说嘛,反正时间还多。”
他的鞋跟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咔咔”的脚步声。
“那个少年的妹妹虽然受了伤,但是却并没有立刻死去,他与她的手紧握着,他们的爱情感动了某处的神明,于是那个少女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狐狸什么的奇妙生物,少女付出了什么代价,换来了她没有死去,最后和自己的哥哥团聚着生活在了一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代价是什么?”
脚步声越发得近了。
“故事没有说哦,只是靠着‘机械降神’将问题解决了。”
“那还是挺无聊的。”
“嗯,真的很无聊,所以我刚刚就说了吧。”
“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无聊。”
脚步声在我背后停下,我忍不住又一次叹了一口气。
“但是这个世界其实就是这么无聊。”
“那你还在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皇女殿下还挺喜欢听的,而且你不也让我讲了吗?或许大家都挺喜欢无聊的故事的。”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一双冰冷的手慢慢地放到了我的脖子上。
“海伦,你还记得我那时候问你的问题吗?都出来这么久了,你应该明白了吗?”
“海伦的答案并没有改变,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之后也是这样。”
“那假如不是‘海伦’,只是你,只是你这个人呢?”
“海伦就只是海伦而已,不是海伦的海伦,是不存在的。”
“果然是这样啊,即便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也是一样的吗?”
“嗯。”
“医者不能自医的笑话……嗯……看来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吧,那么就直接来吧,对不起了,请你不先要动。”
“嗯。”
每个人都会死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正如同不论再则么努力,我都没有办法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一样,这份能力所能治愈的东西,和实现那句话所需要的相去甚远。
实在是太过愚蠢了,这份能力,但是一点也不可笑。
“好了。”
“欸?”
预计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我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发被绑成了单马尾,原本的缎带也被换到了前面,而额发则是别上了半只紫色的蝶翼。
“我替你捡回来了,那个发卡,真是过分,明明是第一次约会对象送得礼物,却没有好好保存啊,这次不要再弄丢了啊。”
“为什么?”
“你救了他,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先出去了,你加油咯!”
不给我再提问的机会,他像是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顾不得多想,他身上的魔力层已经完全地消失了,我赶紧摒弃了杂念,一心祈愿着他恢复健康的结果。
不过说起来,他送我的发卡是谁挑的啊,品味似乎还不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