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夜

我接到了彭先来祭秋的消息,约我在此前和冼流织一起吃过晚饭的那家餐馆见面。

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彭先早已点好了两人份的菜。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虽然我不知道他来祭秋是做什么,但绝不会仅仅是给我“庆功”这么简单的理由。不过以他的习惯,既然点好了菜,那肯定要最后才说正事。

紫夏笑盈盈地对我私语道:“说不定是得知了你神速地解决了两起案件,想要褒奖你一番呢。”

果不其然,彭先开口就应了紫夏的邪:“纸秋匣啊,看样子你这次是真的上心了,第一起案件不说,第二起案件也在一天之内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我都从小徐那里知道了,开始的时候他可不服你,但现在开口就是纸秋匣前辈怎样怎样。可把你能耐的。”

我有点听不懂彭先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了。不过他的语气是高兴的应该没有错。

但是对于案件的感想,我不太苟同彭先的说法。

“彭先先生,徐易雷应该也和你说了吧。我们都认定了这两起案件背后绝对有一个不小的组织在操纵着,或许在将那个组织一网打尽之前,我都不能松懈下来。”

彭先收起了笑容。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他等到服务员离开之后又开口对我说道:

“黑色的信么。在我的档案记录里,没有用这个当作犯罪特征的组织啊,或许是什么新兴的团体。总之,祭秋这边,你再多待几天吧。”

彭先的言下之意,在处理完黑信系列案件之前,我是不能回稽珊了。

“当然,我也无法把如此危险的组织放任不管。”

我是不会有意见的,况且紫夏也说了,她有预感这是最后的埋葬了。

彭先点头同意,伸手示意彼此可以先吃饭,等吃完再聊。

“说起来,祭秋这个城市,在我看来还是比较特别的。”

彭先喝着秋果子,这么再度打开了话题。

“怎么说?”

“和封建迷信有很大的关系。这里有过不同于正统宗教的地方宗教。尽管建国以后基本上没有人再去信了,但是说实话,在最初喊你来祭秋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这个。”

紫夏听了彭先的话,有些奇怪地问我:

“秋匣,彭先是怎么会对祭秋这么了解的?他也不是祭秋出身,连秋果子都没喝过。似乎没有道理会知道这里的地方宗教。又不是婉婉,她是民俗学专业倒另当别论。”

我也很好奇,所以我把紫夏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哼,你以为我的年纪是徒长的吗,不过这话也确实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但是你要注意,地方宗教容易孽生黑恶势力,说不定你现在经手的这系列案子就和这里的乡土文化有关。”

我想起我今日在王循礼那里得来的那本祭秋地方简史,依彭先的意见,这本书应该好好读一读,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莫非祭秋有彭先先生的老相识吗?”

彭先点了点头。

“我本想把你也介绍给他的,但是想想你这样耿直的人或许和他放一起太冲了,就作罢了。”

什么跟什么,太冲了是什么表述啊?虽然彭先表达的意思我懂,但是他的说法实在让我不快。

“是想说那位和我一样耿直?”

“就是那个意思,他是祭秋警局的上一任刑侦队长,名字叫焦春声。现在已经引退了。”

他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了兴趣。

“徐易雷的前一任吗?这中间是有什么故事吗?”

彭先露出一丝别扭的笑容,又仿佛陷入了对过去的沉思。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他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个故事。

徐易雷当时还只是一届普普通通的刑警,而焦春声则是当时被称作焦队的刑侦队长。

用彭先的话说,当时的徐易雷还嫩得很,没有经过失败的打磨。

两年前,一起入室盗窃案中,徐易雷察觉到了犯人留下的痕迹,想要追击将犯人缉拿归案的时候,被焦春声制止了。

年轻的徐易雷不能理解为何要放虎归山,做出了和指示相反的行动,在盗窃犯罪分子的碰头点等候。但他没想到的是,盗窃犯和当地的黑恶势力勾结,提前察觉到了他的行动。

不知不觉间,徐易雷率领的小队反而成为了被包围的一方。这个时候,焦春声得知了情况,带领着他的队伍前来支援。当场把祭秋的黑恶势力“青神帮”的几人和盗窃团伙都一网打尽了。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故事里的徐易雷和十年前的我有那么一些相像。

“这不是个好事么,为什么会成为焦队退隐的契机?”

“问题是接下来……”

在审讯黑恶势力团伙的过程之中,他们透露出青神帮的藏身地点。

徐易雷和焦春声再次产生了分歧,焦队在那时得知青神帮藏有枪械,不应该轻易动草惊蛇,而徐易雷则主张立刻行动,因为一部分的成员被捕,已经是一件足以称得上“动草惊蛇”的事了。如果不乘胜追击的话,反而会让剩下的黑帮成员逃走。

两人争执下,最终还是听取了徐易雷的意见。祭秋市的特警队出击之后,才发现,从那黑帮口中得到的情报是假情报,使得特警队被埋伏,1名特警因此丧生,1名特警重伤。

尽管在后来的行动之中,还是将青神帮一网打尽,但刑侦队决策的失误还是被上级所注意到了。

就在徐易雷打算退出刑侦队以自罚的时候,焦春声一个人抗下了所有责任,卸去了刑侦队队长的职务,并且推荐了徐易雷当刑侦队的队长。

“原来如此……所以后来徐易雷成了徐队了吗……”

“托此所赐,我最开始和徐易雷也有些不快,但是相处久了之后就察觉到了,不管是徐易雷还是你,不管是我还是焦春声,内心里的一些东西都是一样的啊。”

我打断了彭先的升华式结尾,冷静地思考着他讲的故事所代表的意义:

“但是那么说来,祭秋的黑恶势力在2年前就被清洗了一次?可是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案件……”

对面的彭先冷哼了一声,不过他在这一点也不敢妄下结论吧。

“大概是由于黑恶势力的洗牌,由别的恶势力趁虚而入了吧。这可是你要调查的内容啊,别随随便便地让我下结论。”

我苦笑着答应。接下来我们只是随便地聊了一会,没有再涉及什么案件相关的内容。

直到最后。

“纸秋匣,我算是提醒过你了,就算可能与那个收藏家有关,也别轻举妄动。一个人去调查这种穷凶极恶的角色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至少要寻求徐易雷他们的支援。”

我点头答应,毕竟,我也不是十年前的我了。

临散时,我询问彭先,问他是否有在祭秋逗留的预定,彭先告诉我,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还不能过来帮我的忙。

我心想,如果事情发展到彭先也要插手调查的话……不,还是不要发展那样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