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阴影,几声尖利的笑,一点银光划过。

木子小姐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又做噩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火柴划过,一支蜡烛点起,照亮了一个身影。其人一副东方面孔,一袭藏青长衫,花白头发,几绺长须,脸上似乎有几分笑意:“您贵体要紧,还是早些休息罢。”说着微微欠身,转身便欲离开。

“易先生……梦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即将离开之时,木子小姐忽然发问,“梦里所见之事,倒似我自己的记忆片段一般,噩梦中出现的身影,也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易先生的身影仿佛僵了一下,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此事尚且无人研究,小姐或可为自己开辟一条学术生涯呢。”语毕,还是回转身去,离开了房间。

听着易先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木子发现自己已然睡意全无,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任银白的月光洒在身体上。木子自小娇生惯养,身材自是保持得很匀称,银白的长发中夹着几撮飘红,在月光下也煞是好看。窗外,塞纳河蜿蜒着穿过整座城市,映着月光恰似一条粼粼的丝带。披上一件睡袍后,木子走出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带上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又说话了:“小姐果真难以入眠么?”“易先生!”木子娇呼一声,“您没有回去休息啊?”“呵,”易先生轻笑一声,低沉却又有些别的音色,或许是苦涩?“老臣也曾有过自己的难眠之夜。因噩梦而醒者,多半此夜是难以入睡了。小姐又正值青春年华,恰思绪繁杂之时,定是无法也不愿再见梦神了。”“哈哈,先生不愧是先生。那么,您是打算把我关回卧房吗?”“呵,老臣岂敢。反正老臣也无甚睡意了,不如小姐穿戴妥当,老臣陪您逛逛这巴黎城罢。”

不多时,木子已打扮好,穿了一条黑绸的长裙,上面用金丝绣了一些花纹——不甚华丽,但在无形之间将淡岛家的地位与能力彰显无遗。易先生则穿了一领黑布长衫,披了一件皮大氅,手里拄了一根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手杖,像竹子一般分节却又似乎不是木料。“啧,小姐的品味真是愈加令人赞叹了。黑裙与您的白发相衬,真是相得益彰。”拉开宅邸大门,易先再一欠身:“小姐,请。”

巴黎的夜晚颇为晴朗,无甚云,市民多已歇息,街道上很是寂静。一路上走几步路,就能见到淡岛家标示性极强的家徽——红白方格做底,上有一株色泽鲜艳的灵芝草,标志着这也是淡岛家族的产业。“小姐还能概述淡岛家的发家史吗?”易先生边走边问道,“这有何难!‘淡岛家自大明日本行省随宝船前来欧陆,在巴黎落户安家,以所携资金机工在本地办厂,经营丝绸瓷器之业,恰逢大明朝海禁政策,货品需求量飙升,因而迅速发家。’我的老恩师主编的《淡岛家族发家史》,总论我不得读个十遍八遍的?”易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来走去,二人走到了巴黎地标性的建筑——圣母院门前。夜已深,可透过两旁精致的彩绘玻璃,还是可以看见里面的灯光。易先生抬起手,在雕满了精致繁复的花纹的铁门上拍了三下:“啪!啪!啪!”声音回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