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考完试的一个月后了,孔佳都迟迟没有来找我拿录像。说回来好像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她不会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吧?如果真这样的话,我要好好嘲讽一下她的脑神经。不过,要怎么开口呢?她还愿意看到那个录像吗?
我没有多想,直接从相机上拷贝了下来传输到她的手机上。
但是几天后,仍没有显示接收。
我才试着从手机软件上给她发信息,只是连发几条后才发现,我们最近的一次消息回复是两星期前了。好像自从那天之后,我们的联系就逐渐变少了。因为假期的我完全不吃早饭又少处家门,所以很晚才发现这一点。
我的脑筋是有多大条啊?我自己都这么想着,如果不是前些天早上存储照片到U盘上,我可能自己也把答应她的事给忘掉了。不过这样的话,还是我自己给她送去好了,反正只有两步路的距离。
敲了几次门之后才想起自己根本是有钥匙的,所以在我打开门,朝着室内喊了几声“孔佳你在吗?”的时候,就立刻发现了反常的景象。空气中飘散着薄薄的一层尘土,吸进嘴里能明显觉到砂砾感。而前段时间来过一次时,从墙角见到的,用几个纸箱盛装的杂物也不见了,即便走上二楼绕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什么正常家里应该具备的物品,桌椅床铺之外的东西。
走廊上的木质扶手在我指尖搓过后,留下一条流畅的白线。
我大概多少有点自觉了,但还是边拨打孔佳的电话,一边悄悄拧开孔佳卧室的门。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伴随着听筒内“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但我还是在她的床头,找到了那部手机。电池内的电量仅剩看不到的一点,开机后不过闪下屏的时间便自动关机。
“孔佳也消失了……”我滑倒地倚在孔佳的床边,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有一件根本不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我对某些人消失的预判,会比平常人更敏锐一些。这是我从一年前就发觉出的本领,消失和自然遗忘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拔掉一颗根本用不到的智齿一样,但只要将牙齿咬合,就一定会觉得某处缺了什么————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要有这种感觉,就不会错的。有人消失了,但是这种情况又出现了,为什么我还记得她?
为什么还要我记得?
突然有种无力感从胃部携着胃酸向上用来,我不断捋着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不要紧的”,只要三遍,我就可以平静下来。但是……这次眼泪为什么不受控制了呢?我从来没有哭过的,在这种事情上,为什么呢?
不过是期末作业泡汤了,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了吧?没有早饭的话不吃也可以啊,反正她做的也很难吃。每月的补给品我自己也能领,没有人说话什么的,我根本就习惯了。
但是…为什么…..明明没有很在意的。
口袋中的纸巾已经用完了,手背涂满挥发掉的眼泪开始变得黏乎乎的。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然而腿已经被压麻使不上力。我用胳膊稍稍撑起身望向对面,我的卧室。原来孔佳卧室的窗户也还开着。孔佳不在家的时候一定会把门窗锁好的,是不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发现她在我身边消失了,然后经过一个暑假的时间慢慢忘掉这个邻居?如果这样忘掉的话该多好。
不过一定也是行不通的,她答应我帮我完成作业。我早在放假后的第一天就把理综与数学两科的作业全部交给她,所以到开学的那天,我会因为交不上作业而被迫想起来。
所以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吗?为什么这样,真是自私的人,消失掉就好啦,干嘛非要我记得?
感觉好累,但是如果什么都不想的话,眼泪就会不断溢出。而我干瘪了的大脑仅能不断地重复“只是作业泡汤了而已”这样的事情。
人类,有一种卑劣的根性,便是只有到某个人彻底不见的时候,才开始不间断地怀念。
本来我是不想要在这里睡着的,没有想到却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逐渐不受控制起来。这样也好,睡过一觉就没有悲伤的感觉了,这是我经常捕捉镜头而得出的经验。不论悲伤还是疲累什么的,只要睡觉就好了。我试着放松身子,在孔佳床边萱软的床褥余料上枕下。如果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或者说被孔佳锤醒的话……..那样就好了。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睡过午饭的时间,又等到太阳快要被高楼遮住的时间。楼下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能听到的大概只有耳边疲惫如锐器刮过黑版面似的耳鸣,就算捂着耳朵拼命甩头也甩不开。我试着朝我的卧室,或者是楼下呼喊,但是连回声也没有。回去前,我最后回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房间,卧室以外基本看不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客厅里前段时间还摆放着的茶几的桌椅已经不见了,本该挂着液晶电视的墙壁如今也只剩下两颗灰色的土钉,虽然被可以擦洗过,但墙壁上还留着电视框架的灰迹。所见之处能看到的家具只有规整排在墙边的几张木椅和里面什么都没有的鞋柜。厨房的冰箱内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开封的速冻食品,从包装上来看应该都是补给品之类的。我却没有把它们打包回家的心情。而大多数的餐具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去。锅铲什么的都被整齐摆放在洗碗池里,我掰开水龙头准备洗脸的时候,才发现孔佳贴心得连水闸都已经关上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吗?所以才把家里的物品全部丢掉。我记得她也对我这么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是什么样的话我都没有心情去回想。无论是空洞的大脑还是胃部都在阻止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会知道我还记得她吗?
