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做了一场怪梦被惊醒。
梦里,我跪在树林里的土地上,不顾会弄脏衣服的泥土和雨后反胃的腥味,疯狂的啃一条手臂——人类的手臂。
真是个惊悚的梦。
我怎么可能变成那种东西。简直就是活死人。
“不要多想了。”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我看下日历,去掉之前住院没有画勾的日子,以此类推,今天应该是7月6日。
我从笔筒里拿出黑色油性记号笔,将自6月28日开始直到7月5日截止的数字全部涂掉。
“真久啊。”
要去猎食吗?你已经很饿了,再这样会撑不住的。
“吵死了。”
“我是不会吃人的,我是人类,是人类!”我对着空气拉开嘴,露出正常的人类牙齿。
不要以为我没有杀掉你就应当承认你了。
我没有杀死“我”。
老实说,被掐死的死状真心不好看,据说还会失禁什么的。
我可不想看见那样丢人的自己。
于是我操控那些听命与我的“肌肉”把他禁锢在我的身体里,夺得了主导权。
实际上“我”并没有要与我抢身体的支配权就是了。
“7月6日...”仅仅是短短的几天,我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些事,我还失去了重要的人。
短短的几天,我看透了世界的本质。
我想起昨晚的事,那两个特警与我的对话。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还在你刚康复的时候就来打扰真是抱歉。”
你原来知道吗。
我笑了笑,把泼人冷水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毕竟是和鬼有关的案件,配合你们是应该的。”我也变得圆滑了啊。
这到底是成长了还是颓废了。
她看见现在的我的话,会不会哭笑不得呢?
“这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遗憾的是我们赶到的太晚,只能帮您送去医院。还好你受的只是轻伤,不危急生命。”
轻伤?你管肚子被开个洞叫轻伤?他们不知情吗?
对于我变成鬼这件事。
这样就说的通了,他们的确不知情。
若是知道我已经感染了的话,大概我现在已经被强行服下安乐死了。
说来讽刺,现在如此憎恨鬼的我,在发现自己的异常后居然冷静下来。
绝望过后,是想尽办法隐瞒身份活下去。
我还不能死,所以我不能被发现,不能被杀掉。
我也不会承认我是鬼。
这是心理问题。
假如我自己都认命,把自己定义为鬼了。
那就再也走不出去,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是人类,是要斩杀恶鬼苟活下去的“人类”。
“毕业后打算做什么?”这个老头毫无疑问在对我抛橄榄枝,这可不是我自我意识过剩。
“不知道。”我撒谎了,我早就把志愿表交上去了。
“这样啊。你对我们特警这份职业怎么看?”他再次扯到这种问题上,我有些无奈。
“高风险,高回报吧。”我曾查阅过各种鬼的赏金,那个价目的确可观。
“还真是中肯的回答。”王开山笑了笑。
“我们特警都是疯子。”
看见我愣住的样子,他满意的笑了,这个举动却让我更加讨厌他了。我只想尽快结束话题,早点休息。
他却擅自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特警,大部分人都对鬼报以执念。那就是怨恨。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想必已经巩固了你的价值观 。平常普通的安详生活被打乱,亲人朋友被残忍杀害,然而天亮以后,他们就夺走你的所有离去,留下弱小的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并不是站在正义的角度,也说不出大义凛然、感人肺腑的句子。
我无法去评判恶是什么。
没有规定鬼必须要吃人。
我相信,鬼出现以来,肯定有着坚守人类本质,不去伤害别人,忍受饥饿自我了断的高洁之人。
鬼不出人也可以活着,这是我想证明的事实。
我没有根据,所以我以我自己作实验,去证实这个假设。
“我真的很希望你也能与我们并肩战斗,你拥有一名合格的特警所需的品质和精神。学院那边我会给你打声招呼...”
“不用了。”我拒绝他的好意。
“我知道,我到底该去做什么,怎么做。”
不可能忘记的。
那个夜晚,母亲的血液滴在昏昏欲睡的我的脸颊上。
那个晚上,为了保护我的同时遵守约定,为我战斗的少女。
“我早就已经,通过特警专院的考核了。”
“我不是为了你们,我要为了我自己。为了因为我的弱小离去的家人、恋人,我会成为特警,会灭尽恶鬼。”
说出了那么大口气的话,然而我到现在都没有付诸行动。
我打开冰箱门,扫视一下里面的空间,只有一些之前没吃完的快餐,应该早已变质了。
我的眼前浮现出诗羽第一次吃我做料理,那是我首次下厨,她满脸笑容地全部吃下去我的黑暗料理,之后在厕所待了半个下午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那个表情,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呢?
直到她不在了,我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到她一丁点。
她的真实身份仍然是个谜。
奉劝你一句,你真的该进食了。
“我”如此威胁道。
如果让步我就输了,所以我并没有理会“我”。
我会成为不用吃人也能活着的鬼。
只要是蛋白质,补充大量的蛋白质也可以替代人肉的养分!
我取出仅剩的三个鸡蛋,敲碎一角后将蛋清全部倒入杯子里,然后当做早餐喝了下去。
饥饿感顿时缓解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但也比一直饿着想要吃人好。
虚伪的人道主义,你很快就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为你的自以为是感到后悔。
“我”的话,我自动屏蔽掉了。
我取出一盒高蛋白牛奶,打开门下楼。
我打开吸管的透明包装纸,习惯性地把垃圾塞入我家信箱里。
反正里面永远都是广告传单什么的,况且每个月月底都会清理一次,所以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我这样的行为我丝毫没有罪恶感。
哦,对了。
上个月还没清理呢。我边想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都是些吸管包装和小广告单。
“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我的注意力被广告单中的黄色信封吸引。
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地址没有明示,也没有寄件人是谁的信息。
恶作剧吗?
我看下表,时间还早,于是倒完垃圾买杯热可可带着黄色信封来到家附近的沙湖公园。
牛奶已经被我扔掉了,那种加工过的味道,让蛋白质流失的非常惨烈。
我找了处长椅坐下,长椅后方是一条人造石路,通向树林深处。
我不习惯把背后毫无防备的露给别人(睡觉除外,我是趴着睡党),于是我侧坐着,拆开了神秘的信封。
我并没有迫不及待得查看,而是开始观察马路边早起运动形形色色的人。
天空灰蒙蒙的。
“要下雨了啊。”
我问“我”:“你为什么想让我杀死你?”
我不想你的人生有太大的变动。“我”说道。
“你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动了。”
那你更应该放空自己,忘记发生的事。
“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也不可能原谅他们。”
唉...
“为什么不想让我改变?”
我,你知道吗?人生这种东西,小到只是一个微小的差异,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动。
辛辛苦苦的努力,就会被轻而易举的“脱节”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