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
吴远航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擦了擦手心中的汗，尴尬地笑了一下，推了一下眼镜。
少女仍然盯着自己看。
“不可思议。”
少女说出了这样四个字。
“是吧，简直就是对梦想的摧残。”
林依坐在少女的一边，手中拿着听装可乐，说道。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啦，不过，真的很不可思议，那个可爱娇小的少女居然是...”
少女长大眼睛，再次打量了端正地坐在面前的吴远航。
“宅气这么重的男大学生，梦想破灭。”
林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啊噗！”
妖精普拉姆斯站在桌子上，她的身边摆着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
“啊噗...果然还是你好...”
吴远航几乎要哭出来了。
“虽然你们说的都是事实，吴远航确实很自闭，不怎么出去和人交流，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和学校同学也不怎么说话，也没有作为魔法天使的自觉，战斗方式也一点都不可爱，本人又和魔法天使是天壤之别，但是他也在好好履行着魔法天使的责任啊噗！”
普拉姆斯刚一说完，看到吴远航脸上仿佛是个死人一般，只有泪珠出现在眼角。
“已经...无所谓了...”
吴远航小声嘀咕道。
“那个...完全算不上鼓励呢。”
戴在少女手腕上的手表当中传出了恩克的声音。
少女，名为希尔德，她身穿着林依给她的牛仔裤和短袖，端庄地坐在餐桌前，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吴远航。
经过了昨晚一系列艰难的战斗，吴远航等人也得到了许多关于息川和尼伯龙根使者的情报，同时也有了新的成员加入。
首先便是希尔德，在她的自我介绍中提及，她是之前和海曲战斗过的下照“米哈尔”的妹妹。此外，在爱丝米娅之石的力量下，她变身为了魔法战士，可以说，从原本的世界来到完全新的世界，又获得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力量，她本人应该是感到相当混乱才是。不过，她似乎依然很冷静，在吴远航他们的解释下很快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但是关于接下来的战斗，还有很多不明确的地方。在这个傍晚时分，林依把大家召集起来，准备再对目前的情况进行一个整理分析。
当然也有逃避晚自习的心态在里面。
另外，虽说是林依发起的召集，地点却在吴远航的家中，准备好的甜点和零食饮料也都是吴远航去买的。
“说起来，希尔德你应该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吧，居然对这边的事情这么熟悉。”
林依想了想，说道。
“嗯，这边的世界和我们世界以前很像，模型店的那位姐姐是用赛博来称呼我们世界的吧，那里是由息川作为中枢构造起来的，通过对物质进行编程而运作的半网络化半数据化的世界，这点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希尔德说道。
“哈雷和我讲过，但是我也不清楚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世界...”
林依说道。
“这个世界，和我所知道的以前的我们那边很相似，你们现在通讯使用的主要还是电信号吧？然后量子之类的好像也有在研究，同时你们还构建起了覆盖整个社会的超大型网络，而且你们还将终端作为个人信息的保存媒介，可以说你们已经离不开这些了对吧？”
希尔德说道。
“嗯...确实很难想象日常生活中没有手机和网络会怎么样。”
吴远航思索着说道。
现在在大学当中几乎一切的行动都需要有网络的协助，学生的各种资料是电子储存的，课程的选择需要通过网络进行，学校的通知通过网页和消息方式传达，如果一天当中把手机抛开马上就会遇到很多麻烦。
虽说通过网络确实可以提高各种事情的效率，有的时候甚至感觉，并不是手机和网络这些科技带给了人便利，反而是人被这些科技绑架了一样。
人的价值观，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在科技的发展中被改变了。
“我们以前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且我们也认为这是智慧生命进化的大趋势，时间再往前推一些，网络出现之前，也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科技出现了。你们的世界当中，我记得是从蒸汽开始的来着？”
希尔德一边吃下一口蛋糕，一边说道。
“化石燃料，电气，各种自然能量，原子能，还有各种所谓清洁能源，这些被相继发现的同时，科技水平也在不断的发展，但是同样，人们也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威胁，其中最大的应该就是人类与自然关系的问题，这一点，你们也一样吧。”
希尔德接着说道。
“基本上就是我们的现状。”
吴远航说道。
“你们是怎么做的？”
“嗯...讲求人与自然的共存？大概就是在维持生产的同时减少对自然的破坏吧。”
“我们世界的人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快人们就意识到了，人们是很难放弃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的。甚至在观念上，都会形成‘不这样不行’的想法。那些所谓的妥协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环境在一点一点变差，灾害又在一点一点增加，人们对此都十分不安，但是科技发展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人们想到的是，完全去控制自然。”
“这种事情...”