幸好家里还有不少泡面,晚上不必挨饿了,但是…为什么连冒热气泡面碗都抓不稳了,还抖得厉害。
最后还是没吃几口就被倒掉了。
不管怎么要自己平静下来,我能做到的只是不然眼泪继续溢出,但就算这么做,胸口还是很闷,喘不上气来,我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要是那棵树还在就好了,经常陪我说话的那棵,我想和它说话。前段时间的夜里就被伐掉了,我躲在被子里听得到电锯和木屑横飞的声音。关于那棵树,有一个传言,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被砍掉的传言。
“你不知道吗,那棵树上据说吊死过人哦。”
“无聊,人死掉了怎么还可能有人记得?”
“所以说是传言嘛,不过我说的事情也是有一百年了,所以兴许那时候的人还不会消失,所以大家都还记得这样?”
“那关我什么事?”
她拉住要离开的我的胳膊:“跟你有关系啊,因为那棵树要被伐掉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
“你不伤心吗?”
“….不….不….你说的传言,是什么样的?”
关于这个故事也是孔佳告诉我的,不知道为什么,相距很远的东西总是能被莫名其妙地关联在一起。但是…..为什么都是伤心的事情呢。
因为那个人吊死在树上,所以后来的人都觉得这一片是不祥之地,所以都不肯居住在这里。后来因为过了很多年,大家都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了,所以就修建了住房。我家后门之后本来是堵墙来着,不过因为只是简单地拿砖和水泥砌在绿植后面,所以很快就塌出了一个洞。我就是从那个洞里发现的那棵槐树。这么说来,开发商当时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用墙围起来的吗?
上个月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业主抱怨说这是不祥之兆什么的,所以就有几个工人带着电锯趁夜伐掉了。连怀念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这已经是有近一个月的事情了。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再去过那里,也不知道是被砍成了树桩,还是留了坑连根铲掉。
接水泡茶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饮水机水槽中的水已经快被我溢满了。看着水槽里满满打着水花的波纹,一下子又想哭起来。
好没用,连水都接不好。
如果孔佳在的话……一下子又被这样的想法充斥进来。我锤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让不安分作痛的胸口和手心安分一点。无可救药的我还是躲进了被子里,就算用枕头盖住头,被子包裹全身,蜷缩在被子里还是不停地发抖,我只能拼命想着开学以后因为成绩和旷考而被老师训斥的情形。只要大脑一安静下来,我就会陷入全身被冰水吞噬的恐惧之中。
很久之后,我听到一段连续跳跃的右手十六分音符,g小调的下行音阶像是在黑白键盘做成的旋转楼梯上跳着舞步的芭蕾。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还有曲子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摸索了很久我才在枕头下面摸到了响着铃声的手机,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孔佳回拨给我的电话。但是很快就否定掉了。因为来电显示的是没有备注过的红色号码,我才想起我连孔佳的备注还没有更换颜色。
盯着号码前的区号发呆了片刻,里面传出声音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我把听筒抵在耳边“嗯嗯啊啊”不知所言地招呼着,太阳穴还一阵阵跳动似的痛,我揉捏着眼角只模糊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舞乐和嘈杂的喧哗声,是在过什么节日吗?
“喂…你好..请问你是…..?”
