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晚19:21分
此时悬挂在教堂门上的尸体已经由担架运回,据祝未央的说法,应该是要面临被解剖的命运了吧。警方在确认受害者赵月芝的密切联系人的同时,也向她的亲属获取了解剖的许可。
不过,我不认为进一步的解剖就能将案件一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冼流织对我说,现在祭秋的警力有一小部分仍然在处理上一个——毕月珊的案件,而一部分警力则在追查着监控和寻找着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也就是报案者,上一起案件的报案者是共犯的这一点,被徐易雷所重视,他说着无论怎样都要确保到这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才行。
冼流织又追加了一句:“不过看徐队的那副脸色,恐怕这一点也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我无视着刚才开始就和我闹变扭的紫夏,安慰着冼流织道:“也不一定是要立刻找到第一发现者,就这个环境看,能够目击凶杀现场的机会到处都是。你看,那教堂里面应该有人吧,如果有的话,他(她)的证词想必会很重要。”
冼流织稍稍振作起来了一些,点头,但是又摇头。
“秋先生,其实把尸体从那上面搬运下来之后,我们就有尝试过打开那扇门,但是那扇门却是关着的。没有内部或者外部的钥匙,恐怕是打不开的。所以我们这几个人还留在这里,也是希望见到教堂的管理人与他(她)交流一下。”
紫夏终于没再骚扰我,她对冼流织的话中的某个信息特别在意。当然,我也注意到了。
“里面打不开。而且刚才那尸体的样子,如果强行开门的话就会碎成几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整个作案过程,都在教堂的封闭状态下进行,如果犯人就在里面的话,那是无法脱身而出的。而如果犯人是在门外面作案,也没有进入到教堂内躲藏的可能性了。”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打开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呜哇哇……这么多警察聚在这里……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吗?”
一位身穿修士服的年轻女性,用相当惊恐的语气从门的内侧这么说着。
冼流织和我立刻走上前去拦住了她。
冼流织微微清了清嗓子,用很清正的语调问询道:
“请问你是这里的修女吗?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你们教堂的管理者出来接受我们的询问吗?”
修女打扮的年轻女性见到冼流织一脸严肃的样子,再加上那咬重音的“尸体”两个字,先是露出了一丝畏怯的表情,随后很配合地回答道:
“我就是这所教堂的管理人……是这里的牧师,也是负责人,所以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了。”
“你就是吗……还真是年轻啊。方才门关紧的时候,教堂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修女摇了摇头,不过即便是她否认,我也叫来了尚且留在现场调查的其他警员。
“抱歉,请让我们的人进去搜查一下,确认是否真的没有别人在,因为案情比较特殊,还请谅解。”
修女点了点头,紫夏在这时提醒了我。
“虽然说没有见到尸体的样子,但是这个修女的神色太过淡定了,秋匣,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确实如她所说,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本身是神职人员的关系,天性祥和呢?只从表情判断还什么都不好说。
不过,我的潜意识里也和紫夏是同一判断,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种直觉罢了,现在还是先基于事实进行推理吧。
在警员对教堂内部进行调查的时候,冼流织让修女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修女名叫汪茜,年龄29岁,在祭秋有4年以上的牧会经历,不过任职牧师是最近的事情。
“那可真是不幸,作为牧师的第一件大事就遇上了凶杀案。”
“请问是怎么样的凶杀案呢……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这里的血迹,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冼流织刚想说什么,就被我制止了。
“不好意思,大概率你会成为重要参考人,接受我们的询问,所以案件也无法透露给你过多信息。”
此时进教堂搜查的两位警员已经出来了,告诉了我和冼流织里面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像是能够行凶的道具之类的东西。
“好的,那么汪茜小姐,请和我们去一趟警局吧,不需要害怕,只是去做一点笔录。”
“好……我会配合的。”
19时47分。
询问室里只有我和冼流织还有牧师的汪茜。当然紫夏也在,不过这里就不把她算进去了。
“首先要确认的事情……汪茜,你认识死者吗?”
我把死者赵月芝的一张照片从桌子这边递给了对面的汪茜。
她仔细地看了看,闭上了眼睛,那是似乎在记忆里寻找着什么一样的样子。
“我在做礼拜的时候似乎见过她,她是经常来这所教堂的信徒,但是我和她没有直接对话过……抱歉,我对她也并不了解。不能给你们更多的信息,真是十分抱歉。”
她似乎觉得没有帮上我的忙是一种罪过,我急忙用手势示意她停下道歉。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不需要道歉。”
“好的……”
“虽然你说不认识死者,但是很奇怪的是,在我们搜查的时候你们教堂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如果说死者是从教堂里出来的话,没打过照面是不太可能的吧?”
正常询问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所以冼流织抬头看向我,我则以安心的眼神回应。
“警察先生,你们来教堂内搜查之前,我都待在独立于教堂本体的独栋宿舍楼里……虽说是宿舍楼,但现在住在那里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从下午开始就在那里看书了,所以没有见过你们说的死者。”
是这样吗?不过根据她的证言,还有一个不得不解释的问题存在吧?
“那样的话,死者是如何进入到教堂的?教堂的门,在我们想打开的时候发现是锁着的。在教堂的外面有地方能拿到教堂的钥匙吗?”