“当然是做不到的，但是这个前提是只要人类还依赖着自然的各种资源活着...所以，才要对物质进行编程，将人类改变，对于我们那边的人类来说，吃饭，睡觉，生育等一切生理的需求实际上都只在观念当中还是正常的，实际上却已经都是在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当中进行的了。”
吴远航感到难以置信，一方面，他对那个世界的情况感到惊讶，另一方面，他也没想到面前这位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少女竟然对自己的世界有着这样的认识。
“我们的世界基本上已经就是有实体的网络了，而息川的责任便是维护这个网络系统的稳定，为此，异质的东西要被清除掉，一般的人如果想的太多，不关注眼前的生活，对世界存在意义提出质疑的话，世界的根基都可能被撼动，所以息川对管理范围当中人们的思考能力进行了测量，而思考能力超过上限的人就只有两条道路...作为下照为息川服务，或是被废弃。”
希尔德将最后一小块蛋糕用叉子叉起，送入口中。
“希尔德便是这样，拒绝了为息川服务的要求，当然，也有救下了我的原因。”
恩克说道。
“说起来，你确实很奇怪，感觉和哈雷很像，不过你的说话方式好像没有哈雷这么生硬。布莱恩好像说你是...协助什么来着？”
林依看着希尔德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协助处理器，息川制造出的智能，负责赛博世界各个区域的信息处理，分担息川的工作。理论上拥有和息川相似的结构和信息处理能力，但是不具备自我意识。”
哈雷说道。
“是的，但我们并不是结构上缺少什么才不具备自我意识，而是息川给我们多添加了什么程序，扼杀了我们的自我，这个程序，在我身上似乎出现了一点故障，当息川发现了这一点，就派出下照要回收我，我就潜入里空间逃走了。里空间就是隐藏在息川构建的世界之下的地方，那里虽然也被电子化，但是却无法被正常管理，成为了类似沙漠一样的地方。”
恩克说道。
“里空间当中还有些线路是可以使用的，而那些线路当中偶尔会有线路能够连接上这个世界的网络，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都是通过这样一种方法获得的，可惜被息川发现了。”
希尔德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不过，希尔德也帮助了在里空间游荡的我。”
恩克说道。
“嗯，本来连接这边世界网络这个事情被息川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废弃的心理准备，说到底...已经有不少通过隐藏线路交到的和我一样的朋友已经被息川废弃了。而且，我也知道了息川是想要把这边变成和我们的世界一样的世界，所以也不可能去做下照当帮凶。只是我那个正直过头的听话哥哥，明明一直都是按照正常的规划生活，却突然拼命地想要寻找办法想要不让我废弃，最后...”
“被五行找上门，成为了下照吗。”
哈雷说道。
希尔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哥哥他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存在，对世界的贡献也很大，但是从来没思考过关于息川和那个世界本身这类问题，他只是单纯为了不让我被废弃，和息川达成了协议，作为下照在战斗着，那期间我一直被限制一个空间当中，一直到前几天，下照布莱恩说哥哥他战斗失败，息川已经决定要将我废弃...数据被投入里世界，在哪里我们根本存活不了，数据会一点一点被分解，哪怕留下残片，也只会在里世界当中变成虚溟...”
“为了不让希尔德在里世界被分解，我尝试了一下对数据的干涉，勉强将希尔德完整地保护下来，但是我们仍然受到了里世界的影响，变为了十分特殊的虚溟。”
恩克接着说道。
“也就是之前的第四号吗... ”
林依说道。
“不过，为什么是第四号，难道说还有别的和你们类似的存在？”
吴远航问道。
“大概是兵器实验吧，为了打败息川最惧怕的敌人，海曲系统，更详细的恐怕还是该让哈雷前辈来解释，我对于海曲系统也没有太多的了解。”
恩克补充道。
“关于这点，我也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辅助和保护核心体林依是我的使命，至于海曲系统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我的资料当中也查找不到。”
哈雷说道。
“唔...”
沙发那一边传来了声音，众人循着声音看去，沙发上躺着的黑色妖精张开了眼睛。
“我在...哪里...”
妖精状态的萨里一点一点站立起来，环视周围的环境，看到了围着餐桌的吴远航等人。
“你们是...啊！”
萨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希尔德。
“米哈尔的妹妹...你们就是...”
