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乔南来到滨柳村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是她这一生中难得的一段安稳的时光。
在他们一行人到滨柳村之前,由于连年的旱灾,村子里已经走了不少人,后来又因为战争,将原本就不多的人口又削下去一成,不过,这倒为乌白墨青两人找住处提供了不少便利,村里有很多废弃的空房子,他们便随便择了一处作为一个落脚点。
他们栖身的屋子在山脚下,位置隐蔽,但在乔南来之前,乌白和墨青几乎从未打扫过,不过这处栖身地本就是为乔南找的,他们本是妖,生于自然养于自然,随便山洞或者树洞都能栖身,但乔南与他们不同。若不是因为找不到乔南,他们也不会在这儿多做停留,这地方处在开战两国的边境,甚不安稳,不过乱世之中能安稳的地方大概也是很难找见的。
白青两个的事情就此打住,还是继续说说乔南吧。她已经有数百年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了,所以一下来自是觉得新奇,那时又正值农忙时候,乌白他们上山采药的时候,她便留下来打理家中杂事,或是去邻家帮忙,虽然忙碌了一些,但是倒也舒适惬意。
乔南很喜欢这儿的生活,她甚至想就这样找个人嫁了做妻子,养上几个小孩子,日日就只用围着她的家转悠,不用想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用想自己要去做什么。
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幻梦而已,没有谁可以一直活在梦里而不醒来。
那天是八月十五,天气很晴,白天的时候几乎见不到一丝云彩,太阳把天空照成非常干净的蓝色,一切都是诡异的祥和。到了晚上,深蓝近黑的夜空中托着雪白温润的月亮,衬得满天繁星没有了一点光彩,乔南三个当时正坐在院子里乘凉,顺便打算过段时间,路费攒得差不多了就离开这个村子,乔南还遗憾道“这是个好地方,只是无缘住下”,忽地,远处便升腾起一片橙红色,在月夜中甚是扎眼,几人来不及反应,就听得有人呼救,那一片红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奔了过来。
那场大火葬送了整个村子,村中几十户人家只有十数人幸免于难,即使这场大火的目的并不是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墨青丢了手中的蒲扇,正打算出去,就被几个小妖挡住了去路。
乌白看见那几个浑身漆黑、面目狰狞的小妖后,握着茶盅的手一紧,接着便丢了那盅子,拉起乔南的手躲进房中。
“姐姐,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乌白迅速翻出钱袋、匕首等物,破开了一面墙,回头对还有些呆愣的乔南叮嘱道,“姐姐,跟紧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溅到她的眼睛里,她短暂地失去了视觉,一只婴儿大小的妖攀住了她的手臂,但是那尖锐的爪子还没有刺破她的皮肤,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知何时,乔南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雪花般的白色,她在何处,她要做什么,她所有的记忆都被这一片白色给淹没了。
“姐姐!”又是这个声音。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一片寂静的白色,雪白的颜色逐渐从她的眼前剥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与方才全然不同了。
“这是怎么了?”乔南圆睁着眼睛,声音非常平静,凉得像是夏天里的泉水。
“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乌白的神情有些为难,“姐姐没有一点印象吗?”
乔南看着逐渐显白的天空,觉得刺眼,便抬手捂住了眼睛。
“阿白,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什么?”乌白一向冷静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慌乱,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中轰然塌了下去。
“……没有什么,”乔南突然撑起了身子,脸上是明朗的笑容,“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
墨青有些惊讶地看着乔南。
“自然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追过来。”乌白收拾起手足无措的神情,凄惨地朝乔南笑了笑。
“对啊,只能这样了。”乔南茫茫地望向远方,触目之处只是漆黑的颜色,“不知道他们能活下来多少呢?”
“谁知道呢。”
“阿南小姐,你记得我们曾说过的时间裂缝吗?”墨青突然问道。
乔南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阿槐婆曾说,若是可以远离能通过时间裂缝的人就要尽量远离,”墨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里藏着一点颤抖,“时间裂缝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阿青!”乌白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有些刺耳。
“我们从未见过可以穿过时间裂缝的人,我们所听到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传闻,不过,我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让阿南小姐你知道,”墨青并不理会乌白,仍是郑重地看着乔南,“能够穿越时间,便可以预知未来,能预知未来就可以规避那些与自己不利的事情,这些事,通过时间裂缝就可以做到,但这会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神族曾经掌握这个世界的绝对权力,他们虽然人数少但寿命很长,能施术法,他们有自己的领地,受人族供奉崇拜,控制妖族。可人类也不全是信仰神族的,有些地方的神族又不做什么事,渐渐就兴起了废除神族的风潮,神族在人界便渐渐沉沦下来。只是神族沉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时间裂缝。曾有一个人类通过时间裂缝完成了弑神,也因此人类才发现神族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强大,神族也因此渐渐从人的视野中淡化了。但是现如今,人界关于神族的记载已经所剩无几了,对于神族,那已经是个遥远的故事了。”
“可是这些故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乔南不解,“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如今的神族已经不是从前那些老家伙了,他们想要重新取回在人界的权力,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穿过时间裂缝的人,他们需要人界的暴乱,”说到最后,墨青的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而阿南小姐,你就是他们想要的那一场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