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难缠。”
这只魔猿明明体型和一座小山一样,动作却敏捷地吓人,我先下手为强连续射出的三发魔弹全都被躲开了,望着它没用两步就冲到我的面前,明白已经没有办法再来得及汇聚出魔力的我只能向右方用力地一蹬。
拳风扬起了我的兜帽,好在绑着头发的发带没有散开。
它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到了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原来如此,是动态视力很强吗。
重新站定,我刚刚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土坑,接着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真是可怕的力量,竟然可以让附加了各种远古魔法的迷宫地面和墙壁受损,明明只是利用了迷宫中的魔力才得以生成的魔物。
假如不能避开的话,一击就能把我砸扁了吧。
继续向后跳去,躲开接踵而至的连续铁拳。
这多少有点作弊了吧?兼具力量与速度,光是躲避我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我太弱了的缘故吧,假如换成海伦的父母,应该早就结束战斗了吧。
这么分心的我被它一个横踢卷起的风刮到,脸上也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
必须要创造出一个破绽才可以,可是我现在身上又没了可以用的水晶。
看来是我小看了它啊,结果傲慢的人反而是我啊。
“小白!”
我大喊出声,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狼哞。
“我和小白都不会出手的,假如你真的想要拯救世界,起码先打倒眼前这个魔物吧。”
取而代之的,是灰毫不温不火的声音。
这也是试探?还是说是测试?
通过看我能否应对眼前实力远超于我的对手,考验我的梦想的含金量吗?
只是很可惜啊,这个梦想也是借来的东西,即便真的很耀眼,我拿着它的时候,那份光辉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我一直在难看地逃避着,即便竭尽所能,身上还是不断地累计下伤痕,身体也因此越发迟钝了,根本就是恶性循环。
啊,简直像极了海伦一直以来的路啊。
理想很脆弱,就像是现在这个无力的我一般,被现实地铁拳砸得四处逃窜,最后如同万千世界千万理想主义者一样,走上不归的末路。
这么说来,海伦踏上旅途的目的,也是逃避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能够给出答案的那个人已经随风而逝了,为了拯救她认为重要之物而献出了远比我宝贵得多得生命。
那时候的她分明崩溃了,之后却能够毫不犹豫地再次行动,假如不是被神的手操纵着跳舞的话,那大概就是“鬼上身”了吧。
对,这个形容很贴切,就是“鬼上身”了。
海伦很强大,不论是关于魔法的运用也好,还是那份货真价实的“圣女光环”。
仅仅用一个月时间就能让几乎整个艾诺城的人都喜欢上自己,大概也就只有乙女游戏敢这么写了吧,就是那种会大声地喊出正论,如同行走的太阳的一样的人。
“*******”
始终没有正面打中我的魔猿的吼声明显变得焦躁了起来,现在对它来说,我大概就是黑夜中则么也打不到的蚊子一样让人讨厌吧。
除了等待它因为这份急躁露出破绽,我什么也做不到。
这并非哀叹,而是陈述。
海伦眼中的世界很纯粹,除了那极少数真正无可救药的纯粹的恶,这世间满是纯白的光,并不是愚蠢的盲信,而是了然的确信。
“即便你真的是个世人所谓的坏人,但是你心中一定有着善恶之外更重要的东西啊,即便我的信任错了也不要紧,你犯错的代价就由我来支付,你只要朝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就好。”
甚至没有在转播自己的理念,比起理想主义者,更应该说成是殉道者吗?
可是却正是这样的她,身后跟着那么多的人。
当然并非所有追随者都只有对于他的善意,只要用旁观者的视角就能很清楚的发现那份利用与操弄。
她没有注意到吗?
不是吧?
胃部又一次开始痛了起来,险些跪倒的我顺势向着前方一滚,勉强躲开了它的越击。
然后我注意到了,它的速度变慢了,起码这次转身没有之前那么快了,是累了吗?