我的话一出口,那边就马上挂断了。不过,在那之前,好像有谁在催促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听清。
很长时间我都还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嘟嘟”声。
好奇怪,搞什么?不过,电话那边说的应该不是汉语吧,因为完全没有听清周围的人在讲什么。好像….是日语吗?区号看起来也是日本那边的吧,好奇怪。算了,关我什么事。
我这么想收起手机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号码簿中的孔佳姓名还没有更换颜色。她说她想要改成绿色…我的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触了退出编辑。
还是….不要改了吧,我受够了这样….无论是灰色还是别的什么,翻录的时候都会比黑色的那些更鲜明,然后就不自觉地怀缅起来。
我讨厌这样。
所以…..这种事情,以后也不要做了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干脆连相机和相册一起扔掉算了。
但我连下定决心的魄力都没有,只要握着那台Sony,滑着编绳的触感,就会觉得丢掉好残忍,而且…..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记得当时买下来的时候私自攒了好久。如果…..以后又想用到了,该怎么办呢……
最后还是把它收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层,假如压坏了的话,就当本该如此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重复着和孔佳同样的事情。我开始一件件地把衣服叠好收进柜子,然后把另一些用不到的旧物丢进麻袋。在夜晚来临之前我只是不断地重复这样的事情。冰箱冷冻层里还有一些不知该怎么吃的肉制品,我只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拌着泡面一同丢进锅里煮。
味道果然很糟……..就像…..像孔佳做的金枪鱼芝士黄瓜三明治一样。
似乎到了整点播报的时间,手机开始自动播放起新闻。这是我自己设置的,每到下午的这个时间它就会不分情况的打开电台播放。
听筒内流泻出的,是清一色的负面新闻。
华东地区小雨转中雨。
华北地区大雨转暴雨。
西北地区阴转小到中雨。
渤海黄海等海域风力较大,谨慎出行。
难道就非刮风下雨不可吗?电台就没有天气预报其它的东西可说了吗?我这么想着连摁了几次切换键,停下的时候,恰好停在了刚刚那个来电铃声。
好像碎了一地琉璃似的音符在白瓷的地板上弹落,又好像跳着华尔兹的少女在涂满了银河的夜空下起舞,沾满零星小雨的裙摆敲打着风铃般的声音。我闭上眼向她走进,她停下在画圈起舞的脚尖,她向我伸出手,在我抬起头睁开眼想要看清她的面庞时,我却只注意到她眼角闪落的飘着星光的泪水。
钢琴声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她是在哭吗?我睁开眼却发现那只是我自己眼角传来的炽热。
《梦中的婚礼》,电台的主持人这么解释道。
应该不是第一次听,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
不清楚原因,只是依稀觉得自己非离开这里不可。在吃完一整碗巨难吃泡面之后,我一直想着这样一件事:是不是快要消失的人都会想要做清理房间这样的事情,像回光返照一样?这样说来,是不是我也快消失了?如果这样的话……..那真是…..
太好了。
但我在床上又陆续躺了十多天,除了身体运动机能越来越差,头脑越来越迟钝,肚子越来越饿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十天来我近乎都没有出门,只是一闲下来,就会想要翻看手机,确认孔佳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不光如此,对面的窗户也已有同样的时间没有打开了————是我在走之前帮她带上的,顺便拉了窗帘。为了不让自己想着朝对面眺望,我曾试着同样把自己屋子里的门窗紧闭。不过这么做就越发引起反作用。现在,我只要看自己屋里拉起窗帘,就会聒噪得受不了。
我明明就是夜行动物,就算在没有阳光的溶洞内,也能相当完好地生活————我一度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为什么呢…..
下午的时候,我第一次确认了银行卡里的存款,比想象中少很多,不过应该也够我生活一阵子了。所以我久违地将里面的钱全部取出用于玩乐,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突然觉得……..不是很想回家,并且,我越发觉得,非要离开这里不可。
整整几天都没有回家,也不记得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电玩、KTV、吃喝、住宿….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毫不骄傲地讲,我仅在五天的时间内就将卡里和身上,合计五位数的钱币花光了。现在的我口袋中只剩摸得出面值的几张纸币,和几枚买食物找零的硬币叮当作响。躺在KTV皮质沙发上的我在昨天左脸颊上还多了几处淤青,背部和大腿还在作痛。对了,就是昨天,那群人把我的钱包抢走的。但是,我连报警追回的心情都没有。大概….我记得我也有打倒一个人来着?有还是没有……好没用。
废物一样。
明明花着KTV 的钱,却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屏幕中播放的,是早就随便点了几页的重金属摇滚。其实根本对摇滚都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在重金属的轰击下,翻腾的胃里可以吐出些什么东西来。崩裂的节奏,和音箱里的嘶吼声,都能让心脏随血液震动着。因为有自己的噪音,所以不会寂寞。
颧骨好痛,只是坐起身就感觉快要裂开一样,离开时我蓬乱的样子还把前来收拾的保洁人员吓了一跳。
这个样子,就算走在泥地里,也一定会引起围观的吧。所以我尽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行。但是要去哪里呢?已经没有钱了…………完全…不想要回家。
只要一打开房门,就感觉快要被什么吞噬,接着又会惶恐地跑开。
这次回去,依旧是这样。我背靠着小区铁门弯着腰大声喘息。
即便这样,我仍旧没有想过报案追回钱包的可能性。如果有可能的话,剩下的钱买个碗上街乞讨好了。现在的我,真的在冷静地考虑这件事。最少在街口不会寂寞吧。
好奇怪,明明自己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这么想的时候,手机打来了电话。幸好还有一点电量,为了多维持几天,我已经把收音机的功能关闭了。
话筒里面是俊杰的声音:“我刚才好像在街口看见你了欸,在十字路口北面的KTV前。应该是你吧?”
