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墨青所说，乔南并不感觉惊讶，倒不如说，正是因此，她心中的一些疑问解开了。不过，有一件事，她确实觉得不解。
“那么你们呢？”她看着面前两个有着孩童模样的妖族。
“什么？”墨青有些不明白地回看乔南。
“你们呢？他们既然觊觎我身上的这份能力，那么留在我身边该是非常危险的，你们为什么要带着我一起逃出来？”乔南觉得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至少她没有为他们想好理由。
“因为看到姐姐的那一刻起，我便觉得应该满足姐姐的所有愿望，不管姐姐的愿望是什么。”乌白低着头，声音很小，但依然非常清晰地落在了乔南的耳中。
“到底是为什么……”乔南不理解乌白说的话，她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若是出于对陌生人的好意，何以能做到将性命置之度外呢？
乌白擅长说谎。但这次她所说的，却有一点实话：在见到乔南时，她的心里确实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而直到她决定利用乔南的时候，那感觉还在她的心中存在着，就像是一只虫子钻进了衣服里，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想去在意。
“姐姐不如再跟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乌白突然说道，“姐姐的气息与普通的妖族不同，跟人族也不一样，所以很容易找到，这样的情况是很危险的。”
乔南思虑良久，才又道：“可是与你们在一起，你们也会遇到危险的。”
“话虽如此，”乌白半开玩笑地说道，“实际上姐姐的气息更近乎妖族，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先到山林中想想办法。毕竟山林中妖族甚多，这些气息一混，他们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我们的。”
“是吗……”乔南低语，半晌才抬起头来，神情严肃，“直到下一次袭击时，我会跟你们在一起。”
乌白默然。
此时，是这个世界新纪元的开始，曾经在人界湮灭声迹的神族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神族与妖族的联合给人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可彼时的几人却全然不知道今后将会发生什么。
第二次袭击是在三个月后。初雪的时候。
躲躲藏藏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这艰辛程度是在乌白想象之上的。她本以为妖族只是有一部分被神族控制了，但是这些日子里的经验告诉她，并不仅仅是控制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些大的妖族部落可能已经跟神族联合了。他们想要取回在人界的权力，但是曾经的神族已经没落，若要对抗在发展之中的人族，他们不能不如此选择。
他们才开始冒险去了妖族部落的市镇中，但是很快暴露，亏得乌白机灵，几人才逃了出来，那以后，他们便只往荒凉的地方去，在遇袭前，他们的栖身处是一个山洞。
“姐姐如今的本事真是长进了很多呢。”乌白灰头土脸地对乔南笑道，“前几次，姐姐总不知道怎么与他们周旋，这次我们却全靠姐姐才得以脱身。”
乔南没说什么，只是把衣摆撕了下来递给乌白，叫她给墨青包扎伤口。
“原来妖族也会受伤吗？”乔南看着墨青血肉模糊的胳膊，很是认真地说道。
“不光是妖族，神族一样也会受伤，”乌白一边给墨青处理着伤，一边回答道，“就像是一棵草，若是折了叶子去，就是伤了，只是未修化成妖的草没有意识罢了。”
“阿南小姐一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墨青躺在乌白的怀里，迷迷糊糊地对乔南说道，意外地不像从前那样生硬了。
“从未见过的东西，兴趣自然深厚。”
话似乎就此说完了，再没有人知道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从前乔南是怕拖累这两个一向照顾自己的小家伙，才说出了“再遇袭就离开”的话，可是这次想来，若是现在离开，往后的事情会如何，实在是很难预料。
“他们似乎伤不了我。”良久的沉默过后，乔南像是无意一样地说道。
“既然要利用姐姐，总不会拖着个死人回去，死人也没有什么好用的。”乌白却不在意，给墨青包完了伤，便一直在摸他的头发，“大概是要试探姐姐吧。”
“阿南小姐以后要小心一些，”墨青也强撑着虚弱的声音对乔南说道，“试探最多也就只有两次了，下次再遇见，大概就没这么好逃脱了。不过我也没什么立场说这些话，毕竟这次还是全靠阿南小姐，我才没有失去这一条胳膊。”
乔南哑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我说我还留在你们身边，你们可会嫌我累赘？”
“姐姐说话言而无信，”乌白却笑，“明明上次说要走说得那样决绝，如今真正的危险快要来了，姐姐却害怕了吗？”
听了乌白的话，乔南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又笑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该睡了。”
“是啊，该睡了。”乌白也喃喃道。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夜色宛如浓厚的墨汁充斥在三人的周围，只有漫天遍地的雪引着人走向前方。他们没有一个是真的睡着的，但是却也没有一个是真正醒着的。
乔南离开的时候，踩得地上的雪“嘎吱嘎吱”响。他们歇脚的岩洞极浅，堪堪能避一下风雪，不管是什么声音，都可以非常清楚地觉察到。
乔南踩着雪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时，乌白才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雪地上那一串脚印和那个渐渐消失在黑夜与白雪之中的背影。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阿青，我们今后大概会过得更加艰难吧，”乌白用冰凉的手指捻着墨青的头发，“要是不让她走就好了。”
“不过是另寻一条出路罢了，”墨青的声音依旧是模模糊糊的，像是被风刮散了一样，“那个人有那个人的出路，我们也自然有我们的出路。”
“希望有谁可以保佑她吧。”叹息一般的声音刚从乌白的嘴里溜出来，就被呜呜的北风吞吃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