“你好，虽然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啊噗。”
普拉姆斯站了出来，从桌子上跳下，对萨里问候道。
“普拉姆斯...那么你就是魔法天使吗？原来本人是这样的，似乎也确实是普通的人类。”
萨里转过头，严肃地看着林依。
“不...那个，我确实是人类啦，但是...就是...我不是魔法天使啦，虽然很想是，魔法天使是...这位。”
林依尴尬地笑了笑，向萨里介绍了吴远航。
“啊？”
萨里愣了一下，顺着林依手方向看去，只看到带着眼镜的吴远航。
“等下，谁？”
“这位。”
萨里确认了一下，那个方向确实只有吴远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讶两个大字完全写在了萨里的脸上，他长大了嘴巴，显得有些可爱。
“不是，等下，你是魔法天使？一直以来和我战斗的魔法天使爱丝米娅？”
吴远航点头。
“护国战士？！魔法天使？！魔法王国的希望？！就...是一个...看上去像是会一个人闷声在网吧打游戏的阿宅？！”
“好...好过分...”
遭受连续打击的吴远航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而萨里则是完全呆住了。
“有一个人的梦想破灭了呢。”
林依笑嘻嘻地对着吴远航说道。
“不要再雪上加霜了，不过那份惊讶确实，能够理解啊噗。”
普拉姆斯说道。
“不可思议...原来水晶的选择并不光是魔法王国的王族...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萨里说道。
吴远航现在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与世隔绝。
又羞耻又尴尬，还被连续伤害，人要没了。
“对了...米哈尔！关于米哈尔，你们知道什么吗？！”
萨里突然问道，担忧的神情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林依带着遗憾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们也不清楚，就连希尔德她也...”
说着，林依看向了希尔德，希尔德的表情也渐渐阴沉下来。
“可能已经不在了吧...我们对于息川来说就是随随便便就能删除的东西。”
希尔德说道。
“但是，梅菲斯特和我说的是...如果打败了你们，米哈尔就能安全...”
萨里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想起梅菲斯特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就连米哈尔的事情说不定也是在欺骗自己。
对于梅菲斯特和尼伯龙根的使者来说，自己已经是枚无用的棋子了。
不，说不定就算打败魔法天使，他们给出的承诺也不一定能够兑现...
就连米哈尔之前说能够打败海曲那次，也是他在骗自己吧，自己却还信以为真，完全没有注意到米哈尔当时的状态。
“该死...为什么我会这么容易上当啊！”
萨里带着悔恨，自言自语道。
“那是因为你也是魔法王国善良单纯的妖精啊噗。“
普拉姆斯说道。
“怎么可能，看看我这副身躯，他们都说我是在死亡之主的影响下诞生出来的...”
萨里说道。
“从梦之树上诞生的妖精本来就应该各式各样，那个时候...上一次战斗中，妖精们太过于紧张了吧啊噗...”
“是指九年前的魔法天使牺牲的事情吗？”
吴远航说道。
“那是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到过...”
林依问道。
“距今九年前，前代的魔法天使爱丝米娅...她在和死亡之主的决战中以生命为代价将其封印了啊噗。”
普拉姆斯说道。
“等下...那不是意味着...”
林依转向吴远航，语气有些着急。
“嗯？”
吴远航完全没有理解林依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原因。
“不是，那不就意味着你也有可能牺牲吗？！”
林依说道。
“嗯...我很清楚。”
“那为什么...”
“因为是战斗吧，而且你不也一样吗，都是拼上性命战斗的不是吗。”
“我是...我的人生已经因为海曲系统彻底被改变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有什么理由拼上性命战斗啊！你不会是特摄片看多了被里面的正义感弄得人傻了吧？！”
“可能吧...但是我当时不去战斗的话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
吴远航说着，看了一眼普拉姆斯。
“说实话，我其实还挺开心的，虽然很羞耻，但是这样的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说实话，我胆子很小，没有勇气主动成为什么英雄，但是当这份责任落到我头上时，我也很清楚，自己必须鼓起勇气来。”
吴远航说道。
“好吧好吧！你真是...无话可说...”
林依摇了摇头，说着。她很清楚，与其说她要教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龄要大的长不大的孩子现实，倒不如说看到他之后自己也能获得战斗的动力，这样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对方天真呢。
“抱歉，说了些假大空的话。”
吴远航有些胆怯地说道。
“如果...如果米哈尔还活着的话...”
萨里说道。
“放心吧，我们会把他救下来。”
林依说道，同时看了眼周围的人，同时亮出自己的手表。
“我们这里，可是同时有着正义与魔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