“不……咳咳…”才一说话嗓子就强烈地咳嗽起来,现在的喉咙好像被子弹打穿一样,只要震动声带就痛得不得了。“没什么…….你看错了。”我用呼吸的气息带出声音。
“你怎么了?嗓子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咳….感冒了,你看错人了,我现在在家…..门前。”
“这样啊~~”俊杰好像怀疑似的拖长了音,“不过没关系就好,我还以为是你,看起来好落魄的样子,不过你没有事就好。”
“恩……我没事。”
“没事就好哦,明天就是同学聚会喽,记得要来。”
“哦?啊…..”我望着天空才想起暑假前俊杰告诉我的这件事,只好没头没脑地含糊着“哦哦…恩…啊…”
“总之就是这些事情,一定不要忘了来啊。”
他挂断电话后,我深深地为自己说谎的本领赞叹了一番。我原来真的可以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要不看到我的表情————想孔佳说的那样。
不过……明天的事情….
天黑仍没有去处的我还是回到了家,在进门的玄关处,门半敞着躺在地板上。我凝视着手机没有动态的屏幕,近乎快要关机的时候,又接到了电话。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手指已经不小心触到了。
“笨蛋哥哥,你干什么去了,手机也不接,我差点以为你消失了呢。”才刚接通,就听到宁的抱怨声。
“啊.....那个.....“有吗?我开始回响这件事。不在家的几天,手机有过一次没电关机的夜晚,她应该是在说昨天吧:“没什么事情,只是.....一个人随意溜了一下。”我这么扶着嗓子答应着。
“你的嗓子怎么了吗?听起来好沙哑。”
“大概是疯得过头了吧,又有些上火,所以.....咝....”,想要再床上躺下的我又蹭到了脸上的淤青。
“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声音听起来这么低糜。”宁的责问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你在家吗?我去找你。”电话那边好焦急的样子,我好像听到她把脱鞋丢下的声音。
“不要......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让宁看到我这种样子。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等着我。”隔着话筒,也能听见她应该已经开始下楼了。
“啰嗦。”电话那头杂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哥......哥哥........”宁的声音变得细微。
“抱歉,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想静一静.......”,我挂掉通话,把手机扔在一边。
恰好没电。她应该不会打来了。
月亮已经早早地出来了,在一楼的西边,也就是后门的上方有一扇窗,如果是正常的话,那扇窗就正对着后院的古槐树。只要我稍稍坐起身就看得到,不过我趁着夜色爬起身钻进厨房,这样就不会瞥见那棵树现在的样子。屋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居住,不过好像厨房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我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呼喊“有人吗?”当然连回声都不可能有,方才的虫鸣也惊吓似的语塞住了。
有些饿了,不过厨房早就被我打扫完,所以不可能会有剩饭。就算有的话,我不在的这几天也该变质了。冰箱里连罐头都被吃光了,只剩下一打颜色各异的易拉罐汽水。看起来就像空置的房子一样。
我顺手打开一罐汽水填进肚子,不过肚子却愈发觉得空旷了。带着这种饥饿感,我钻进卧室边隔音的那件屋子,故意把开门的声音弄得很大,用被子盖住头昏沉下去。感觉很多事情都在走马灯似的围着大脑显现,但那种真实感总在伸手触摸之际换散开来,而“嗡嗡嗡”的耳鸣总是盘旋在头顶两公分处挥之不去。在挣扎中度过了一夜。
逃跑吧,离开这个地方。
在被子里快要脱水的深夜,我抚着胸口…..沉静地思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