“确实除了我手上的这把钥匙之外还有一把供信徒使用的公共钥匙,通常就插在教堂门上,因为我们教堂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也不怕有小偷之类的人。”
插在门上?这是个需要注意的信息。不过在搜索教堂门附近的时候可并没有看到那样的东西啊。
冼流织记着这些话,我等到她停笔之后开始询问下一个问题。
“汪茜,大约傍晚的17时至18时,你都在做些什么?”
“看书。我虽然已经是一名牧师,但是讲道什么的,很多人都不认可女性来做。我看书也是为了提升自己,让自己能更多地聆听主的话语。”
虽然没有问她看书是为了什么,但是女性牧师确实很辛苦的样子。
先不提她的感受,虽然她说自己在看书,可并没有旁证。
神职人员撒谎会怎样,我并不了解,但如果真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这个汪茜绝对有嫌疑。
当然现在我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话并继续提问。
“那么,在那段时间里面,有没有听到过,或者无意间看到什么异常的事?”
汪茜陷入了沉思,我和冼流织都紧盯着她,这会对她造成压力,但我确信这是必要的。
“异常吗……虽然我想说没有,但果然还是有的……在约莫17时30分左右的时候,我在窗边看到一个男子面容惊恐地朝巷子外面跑去,那跑步的声音打搅了我的思绪,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17时30分吗?事件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那么说很可能汪茜目击到的就是那位报案的第一发现人了。同样是十分重要的参考人,不过徐易雷那边似乎一直没有消息。
鉴于汪茜十分配合,我将和祝未央讨论的部分问题也加入了询问列表。
“汪茜,你说过死者赵月芝是经常去那所教堂的信者,你觉得她会因为什么事而自杀吗?”
冼流织手中记录的笔停了下来,“秋先生,这种问题就不用问了吧……”
“这个问题不记录也可以,我想知道汪茜的想法。”
汪茜听了之后面露为难之色,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杀……我与她也只有几面之缘,所以不太清楚。”
“但如果她是自杀,那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并非真正的基督徒,我们基督徒的生命是属于救主的,救主是我们的指望,自杀是指望没了,但救主仍在,所以她的信仰并不虔诚。第二种可能,她遭遇的事情让她实在无法承受,即便是对主的信仰以及自杀的罪孽这两点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抛开牧师的身份,我从生灵的角度怜惜她。”
听完汪茜的话之后我觉得自杀的可能性又微小了许多。
“抱歉。其实我们还没确认到底是否是自杀或是他杀。刚才的问题请当没听见吧。那么汪茜小姐,最后再问几个问题。”
我询问了事发前几日,也就是我还在处理南科梦被害的案子的时候的事情。
既然是系列犯罪,那这边不可能没有什么征兆吧。
但汪茜都能对答如流,给我一种她早有所准备的感觉。
最后,我询问了那张黑色的信。
“黑色的信?抱歉,我没见过那种东西。不过也真是奇怪,在黑色的信纸上到底要用什么颜色的笔才能写出让人一眼就明白的字呢。”
到此为止询问结束。可以说是毫无进展。除了得知了死者可能的被害时间之外,只有一个不太详细的可疑人员目击报告。
我拉着冼流织走出了询问的房间。
紫夏首先对我说道:“秋匣,那个汪茜看上去还挺正经的,其实满口谎言哦。”
满口谎言绝对是夸大了吧。不过我也觉得汪茜的回答有些太过完美了。
“冼流织,你觉得刚才她的证词怎么样?”
我想考验一下冼流织的判断能力。
“我觉得汪茜小姐很值得尊敬!在基督教里女性当牧师一定很艰难吧。而且她说到赵月芝可能自杀的原因的时候的虔诚表情,我觉得是造不了假的。秋先生,在我看来,汪茜小姐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哦。”
没想到获得了这样的答复。我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壳。
“啊,疼疼疼,秋先生你干什么啊。”
“这样道貌盎然的杀人犯,我也见过不少了。你倒是从客观事实分析一下。首先她说她在那段时间看书,没有人证,其次那个教堂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徐易雷那边监控看出来没有别的可疑人物的话,她就是杀人凶手的首要嫌疑人了。”
“但是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汪茜小姐也没有合理的动机,搜查的人也没发现能够进行那样作案的工具,没有足够的理由是无法扣留她的。”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但是汪茜究竟隐瞒了什么?我的内心开始焦躁了起来。总觉得不把那个揪出来的话,之后会变得很麻烦。
“但是,要我说,也有奇怪的地方。”
冼流织被我弹了脑壳之后似乎变得灵光了一些。
“说说看。”
“她说她在窗边目睹了一个人惊恐地跑开了,而且还是从自己教堂的这个方向,既然能察觉到他的惊恐,就不会去外面确认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在我看来这很不符合常理。”
“确实……那么假设汪茜出门了的话,就一定会目睹赵月芝的尸体。这是一个目击的机会啊……如果隐瞒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果然,还需要更多的调查才能在这里得出结论,这起案件的复杂性,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让冼流织把汪茜送回去才行。
只要负责案发地点调查的警员在,就算到时候真的需要捉拿她归案,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把任务交给冼流织之后,我决定去一趟徐易雷那里。
毕竟在这起案件之中,监控应该能起决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