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米凱爾耳畔響起水滴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擱淺在積水的地下鐵某處。

自己失去意識多久了？米凱爾想，他隱約記得來勢洶洶的小矮人，腹部中刀倒下的劉，還有手抓A.S特製髒彈衝向小矮人的自己——炸彈爆炸時，他也被捲進爆風，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被沖進腳邊的積水。

他恐怕大概是順著水流，漂流到下游的某處了。

「咕咕渣渣嘰哩咕嚕。」

「咕啾啾咕啾。」

米凱爾用眼角餘光看見兩個手拖麻布袋的小矮人從自己身後走過，口中還唸唸有詞。

哥布林，還有以模因為基礎各種怪物基本不會說話。然而這群小矮人，不但會使用炸彈，而且還發展出自己的一套語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咕咕？」

牠在看我嗎？米凱爾在心裡大叫不妙，他的腳從剛才開始就沒有知覺，最有效的對應方式反而是原地裝死。

「咕咕渣渣！」

另一隻小矮人怒喝一聲，賞了自己的同伴一巴掌。

那隻轉頭的小矮人摸摸自己的臉，又抓起那個麻布袋繼續趕路。

目睹了全過程的米凱爾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群小矮人是模因的產物，思考和行為也都是以模因的刻板印象為主，但那兩個小矮人身上確實有某種類似人性的特質。

等那兩個小矮人確定不會再回來，米凱爾慢慢從地上爬起。

環顧四周，他所在的地方疑似是城區的下水道管道內，雖然能聽到汽車駛過馬路的聲音，但沒有辦法確定具體是哪裡。

他的腳沾滿鮮血，先前碰到的小矮人群先是攻擊人的腿，當人下意識去保護下半身時，會再用刀戳刺眼睛。雖然牠們的武器只有刀，但敏捷的身手和柔軟的身體，也讓牠們具備一種人類沒有的機動性。

自己要退休了嗎，米凱爾邊想邊挪動身體到角落裡。

雖然他自己是隨時做好退休和殉職的準備，但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A.S，聽得到嗎，我是米凱爾。』

米凱爾拿出西裝口袋裡的羽毛，用心電感應朝A.S傳話。那根羽毛不只能吸引鳥類，還起到讓持有人和羽毛主人建立連結的效果。

『米凱爾？』A.S的聲音在米凱爾耳邊響起，『是你嗎？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米凱爾揪緊那根羽毛，『聽好了，A.S，不論如何絕對不要擅自過來救我。』

『這我知道，畢竟我是本廳出借給奇隆市的傭兵。』A.S嘆氣，『所以我讓別人過來了，你就在那裡等著不要亂動。』

『別人？』

『除我之外，奇隆市還有另一名型位可以充當戰力。』

『你這傢伙！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米凱爾摀住嘴。

不這麼做的話，恐怕他真的會吼出聲，後果不堪設想。

『居然讓連結緣對象都沒有的角色戰鬥，你想創造怪物嗎！？』

『你不用擔心，那兩個孩子看起來就很般配，會是很好的搭檔。』

『兩個孩子？』

『對對，兩個。那個腦袋像羊的男孩子，好像是叫顧英雄吧。』

A.S愉悅的口氣，讓米凱爾越聽越火大——到底誰才是寄人籬下的那一方？稍微不注意就開始亂來？

『你別生氣啊，生氣會流更多血的。』

『你覺得我有理由不生氣嗎，你擅自把他們傳送到這裡了是嗎？』

『不然我能做什麼？』

『你這⋯⋯算了，當我沒想吧。』

米凱爾深呼吸，把那根羽毛放回口袋。

他頭朝後靠在下水道長滿青苔的牆上，試圖閉上眼休息，此時耳畔卻響起女人唱搖籃曲的歌聲。米凱爾猛地張開眼睛，眼神同時對上眼前的孕婦那充滿瘋狂、凸起的眼睛。

「你好啊，警官。」

「所以，是A.S把你們送過來的？」

劉摁著自己的傷口，他似乎沒有再流血，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繼續摁壓。

「對，就是那個A.S。」

「那米凱爾現在一定很頭痛。」

劉皺眉，似乎想起某些不好的經歷。

「也虧你們能在『那裡』待上三十秒，能安全穿越那個通道的基本只有A.S，恭喜你們打破警隊和本廳的紀錄。」

「哪裡。」蘇女說，「不過是用顧英雄大人的頭髮遮住了眼睛而已。」

「妳再這麼說，我回去就剃光頭哦。」

「您要為了這麽可愛的頭髮，剃度出家嗎？」

「才沒有！」

顧英雄吼，他算是受夠天然捲了。

「說到頭髮，你們身上還有A.S的身體組織嗎。」

「身體組織⋯⋯是指頭髮？」

顧英雄邊問邊注意到自己外衣上，腋下上的半絲線。絲線的顏色，就像A.S本人的髮色那樣是半透明的。

「對，就是你腋下那根。」劉點頭，「A.S的頭髮能帶你們找到米凱爾，只要把頭髮垂在半空中，看頭髮朝哪個方向飄就行。」

「嗯，像這樣嗎？」

雖然聽起來十分扯淡，但顧英雄還是照做了——說來也奇怪，明明沒有風也沒有故意吹氣，那根頭髮卻像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吸引一般，朝某個方向以J字型豎起。

「就是這樣，只要跟著頭髮指的方向就行了。」劉說，「去找米凱爾吧，不要管我了。」

「謝謝你。」蘇女朝劉一鞠躬。

「不用這麽拘謹，我只是個糟老頭子而已，好了快走吧。」