这样的话有机会。
我向后连续的蹬着步,躲开转过身来了的它的用力砸出的连续拳,又一次拉开了距离,接着立刻向前用力地跳去,不出所料,它再一次高高地跃起。
巨大的黑影甚至遮挡掉了迷宫模拟出来的虚假的太阳光,巨大的风在耳边炸裂,随后才听到“哐”的一声伴随着剧烈的耳鸣。
我的身体也被掀翻到地上,像是破布一样趴在地上,勉强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大山。
毫无疑问,现在只要它转过来给我补上一击,我就会立刻死掉了吧。
但是它没法再转过来了,起码几秒内是没有办法转过来了。
“********”
强烈的光线透过那身躯的四周射过来,成功了啊。
我将用于照明的水晶催发了魔力留在了原地,本来要缓慢释放的魔力在受到了魔猿的直击之后跟着水晶的碎裂一下子爆发出来。
只要是用眼睛的生物,这招就是有效的。
或者说,越是依赖眼睛,这招的威力就越强。
“这样……”
这样就将军了啊。
喉咙很难发出声音,我朝前伸出了手,汇聚出白色的魔力,包含着要杀死它这样最为纯粹的恶意,朝着它直射出去。
它的胸口被洞穿,同样没能留下伤痕,接着便缓缓地向前倒下,如同那棵被我砍倒了的愿望之树,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扬起了一阵粉尘。
闭上眼睛,重新开始用同调的方式从环境中汲取魔力,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石沉大海,能感受到魔力逐渐充盈全身,严重受损的身体组织也开始自己慢慢地恢复。
不得不感叹,我果真是个怪物。
之前的迟疑和思考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没有意义,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将这副身体托付给我的海伦也一定是如此。
既然预言早就注定了我的道路,一切关于自我的思考都毫无意义。
真正重要的是用这个身体,用我的能力能够做到什么。
我真蠢,我不是海伦,但是我确实是继承了“海伦”这个名字的怪物,“海伦”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给予米诺陶诺斯的无解诅咒。
随着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我也从地上坐起身来。
“海姐姐!”
小白解除了兽化的状态,飞扑进了我的怀里,这一下差点没有给我已经破破烂烂的身体撞散架。
我苦笑着轻抚着她的后背。
“海伦没事,小白。”
“对不起,海姐姐,我应该第一时间来帮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都怪这个笨蛋老女人!”
“明明是你自己实力不足的关系,离开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呜!”
灰毫给了小白的头一拳,小白“呜呜”地抱着头蹲了下去,用含着泪的眼睛怨恨地仰视着她,不再言语。
“是我小瞧你了,小家伙,不错的判断力和战术,以及决心,可以告诉我你是则么杀掉它的吗?它的身体完全没有伤口但是却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
她的眼睛中带着奇妙的审视意味。
“海伦与它体内的魔力同调,然后让它的魔力停止了循环。”
“这一招可以对所有人使用吗?”
她虽然笑着,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是的。”
我看到了她眼神中随之升起的冷冽杀意。
“海伦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更别说是身边仅剩的同伴了,再说,海伦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了,不是吗?”
我知道她不会杀了我,虽然她其实很想这么做,毕竟那个预言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拯救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这东西不止是诅咒和负担,更是我的保命符。
即便她很怨恨自己身上的前勇者身份,她依旧是勇者,更是一位母亲。
“你说的对。”
她又恢复到了先前调戏的眼神,她用两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
“而且我现在对你这个人很有兴趣,就让我看看你打算则么拯救这个世界呢?”
“不许你碰海姐姐!”
小白一拳打向了灰毫,灰毫微微一偏身体便躲开了,像是逗弄小孩似的轻松躲过她之后的连续的抓挠和踢击。
老实说小白的动作其实很快,假如换成是我的话绝对已经被打中了,该说不愧是前勇者吗?
我又想起了她之前和我说的话。
人们在创造英雄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他,假如英雄没能按照剧本死去,就会想方设法地让他落幕,因为和平时代不再需要英雄了,没有了恶龙的勇者,对于普通人来说便已经是新的恶龙了。
不是勇者堕落了,而是人们需要新的恶龙与新的勇者。
这便是人类的本质,不断不断地挑起无聊的争端,就像是之前在白玉瓦特所见的那样。
甚至就连恶龙本身,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因为人类需要邪恶怪物来发泄对于不合理的仇恨,需要救世的英雄带来希望去忽视自己经受的压迫与痛苦。
无聊、无耻、无奈。
那时候暴走的“魔龙”,不过是失去了挚爱的半身的白龙在哀叹罢了。
以暴力来宣泄自己的悲愤与仇恨,这是再合理与正常不过的行为了。
我甚至觉得我理解了我的前任,那个“海伦”无私到病态的自我牺牲与奉献,不过是在寻求着“被需要”而已。
我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已经为了自己的理想或者说梦想而随风逝去之后,我会出生,因为“海伦”是被冠以圣女、神子、英雄之名的怪物,因为这个世界需要这样的一个存在。
就如同强迫我我看得那些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已经没有关注那个皮之下的本质了,就如同根本没有人发现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海伦一样。
就算身为“海伦”的我再一次死去,也不会有人会注意到吧。
因为新的“海伦”会诞生,这副身体不会死去,死去的只有记忆。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份能力的代价是什么了。
海伦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